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剑人间-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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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随着陆良生在墙上落笔,勾勒出画形的一瞬,矮胖汉子顿时就感体内有什么被抽走了一般,整个人站立不稳,差点坐倒在地上。
“我。。我。。怎么回事?”
说话间,其余六人,包括虬须大汉在内,跟着摇晃起来,手中刀兵哐哐掉在地上,浑身冒出虚汗,挤成一团,虚弱的跪坐下来。
意识迷糊中,就听那方执笔在墙上写写画画的高人声音传来。
“尔等烧杀抢掠,恶事做了不少,刀口下,不少人命吧?”
笔尖游走,院墙上勾勒出一抹长袖飞舞,顺延而上,裸臂轻抬,隐约是一幅天女降凡尘的轮廓。
“。不要急着否认,昨夜你们在庙外潜伏说的话语,我早已听到,这种事诸位熟门熟路干的不少,阴德亏欠,私德有损,与其将来死于乱刃之下,不如做些有益山下百姓之事。”
虬须大汉使劲抓过一柄刀,挣扎想要起身冲过去,但终究虚弱,蹒跚两步又跪到在地,望着那方的身影厉声大吼。
“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借尔等阳寿三十载,围困阴煞在这兰若寺当中,也算功德无量。”
陆良生停了停笔,招来水袋,灌了一口,喷去墙壁,画上天女下凡尘,法光一闪,大汉虬须发髻间多了斑白,皮肤肌肉呈出老态,手背、眼角泛起斑纹,眨眼间已是六十余岁的老人。
“这。。这。。高人,放过我等吧。”
余下六人吓得不轻,不停的磕头,一颗颗乌黑发髻的头颅,片刻,化为银丝满布,身形瘦弱,原本紧绷的衣袍变得松垮穿在身上。
求饶的话语沙哑、张合的嘴里,牙齿脱落,接受不了这般变化的,直接昏死过去。
陆良生也不理会耳边求饶的声音,走去下一面墙。
“你等寿元可保此地一百八十年,尔等就守在这里,不要想着破坏,寿元已借,就还不回来了,三面院墙还需数日才能画完,期间,也好生思量,以期来世还能轮回做人。”
言罢,陆良生心无旁骛沉入作画当中,三壁连成佛陀、飞天画卷,围绕僧庙贴合,当时再在枯井地灵碑上落下最后一幅。
应该是能将阴煞困住,不过也仅仅是困住,阴煞之气连接地脉,除非真仙修为,否则难以根除掉。
。也就做这么多了。
尽力而为。
晨光照在脸上,陆良生看着手中落下的一笔一画想着。
怀义州。
烈日炎热,少有树荫的官道上,来往的商旅歇脚喝水,一辆辕车停下,上面一个道人跳下来,挥手朝车夫道谢一番。
从黄布兜里翻出几块发硬的饼子,走去前方的县城,青石地砖铺陈的街道,行人熙熙攘攘,这几天里从外面赶来的人比往日要多出许多,城中茶肆几乎每日满座,添茶的伙计提着长嘴茶壶来回忙碌。
瀛石山中发现的妇孺,以及那日夜里神仙显圣的事传播开来,引得十里八乡的百姓忍不住趁赶集的时候,来到城里凑凑热闹,听一些那晚的玄奇之事。
说书人更是将那日发生的,编成故事。
“。。。那日仙长法言传遍全城,那是无人不知啊,后来咱们县令着急城中差役、民夫去往瀛石山,你们猜怎么着?嘿,果然与仙长所言,那山上碑门高耸,假山水榭、长廊环绕,楼舍高阁,恍如人间仙境,那里面,女子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孙迎仙蹲在茶肆外面廊檐听了一会儿,吃完手中饼子,嗤笑走回街上,陡然与人撞了一下。
“抱歉抱歉!”
那人一身捕快服饰,见到与他相撞的是一个出家人,笑着拱手告罪一番,便是走去附近一家当铺
另一头,走出几步的孙迎仙忽然停下脚步,猛地转身看去已走入店铺的背影。
“怎么有老陆的气息?”
