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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落落清欢 作者:南东西北-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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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迟愣一下,然后傻笑:“喂!你怎么学我说话。”

  “因为你更适合这个词啊!”

  “你才更适合!白痴乔落!”

  “贺迟大白痴!”

  “大大白痴!”

  “幼稚!”

  “什么?你说本少爷幼稚?!”

  “幼稚幼稚!”

  “幼稚幼稚幼稚幼稚幼稚!”

  “……”

  最后贺迟把车停在乔落原来的套房楼下,熄了火,两个人就静静地在暗夜中坐着。

  随着时间流逝,贺迟觉得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地坠下去,直至阴冷寒风的无底深渊。

  没有理由……留她了。

  竟然,要开车送她去他那里么?

  乔落,七年了。

  乔落坐在座位上有些僵硬,她明白他的意思,心里发涩。

  她一直都很清醒,从未迷惑过。

  北京那么大,为什么单单去顾意冬的公司?不过是为了多一丝可能。她想再看看她深爱的男孩。她想离他尽可能近一点,想知道他的消息,可是又不敢径直出现在他眼前,因为她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她极少的懦弱给了他。所以她选择了他旗下最大的分公司,本分的工作,不敢太出风头也不敢出错,不去参加年终聚会…… 她反反复复踟蹰着,不过就是想再看看她心底深处的那个男孩啊,如果能离近一点……

    乔落觉得胸闷,她推开车门说:“我去看信。”

  她虽然搬去顾意冬的公寓,可收信地址却没有更改,所以她定期都会回来收信。打开信箱有五封信,三封是她资助念书的孤儿写来的,两封是证券公司的结算账单。

  乔落对着账单上面的余额露出一个笑。她虽然工作不算尽力,但她从不敢浪费自己一分一毫的精力,她太清楚钱的重要性。所以她工作之余是兢兢业业地经营着自己的Portfolio(投资组合,可包含股票、债券、期权、期货等),好在二者并不冲突。今年中国股市业绩相当不俗,她这个月的收益率就达到15%,她抚着胸口盘算着今年楼市的情况,想着把这个小套房卖掉看看能不能够首付换一个大点的,以后好把父亲接来一起住。想到父亲她心一沉,走回车旁看见贺迟潇洒地坐在车前盖上仰头看天。

  她走过去犹豫一下,也不去管身上的套装,一蹬防护栏利落地扭身坐了上去。

  抬头看天,灰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她看看专注望天的贺迟,再扬起头。

  不知为何,这样坐着,乔落觉得心里变得很宁静,眼前似乎真的能看到很多星星,像他们在野外露营时看到的一样。

  贺迟瞥一眼乔落,摸摸身上,那盒红色万宝路剩下最后两支。

  “要不要?”乔落迟疑了一秒,接过了一根。

  很久不抽烟了,她闭上眼娴熟地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

  贺迟也吐出一个烟圈,看着乔落。他记起她第一次抢他的烟抽,呛得直流眼泪,他还记得他们一起躺在校园里的草皮上,他耐心地教她怎么吐出漂亮的烟圈。那个时候他觉得日子那么让人心碎,总是期盼时光飞逝,他的落落再也不用挨那些苦楚。

  如今,流年已逝,她呢……

  贺迟沉沉地看着乔落,有一会儿,一直看到她有些不安,才终于转开眼,目光移向黑寂的暗夜,嘴里道:“说对不起。”

  “对不起。”乔落很顺从。

  “落落,为什么?”




