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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等待两生花开 作者:苏晓安-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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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着儿子决绝的背影,乔东方只觉心口一阵气血乱涌,终于,他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妈的,你个小杂种!十几年了,你吃老子的、穿老子的、用老子的,老子养了你这么多年,谁知竟养了你这么只不知回报、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居然跑来跟老子叫板!你不是不认我这个老子吗,好,我倒要看看你骨头到底有多硬!这么多年你身上有哪样东西不是老子的,不说别的,就说你现在身上这身儿衣服,是不是老子的钱,是不是?!还有你脚上的鞋,是不是花的老子的工资?你不是要跟我撇干净吗,好,那就索性撇得一干二净,你脱,你给老子统统脱下来!”
  闻言,乔安顿住,瘦削的身子直直地僵在不远处,那一刻乔东方忽然有些后悔,因为他清楚地看见,儿子抄在裤兜里的双手微微颤抖着,渐渐拧成了两个拳头,死死的。很快,乔安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乔东方,眼圈红红的,几乎充出血来,他手一伸,用力指向乔东方挺直的眉心,飞快地撕扯着扒下身上的T恤、长裤、背心,直至——内裤,没有一丝犹疑,跟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来,
  “还给你,统统还给你!乔东方,从今天起,我乔安跟你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见市长15岁的儿子满脸是泪地控诉着高高在上的父亲,一转身,赤身裸体着就冲出了市政府大门。
  如果那时乔安回头,他会看见,他眼中那个永远专制跋扈、山一样屹立不倒的男人,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轰然坍塌……
  乔安的青春从此演变为一场混乱的战争。他从家里搬了出来,从此混迹于那些乌烟瘴气的灯红酒绿里,他开始逃课、抽烟、喝酒,聚众斗殴。
  母亲不明白从前那个温顺安静的儿子,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仿似变了个人,她不甘心、也不肯相信,天天疯了样地在隐州的大街小巷里寻找自己迷失的儿子,哭着求他回家,乔安始终避而不见,因为他实在不忍心让母亲知道,此时的他已经找不到回头的那条路了。
  母亲的离开突如其来。那是乔安离家后的第三个月,他正在和一帮混混打牌,有人跑来说他家出事了。
  当他浑身是汗地跑到自家小区,一眼就看到那辆停在楼下的救护车,他想也没想就往里冲,却被一个医生拦腰抱住,医生向他示意,他这才发现自己脚边还放着一副担架,惨白的褥子中间氲着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红,顶头露出一小块儿巴掌大的圆形,苍白如纸。乔安吃力地低下头去,快凑到跟前,才看出那是一张已然失去了血色的人的脸,女人的脸,那个女人,是他母亲。乔安顿觉心头一空,“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母亲艰难地伸手去摸他的脸,乔安震了一下,贴着自己皮肤的手感受不到一点温度,惨白如帛,他的泪于是再也压抑不住,大滴大滴地从眼角滚落。母亲气若游丝,勉强露出一丝虚弱的笑意,心疼地想去擦他两腮的泪,却力不从心,
  “安子,你是不是一直以来都在怪我,怪我为什么这样没骨气,任他在外面胡来?对不起,妈对不起你,我原以为那就是你想要的,我以为你想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家,所以……
  安子,妈错了……你记着,去……找你小姨,我让她帮你……存了一笔钱,足够你以后上学……还有生活的。你要答,答应我,好好上学,别再和那些人在外面胡闹了,要好好活着,好吗?”
  “妈……”乔安失声痛哭,“我答应你,我全都答应你,我好好上学,我以后再也不和他们来往了,我求求你别这样!我们离开他,以后我养活你!妈!妈!”