第一百五十七章 来自恩师的信
“冰糖葫芦又香又脆的冰糖葫芦!”
“脆梨,卖脆梨咯!”
“炊饼,好看又好。。吃的炊饼。”
短小的货郎挑着货担与挎篮的少年过去街沿,一片喧闹叫卖声里,孙迎仙皱起眉头回走回来,靠近屋檐,朝前方那间店铺望了一眼。
一身公人服饰的男子,正与里间掌柜说话,掏出怀中一卷画轴。
“掌柜的,这值多少两?”
“不好说,非名家字画,向来价格较低,不过这上面,画的倒是精致。”
柜台后,那掌柜捏着须尖端详画卷一阵,微微摇头:“可惜,这画中间一道裂痕,就算修补了,也损了整幅画。”
“你直接开个价,多少收?”
“这样,十两,官爷就算拿去别处当卖,估摸也就是这个价。”
外边听了一阵的道人,施了障眼法进去,看着掌柜手中展开的画卷,是一幅凶兽的瞬间,猛地伸手夺了过来。
“你这幅画是哪儿来的?!”
突兀一声将掌柜和那捕快吓了一跳,陡然见到身旁多了一个道人,那捕头握住刀柄,急忙退出两步。
“你是何人!”
“本道问你,这画来的”
孙迎仙一抬脚,脚尖点在刀首,原本抽出的刀身唰的推回鞘里。
扬着手中梼杌画,道人逼近过去,一把将捕快衣襟拽住拖到面前。
“此画,出自我好友之手,平日随身携带,怎的到了你手中?”
“什么你好友!这是那日瀛石山神仙显圣,我等在山中阁楼所得!”
捕快见事出有因,也不急着动手,与道人据理力争,说起那日满城红光,法音传遍全城,就连那边的掌柜也点头附和。
“是啊,这位道长,那日确实神仙显灵,告知有妖邪之人囚掠妇孺于山中祭邪,前几日我等还看到救回的女子孩童,当真万确。”
这边,孙迎仙多少是冷静下来,刚才他见到画轴有刀口,以为陆良生出了什么事,才有些着急,眼下听到旁人作证,收回手,沉下气问清事情始末,可见到一个书生和老驴。
那捕快也干脆利索的一一回答。
“并没有见到那位仙长,可能先一步就走了。”
多半是老陆又见不惯恶事出手,与人打了一场,正好他东西在这里,我也可寻他去处。
想了想,道人拱手为先前鲁莽告罪一声。
“既然此画已到你手里,本道也不抢夺,不过可否借我一用?”
捕快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对方,孙迎仙也不顾及旁侧两人,指尖摸过画卷,掐起指决随手一挽宽袖,将画卷抛回去,转身走去外面,驭着障眼法,穿过街上来往行人,飞快出城,站在路旁,将手中捏紧的拳头摊开。
一缕白气袅绕,飘去西面。
“难道老陆去长安了?也对,来了北周,不去长安看看,岂不白来一趟。”
寻了无人地方,祭出土遁,沿着原野郊外,拱起一团土包朝西面蔓延,眨眼消失在远方。
簌簌
泥壤稀松拱起又降下,顺着施展的法术,一路延伸,地上枯枝落叶都在施法下避让开来,法力殆尽,道人钻出地面,立即打上神行符,循着陆良生的气息接着往前赶路。
一连两日,却是没去长安的路径,反而跟着寻踪法术跑到了金州交界。
“这个陆大先生。。逗本道玩呢。”
这天下午,孙迎仙望着远方城池轮廓,郁闷的坐在一颗树上,吃这干粮,到得此时,寻踪法术也已经断了。
曰尔老母的,早知道就把那画卷抢过来了。
这下怎么办?北上长安,还是继续在这边找?早知道,本道就来送信了,曰尔老母,腿都快跑断了
一路过来,土遁术用的着急,地下有时难以辨别方向,好几次撞到树桩或半埋地下的岩石上,脑袋都顶起几个小包。
轰隆隆
雷声滚过天际,道人咬了一口干饼,抬眼看去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下起雨来。
不远道路间,赶车的商旅来往,原本不是出奇的一幕,道人也难得去看,骂了句:“鬼老天。”时,陡然一阵马蹄轰鸣,偏头望去。
“驾!”
