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殿-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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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夜缓声道：“七师兄，你真的认不出我了？”
这话一出，尹天照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望着宁夜的眼神，听着这熟悉的称呼，尹天照所有的愤怒荡然无踪：“白羽……你是白羽？”
这一刻，他明白了一切，突然间也不再恨宁夜，反倒放声长哭起来：“是我对不起师门……是我……”
站在他身后，仇不君恨的牙痒痒：“现在后悔，不嫌太晚了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尹天照颤栗回首：“是你？”
“这两年，你不是一直都在躲老夫吗？”仇不君嘿然回答。
果然是这样么？
尹天照看看仇不君，再看看宁夜，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好，好，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既然是你们，那你们对我做什么，我都无话可说。师叔，小师弟，你们杀了我吧？”
说着已闭上眼，却是做出引颈就戮的姿态。
“要杀你的话，无常废墟的时候，你就是个死人了。”宁夜道。
尹天照身体一滞，他看向宁夜：“为什么不杀我？是我出卖了天机门，此事无可辩驳，我尹天照认了！”
宁夜却只是反问：“你后悔吗？”
后悔？
对于这个问题，尹天照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想了一会儿，才说：“如果我说，我后悔过，你们相信吗？”
“你说，我听，至于真假，我自会分辨。”宁夜道。
尹天照便低低叹了一声：“我的确后悔过，每当我想起师傅师兄惨死的样子，想到师傅拼死也要保护的样子，我就无比后悔。我总是梦到他们来找我索仇，质问我为何要如此做。每到那时，我便无比后悔。可当我从梦中醒来，看到雨烟的时候，感受着她的温暖，她的柔情，我便又告诉自己，做都做了，既然走了这条路，便没有回头的余地……于是我便又不后悔。”
他说着抬首怒视宁夜：“师傅他们错了！他们不该妄图重振天机门，再现天机门辉煌的。上古之战虽已过万年，但是九大仙门从来没有忘记过天机门带给他们的恐惧，他们绝不会留给天机门一丝一毫的崛起机会。只要天机门稍有异动，灾难便会降临。我曾经暗示过师傅，可他听不进去。我现在说这个你们或许不信，但是就算没有我，九大仙门也早晚会察觉天机门的异动，灾难依然会降临！”
“我相信。”宁夜却道。
“你相信？”尹天照一呆。
“对，我信。”宁夜轻叹，他怎么可能不相信呢？毕竟当初他可是亲眼在昆仑镜中，看到了天机门覆灭的一幕。
只是辛冉子的侥幸之心太强了，九死一生的危机，给了辛冉子侥幸心理，让他以为自己可以抓住那一线生机，甚至宁夜自己也以为只要自己不突破到华轮境，就可以免去灾难，给天机门重振辉煌的机会。
直到覆灭那日的来临，辛冉子才意识到这九死一生的生，指的是什么。
正因此，他知道尹天照说的没错。
即便没有尹天照的出卖，危机也是早晚会来的，因为天机门试图重塑辉煌才是根结，只要有这个根结在，有些事就无可避免。
这刻宁夜道：“是的，我相信你说的没错，但这不是你出卖宗门的理由。有些事，别人可以做，不代表你就能做……我们可以接受敌人的无情，却永远不能接受自己人的背叛。”
尹天照苦笑：“是，我明白。但那只是你们的想法，不是我的。既然宗门自己选择了走上不归路，为什么我不能为自己找条后路，非要和宗门一起去死？雨烟给了我机会，我便不想错过。现在，我已经不是你们的同门了，彼此就是敌人。所以，你也莫要跟我再说那些背叛的话。你陷害我，使我失去靠山，我不恨你。但只要我今日不死，他朝我依然会报复回来。”
他说这话时，却显然是已荫死志，否则断不会如此刚硬。
宁夜抬手，指了指杯子：“这是为你准备的茶，不喝一口？”
尹天照也不再彷徨，举杯一饮而尽：“茶里有什么？”
“一种药，别担心，不会死，只是会让你心神失守，也方便我们对你的记忆做些手脚。”
尹天照一呆：“你不杀我？”
“要杀你，便没有这许多废话的必要。”宁夜继续道：“尹天照，把你叫来，是因为我相信，你虽然出卖宗门，但只要心怀愧疚，那就不至于一点良知都没有。若你还有那么一点良知，知错悔改，那便还有机会。”
“机会？你们现在竟然还会给我机会？”尹天照大笑：“难道你们现在还想让我重归天机门下？”
