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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圣殿骑士的血-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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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痛苦。 
  自己的身体……呢? 
  大卫迷迷糊糊地顺着自己的身体往下看,看见自己的两只手松弛无力地搁在白床单上。他怀着一种失望与轻松相混合的矛盾心情断定,自己并没有死掉。自己还活着!当他为了证实这一点而给自己的两只手发出做动作的信号时,它们居然用一种疲倦的手势在他的被盖得严严实实的身体的上方抬起又放下。 
  “你感觉如何,大卫?” 
  他吓了一跳,抬眼一看,发现了先前微笑着观看他为了生存而拚死搏斗的那个女人,此刻,依旧微笑着站在床边。原来自己已经被人抬到床上了。 
  “你用不着害怕,”她说话的腔调使人听了感到很温暖,饱含着同情,以至如果在别的场合,大卫准会乐于听取,“你在这里是安全的。” 
  “安全的!?”大卫的歇斯底里情绪再次发作,他一边重复她的话,一边骤然坐了起来,这使他立刻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用怀疑的目光打量这个年轻女人,仿佛她是一条假惺惺地给鸡拜年的黄鼠狼。 
  “我很抱歉,我们不得不如此粗暴行事。”女士说道。她穿着一个有大风帽的衣服,闪烁着银白色的光斑。她此时表演给大卫看的,肯定是出自于她的无所不有的保留节目库的专门表示道歉的微笑。“不过你倒是应该了解一下,实际上你究竟是谁。你感觉如何?”见大卫纹丝不动地注视着自己,她又问了一遍。 
  “很好。”大卫这样回答,连自己都感到意外。经过一瞬间的烦躁之后,他将被掀开,以便使自己也相信,他无意识地作出的回答是与事实相符合的。他看见自己一丝不挂的上身,肚皮上有一块小痂壳。这便是令他想起那致命一剑的全部纪念物,那剑刺进他的肚皮,犹如一根烤羊肉串的扦子插进红辣椒似的容易。 
  大卫小心翼翼、十分惊讶而又很不相信地在床边站起来,用手指尖摸摸差不多已经完全愈合的原本有可能要他命的伤口。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他不觉吓了一跳,在心里问自己。他回忆起前不久自己左眼上方的伤口突然神秘地消失,便觉得可以放心,仿佛他并没有在梦乡徜徉多久,凭他的令人惊异的良好体质,这是无可置疑的。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旁边小凳子上折叠好的衣服上。他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那女人,然而美人却还是发现了他的目光所指。 
  “你并不是一个俘虏,”她以肯定的口气说道,“你可以自由无阻地走出去。” 
  大卫出于本能的不信任感犹豫着,并没有立刻抓起自己的衣服就跑出房门,以此来验证她所说的话是否当真。或者确信她的这一段话之后还有别的他无论如何也要听下去的话。例如后面补一句条件从句:“……如果你躲得过守在门口的十五只皮特布尔狗的话”,要不就补一句:“……前提是,你事先要把阿雷斯和阿拉伯人正在煅烧几个孩子的火扑灭。” 
  但陌生女人并没有补加条件从句,而是以一个准确的动作从她手里的皮包中抽出一张彩色照片递给他看。她说:“不过你要搞清楚,此人正在外面等着你呢。他名叫罗伯特·冯·莫茨。当你还是个婴儿时,他就把你拐走了,今天他想把你害死。他不会死心,还会再干的。” 
  大卫颇为迷惘地端详着照片上这个金黄头发的、留着三天刮一次的小胡子的、年近半百的男人,他觉得,此人那穿透力很强的目光,即使是从照片上射出来,似乎也能直接刺进自己的脑袋里。这个男人他见过:他与B层上出现的那些战士同属一伙。此刻当他略为冷静之后,他又想起了一些情况。这个陌生男人他已经遇到过一次了。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但现在他完全可以肯定,有一次曾经匆匆地看见过他,并且还是在昆廷的办公室里!此外还有一件事……这与那把包金剑柄上镶嵌有兽爪十字符号的宝剑有些关系,而且还与他的眼睛———这冯·莫茨正是他梦里所见过的那个男人,正是那个想把婴儿杀死在圣坛上的骑士!   
