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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尽岚飞雨-第6章

小说: 尽岚飞雨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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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也并非是不听谏言的昏君,他当然懂这道理,但他有他的理由:「南夷逐年逼近的尺度,是不明显,但等到他们越过霞山,就退不得了。霞山是挟耿朝命脉最重要的关隘。而据政光……」提到这个名字时,帝君顿了顿。「郝国师当年收集的资料,若不阻止南夷,他们攻入耿的时间,将会在岚儿他们的年代,朕不能不防!」

手还给霄捏在绸巾内的怜渶,在霄提到某人名字时,尤其感觉到他握紧的力度。像一缕孤悬灵魂,非得握紧什么,才能讲出的话……

听闻那人名字从霄口中脱语,辛玥整个人也像给大锤重击一道,脸色铁青,一扫桌上地图,调头就走,走到园景拱月门时,还不忘回头大喊道,「随便你,反正侬一直是愚人,侬不像你的天才国师!你就好好实践他留下来的版图理念吧!呸呸呸,不需要等侬反你,你耿朝就烂烂烂烂光了!」语气直是倔强地。

玥幼稚的牛脾气,怜渶早看习惯了,就唯恐身为帝君的霄会发怒,正想着要帮辛玥如何开脱时,霄却反而笑了出来。

「简直像个孩子一样,往日他在霏国也是这德性?」不再是尔雅温醇的笑,帝君似乎是真被辛玥逗乐,大笑问道。「完全想象不出来,他在战场上是个骠悍斗士啊!」

这句话其实怜渶也听好几回了,可多半是像父皇带点懊恼的口气,或是其它因为追求辛玥面相漂亮、战绩卓越的女性,知道他个性后,带着埋怨的讲法。

有时候他也能理解父皇的懊恼,那是多带点无可奈何的亲近讲法。而那些女孩是因为不符合自己期待,所以带毁谤意思的,这时要给怜渶听到,他一定为他的辛玥师傅生气反驳。

『他可能是憨矬粗野了些,但不是愚笨残暴,辛玥的认真豪爽,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不懂得人才是真傻蛋。』怜渶总这样讲,而当时最赞同他这话的人,就是姑姑暎龝}。此时霄的口气,在笑声中却充满爱怜,正让他想起从前姑姑暎龝}讲起辛玥时的态度。

「皇叔,可否请问,您与郝国师是…?」

在画轴藏的信笺上,怜渶得知前朝国师郝政光与辛玥似乎是生的同一张脸孔。而在霄与辛玥两人对话中,这人又是如此深不可测,仅管已经不在人世,但似乎还留下极深影响力。怜渶实在好奇他与霄的关系,也好奇霄因为他而如何看待辛玥。

怎料,此话一出,霄沉默了。 

不知经过了多久,宁谧中,似透有一股水气。没有人哭泣,却弥一抹泪水气息,幽幽。

松径长寂寥,风动扉轻叩。 

耿帝的话,不像朝着怜渶说,语句淡的几乎要辨不清。「郝政光啊,他是一个我必须用一辈子去忘记的人,一辈子啊……」哀愁,却是那么浓郁。

「渶儿……你觉得朕这么做错了吗?朕似乎总走错路,仅管朕如此惊骇抉择,却总有绝对的正反选项降临,关于这个天下,关于朕这个人微不足道的人生……」

他看来是那么无助,纤弱的颈子,苍白,好象不抓住他单薄的膀子,就要灰飞似的。怜渶一个冲动,可就真诚地拍胸腔道,「皇叔,您不要难过,不论您的决定如何,我们总归是支持您的!」

这句『我们』,怜渶是在脑海中将自己跟岚归作一块,像种伟大到不行的宏愿,只要他跟岚在一起,都有勇气实践的。

「渶儿,你是好孩子,有你在霖儿岚儿身旁,朕也就安心了。只是就现今体制,难安插爵位给你。」在霄诚恳语调下,眼底闪过的一抹光辉,也就不是那么显眼。「你自己有那个欲望吗?如果拜相封侯了,或许朕可以将公主嫁给你,你也能更接近的扶佐皇子。有个不困难的方法,你可愿意试试?」

「我愿意!」

能否将美丽绝伦的霖姐姐嫁给自己,不是那么重要,怜渶想着能帮上岚的忙,可就无比欢欣。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因为前者条件,而一起鼓动兴奋的内心。