第六章 你说你爱我到老



    (乔落永远是笑着的,可是转身时,她会小心翼翼地抚着自己的心口,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里早已千疮百孔,血肉模糊。)

  回到“家”的时候,屋内一片漆黑。

  她走进卧室,看见顾意冬背对着她站在阳台上。

  “过来。”他说,声音低沉。

  他听着乔落一步一步的走近,还不够,还不够。

  他猛然回身扼住她,用力一拽,将她抵在阳台的栏杆上。乔落的身子微微向后倾,长发随着夜风飞荡在空中,从顾意冬的角度看去,她的黑发与暗夜融为一体,脸色苍白眼神晶亮,就像随时会消失一样。他有些心悸,微微松手,她却是笑了:“怎么?想把我推下去?不错的主意呢。”

  顾意冬闻言一痛,俯身狠狠地吻住了她,愤怒,深切,甚至带着恨意。

  顾意冬恨,如果贺迟换一种方法,任何一种,他都不会让贺迟带她走。可是,他就那么直接而挑衅地看着他,众目睽睽之下,带着蔑视的邪笑说:“怎么样?顾总?给你忠心的乔总助放一下午假吧!”他找不到立场拒绝。回过身,惊觉原来这一段刻骨铭心的关系竟然找不到一个立足点,连在他自己的心里都找不到。所以他就眼睁睁地看着贺迟以老同学的名义嚣张地拥她出门,还要不动声色,还要微笑目送。一下午,他枯坐在办公室里,感觉心头那一把放置在角落多年的锯刀再次拉了起来,带着令人恶心的铁锈,一下一下把他的心脏切成两半。

  他的手急切地探进乔落衣服的下摆,手掌火热,一寸一寸的抵死摩挲,深深吸取她身上的气息——“你抽烟了?”他不悦地抿起唇,下颌线条僵硬紧绷,微一使力就将她抱起来,扔进等待已久的被褥里。

  不容拒绝地附身上去,扣住她的双手,再一次深深地唇舌纠缠,不顾一切地索要——她在这里!在这里!在他的怀里!!!

  “意冬……疼!”

  顾意冬回神,看着身下脸颊绯红,发饰零乱的乔落,乌黑的眼睛里闪烁着不确定的惊疑。

  大恸。

  他记得第一次抱乔落时,她那么的安静并且颤抖,眼神纯净信任,他怀着圣洁的心情一寸寸膜拜她的每一寸肌肤,在心底发誓,一辈子待她好。

  “落……”他低头噙住她蔷薇红的唇瓣,“落……落……”他的吻细细地落在她的额头,她的眉间,她的眼角,沿着她的脸颊向下,她圆润的耳垂,洁白而敏感的颈项,他渐渐克制不住心头的激狂,在她的锁骨上印下一个又一个印子……

  动作渐渐狂野,汗水滴下来,“落落……说,你是我的!”

  乔落张开迷蒙的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浓重地喘息着,眼底一片深红,揉搓着她的皮肤的手愈发加力。

  乔落闭上眼睛,“我爱你。意冬,我爱你。”


  在贺夕手下工作着实不轻松,她临时领了一个职缺,成了贺经理的第三个助理。今年的股市一片大好,信托公司的电话每日响个不停,眼看着业务分成直线上升,睡眠时间却直线下降,乔落有些困顿。

  她将报表交上去等了良久也没有听见回话,于是抬头,办公桌后一身藕色套装的贺夕妆容高雅,她眼神灼灼地盯着乔落的领口,呼吸急促。

  乔落有一瞬间局促。

  最近的顾意冬夜夜激狂,尤其喜欢在她身上的各个地方留下吮痕。一开始她还穿高领遮掩,可是天气渐热,大家又都是成年人,她也就顾不了那么多。这样年纪的女人谁会相信没有情人呢?

  钟母说过,贺迟也提过,但她知道,顾意冬现在仍不肯将贺夕娶进家门,问题决不只是出在她乔落这里。

  当年她一身萧索地站在马萨诸塞州的街头,是他们的婚讯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

  她恨过顾意冬,恨他的绝情断义。她也恨过贺夕,恨她的赶尽杀绝。但她说过,贺夕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贺夕很清楚,那是她唯一的机会,她以情分和事业为筹码,一天都不肯多等的逼顾意冬跟她定下婚事。因为她知道,熬过那段最难的日子,顾意冬再不会给别人机会。

    贺夕数次深呼吸,却仍然按捺不下,终于说:“听说乔小姐的未婚夫月底就要跟别人结婚了?”

