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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天下粮仓-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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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嘉淦站在牢门口沉声宣道:“葛九松接旨——!”
牢里没有一丁点儿声音,一具戴枷的身影静静地贴在窗前的墙上。“葛九松接旨!”孙嘉淦提声,又宣了一遍。
身影仍是没有动静。
孙嘉暖问典狱官:“怎么回事?”
冯大品回道:“准是睡着了!傍晚的时候,我还见他吃了一碗油面两只白馍。”
孙嘉淦腰一沉,走进牢门。借着火光看去,孙嘉淦暗吃一惊——窗户旁,戴着刑枷的葛九松贴墙半跪着,一条苍色大辫盘勒在脖间,辫子的一头扎在窗户的铁栅上,脑袋靠着墙耷拉着,嘴边挂着一缕紫血。显然,葛九松用自己的辫子自尽了!
孙嘉淦脸上的肌肉抽搐起来,紧步走到葛九松身边,伸出手,摸了摸葛九松的鼻孔,回脸问典狱官:“我不是让人来交待过,好生侍候葛大人么?”
冯大品已惊得口舌不灵:“下官……没、没敢亏待他呀!……傍晚的时候,他还吃……吃……”
“吃了一碗油面两只白馍!”孙嘉淦狠狠地打断了冯大品的话,“你可知道死的是谁么?”
冯大品:“死……死的不就是刑部郎中葛九松么?……他可是三年前就在这牢里候斩了!”
“你知道个屁!”孙嘉淦怒声,“让葛大人跪下!”
“葛、葛……葛大人已经死了!”
“死了也得跪下!”孙嘉淦重声,“让葛大人接旨!”
冯大品一脸惊色:“人都死了,哪还能接得了圣旨?”
“放肆!”孙嘉淦厉声道,“新皇上的宽仁启贤之心,得让葛大人知道!”
冯大品喏了一声,急忙走近窗户,拾起脚,往葛九松僵硬的双膝上重重地蹭了两脚,抵着腿窝用力往下一压,葛九松的尸体跪了下来。孙嘉淦见葛九松跪倒,颤着手打开圣旨,对着尸体威严地宣道:“葛九松接旨——!今着葛九松免去死罪,加刑部侍郎衔。以往诸罪不实,核准勾销。卿当自勉,为朕实心办理刑务。钦此!”
尸身无言,苍辫如绳。
冯大品机敏,双膝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三个头,伏地道:“典狱官冯大品代罪臣葛九松接旨谢恩!”
孙嘉淦闭上了眼睛,两行眼泪爬出眼眶。好一会,他睁开泪眼,走到尸体跟前,便声道:“葛大人啊葛大人,一条辫子断送了你的二品前程!也断送了大清国一位心雄万夫、品行高洁的能臣!葛大人……我孙嘉淦在十天前出狱之时,不是对你说过,定将在新帝面前洗刷你的冤屈、陈诉你办理刑务的雄才大略么?可你……怎么就等不及了呢?”
孙嘉淦仰天长叹一声,泪珠滚滚。许久,他才冷静下来,将葛九松的尸身缓缓放倒,然后把圣旨轻轻覆盖在死者的脸上。他突然身子霍地一震,猛地回首——牢门外的狭长过道里,那一双双写有“求死”的血掌赫然在目!
他这才想起,自己手中还有一卷未宣的圣旨!
6.清冷的京城街面。
一匹剪鬃的红色小川马拉着一辆轿车,晃着羊角戳灯,沿着石板路面奔驰而来。
马猛地受惊扬蹄。马车颠了一下,车夫紧急勒住马。“谁找死啊!”车夫对着路面骂。一块垂在车窗上的粗呢帘子打起,探出一张硕大如盆的黑脸,问道:“老木,骂谁了?”车夫老木回头:“回刘大人话,有个疯子在路心盘腿打坐哩!”
“是么?”黑脸笑起来,“盘腿打坐的可不会是疯子,是佛。——我看看去,是从哪方仙界下来的。”
车门推开,从车内下来个短腿矮身的四十来岁年纪的男人,穿着一身厚重的灰布棉袍,登着一双补着皮脸的千层底黑布鞋,袖子扰着,嘴里像马似的不停地哈着白气儿。
他是内阁学士刘统勋。
刘统勋绕到马车前,往街心看去,笑了。路心果真坐着个人,穿一身破烂如缕的袍子,裸着头,肩头耷着一根细长的白辫,小小的脑袋像颗烂果子核儿。刘统勋认出了这人,笑道:“这不是大染房胡同口卖零炭的老宋头么?怎么,坐这儿喝风啊?”
