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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清泉石上流 石绍河著-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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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打破沉闷,我关切地问:“跳舞、游泳经常会遇到一些难缠的事吗?”
  岩妹紧走几步,侧身面对着大海,说:“这海水看起来清亮清亮的,其实里面有好多泥沙,人的世界就跟这海水一样。不过,老师您放心,我从事的工作接触的人多,哪个是不是花花肠子,一看就知道,我有办法保护自己,我会自尊自重的。”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早日结束这漂泊的生活。我现在最大愿望是多挣钱,干个一两年,带一笔钱回去,把通往寨子里的路修好,然后建一个开发基地或办一个厂子,把寨子里好多人都带富起来。”
  我被她的这种设想鼓舞着,由衷地说:“岩妹,好好干吧。你的这些想法很美很好。”
  夕阳已完全沉入海中,岸边的灯火次第亮起来,岩妹看看表,略带歉意地说:“石老师,舞厅快开门了,我要上班去了,对不起!”
  “没关系,你去吧!”
  岩妹转过身,朝来路走去,我目送她融入五彩灯光里辣椒嫂
  “屙痢屙血的,剁脑壳的,砍千刀的,吃上路食的”我小时候,常看到寨子里一位中年妇女,一面指手划脚,一面骂朝天娘。她便是云龙寨有名的辣椒嫂。
  辣椒嫂骂人出了名,人们便送她这绰号。
  这也难怪她,35岁那年,丈夫撇下她和三个孩子撒手去了。吃大锅饭的年头,孤儿寡母容易熬么?偏偏又有那么些人不识相,不是放猪拱了她园里的菜,便是几棵指望换点油盐钱的果树,果子还没掉灰,一夜之间只留下几根光光的枝丫。辣椒嫂悄悄流了好多泪。
  越是忍,越是让,别人越得味。辣椒嫂心一横---骂!
  说时容易做时难,这个老怕得罪人的寡妇,要真骂人还难开口呢!头两回,她站在自家屋檐下,骂人像讲悄悄话,声音怯怯的,调儿低低的。
  你骂你的,他行他的,隔三岔五,辣椒嫂家还是丢东掉西。她没办法,咬着牙放着胆子去骂娘。如是几次,方明白只要撕破脸皮,她还是极会骂娘的,骂来骂去,竟能一次骂三个钟头娘不翻重。因此,寨子里有一句话:不怕辣椒嫂横眉竖眼,就怕辣椒嫂张嘴骂娘。
  辣椒嫂这着真灵,从此谁也不敢沾惹她。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
  今年三月,父亲六十大寿,我特地从老远地方转回云龙寨。刚进寨子,就远远看见一栋吊脚楼前围着一堆人。一问,才知道是麻狗哥和顺佬哥为地界扯皮。人圈中,传出一个琅琅女声:“麻狗、顺佬,现在不愁吃,不愁穿,你们还扯哪门子皮,乡里乡亲的,闭眼不见睁眼见,为了几尺宽的地界也值得伤了从小长大的和气?麻狗,你那条条地干脆让给顺佬,他的成块好照拂,我家野猪弯有块地,你种上。”
  我踮脚循声望去,认出说话的竟是多年不见的辣椒嫂!