宁夜摇头：“只是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尹天照，摆在你面前的，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你依然坚持背叛，我们不会杀你，却会用最残酷的手段对付你。第二个选择，你迷途知返，为我们做一件事。你可能会死，但至少……你能为自己过去的作为赎罪。”
“救大师兄？”尹天照明白了。
宁夜轻轻点头：“现在，你可以做选择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约见（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尹天照沉默着。
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了。
于是他凄然一笑：“其实无论哪种选择，我都是必死无疑的，对吗？”
宁夜轻轻点头。
是的，无论哪种选择，尹天照的结果都是死！
如果他选择了第一条路，宁夜和仇不君不会让他活。
如果他选择了第二条路，黑白神宫不会让他活。
从他被宁夜算计之日起，死亡就成了他最终且唯一的路。
区别仅在于，他选择何种方式的死。
为曾经的所作所为道歉，至少做上那么一件对的事，还是……坚持到底？
其实答案是明显的。
果然，尹天照脸上现出残忍笑意：“我为黑白神宫，出卖了天机门，却仅仅因为常雨烟，他们就将我轻易抛弃。虽然这件事是你们算计的，但是黑白神宫过河拆桥……我又岂能让你们如意？”
所以，你终究不是因为内心的道德谴责而选择的吗？
宁夜叹息。
不过他也知道，正因如此，尹天照此刻的说话也最真实，即便没有截天术，他都知道那是他的真心话。
随后尹天照已道：“如果我答应你们第二选择，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们相信我不是临时应付？”
宁夜回答：“你喝了化神散，傀元散的效果已被解除，非但如此，还会更进一步让你心神失守。我以欺天术截天术量天术三大神术结合运用，入你心神，修改你的记忆，改变你的思想……”
尹天照大惊：“你拥有欺天术和量天术？你已经能结合运用？”
宁夜摇头：“不能，我现在的修为还太差，所以才要借助药物，不过最重要的是，你必须完全自愿。”
原来是这样么？怪不得宁夜要和他约谈。
只要让他自愿配合，才能对他种术。
反过来，若是宁夜种术失败，就意味着尹天照不愿配合，那宁夜就会改变做法，直接清洗他的记忆，将他送回黑白神宫，又或者……干脆就直接杀掉。
实际上，三大神术结合运用也只是宁夜的设想。
如果宁夜拥有完整的截天术和洗心池，只凭此就可以修改尹天照记忆，但由于不完整，所以宁夜就动起了欺天术，量天术三者结合的念头。
截天术是强行修改一个人的神智，欺天术则是幻化之术，通过植入一段记忆来进行欺骗，同样可以迂回达到类似效果。
量天术中的艮字秘乃破困之术，心神之困到是实实在在的困境，结合化神散，使得宁夜运功无碍，可以长驱直入。
再加上尹天照主动配合，则可以达到类似完整版截天术的效果。
即便如此，其实成功率也只在五五之数，只是这话，宁夜就不会跟他说了——不管是他不配合还是三神术运用的问题，只要失败，则尹天照必死。
明白了这点，尹天照长叹一声：“看来我已经没的选择了。”
仇不君冷道：“你知道就好。你出卖天机门，死罪难免，现在是你为自己当日行为赎罪的唯一机会。”
宁夜止住他，让他莫呈口舌之快，万一激发尹天照心中抵抗情绪，就反而不好了。
好在尹天照心灰如死，终没有再计较，只是道：“你动手吧。”
看看他，宁夜突然一笑。
扑！
他出手，只是不是运用三神术，而是直接将两把柳叶刀插入了尹天照手背中，将他牢牢钉在了石桌上。
“你？”尹天照怒视宁夜。
宁夜冷道：“你心中还有侥幸，如果我对使用神术，你会趁机反抗，挟持我而逃跑，我说得可对？”
尹天照被他戳穿心事，心神剧颤。
仇不君已一掌打在他背后：“畜牲！”
尹天照还想反抗，两侧又是两只手掌按下，三个人同时出手，竟按得尹天照无法动弹。
宁夜已一指点向尹天照眉心：“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放开心神，与我合作，否则我会给你此生最大的痛苦。若你还有最后一点良知，便放下一切侥幸，坦然面对这一切！”
尹天照心神剧颤，宁夜的吼叫如当头棒喝，那一瞬间，他似是再度看到了辛冉子赵龙光他们。
“师傅……师兄……”
心神全面失守，宁夜的意志已长驱直入，一副副事先编织好的画面在尹天照心海中飞舞，那是他自被常雨烟抛弃后，被黑白神宫全面欺凌折磨的画面。
与其激发良知，不如激发憎恨！
宁夜在给他输入对黑白神宫抛弃他的所有恨意，为此不惜编织种种更加恶毒的手段。
“不！”尹天照惨呼，他无法接受自己看到的这一切。