一颗心内,隔个小小薄膜,彼此揣测,曾以为那分鼓动,是都朝同一方向的……



【第五章】

时值腊月,入夜银河伸手可及。冬日晨光会来迟些,在固定鸡鸣时分,熠熠星光,便依旧澄彻。

九盏星曜当空孤悬,此时,在夜幕掩饰下,花木鸟兽是都还宁静沉睡,一柄火箭修地划破长空,人声鼎沸,八十圈百里围场在渐现的火光下照亮。随着栅门后放出的诸兽奔驰,后头策马而逐猎的是年轻贵族与官兵。怜渶正也是其中一名。

今日,便是耿帝提议计划的第一步。 

『每三年举行的冬狩祭典中,有两项主要的项目。一是骑射考查;二是剑术稽核。若能取得前面名次,这便是晋爵封侯的好管道。』

骑射对怜渶来讲,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何况冬季草滑,对一般中原子弟来说,光是控马都很困难,相对自幼在雪原奔马的怜渶便极具优势,师承霏原第一弓箭手辛玥所教的箭术,更是卓越非凡。

劲弩搭弓,每一箭矢毫不虚发,在这之余,怜渶还可以分心顾盼。藉每一个策动马辔时,用视线余光搜索,远方祭坛处,他可以看到衣着月牙色祭袍的耿帝端坐正位上,靠坐于他右下方有两个位子,一个坐着公主霖,另一个则是空的,再下阶左方才是站着现任文武大臣们。

但任凭怜渶怎么看,他却没寻着皇子岚的身影。不自觉中,他调转马辔的频率高了,这焦虑的心情,让他在第三声骡响时,漏了一只雪兔。

所幸这不影响到总成绩,怜渶还是以高分成绩通过第一轮的考核,但困扰他的,是最近这种无来由的情绪波动。

一种莫名的情绪,希望能让岚看到他的表现,希望能获得岚的称赞,一个笑容也好。欣喜期待着,而当他遍寻不到岚时,失望也就相对的重。

结束射骑考查后,参选人有一段休息时间,大部分的人是都离开围场,各自去觅休憩之处。但怜渶是还留在马圈,牵着他方才所骑的牡马兜小圈子。 

为求平等,一律从皇宫运来的马匹,突逢异地,又随即要在竞选中狂奔,心脏往往会超出负荷,此时若直接顺它意饮水进餐,反而会造成伤害。但中原马官似乎全然不知,怜渶查觉这情形了,他没法一一顾到每只马儿,至少这匹帮他得胜的小马,他不能坐视不管。

刚好此时他心情也乱,正好趁这时平静一下。「雪风,你认为如何呢?为什么我会一直挂念他啊?」轻抚马儿颈侧,怜渶百般无奈,竟是向马儿说起话来了。

刚刚骑上马背时,他发现这匹马儿的鬃毛上有点点白斑,还以为是天落雪,后来才发现是这匹小马天生毛色,好不可爱。所以他便随意唤它作雪风,马儿也通灵性似,仿佛了解主人困扰什么,轻啼两声后,竟是咬着怜渶领子逼他往后转。

这一回头,身后来人可不就是怜渶在寻的人! 

只在后方几步,也作武术装扮的岚正笑盈盈走近。一袭白色猎袍,滚石青缘线,金黄缎里,左右垂带各二,与一般贵族无异的衣裳款式。那白,却如此皎洁,随正午光辉将岚的身影带入怜渶心中,叫他一生难忘……

「怎地又呆了,骑射冠军?」有些打趣,岚如此称呼怜渶。

「你不是应该在祭坛那边吗?」怜渶一对木槿灰的眸子滴溜溜直望着岚,十足傻劲地,却也另外有种专注的可爱。

见其如此,岚也觉得有趣喜欢,轻拍在怜渶脸上的手温,可是暖和。「傻蛋,我也是皇子皇孙之一,理当要下场参加啊!从第一声骡响,我就一直在你身后,不知道你在东张西望些什么,别以为没人看着,你漏射一只雪兔,可都给我瞧见啦!」 

岚开心地调侃怜渶,却没注意到这话完全给自己漏了馅。

一般人见怜渶的射骑技艺皆高超,为免可猎走禽数量减少,都会刻意闪避不与他骑同一线,不过岚却是始终跟在他身后。没敢遗漏怜渶身影一瞬,到头来其实他自己漏的猎物,撑开手还比怜渶多了好些匹。

一路上,岚说服自己,是担心怜渶,他憨憨矬矬的,势必表现不好,那给父皇、其它臣子看了总不好。他是他举荐的人,他将来的左右手,怎能让他跌股呢!这当然不成,他这是在看顾他,是哥哥照料笨弟弟啊!