老木也凑近身来,说道:“喂,卖零炭的,问你呐!”
那老宋头像是什么也没听见,盘腿坐着,怀里紧紧抱着一杆长秤。刘统勋往冻僵的手上哈着气,走到老头身边,弯下腰道:“我说老宋头,你抱着根大秤杆,是卖完了炭,走累了,想在这儿歇口气儿?可这儿坐的不是地方呀。”
老宋头坐着一动不动,鼻孔一张一龛。
刘统勋:“看你这脸色,发青,要不就是让人给欺侮了,气成这样了?这么办吧,赶明儿,我让老木上你的棚子去,买你一担白炭,炭钱一个不欠。——行不?
求你老人家给让个路。“
老头紧闭着的眼皮突然跳了下,睁开了,两道浑浊的白光亮了亮,声音含混得听不太清:“借……借块打……打火……石儿……”
“你说什么?”刘统勋没听清,往老头脸前俯了俯。
老头重复着咕哝了一遍。
刘统勋直起腰间老木:“你耳朵好,听明白他说什么了么?”
老木:“老头儿像是说,要借块打火石使使。”
刘统勋:“我琢磨着也是这意思。行,送两块打火石给他,这大冷天的,一个卖炭的,想烤个火,没处找打火石,那多生自己的气。”
老木从怀里掏出两块打火石,往老宋头面前一放,问:“这会能让道了么?”
老宋头没有看那打火石,突然把怀里的秤杆往刘统勋面前一递,沙着嗓子大声吐出了一个字:“收!”
刘统勋笑了,摇着头:“我可不是用打火石换你的秤。你把秤留着,好自个儿用,明白么?……对了,我这会儿也是去大染房胡同,要不,你也上车,我送你回家?”
“有眼无珠之辈!”老头见刘统勋不要他的秤,便将秤杆往地上一扔,重声道,“绕开!”
刘统勋苦笑着摇摇头,对车夫说:“老木,别指望他让道了,牵着马,往路边绕吧。”
老木牵马,将车小心地绕开了老头。“行了,老爷上车吧。”老木道。
刘统勋拉开车门,忽想起什么,从车上取过一条麻毯,走到老宋头身边,将毯子往老头身上一披,重又朝马车走去。当他跨进车门时,腿又缩了回来,转脸朝那路面看去。
扔在地上的那杆秤,竟是一杆折断的残秤!
刘统勋的眉头隐隐跳了下。他朝那残秤看了好一会,这才上了车。
马车驶去。车后的路面上,那杆残秤静静地卧着……
7.朝阳门外“太平仓”。
马蹄声骤响,一群骑马的佩刀健卒举着火把,簇拥着一顶绿呢大轿,像一阵旋风似的向着朝阳门外的“太平仓”刮了过来。
健卒在仓场大门楼前勒住马,对着门里高声报唱:“仓场侍郎米汝成、米大人到——!”
轿子停下,轿帘猛地打起,一双破旧的靴子从轿里探了出来。
穿着二品朝服的米汝成不慌不忙地下了轿,站稳,举目四看片刻,大门口前除了几个值门的仓兵,不见有司官出迎。
米汝成的眉头隐隐皱起。他沉步向大门走去。
米汝成年已六旬,脑后挂着一条细长僵硬的灰辫,脸面精瘦,眉宇间却透着一股诡迷老迈之气,几步路更是走得心沉气定。
门内奔出一个守门章京,锐声唱报:“仓场监督王连升、王大人到——!”
话音刚落,仓场监督王连升已经急步从大门内奔了出来,在米汝成面前啪啪打下马蹄袖,半跪禀道:“启禀米大人!仓场总督苗大人此时就在太平仓内!米大人若要进仓,待下官前去禀报一声!”
米汝成心里微微一惊,显然,他没有想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就在仓内。然而,他毕竟久经突变,脸上丝毫不露异色,操着一口浓重的江南口音道:“是么?苗大人也在此?”
王连升:“苗大人来了已有两个时辰!”
米汝成四望周围:“怎么没见到苗大人的轿子?”
“苗大人是独马而来!”