  圣殿骑士的血 18(2)   
  “你想起来了吧,对不对?尽管你当时非常小。”女人声音柔和地问道,她又朝他靠近了一步。 
  大卫用无助的目光看着她,又用手去抚摸肚子上剑伤所留下的痂壳。尽管自己当时非常小?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一切又该怎么去理解?这女人究竟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这个……他的思维竟然陷入了停顿。他也认识她!她就是被那个男人从手里抢走孩子的女人,她就是母亲,她撕肝裂肺的喊叫声从古老教堂的围墙里传出来,一直传到那个男人把他抱进去的那辆汽车里。他是谁?! 
  “我究竟是谁?”大卫无声地喃喃自语。 
  “你就是将两支血脉重新融汇起来的人呀,大卫。”美女的话他听了有些莫明其妙,“你的出世应当平息延续了几百年之久的争端。” 
  难道你就是我的母亲?他拼命保持镇定的理智,默默地问道。而与此同时,他口里说出来的却是:“平息关于耶稣之墓的争端。” 
  “你知道这个故事?” 
  “知道……”大卫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也许……” 
  “你是一个圣殿骑士和一个郇山隐修会成员的儿子,”穿丝绒衣服的美人说———这衣服犹如第二张皮一般裹住她高高隆起的胸部。她一边示意大卫把衣服穿上,一边迈动脚步向门口走去。“现在来吧。” 
  大卫穿上自己的牛仔裤和T恤衫,匆匆跟着她走出房门。 
  女人领着大卫在德文纳庄园这座宏大的楼房里左转右拐地走了很远,最后才经过一个狭窄而陡峭的楼梯下到地下室里,大卫很快就断定,这地下室之大,几乎不亚于他躺在里面休息的地上大楼。尽管这下面灯火通明,差不多和阳光普照的地上一样,可是却笼罩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当他跟着美人走过一个个较小的房间和狭小的走廊,最后见她默不作声地走到一幅足有两公尺高的画像———这画像固定在一个巨大的与其他房间相比灯光很微弱的拱顶上———前面时,他却感到浑身上下很不舒服。 
  乍一看,大卫发现,这只不过是一块什么都没有的白板,靠两条颇有刚性的细链子吊在天花板下,几乎像是没有任何份量似的悬在空中微微飘荡着。随后他马上纠正自己:这并非白板一块,而是相互重叠在一起的两大块几乎看不见的没有任何纹路的玻璃板,其间夹着一张发黄的旧亚麻布。亚麻布上所绘的人物形象很不清楚,但无疑还是可以识别出来的。如果仔细观看,鼻子、一部浓密胡子的痕迹之间的狭小的嘴巴,以及两只显得特别大的眼睛都能辨认出来。大卫不由自主地吓了一大跳。一种至今尚未感受过的少有的不寒而栗之感穿透他的全身。 
  “难道这是……”大卫自言自语,却无法将这个纯粹是修辞式的反问句说全了。他觉得,在这拱顶地下室高高的天花板下面,晃荡着的那个玻璃匣子里的东西,就是耶稣留在人间的遗物中的一件。在这空空如也的巨大空间的冰凉空气中,崇敬与敬畏悬浮在咫尺之间。顷刻间他惊讶得几乎忘记了呼吸。 
  “主的裹尸布,正是。”女人证实道———此时她已经跪在了玻璃夹板的前方,在自己的胸前划十字,根本没有转身看他。这下子寒冷的感觉变成了冰冻之感。大卫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和手臂上细小的寒毛骤然倒竖,眨眼间凝固不动了。 
  “那你们……就是郇山隐修会?!”大卫说出这句推论式的话时是既无腔又无调的。女人缓缓点头作答。“你们在寻找圣杯?”他又补了一句。 
  “完全正确。” 
  “那圣杯又是什么东西?” 