  麻狗哥和顺佬哥互望了一眼,点点头,算是表了态。
  回到家,我跟妈讲起这件事。她“啧啧”连声:“田土分到户后,寨子里再也听不到辣椒嫂骂娘的声音了。有时碰到寨里人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吵架扯皮,她反倒出来劝架。有人问她,那时节下狠心骂人为哪样?她说:‘那时是穷得心躁,如今哪个还要我那几棵烂菜,我也没功夫半天半天去骂娘了。’前年她选上了村上的妇女主任,去年又被大伙推举为民事调解员,她那张嘴,骂娘时硬是操出来了,讲道理也是一套一套不翻重,三讲两讲,人家心里就亮堂了。”
  寨子里的人还是喊她辣椒嫂,那称呼里没了讥讽,添了敬重。
  龙哥
  龙哥当了四年消防兵后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云龙寨。寨里人发现他和出去的时候稍有不同的是额上多了一条两寸来长的褐色伤疤,他说那是在一场灭火战斗中,掉下的砖块砸的。看着寨子里先后出去当兵的吴二狗学会了开汽车,李三佬在城里找了一份工作,有些势利小人便很瞧不起龙哥,说当消防兵那算当啥兵呢?龙哥听了这些话,只当没听见。
  一天晚上,北风呼呼地刮,像鬼叫似的。龙哥帮舅舅家去砌房子,很晚才回来,洗完脚倒头便睡。后半夜,龙哥迷迷糊糊听得外面一片叫嚷哭闹声,他一个鲤鱼打挺竖起来,从窗户里往外一看,只见寨东头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龙哥拔腿就往外跑,一口气跑到出事地点,原来是独门独户的张木匠家因薰腊肉而引起的大火。大火已烧了快一个时辰,此刻只见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干燥的杉木和松木哗哗剥剥地燃烧着,人站在二十多米外还能感觉到灼人的热浪。张木匠夫妇呆在一旁嚎哭。风助火势,火借风威,龙哥急得捶胸顿足。
  这时,忽然听到火中传来几声孩子的哭声,张木匠夫妇才想起自己六岁的儿子还躺在床上,便疯了般从地上爬起来往屋里冲,幸亏几位年轻人眼疾手快死死拽住他俩。听着张木匠夫妇“儿呀!”“宝呀!”的呼唤,龙哥将放在身边的一桶水提起来,兜头泼在自己身上,扔下桶朝浓烟滚滚的门口冲去。他一脚踢开了紧闭的大门,朝发出孩子哭声的地方寻去,浓烟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双眼直流泪,什么也看不见。他摸呀摸呀,好不容易在床下摸着了打滚哭叫的孩子。当他抱着孩子正要往外走的时候,蓦然“咔嚓”一声,屋上的檩条烧断了,椽皮、瓦片铺天盖地向他砸来,他忙趴在孩子的身上,一阵“乒乒乓乓”响过之后,他感觉到一股液体从头上直流到嘴里,热热的,咸咸的。他却顾不了去摸一下脸,抱起孩子就往外冲,从火海中钻出来了,但他脸上糊满了血,头发烧得焦糊,冒着一股股难闻的青烟,身上的衣裤有几处还在燃烧。就在龙哥钻出来不到一分钟的光景,屋架“轰”的一声倒下了,在场的人看着这情景直咋舌,显得好后怕,同时都把钦佩的目光投向龙哥
  龙哥额前又添了一块伤疤,寨里人说龙哥四年消防兵没有白当。

  二叔
  二叔在云龙寨颇有些名气。他的出名,因了他的一手好烹调手艺。
  别看他身材矮小,脸上不均匀地撒着几颗麻子,腿也有点跛。可他的烹调手艺,特别是他做的油炸豆腐,白嫩嫩、软和和,吃在嘴里,滑腻舒畅,口舌生津,要看头有看头,要吃头有吃头,就连寨子里平素几个喜欢夸海口的,见了也是“啧啧”称赞,自叹不如。因为这,秋收一上岸,二叔便成了寨子里的大忙人。不管哪家的红白喜事、竖屋立碑、生辰寿诞、三朝满月只要日子不重,都少不了他当大师傅,掌勺下厨。二叔天生的好脾气,无论活儿几多忙,从来也是寅时叫卯时到。如果几家同时来请,他会给未去的人家讲上几箩筐好话,似乎是他请人家而不是人家来请他。
  客人来了,二叔腰扎一块画布般的包袱,高挽袖子,灶前灶后团团转。在氤氲之气中,他看见客人们吃得额上汗涔涔,嘴角油糊糊,不停地打着饱嗝,并不时听见几声称赞烹调手艺的话,二叔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快慰,几颗麻子笑得挤成一堆,给客人们菜也添得更勤。