岚给自己这么解释,此时的他,却全然还不解另一种在心里漫延的情绪,依着视线的跟随,那甜蜜为何而来……

「那,那是……」 

可是憨厚如怜渶,当然没有听出岚口中的破绽,只想到刚才自己一心希望岚看到他好的表现,现下岚瞧见了,可却是他唯一出糗那一箭,顿时脸都红透到耳根了。

「怎么突的脸红了,身体有那儿不适么?」不解怜渶羞臊原因,岚还顺手帮忙理过怜渶领子,此举更是让怜渶僵作一团,整个人只差没再一触,就要化成表子板直里子虚软的硬豆腐壳了。

「没,没什么……」 

「没什么就好,下午还有剑术考核呢!好好加油哦,可别连我都碰不到呦!」

还没反应过来,岚这话是给怜渶一个迎头棒喝,他得要跟岚对战?

*****

第二轮竞赛,剑术考核,是过了午时后开始。地点便在祭坛前不远处,桧木扎实筑有百尺宽、十丈高的矩形搭台子,正中峰架上则居放锣鼓与奖赏,采分组淘汰制。

午后阳光,辉映那胜利奖品,一只镂雕山岑天景的夜明珠,盛在红绸绢布上,藉其本身明亮特性,反照阳光,竟在廊台上投射出一山林影像,如此希奇的绝世珍宝,可是好不耀眼。 

怜渶初见时,便只有一个想头──『这夜明珠衬岚,一定好看极了。』 

不管怎么着,他认为总比岚攥藏怀袖中的玉坠好。那藏有九颗星石的坠子,好看是好看,希罕也是一等一的,但实在是太阴太沉了。光只是持有,就像要将活人魂摁往死里拖似的。他好喜欢看到岚难得才有的笑容,那轻轻淡淡,却温柔似水的清丽,叫人看一次便会着迷……

他想拿到这夜明珠送岚,想看到岚的笑容,用自己的力量!当时他是这么想,但他不知道岚竟然也下场参赛,要拿到夜明珠,即是要取到最终胜利。那么,他不仅得要跟岚对战,要打败的人,便也包括岚──

过关斩将,在剑术表现方面,中原毕竟有一定的历史,所以怜渶赢得并不能说轻松。只是越战往往越能看出症结所在,中原人不弱,但是耐久度却极不足。与同样于烈日下激战数回的对手,怜渶的体力是胜过许多。

终于,将最后一个对手以磨平不会伤人的锡铁剑抡下台后,便是怜渶与岚的对战了!

战鼓起响,声磅硠。逐步加快的声浪,扑咚,扑咚咚,声音随鼓锤直冲云霄,剎那,裹有包巾的红羽箭直射峰架上锣钹。镗!尖锐巨响。

两方对手同时翻上台,怜渶居左,剑尚垂,而居右的岚,已将锡剑持平,蓄势待发,爆破便即将在瞬间!

一座峰架分隔场地,但岚可以清楚看到怜渶,怜渶亦然。

虽知这剑不会伤人,顶多在重击下会有瘀伤,躺上个把月也就全没事的。但怜渶就是无法举剑与岚相对,岚自然也是一样想法,但岚不像怜渶死脑筋,既然知道这剑不会真伤人,那么理当放手一搏。

──他要告诉父皇,他有那个能力,他能文能武!

这才是岚参加比赛的最终原因,焦急地,在各方面,他都渴望能获得霄的认可,只为了一个目的!