米汝成转脸望去,果然见到大门旁的树上拴着一匹枣红大马。
王连升抬起尖尖的脸,狡黠地笑道:“大门开着,米大人进是不进?”米汝成听出话里有话,眉头一挑,问:“进又如何?不进又如何?”王连升脑袋一垂,口气铁硬:“苗大人有谕,进者立斩!”
米汝成一怔:“进者立斩?什么意思?”
王连升:“苗大人正在仓内密查皇粮掺假之案,不许任何人进仓干扰!”
米汝成突然笑起来,说道:“好!有苗大人亲自捉拿仓场蛀虫,大清国的粮仓自可保得平安了!”猛地转过身,朝轿子走去,对左右道,“去万安仓!”
“米大人且慢!”王连升急声,“苗大人刚去过万安仓!”
米汝成心里又是一怔,慢慢回过身,目光逼视着王连升:“皇粮掺假之弊,太平、万安二仓为最盛!想必苗大人在万安仓已有截获?”
王连升垂下脸:“下官不知详情!”
米汝成略一急思,道:“那好吧!既然苗大人已经在查仓了,我米某也就放得下心了!王连升,去向苗大人禀报一声,就说米汝成暂且告退了!”说罢,他钻进轿子,沉声喝道:“起轿!”
8.刑部大狱过道间。
哗的一声,圣旨在孙嘉淦手中展开,他对着那一双伸出木栅的血字大手重声道:“卢焯接旨!”
牢里的卢体一怔,伸展的双掌狂颤起来。
“卢焯接旨!”孙嘉建又大喊了一声。
卢焯如梦初醒,收回双手,重重地跪了下去。
孙嘉淦宣旨的声音也因激动在微颤着:“原浙江巡抚卢焯之海塘失修一案不实,今着免罪,恢复原职,克日赴任!卿当自勉,为朕切实办理浙江公务!钦此!”
卢焯泪流满面,以枷叩地,大声泣喊:“卢焯接旨谢恩!”
孙嘉淦的目光从卢焯身上收回,扫视着这满廊间伸出的一双双血手,对典狱官冯大品道:“取水来!”
冯大品掸手,两个狱卒提来了一桶清水。孙嘉淦默默地摘下顶戴,脱下官袍,露出一身雪白的内衣,沉声:“泼!”冯大品一怔:“孙大人……您这是……”
“泼!”孙嘉淦提声厉喝。
冯大品迟疑了一下,对着狱卒做了个手势。狱卒拎起水桶,对着孙嘉淦的身上浇了下去。孙嘉淦的内衣顿时湿透。渐渐的,他眼里涌起了泪光,猛地抓住从栅里伸出的一只血掌,往自己的身上重重按去,白衫上拓出一个通红的血字:求。他又抓过另只血掌重重一按,白衫上又拓出一个通红的血字:死。
牢栅里的罪臣们看得震惊了。
孙嘉淦的脸在火光里闪着紫铜的光泽,扫视着那一双双伸出栅外的血手,动情地道:“十天前,我孙嘉淦在出狱之时,在自己的手掌上,也写过‘求死’这两个血字。我咬破手指写下这两个血字的时候,只有一个念头:以死报国!以死忠君!
以死洗冤!……可我孙嘉淦没有死成。是当今天子救了我!天子改元之始,政尚宽大,群臣心服,万民身受!……今晚,我借得诸位手中的这两个血字,叩呈天子,代各位以‘求死’之望换‘求生’之愿!此举若是有错,我孙嘉淦甘愿再荷重枷,归返天牢,无憾无悔!“
话音甫落,牢栅里的罪臣们已是泪流满面,纷纷跪了下去,以枷触地,叩首泣喊:“罪臣若有生还报国之望,粉身碎骨定当不辞!”
孙嘉淦大声道:“各位都站好了!拓下血字!”
一只只血手伸出栅栏!一个个血字拓上白衫!孙嘉淦在栅前移走着,白衫渐红。
矮胖的冯大品在一旁也早已泪水满面,突然咬破手指,高高举起血指头,对孙嘉淦喊道:“孙大人!下官冯大品也要留下两字!”
孙嘉淦:“你非受冤罪臣,为何也要留字?”
冯大品:“我这两个血字,是替死去的葛大人留的!”
孙嘉淦动容,抱拳一拱:“本官替葛大人谢你了!葛大人虽死犹生,你就写上‘求生’二字吧!”
衫上皆是血字,已无处可再添字迹,冯大品不知该如何下手。
孙嘉淦道:“就写在我的额头之上!”说罢,他单腿跪了下来。
冯大品咬紧牙关,在孙大人高隆的额间一笔一画地写下了两个通红血字:“求生”!