由北向南的官道上,一支马队飞奔而来,均是高头大马,一看便知是战马。
有声音在马队中大喊:“前面就到商雍了!”
“吁”
听到这声,奔驰道路间的马队缓下速度,为首一人身形壮硕,面容威严,勒了勒缰绳,抬手让后面的人停下。
“那位陆先生,可说的就是这里?”
后方,一骑促马上来,拱手:“族兄,就是这里,陆良生与为弟约定商雍南郊十里外相见,他为人正派,应该不会说谎。”
说话之人,背后负剑,一身束腕长袍,腰间青色长带挂着一枚玉佩,面容消瘦,眸底却是神采奕奕,正是那日乡间客栈里的杨素。
他前面一个马头的,便是相约而来的杨坚。
解下腰间水袋,抿了一口,听到族弟这般说辞,笑道:
“我倒是不担心,让异人相面,是头一遭,为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若是面相的不好,那如何自处?哈哈哈!”
豪迈大笑,挥起马鞭,抽了一响。
“走,加快脚程,速赶往南郊十里,长安可离不得人!”
马蹄声再起,一连串“驾”的暴喝声里,马队延官道向南而去,另一头,相隔不远的树上,孙迎仙拔开树枝看了眼官道扬起的烟尘。
“他们也在找老陆,看来还约定了地点,嘿嘿,正好!”
唰的从树上跳下,祭出遁术,一头钻进土里,径直沿田野,拱起土包飞速延伸,向南五里之后,山势崎岖,多是草木岩石,遁术到了这里用处已不大,孙迎仙只能靠着神行术在山间道路估摸着路程。
哇
老鸦立在前方林野边沿啼鸣,沿着道路寻来的道人观察四周,除了一处凉亭外,别无他物。
轰隆。
雷声又响了一记,天色阴沉的可怕。
孙迎仙急忙躲进亭子里,可雨点并未打下来,“这鬼老天,吓唬人是吧”
这时,扫过周围的视线里,忽然看见一个老人背着柴禾走林间走过,以为是附近乡民,正好也可以问问路。
“喂,前面老头!”
道人跑出凉亭,追进树林里,前方背负柴禾的老人有些耳背,似乎并没有听到他呼喊,依旧往前走,很快来到一座破庙,走了进去。
“兰若寺?”
看着石碑上的碑,孙迎仙皱了皱眉,这老头不回家,来这破庙干什么?
等等,有妖气!
“老头,别进去!”
道人翻出腰间黄袋符纸,提着降妖铜镜追上去,就见那庙门口,还有五个老人,有的搭锅煮饭升起炊烟,有的拿着扫帚清理庙门前的落叶,见到过来的道人,也只是抬了抬眼皮,沉默的做着自己的事。
这些人道人走近过去,隐约感觉到老人身上被抽取了寿元的迹象,果然有妖物作祟,迷惑精壮男子,骗取寿元!
余光之中,一道身影拖着黑裙从庙内闪过,道人一正手中铜镜就要冲进去的一瞬。
有熟悉的声音响起。
“老孙,一见面就要喊打喊杀了?”
道人顿时停下动作,循着话语的方向看去,陆良生提着笔,站在一堵院墙前,带着微笑朝他看来。
脚边,还有蛤蟆道人负着双蹼微微颔首。
“哈哈,老陆!”
“还有老蛤蟆”
孙迎仙将铜镜一收,脸上全是喜色,兴奋的大喊两声,过去一把就将书生抱住,陆良生也在他背上拍了拍。
“你怎知我在此处的?”