  客人散了,主人照例递给他一个红包,就是小气一点的人,那包里也有好几块钱。他老是说:“乡里乡亲,谁个没有大务小事。”然后丢下红包,反剪着双手,迈着有点跛的脚径直走了。
  然而,自去年秋天始,二叔常一个人发呆。寨子里有几户人家提着烟酒去请他,他却瓮声瓮气地说:“搞不成。”别人以为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又赔笑脸又讲好话,二叔听得不耐烦了,手一挥:“搞不成就是搞不成,哆嗦什么!”等那几个人一转背,他便把做油炸豆腐的撮箕也烧了,丝瓢也拆了,并且边拆边说:“我再也不给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家下厨了。”
  农历冬月,我哥哥要收亲,父亲去找二叔帮忙。二叔沉默了一会,才说:“老哥,我看你别饿汉充饱汉,我们的日子还紧呢!张老五家娶儿媳妇讲面子,要我去下厨,全家人攒了几年的东西,我只几餐就给他办吃了,到头还欠一屁股账,人也老了许多,我看着都替他心疼。侄儿收亲,你只请三五好友喝杯酒,下酒菜你不用愁,你要大操大办,我可帮不了这个忙。”
  父亲回来后,一夜没睡好,显然他被二叔说动心了。哥收亲那天,父亲果真只请几个好朋友小聚。
  这事一下成了寨子里的头号新闻,父亲向大家把二叔的那番话学说了一遍,原来对二叔有些怨气的那几家反倒生出几分感激。从此,寨子里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渐渐少了。
  二叔虽不再帮人下厨,却比先前更出名了,还担任了寨子里红白喜事理事会的什么会长。

  二妹子
  二妹子高中毕业后,应招上天子山当导游员,为一茬又一茬游人边引路边指指点点,蛮带劲。随着时光的流逝,总在老地方转来转去,老是重复着说了上千上百遍的话,当初那份热情便慢慢降了温。
  一天,带一群广州的客人上山观光,当客人们到达老屋场景区时,一个个都已筋疲力尽,坐在地上不想动弹。正在这时,丛林中飞出一位少女流泉般带着原始野味的山歌:
  苗家生来爱唱歌,
  歌声悠悠坡连坡,
  山山岭岭歌不断,
  唱得彩霞从天落。
  这山唱歌那山应,
  一人唱歌万人和,
  同声歌唱好风景,
  苗歌越唱越快活。
  原来是一位拾柴的苗家姑娘在一边劳作一边唱歌。客人们听了那古朴、悠扬的歌声如痴如醉,全然忘了爬山的疲劳。二妹子看着眼前的情景,心里坪然一动:我怎么不晓得把传统民族文化和导游结合起来呢?
  这一夜,二妹子失眠了,她好激动好激动。
  从那以后,二妹子只要一有空,就到天子山上苗家学唱山歌,到土家人那里练摆手舞,到民家(白族)那里跳杖鼓舞。有一天晚上,天上下着小雨,二妹子照例到月亮垭土家人那里去练摆手舞,因天黑路滑,不小心摔下一道高坎,腰上火辣辣地痛。她咬牙爬上路,踉跄着赶去学跳舞,回来后两天没起床。就凭着她的倔强和悟性,很快学会了好多好多的山歌,摆手舞、杖鼓舞也跳得象模象样。她还自己掏钱请人做了各色民族服装,带客人上山的时候,她就穿上富有民族特色的服装,等客人们累了,她要么亮开歌喉唱几首曲调婉转、娓娓动听的山歌,要么轻舒舞姿跳一场淳朴优美、激人奋进的舞蹈。惹得那些常居闹市的客人不停地鼓掌,不住地吆喝“再来一个!再来一个!”看着客人们那寄情山水、忘却尘世烦恼的神态,二妹子领略到了人生的乐趣。
  二妹子不是浅尝辄止的人。听人说,她在思考如何把现代舞蹈和民族舞蹈融为一炉。听人说,她还在跟着广播电视学英语和日语。
  二妹子出了名,上山的游人都指名要她当导游。
  好远好远的地方都知道天子山上有个二妹子。

  女支书
  掌灯时分,云龙寨支书玉秀从十几里外的镇上进货回来,进门放下背篓,坐在椅子上就不愿动。天闷热得很,长脚蚊子不时从耳边掠过,发出刺耳的“嗡嗡”声。坐了一会,天全黑了,玉秀夜饭也懒得吃,从尼龙绳上扯下一条毛巾,拿上换洗的内衣内裤出了门,摸黑走下吊脚楼,来到潺潺流淌的竹溪边。玉秀蹲下来,把右手探进水里,溪水凉滋滋的。她弓腰蜕下衣裤,“扑通”一下跳入溪水中,清凉的溪水从肩上、腋下和胯下悄悄溜进溜出,挠痒痒一般,惬意极了。玉秀闭着眼睛仰躺着,任温柔的溪水轻轻抚摸,暑气和困倦随着溪水渐渐流去。