  冰凉的手掌自颊边猛然垂落,乔安一愣,旋即捂上自己的脸,绝望地趴了下去。
  母亲的离世,让乔安一夜之间脱胎换骨。很早的时候他就知道,所谓成长,是必然要付出一些些代价的,只是他没有料到,他的代价会昂贵到不能承受。
  把母亲火化后,家里的东西他一样也没拿,只身一人,带着母亲的骨灰,踏上了去小姨家的火车。彼时乔东方正躺在中心医院的高干病房。临行前乔安没去看他,他已经没办法容许自己这么做了,否则他会恨自己一辈子的。那天的事乔安已经知道,母亲是存了必死的心想跟乔东方同归于尽的,这个男人,他伤她太深,这么多年的隐忍不发,并非是不在乎,仅仅是想为儿子维持一个就算已经名存实亡但毕竟还算完整的家。直到儿子愤然离家,她才恍然清醒,她错了,十多年来,儿子想要的并不是她这一纸屈辱的婚姻和这个形同虚设的家,他想要的只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父亲和母亲而已。
  她早已把安定和匕首都准备好了,却直到一个多月后才动手。乔安不知道除了害怕,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因素,尤其是从医生口中得知,乔东方明明早已喝了母亲加在红酒里的安定陷入昏迷,那时杀他简直易如反掌,可是他身上的多处刀伤中却没有一处是真正致命的!他就更不敢再去多想。因为母亲辞职前曾是一名骨科大夫。
  左手爱的掌纹还历历在目,右手的恨意却也植根于青色的脉搏中潜滋暗长,是什么混淆了爱与恨的距离,多远又多近呢,仅仅是蒙着一层灰罢了。
  乔安从此在千里之外的小姨家长大,小姨和姨夫都是大学教授,膝下并无子女,对他很好,然而毕竟是别人家的屋檐,难免有寄人篱下的落寞。
  母亲的死亡,为他那段混乱得一塌糊涂的青春祭画上了一个血淋淋的句点。乔安重新走上母亲期望中的路,带着满身的伤痛,艰难地爬起来,从此按部就班地升大学、考研、读博、工作、恋爱。学着生活,更学着忘记。
  直到十年之后那份发自隐州的病危通知单。
  乔安低着头,默默跟在热心的小护士身后,始终一言不发。没留意过去多久,前面的护士终于停下脚步,乔安下意识抬头,白色的木门正缓缓打开。毫无准备的,他的瞳孔一下子跃入屋内,来不急闪躲,视线于是就这么直白地射过去。一间很普通的单人房,靠窗的地方摆着张床,被单和褥子都是统一的雪白,显得有些压抑的肃穆。床头的柜子上放一只透明的玻璃瓶子,插了几束新鲜的百合;此外还有一些杯子、茶壶之类的小东西,也都收拾得井然有序。可是并没有人。
  就在这时,远远地不知何处忽然响起一串轻微的脚步声,拉长了的,一下一下,紧贴着年深日久的水泥地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蓦地戛然而止,位置是他身后。仿似某种征兆,乔安的心忽然就擂鼓一般狂跳起来。他定在远处,脚底生了根似的动弹不得。脑子里却放电影般,有无数的镜头来来回回地穿梭而行。
  终于,他回转过头,于是,那个尘封在记忆深处整整十年的身影在瞬间映入眼帘。乔安面无表情地望着他,隔着中间已经比雪还冷的亲情,和咫尺之间的男人冷冷相对。没人知晓,他到底历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痛楚、煎熬才终于能够像今天这样挺直着脊梁站在对面的男人面前。这个男人专扬、跋扈,他曾经可以那样的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更曾亲手将他成长岁月里本就微薄可悯的一丁点儿亲情生生扼杀,挫骨扬灰。
  然而此刻,就在那张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上,他却那么清晰地看见了岁月流逝的痕迹,一道一道,无情地铭刻在乔东方苍白的额头、眼梢、脸颊、嘴角。他就站在他跟前,却再也不复十年前的样子,他眼神空洞、瘦骨嶙峋,脊背也不知何时佝偻,宛如一只贫瘠而苍白的大虾。眼前的乔东方看起来多么像一个病痛缠身的可怜老人,单薄、虚弱、无助。
  乔安静静地看着他,乔东方也看着他,父子俩隔着明明只有几步却再也靠近不了彼此的距离冷冷对视着,一言不发。许久,乔东方忽然一甩胳膊,鼻子里哼出一句,
  “你不是都已经不认我这个父亲了,还回来做什么?”