  美人沉默片刻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脸看大卫,可大卫用不着看她的脸,就能推想,她回答时是面带笑容的:“是不死性。”又过了片刻时间,她才继续说道:“为信仰之战而战,抓住永生之机遇———这就是你的使命。这是写在《圣经》里面的。”她站起来,一边又在胸前划十字,一边终于转过身来注视着他。“格拉尔具有将这个世界变成更加美好的地方的力量。”他从她的狍子似的栗色眼睛里,分明看见了一丝几近于痛苦的遗憾神色。“我们本来是一个强大的家族。圣殿骑士和我们。圣杯是我们共有的遗产,”她神情严肃地讲述着。在她的神情里,显然夹杂着谴责之意。“但是圣殿骑士们却想把它独占。他们还要把我们杀光。” 
  然后笑意重新回到她的脸上。她向前跨了一步更靠近他,伸出手想要去摸他的脸。大卫又一次感受到一种无可比拟而又难以解释的感觉。不过这次却混合了一种顽强的期待,期待最终得到自己应该得到却被别人骗走了十八年之久的东西。 
  “你是差不多一千年以来使两支血脉又合而为一的第一个孩子,”她极其温和地说道,“当圣殿骑士的首领罗伯特·冯·莫茨听说之后,他便杀死了你的父亲,并且从你母亲的手里把你抢走了。”   
  圣殿骑士的血 18(3)   
  她的话有些不对。她的眼睛流露出一种使他产生怀疑的表情,这一丝几乎不能察觉的闪亮,随即迅速地从她的目光里消失了,其消失速度之快,使得大卫不能肯定地断言,自己是否确实看见了这一丝闪亮。 
  “可为什么他没有把我也杀死呢?”他小声问道。 
  “因为他想要利用你呀。”她回答时居然顶住了大卫死死地盯住她的目光,她的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作为抵押物。他知道,只要他把你掌握在手里,隐修会就不敢去寻找圣人之墓。他知道,我不会做任何可能危及我儿子生命的事情。” 
  大卫呆呆地凝视着她,仿佛她的声音所道出的,是他早就预料到的、更早所感觉到的。他看清楚了,这回眼睛的闪亮,不是谎言之光,而只是泄露———经过了漫长岁月之后又可以见到自己的孩子的———一个母亲使劲克制住的欢悦心情的信号。她的眼睛里有泪水闪光。大卫也觉得自己泪水盈眶。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你,”美人小声说道,“有时候我是特别的绝望。我以为我永远都见不到你了……” 
  大卫没有办法忍住眼泪。当那女人把他揽进怀里,轻轻用力把他紧贴在自己温暖而柔软的怀中之时,他已不再感到害羞了。人家蒙蔽欺骗他长达十八年之久,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把他关在一个修道院里面。连他本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最有可能是因为醒悟到了什么而热泪盈眶,他也有一万个理由号啕大哭———不是因为醒悟到自己过去不知不觉被人家当作一个傻瓜,就是醒悟到自己再也不会成为狂热宗教徒手里的傀儡了;也可能是因为醒悟到自己与昆廷亲密无间———而据他所知,此人与这个冯·莫茨及其兄弟同属一伙,或者起码是与圣殿骑士们有着共同的事业,并且一辈子都以慈父般的关爱待他———但昆廷却夺走了他本应得到的父爱;再不然就是惊恐不已地醒悟到,自己竟然是一个莫名其妙地与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的人;或者是感受到了无条件的母爱,这种爱他曾经如此陌生,此刻却以极大的威力把自己制服了。 
  大卫在母亲的怀抱里号啕大哭,她把他紧紧地搂住,她的抚慰的手势是他自从受洗礼那天起就再也没有感受过的,现在她才又有机会抚摸他的头发,抚摸他的背,使他感受到母爱———大卫不明白,自己过去怎么会如此令人难以置信地惦记着她呢。   