“不许抵抗！”宁夜喝道，同时已将天机门覆灭时的种种惨烈种入他脑海。
这本就是他真实的记忆，这刻出现，尹天照残存的那一点良知被激发，他颤栗着，再度低喃出声，随后竟嚎啕痛哭起来。
宁夜却因此陷入了麻烦。
若是尹天照全力抵抗，那便干脆失败，到也罢了。
问题是尹天照的情绪多变，一会儿后悔，一会儿痛恨，一会儿又想为生存而挣扎，情绪不断变化，反复折腾，导致宁夜的心神入侵就好像被什么绊住了一般，竟处在进退维谷之间。
池晚凝也意识到情况不妙，眼看两人面色不断变化，惊道：“他还是在抵抗。”
“只是本能，人皆有求生之欲。”公孙蝶到是很了解，换做是她，也不会就这么放弃。
尹天照此刻的心情，矛盾复杂已到了极致，以至于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是在配合还是在抗拒了。
“这样下去不行。”池晚凝注意到宁夜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对了。
三神术的运用极为消耗元神，宁夜未到华轮境，元神压根就没修炼过，根本经不起折腾。
眼看着他脸色越变越难看，池晚凝心切爱郎，叫道：“宁夜，快退出来。此事已无可成！”
但是宁夜已经听不见了。
他此刻的心神已全面陷入和尹天照的纠缠中，就像是被一张大网束缚，纵想脱身亦不可得，甚至根本听不见池晚凝的呼声。
对他来说，除非完成对尹天照的全面洗脑，否则他和尹天照都是死路。
“他撑不了太久了。”仇不君也慌了。
这样下去，可能最终的结果就是两人同变白痴。
池晚凝一咬牙，突然一把抱住宁夜，将自己紧紧贴在宁夜身上，低低道：“宁夜，相信我……”
已是将心神全面侵入宁夜心底。
她要和宁夜一起，共同面对这个问题。
公孙蝶脸上一变：“这女人疯了吗？她以为她华轮就很了不起啊？华轮的元神也很弱的，她能帮多少？她这样做，一但失败就是三个白痴。”
然而这就是池晚凝的选择，只要能救宁夜，她不惜一切。
若是死，那边一起死；若是白痴，那边一起白痴好了。
池晚凝的加入，终于让状况稍稍稳定了一些，然而尹天照的问题却依然未见解决。
或许是因为到了最后关头，求生的意志超越一切，尹天照的抵抗竟然也越来越强。
“这个混蛋！”仇不君气的大骂。
他必须控制住尹天照的身体，就算想加入都难。眼看池晚凝和宁夜再度面色难看，这种心神入侵之争，终究还是要失败，仇不君也绝望了。
千算万算，没想到竟然在这件事上，失了招。
就在这时，公孙蝶一咬牙：“干你老母，本姑娘还不相信，今天就治不了你了。”
说着也已抱住宁夜。
“公孙蝶你？”仇不君愕然。
公孙蝶龇牙一笑：“老娘我也疯了！”
却是和池晚凝宁夜一起，毅然决然的加入了这场心神大战。
第一百三十四章 记忆修改
尹天照的心海中，三个意识正在同时对抗。
即便是以一对二，尹天照其实依然是占据上风的。
元神之斗，素来凶险，而本主则天然拥有地利，反观宁夜三人，心神寄予尹天照识海，先天处于不利之地。
公孙蝶心神一入，便只觉仿佛来到一片黑暗空间，到处都是尹天照的咆哮，云雾变化，便形成无数狰狞恶鬼，前仆后继。
而在识海之中，是一片绮丽华光，内生幻境，正是宁夜用欺天术为尹天照编织的谎言幻象，却在尹天照的抵制下，无法扩张，只是苦苦支撑着。
公孙蝶想要过去，却不知该如何行动。正自迷茫，却发现眼前景象轮转，竟已身处幻境之中。景象变化，自己正屹立于高高天空，下方正是黑白神宫天元峰顶，岳心禅正厉声高吼：“尹天照，你可知罪！”
尹天照被缚于铁柱之上，施以炮烙之刑，疯狂吼叫着：“不！不！”
怪不得尹天照要抵抗了，如此噩梦，他本能的便不想接受。
公孙蝶就像是天外之眼，观察着这一幕，两边正是宁夜与池晚凝的意志。
“你怎的也进来了？此处凶险，若是幻境无法植入，你我就再无法出去了。”池晚凝喝道。
公孙蝶回答：“进都进来了，现在说这话还有什么用。喂，你鬼主意多，这种情况，还不想个办法？”这后面半句是对宁夜说的。
宁夜面色阴沉：“情况不妙，尹天照一直在本能抵抗。此计已不可行，必须换个方法。”
“怎么换？”
“无法完全改变他的记忆，还是需要因势利导。”宁夜说着已挥手拂去幻象。
幻象消失，照理本应是尹天照的意识全面侵蚀，但情况却并未如此发生。
三人意识一沉，发现自己已身处在一片林地中。
“这是哪儿？”池晚凝惊讶。
宁夜看看远方，指指远方的平顶山峰道：“那是天机山平顶峰，这里是在山脚下，我想我知道我们在哪儿了。”
随着他的说话，就见不远处已出现了一男一女。
男子正是尹天照，女子却是常雨烟。
常雨烟偎依在尹天照的怀中：“天照，明日我便要随父亲回黑白神宫了。今日一别，你我再不能相见……”
说着抬起头，楚楚可怜的看他，眼中满是泪痕。
三人恍悟，这应当便是尹天照为常雨烟背叛的关键时刻了。
尹天照心痛的抱住常雨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