  乔落笑:“是啊,这年头想嫁人总是不那么简单的。”

  贺夕闻言脸色变了变:“乔小姐似乎比我还要年长一岁吧?也要多为自己打算了。女人的资本折旧可是很快的。之前家里的长辈一直催着要我结婚,意冬妈妈也说过好多次,我总是觉得自己年轻还早,想再自由几年。意冬,也都依着我。转眼时间过得这样快,我跟意冬都已经堪堪七年了,也都是时候了。曲姨昨天还留宿,催我赶紧过门呢。”

  乔落还是笑,搬出“家里”压她么?压得好啊,打蛇打七寸。与知根知底的人过招就是这点不好——太知道彼此的要害。

  “贺经理说得对,既然两方家长都这样属意彼此,又催了这么多年,实在应该早日完婚,也免得长辈们太过操心。”

  说完不再看贺夕骤变的脸色,乔落推门而出。

  凭良心讲,除去贺夕偶尔的刁难,她的日子过得是越来越好。

  因为贺迟。

  那次贺迟大剌剌地把她拉走之后,同事看她的时候总是打量里面带了些谨慎。

  她知道贺迟是故意的,他后来也常高调地来找她,有时她会情绪索然,他就会问:“怎么着?有委屈说!我倒看看谁敢惹小爷的人!不高兴不要忍着,把你牙尖嘴利的劲头拿出来啊!跟他们顶!贺爷给你撑腰,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她失笑:“那是你亲妹!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切……亲妹?你怎么知道?”乔落一愣,看到他懒洋洋表情下的一抹讽刺,却听他又说,“她叫我哥,你什么时候听她叫我亲哥了?她既然没叫我亲哥,就自然不是我亲妹!”

  乔落被他的歪理堵得瞠目,无语。

  部员王娅问她:“乔姐,你真的跟那个贺董是同学啊?”

  “也不算吧,他是哈佛的。我们不过校区离得很近,都在波士顿那边,又都是北京人,所以念书的时候来往多了些。”

  “哦……那……他女朋友究竟是程影还是李思雨啊?”乔落哑然,只听那小女孩继续自己喃喃,“程影长得美是美,又得过几次影后,不过毕竟是戏子啊,而且她绯闻也太多了!李思雨虽然没有程影美艳,但是听她唱歌简直就像身在仙境里啊!我一听她唱歌就心碎得不得了!真是唱得太好了,不过程影……”中间省略一千字,“……就这么定了!”

  乔落愣住,看着她:“什么定了?!”

  女孩扁着嘴:“乔姐……你都没听人家说话啦!我说我决定还是支持程影!毕竟帅哥要跟美女配才好啊!而且程影在国际上要比李思雨有知名度啊!跟贺总配起来很好啊!你能不能帮我告诉贺董啊?就说,我,不是,我们所有的姐妹,都很支持他跟程影!”乔落看着女孩期盼的眼,不知如何作答。她很想告诉她,请看看你们顾总的婚事吧,不论是程影还是李思雨都是不可能变成贺太太的。贺迟并不单单是一个商人,他是不能圆那些女明星嫁入豪门的梦想的。

  偶尔例会的时候,连公司资深的顾问也会踱到乔落身边:“小乔啊,贺董最近有没有什么新投资啊?”

  乔落不解,那人就很近乎地笑着:“那什么,我很看好贺董的公司啊,手里握了很多他们的股票,你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啊?”