  不知过了许久,玉秀爬上岸穿好衣裤,摸黑原路返回吊脚楼,对正在埋头抽烟的丈夫说了一声:“我睡了,把门关好”,便爬上吱嘎作响的木床睡下了。蚊帐里像蒸笼般难受,迷迷糊糊中,玉秀想:怕要下大雨了,广播电视里老说今年有大汛呢。下半夜,玉秀在梦中隐隐听得哗哗的雨声和从天边传来的阵阵雷声。睁开眼一听,屋瓦上倒豆子一般,是下雨了,而且下得还挺大。山洪从七沟八岔汇聚到竹溪里,竹溪已经涨水了,不时听到木头之类漂浮物与石头相撞的迸裂声。玉秀心中一紧:寨子里多数人家都是依溪而筑,今晚的雨下得特猛,会不会出事?她忙伸手去摸床头的电灯开关拉线,连扯几下,电灯不亮。她又伸手去摸放在枕头下的手电筒,摸着后,踮着脚从屋后的窗户往竹溪里照了照,玉秀吓了一跳,白天还温柔娴静的溪水,此刻如一头暴怒的狮子,卷着树木、庄稼和牲畜,翻着白沫,狂啸而下,水位已到玉秀家磉凳岩边了,而且还在不断上涨。玉秀忙摇醒正在酣睡的丈夫说:“快起来,涨大水了!赶快沿河去叫人,再迟就跑不出去了”。玉秀和丈夫顾不得自己的房子随时有被冲倒的危险,各自拿着一支手电筒,戴上斗笠,冲进了瓢泼似的雨帘中。他们分头沿河挨家叫门,不少人还在睡觉,糊里糊涂被叫醒后,不相信竹溪会涨大水,埋怨玉秀搅了他们的好觉,可开门一看,吓得舌头伸出老长收不回去,连什么东西都不拿,拉大扯小夺门而逃。
  玉秀来到张三哥家,全身已无一根干纱。见张三哥家毫无动静,便把门擂得山响,还是无人应声,玉秀以为家中无人,便到其他人家去叫门。原来张三哥的老婆前天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张三哥邀人在家里打了大半宿“三打哈”,睡得很晚,一睡下便什么都不知道了。过了好久,张三哥恍恍惚惚觉得屁股下面湿漉漉的,伸手一摸,是水,翻身跳下床,水已淹至胯下,只好穿着一条短裤往外逃。
  风在呜呜地刮。雷在轰轰地响。雨在狂狂地下。水在猛猛地涨。玉秀在越来越深的洪水中来回地叫门,斗笠被吹跑了,鞋子被冲掉了一只,手电筒因为浸水也不亮了。这时,玉秀只好就着朦朦胧胧地曙光,和被叫醒的男人们一道,扶老携幼向高处转移。洪水漫过了坝子,冲进了寨子里的道路,晒坪,看去到处是白茫茫一片,洪水裹着暗石、泥沙、树木推波逐浪。玉秀搀扶着五保户菊花婶,在水里择路艰难挪动,水下一块岩石狠劲地撞在她的小腿肚子上,玉秀一阵钻心的痛,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她刚站稳,眼见一根碗粗的木头直朝菊花婶撞来,玉秀顾不了许多,把菊花婶用力往前一推,木头擦腰呼啸而过。
  玉秀看着雨中高处黑鸦鸦的人群,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可就在这时,玉秀发现溪边木生家有火光闪了一下。她马上意识到,屋里还有人。就着晨光望去,洪水已淹至木生家的窗户边了,情况十分危急。玉秀招呼着身边的几个年青人说:“糟了,木生家还有人没跑出来。”说完,拄着一根木棍就往水里走。几位年青人见了,忙喊:“玉秀姐,危险!快上来,让我们去”。玉秀头也不回,继续试探着往前走,高处的人群被玉秀这一举动感动了,几个年青人也忙着往水里跑,他们前后左右护着玉秀一步步往前走。高处的人屏住气,为水中移动的黑团暗中捏着一把汗,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玉秀他们趟着齐腰深的洪水走到了木生家门前,年青人使劲踹开门,发现木生的父亲蹲在灶台上正不知所措。
  玉秀忙喊:“岩生伯,快下来,我们接你来了。”岩生伯从灶台上跳下来,在几位年青人的搀扶下踉跄着趟过洪水。等他们走到高处回身再看木生家的房子,房子在洪水中摇晃了几下,就被洪水吞噬了。岩生伯望着眼前的这一幕,禁不住老泪纵横,嘶哑着声音说:“玉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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