  乔安瞥他一眼,心底一片浩渺无边的冰冷不动声色地蔓延开来,瞬间将他的血液冻成了零下。这就是报应吧。现世报!比刀锋还伤人的话随之脱口而出,
  “看你杀了我妈的报应。”
  眼见着乔东方脸色剧变,一瞬间煞白,他倏地昂起头,浑浊的眼珠死死瞪着面前血脉相通的儿子,心口跟着激烈地起伏,下一秒,他眼神忽尔一变,只听“噗嗤”一声,一大口暗沉的腥血从他干裂的嘴唇飞快地喷了出来。乔安始料未及僵在当场,他知道他病情严重,可是并未做好足够准备来迎接他这个在十年之后已然病入膏肓的父亲。
  “你到底是来看他的还是想杀了他?”
  一声厉斥将乔安拖回现实,他这才发现乔东方身边竟还站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儿,是她,那个在公车上遇到的?女孩子眼疾手快地一把支住乔东方瘫软下去的身体,大声道,
  “小悯,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叫刘医生,说乔伯伯又吐血了。”
  刚刚领乔安进来的小护士受惊了一样只知道点头,好一会儿才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还有你,快过来搭把手,没看见我一个人快扶不住了吗?”
  乔安下意识伸出双手,却蓦地停顿在了半空,竟再也递不过去。十年的怨恨、伤害、冷漠、隔阂,一点一滴,早已在父子之间埋下了一粒阴霾的种子,不动声色地将微薄的血缘亲情生生斩离,当某一天忽然幡然悔悟,想伸过手去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是无能为力,那粒小小的种子,不知何时早已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将咫尺阻隔成天涯,再也无从逾越。
  见他关键时刻竟开始走神儿,女孩儿不由急了,单腿一扫,毫不客气地就朝他踹了过来,态度也越发恶劣,
  “你是死人啊,没听到我说话啊?快帮忙啊,难道真想让他死了不成?”
  膝盖上一阵钻心的疼,乔安所有的思绪顿时被打乱,也没意识到什么,僵在半空中的双手,竟挣脱束缚般快速越过心里的障碍,下一秒已经麻利地帮着女孩儿把乔东方扶到了床上。乔东方双眼紧闭,嘴唇一片青紫,面上竟渐渐弥漫上一层可怕的青灰色。乔安心头“咯噔”一下,不由自主的看向身边的女孩儿。女孩儿额头微微沁汗,秀气的双眉拧成一道如黛山峰,嘴唇规律地一张一翕。一种莫名的惶恐忽然就悄无声息地生长了起来。一群白大褂很快进来,其中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开口便问,
  “听听,怎么回事?”
  女孩儿飞快看一眼乔安,迅速答道,
  “乔伯伯刚刚又吐血了。我才帮他量过血压,有一点升了。”
  中年男子快速检查一下,面色凝重,果断下令道,
  “去急救室。”
  话音一落,几人已经手脚麻利地把乔东方往外推去。乔安茫然地站立一旁,忽然觉得跟也不是,留也不是。那个叫听听的女子在出门那刻忽然回转头来,毫无表情地对着乔安说了一句,
  “家属在病房等吧。”
  乔安看得出她眼神里有淡淡的疏离与怜悯,那一瞬间,忽地感到自己的心口似乎一下子被掏空了般无所着落。
  乔安颓然地瘫在床头,雪白的褥子有些褶皱,余温尚存,片刻之前乔东方刚刚在上面躺过,心底忽然就涌上一层无以名状的哀伤,这么些年,他远远逃离他,一个人艰难挣扎,难道竟真是为了今天这样的结局吗,这个,真的是他这么多年苦苦追寻最想要的结果吗?他忽然就有些不确定了。
  生命薄如蝉翼,脆弱得不堪一丝打击,十年前母亲在他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乔安已然洞悉了这个事实背后全部残忍的含义;风水轮流转,想不到十年之后的今天,那个一手把他母亲逼上绝路的男人却也同样躺在了手术台上,死生未卜。
  冥冥中自有定数,真是报应不爽啊。
  然而,他却绝望地发现自己竟感受不到一丝快慰,他是他的父亲,不管他是否承认,他都是他的父亲,除去伤痛,他更赐予了他生命。