  这个时候乔落就一本正经的答:“他最近好像一直在忙着跟程影约会,而且这些事情顾总应该更清楚吧。”

  顾贺联姻的消息越传越热,刘茹常来基金部串门,见到乔落难免要讽刺两句。

  其实公司里知道她的过去的并不多,不过几个老同学而已。

  面对他们探究的目光时,乔落永远是笑着的,这是她的骄傲,不示弱于人前。

  可是转身时,她会小心翼翼地抚着自己的心口,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里早已千疮百孔,血肉模糊。

  这时她会想起贺迟的眼,他那样哀伤地看着她,从来飞扬夺目的眼沉寂得照不进一丝光线。他说,落落,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周末顾意冬说要去打高尔夫。

  在高尔夫球场,乔落毫不意外地看到该在的人一个都不少的列席。

  贺迟、钟远、钟进、宋海、孙豫还有几个较年轻的。

  她真的不知道贺夕究竟为了他做了什么样的保证担了多大的压力。她知道在这一拨人中,是很习惯见到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案例的。彼此都是心照不宣,会心一笑罢了。

  可是像贺家这样的地位,未婚夫婿带着其他女子出席公共场合毕竟不妥。

  顾意冬又何必这样给大家找不痛快,她让他不安么?

  大家看见顾意冬携乔落前来,多多少少有些或是尴尬或是意外,但表情都控制得火候正好。

  互相寒暄,一个人问:“钟进,新婚愉快不?”

  钟进似乎有些腼腆地笑:“没什么感觉。”

  宋海大笑,拍着他的肩膀:“结或不结都感觉不到差别,那就是最好的感觉!”

  一众人都跟着笑。

  不论台面下如何汹涌,男人们仍然言笑晏晏兄弟情深的样子。

  顾意冬说:“很久没好好打一场了。”

  贺迟接道:“的确。”

  顾意冬挑眉:“咱们俩?”

  贺迟看向周围:“还有人一起?”没有人说话,随即耸肩,“就咱俩。”

  顾意冬搂过乔落:“落落也是高手呢。”

  于是三人站在发球区,十八洞的比杆赛。

  乔落握七号铁杆,第一杆就Looping(飞球弧线偏左)。

  贺迟则用反重叠式握杆,干净利落的开球。

  顾意冬也很自若,第二洞更是直接Pitch…in (直接切击入洞)。

  到了第四洞乔落堪堪撵上进度,拿出推杆,顾意冬上前握住她的手,声音吹拂在她耳边:“不要急。”稳稳地推球入洞。

  似乎只有她一个人不安,男人们都是很镇定自若的样子,一边挥着杆一边还商讨着一项不动产信托交易的进行状况。

  偶尔还跟大海他们远远地喊话,然后摇头笑:“钟远这小子永远打薄!”

  乔落的下个球仍然是个涮边球,她看着觉得很可笑,怎么转仍然留在边缘。

  贺迟已经领先她两个洞,远远的又是一个正旋,很帅气。

  她不是想认输,她也曾经壮志凌云,她也曾经与贺迟势均力敌,就在不久前她还在钟远面前挥出标准杆下的好成绩。可是今日,乔落只觉手里的金属杆重逾千金。她这是怎么了?

  她眯起眼看着远处Pinsetter大力地挥着手,半晌不做动作。顾意冬转回来:“怎么了?原来不是很厉害?”

  乔落垂头站定,一扬手一个Pull shot(拉出式击球——击球后球直飞向击球方向线左侧的失误球),然后两手一摊:“物是人非。”

  顾意冬双眉一紧,沉声:“落落。”

  乔落索然:“你们玩吧,我认输。”转身招手叫了杆弟搭车返回。

  在咖啡厅坐了良久,久到乔落细细地想了一遍跟顾意冬在一起所发生的事情。四岁的,七岁的,十七岁的,十九岁的,二十岁的,然后是二十七岁的。

  抬头时他们一伙人正往回走,很是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样子。

  对的,挥斥方遒。他们无一不是家世雄厚,从出生起就站在金字塔顶端,受过精英教育,如今在各行业的领头位置呼风唤雨。乔落看了,也要赞一句——好一群人中龙凤!

  忽然想把自己藏起来。

  她也曾经尊崇过波伏娃,也曾手捧《第二性》如痴如醉,也曾经以为自己是一面吹不倒的旗帜,胸怀澎湃理想,对生命和未来充满了激情。今天,在这群男人面前,忽然觉得自己的道行真的很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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