『帮母后归还玉坠。』这是自岚见得母亲遗留的手扎后,始终第一顺位的目标。

但明明坚信不疑的意念,此时,却莫名显得摇摆不定。为不碰坏玉坠,岚没有将它带上场,不知是因为握不到习惯的玉坠,还是因为与怜渶持剑相对,岚感觉自己握剑的手心正渗出冰冷汗水,直像要从此处淹没人似的……

岚为了消除那纷乱的想法,狠心一咬牙,采取主动快攻,便直接绕过峰架往怜渶右侧袭去。

『一击,只要一击就好,怜渶你倒下吧!』挥剑当时,岚瞬间忍不住还是阖上眼睛了,等他再睁眼时,跳开攻击的怜渶,已是换了副神情……

勾过那西域雪白脸庞的一抹笑,冷峻妖异。

「你还真忍心下得了手啊!」拍拍膝上灰尘,以只有台上两人听到的音量,讲来清晰的中原话,配上嘻痞玩世不恭的音调。

在场没有人,或说这世间包括霏怜渶本人,都不知道的存在──他现在是霏英琏!

从上一轮竞赛结束时,岚说他有参赛,英琏便已预见会有如此发展,只是他没想到状况会那么糟!怜渶不是在前面比赛就放弃意识,而是撑到与岚对战,上台后,看到岚举剑那一刻,才放开意识。

太赶了,完全没有缓冲时间,而且跟怜渶完全不想与岚对抗的意识有关,这次英琏出来,精神受创的部分,让他的左肩暂时摊住了。若是岚方才那一击是从左方攻来,就算中途他心软,剑速放慢,还是一定会劈到。

所幸就他观察,岚对怜渶似乎有一定程度的重视,由憨厚的怜渶口中讲出这句话,果然让岚傻住片刻。他刚好可以趁这空档,帮自己挣取一点时间。

左绕峰台,换得右肩应对的空间,短时间内,在英琏脑中已转了几个念头。

『这不是比武,这是一场戏,一场必须演完美恰当的好戏。』 

下任的皇帝是岚,这是无庸致疑的,所以自己必须输给他;但现任的皇帝不是岚,在圣上面前,要展现出他有可以保护下任皇帝的能力,所以又输不得。

只能以看起来像使出全力,给岚护着面子,又不致使自己丢脸,达到平手的方法。但岚师承武状元的剑技不得小觑,他现在左肩又动不得,要作到恐怕有些难度。

英琏是想过,或许可以用理劝说,但岚一开始反常态的蛮劲,看来要不让人查觉与他商量更不可能……

虽说是如此危急状况,但边以单手应击闪避岚的攻击,边绕过接近祭坛的侧边时,英琏是还不忘拋个笑颜给霖,弄得本是两头担忧比赛,已经急透了的小公主,瞬间蒸成窘臊的蕃茄人儿,英琏才觉得甘心有趣。

显眼但不像刻意的破绽,也在这第五十回交手露出,在身为中原子辈寡少体力的岚,速度变慢之时。当岚的剑锋劈在英琏肩头,同时,也随即蹲身──

让岚的剑可以打到自己,自己的剑可以从反方向砍过岚的小腿!

电光火石,只在瞬间。锣鼓再响,胜负已分。

判定结果,正如英琏所想──『两败俱伤,平手。』 

而所幸两方都有留情,所以仅是倒下,并没有造成难弥补的创伤。虽说如此,但皇长子岚的伤势,还是惊动御医团与臣子们,相对而言,无亲无故的英琏这头,可就冷清许多。

英琏说不在意,但内心还是有些小凄凉难受。他都耐不得了,何况怜渶,还是再多撑会吧……

抱此想法,英琏命退了唯一照料自己的侍从,想往更偏僻的地方一人独处。此时,在围着岚那头黑鸦鸦人群中,却挣出了个纤细身影,二话不说急奔向他。

扑入怀中的身影,衣着一袭白描凤凰羽缎,青纬上周缀金芙蓉,碧色绢带末系垂珠,最是昂贵华丽的衣衫,配在拥有绝世容颜的美人儿身上,相辅相成,衬得奔来的她,羽带风飞,更像仙女般。但让英琏无法抗拒的,反而是她那总让自己破功的急性子。

「你要去那里?伤着那里么?那儿痛着?御医看过了么?你为什么要这样莽撞!」蹬高脚一把拽住英琏领子,霖连珠串焦急问道,每问一句就像是疼在她身上似的痛,让那美丽的脸蛋纠结。

「瞧你这傻丫头,我那痛着了,要不也是被你这蛮力甩伤的。」一手握住霖扯在颈上的一双柔荑,英琏锐利眼神瞬间柔化许多。「吶,你方才是祈求岚赢,还是我赢啊?」有些故意的,英琏这样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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