  手术进行了整整三个小时,等乔东方被推出来时已是晚上十点多钟,皎月西沉,灯光昏黄,整座医院都沉浸在一片静谧里。乔东方的单人病房亮着灯,却空无一人。医护们逐渐散去,听听的精神也跟着集中了三小时,明明早已累得浑身的骨头架子几乎都要散了,却还是支撑着走到院外,乔安果然在,正一声不响地倚着走廊坚硬的木头长椅,已不知独坐了多久,清冷的月辉下,他白皙的脸庞呈现一片冷然,然而漆黑的眼眸却有掩饰不住的惊惶恣意游弋。
  听听慢慢走到他面前,递上一杯热水,挨着他坐下。乔安移过眼神,定定地凝视着她,眼神有些飘忽。听听稍稍偏头,目光停在黑暗中某处,大声说,
  “乔伯伯已经脱离危险了,暂时没什么事了。”
  被她声音一震,乔安涣散的视线逐渐凝聚起来,他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轻声问,
  “你叫听听?”
  女孩儿并没有丝毫反应,甚至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乔安以为她没听见,不由提高声音重复一遍刚刚的问题,
  “你名字叫听听?”
  听听这时回过了头,唇角勾起一弯温暖的笑意,声音仍然很大,
  “我叫丁听,不过他们都叫我听听,愿意的话,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乔安伸出手,微笑,
  “听听,我是乔安。”
  听听笑了,
  “我知道的,你是乔伯伯的儿子,我在公车上就认出来了,不过那时候还不完全确定。下午的事,谢谢你了。”
  乔安没有吱声,眼神淡淡扫开。走廊上此时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一个娇俏的身影随之出现在绰绰的灯影里,是那个领路的小护士,似乎叫“小悯”。
  听听从阴影里站起来,挥了挥手,
  “小悯!”
  小悯停留在走廊口,并没有过来,双手却熟练地舞动起来,听听随之也灵活地用双手做出了回应,转而抱歉地看一眼乔安,大声说道,
  “护士长叫我了,我得回去值班了,再见。”
  乔安一阵愕然,扬起头直直地看她,忽然不知说什么好。逆光里的听听看上去面色一片安然,海藻样乌黑蓬松的长发柔顺地裹在粉红的制服帽里。那副乳白的类似耳机的东西此刻依旧别在耳朵上,乔安猛然意识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耳机,而是助听器。
  好像感觉到了乔安的惊愕,听听走了几步微微侧过了头,笑笑,
  “吓着你了吧,我耳朵不好。108还有几张空床,你可以进去凑合一晚上。”
  乔安默默目送着那个粉红的身影渐渐淡出视线,一时之间,居然连笑意也扯不上唇角。
  乔东方醒了,可是已不再能发号施令,医生说得再明白没有,他的时间最多只剩一个月,在这期间,随时都有可能睡过去就再也不会醒过来。
  阳光明媚,空气里有风游弋的痕迹,那些浮游在整座城市上空的柳絮于是全都跟着翩跹起舞,听听找到乔安时,他正独自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脚边放着行李,兀自燃了根烟,眼神飘飘地定格在虚空中某处;那个掩映在漫天飞絮里的男子,此刻发丝凌乱,笔挺的西服皱成一团,名贵的领带早不知何时被纠了下来,随手扔在了一旁。
  听听放低脚步向他走近,然而轻微的响动竟还是惊醒了他,乔安微微回头,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个向他款款走来的女孩儿,彼时听听套一件素净的格子裙子,不见了昨晚的暴戾,眉目间一片安然沉静,唇迹隐约有暖煦的笑意,海藻样乌黑蓬松的长发流水样倾泻在雪白的脖颈上。
  “你真在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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