9.北京城的夜空。
一只鸽子飞着,飞过宫门、街市,朝一条狭长的胡同飞去……
10·胡同深处的米府大门外。
漆皮斑驳的府门匐然打开,管家庞旺急步迎出门来。一顶绿呢大轿停下,从轿里钻出脸色难看的米汝成。
“老爷这么快就回来了?”庞旺挑高灯笼照着路。
米汝成匆匆进门,边走边对庞旺道:“庞旺,你把柳含月叫来,我有话问她!”
庞旺:“我立马就去叫她!对了,是让柳含月去老爷的卧房,还是书房?”米汝成眉一皱:“当然是书房!半夜三更的,你见过我让女婢进卧房了么?混账!”
庞旺弓弓腰,露出笑容:“庞旺说错嘴了!——对了,老爷的灰哥儿已从江南老家飞回来了,捎来了少爷的信,这会儿,柳含月在给灰哥儿饮水喂食哩。”
“是么?”米汝成脸上浮起喜色,“你怎么不早说!——领我见灰哥儿去!”
11。 女婢柳含月屋内。
暖融融的灯光下,鸽子在一粒粒拣吃着红嫩的手掌中托着的绿豆儿。这是米府的年轻女婢柳含月坐在桌前,怀里抱着一羽鸽子,托着红嫩的小手掌,欢笑着逗引鸽子吃食。“灰哥儿,”她对着鸽子说,“灰哥儿,你飞了千里路,把米少爷的什么信儿捎来了?”
灰哥儿咕咕叫着。柳含月学着鸽子的叫声也咕咕了两声,笑起来。她长着一张极其聪慧秀美的脸,一笑用民里便充满了光彩,她抚抚鸽羽,说道:“灰哥儿,你要是能说话,该有多好啊。少爷有什么话儿让你捎着,你开口说出来,那有多方便。”
她被自己的话逗乐了,亲了鸽子一口:“你看我多蠢,要是鸽子呀,鸟儿呀;都能说话了,这世上不也就乱了?你们在哪个府上受了气,就往宫里一飞,对皇上说,我家那主子呀,在骂着您哪!皇上一听,骂我皇上,可是死罪呀!得,你领着路,带上三百内宫锦衣卫,把你主子家给抄了”吉利!“门口响起米汝成严厉的声音。柳含月一惊,急忙站起来,红着脸道:”老爷回来了?“庞旺重咳一声:”含月,你不疯不痴的,怎么跟个鸽子说起话来了?还说得这么难听!“柳含月:”正是这鸽子听不懂人话,我才跟它说着玩儿哩。“
米汝成走进屋来:“要是听懂了,真领着内宫的锦衣卫来抄家,你也说是玩儿么?”
柳含月笑道:“可老爷也没骂过皇上呀!”
米汝成的脸松弛下来,笑道:“老夫是跟你说笑的!与鸽子说话,正是你天性纯良所致。——含月,这么晚了,老夫还来找你,是想问你一件事。”柳含月把油灯挑亮:“请老爷坐下说。”米汝成:“不必了,只有一句话。”示意庞旺出去。
庞旺欠身退出屋子,顺手带上了门。米汝成压低声音:“今晚上,苗宗舒亲自去查仓了——他可是从来不查仓的!你说,这里面,有何文章?”
柳含月眼里睿光一闪:“起风之时,何处先有动静?”
“树叶儿。”
“不,鸟窝儿。”
米汝成不解:“鸟窝儿?”
“知风莫如乌。鸟窝里有了动静,必是起风的征兆。”
“你是说,苗宗舒知道有大风将至?”
“不,苗宗舒就是风,粮仓才是鸟窝。”
米汝成一惊:“依你的意思,苗宗舒想要在仓场之中来个飞沙走石?”
“或许,他还想连根拔起一棵大树。”
“他要拔起哪棵大树?”
“当然是您这棵大树!”
米汝成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你早已提醒过我,苗宗舒迟早会对我下手,看来,这恶时辰到了!”
柳含月轻轻一笑:“这到底该是谁的恶时辰,还难说。”
“说得好!”米汝成多皱的老脸上露出笑意,“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
含月,平日老夫遇上难解之事,总有你助我一臂之力,让老夫屡渡难关。你的名分虽是女婢,可在老夫眼里,实是辅佐我这位二品京官效命朝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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