  圣殿骑士的血 19   
  他们将威廉安葬在城堡的地下墓室里,为他的灵魂作了祷告。失去了朋友以及自己感到对朋友之死理该负责,使罗伯特心里一直怀着绵绵不绝的莫大痛苦,以至于在他们举行仪式与死者告别的过程中,他好不容易才保持住自我克制。除此之外,他还得忍受茨德里克时不时投来的饱含责备之意的目光。尽管如此,罗伯特并没有完全集中精力于悼念死者,而是一再的开小差,思念着落入鲁茨娅之手的大卫。 
  罗伯特设想,鲁茨娅一定是怀着贪得无厌的心理,以最阴险可恶的方式,利用他的孩子不可避免地会遭受到的精神创伤,将他的儿子玩弄于股掌之间,使他顺从于她那没有人性的狂妄自大的目的。一想到这些,罗伯特就难以忍受,其难以忍受的程度,比想到———当他们把装着威廉遗体的棺材盖子封死之后———再也见不到威廉了轻松不了多少。他需要帮助。 
  可是为此他首先得坦白交待。 
  冯·莫茨的骑士团成员———包括茨德里克·沙尼、蒙特戈莫里·布鲁斯、菲利浦·莫雷、维康特·蒙特维尔、雅可浦·德·洛约拉、帕琶尔·门纳歇、阿尔曼德·德·布雷斯及莱蒙德·冯·安汀———一个不少都来参加威廉的葬礼了。在最后的祷告结束之后,他请众人来到圣殿骑士城堡的所谓大会堂,在这个铺着地毯、挂着团旗、摆放着各种武器、竖着各色旌旗的豪华大厅中央的古色古香的长条桌子旁边落座。他在这里向众人报告十八年前在阿维尼翁所发生的事实,一边讲述一边绞尽脑汁寻找合适的字眼。当他讲完之后,在座的人个个凝视着他,有的极端愤怒,有的失望,有的感到震惊,有的则流露出这几种情绪纠结在一起的混合情绪———只有茨德里克和帕琶尔是例外,因为他们两个当时在场,算是知情人,所以此时他俩也感到负有共同责任,于是便低垂着脑袋,只顾烦躁不安地把玩着自己手里的镀锌酒杯。 
  “我滥用了你们对我的信任。”罗伯特最后说道。他的话里所包含的羞愧和抱歉之意是真诚的。“请原谅我。” 
  令人觉得很不愉快的沉默延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冯·莫茨极其难堪地继续站在自己的椅子背后,忍受自己的部下所投来的理所当然十分愤怒的目光———其实他巴不得一转身就跑出大厅。 
  末了,还是冯·安汀第一个发言。 
  “你究竟清楚不清楚,这孩子是你的后代呢?”他愤怒得难以自制,不由得脱口而出道———可他并不希望有人回答自己的问题。不用说,罗伯特是知道的———而正是这一点,更使他的这桩劣迹不可饶恕。“他可是下一个圣殿骑士大师啊!”冯·安汀破口大骂。“教规就是这么规定的!” 
  “我们得听他的!”德·洛约拉加了一句,仿佛从骨子里把圣殿骑士大师看透了一般。可以肯定,他不怎么高兴。 
  “他当时并不知道那女人是谁嘛。”茨德里克试图插手平息众怒。冯·莫茨却把手搁在朋友的肩上,眼睛里流露出悲哀的目光,要他不要和其他人唱对台戏。这完全是他一个人犯的错误,是他自己干了坏事。他不想使茨德里克受牵连而丢脸,完全应该由他一个人承担罪责。 
  “我会弥补我的过失的。”罗伯特许诺道。与此同时,他努力不回避冯·安汀怒火熊熊的目光。当他随后继续往下说时,竭力使自己的声音流露出,希望很快就能真的让听众感受到的坚定信念和毫不动摇的钢铁意志———起码在一个短暂但可以决定一切的瞬间里。 
  “我要杀死那个少年。但你们得帮助我。”   
  圣殿骑士的血 20(1)   
  大卫在鲁茨娅办公室里的一张沙发椅上坐下后,便越来越不耐烦地等待着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站起来就走。早在候机大楼里就给他留下性格阴沉印象的舍里夫,此时隔着一段距离毕恭毕敬地站在大卫母亲的现代化办公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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