“嗨,你到哪里,本道岂会找不到?你是不晓得本道厉害。”
两人分开,道人兴奋的说起陆家村时,听到家人还有一众乡亲都安好,陆良生一边画着壁画,一边轻笑出声。
“家里安好,便可,过些日子我也准备回南陈看望家人,顺道也去京城拜会恩师。”
提到恩师王叔骅,原本还在兴奋说着如何从陆家村一路出来的道人,话语陡然停下,脸上笑容渐收敛。
“怎么不继续说了?”陆良生画过佛陀的指头,侧过脸来。
“那个。。嗯”
道人抿了抿嘴,目光游移偏去一旁,好半响,才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点声音。
“你恩师他他不在了。”
连忙从怀里掏出捂热的包裹,手指飞开将上面布缎揭开,露出一截染红的囚衣。
“这是叔骅公写给你的你看看吧。”
画去墙壁的笔悬停,面对墙壁的陆良生整个僵在原地,看着画壁一点一点的挪动视线,艰难的转过身来。
“我恩师”
目光投去道人手中叠好的囚衣布片上,手颤抖抬起伸去,抓在手中,缓缓展开。
上面血迹已经干涸,但字迹依旧清晰。
“予良生吾徒。
为师盼安,京城一别,将是阴阳相隔,为师深陷牢狱,并不惧死,良生也不必难过,继圣贤之路坎坷,但我辈儒者,当视死如归,死得其所,然每每想起与良生共处,是为师在狱中难得割舍的回忆”
轰
雷音滚滚,天地暗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道道道道道。。。。。。。
天雷轰的一声炸开,闪电划过阴云。
暗红的血字沿着囚衣布片密密麻麻展开,映入陆良生眸底。
“。当初听到良生怒砸金銮殿,为师其实寝食难安,非为我安危所想,而为良生所遭遇之不公而痛心,良生又有什么感受?
回头有时想起往昔,为师将你带入仕途,这一路过来,难以分清是好还是坏,贺凉州捏天而迎雷劫,为师早已猜到,良生为生民奔波不惜性命,好不容易挣扎出一条出路,希望朝堂有所作为
可倒头来,被一句变戏法嘲弄,我为皇帝所做所言感到心痛,也为这陈朝万千生命感到心痛,也为我徒遭遇不平而愤慨,老夫便站在庙堂之上,狠狠啐他一口,骂上一句狗皇帝”
垂在腿侧的笔尖墨汁一滴一滴坠到地上,捏着斑驳血迹的布片,陆良生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轰
雨点哗的落下来,打在庙檐、远方的树林全是噼噼啪啪的声响,周围,蛤蟆道人、孙迎仙沉默的陪着书生,飘出庙门的红怜站在檐下望去那道捏着书信的身影,仿佛能感受到他心里的痛苦。
雨线落在头顶滑去一侧,落在脚边,陆良生咬紧牙齿,深吸了一口气,眼角含有了水渍。
牙缝里挤出嘶哑的声音。
“恩师”
目光落在布片上,暗红的字一个一个继续看下去。
“为天下生民之路并不容易,为师蹉跎一辈子,大半纠缠在朝堂之上,没能像良生那般亲身奔走,为百姓做实事,牢中这几日,有时候想起来,不免觉得好笑,闵尚书一次过来探我,问为师为何要那般做,知不知道会死之类的,后来我回答他,死在这京城里,就是要告诉所有我辈儒者,为百姓争不公、为万千生民立命、为后继者开拓前路!”
“良生收到这封信时,为师可能已经不在了,不要为我难过,人这一辈子能找到自己该走的路,并不轻松,但为师找到了,也一直在这条路上前行,良生当勤勉,早日寻到自己心中的道,一定要走出来”
蓑衣持笔的书生站在那里,手中一松,血迹斑斑的囚衣落去雨水里。
“道”陆良生目光怔怔的望着前方一切,好半响,缓缓抬起脚,迈开一步,摇晃着走去院墙。
蛤蟆踩着地上积水,过去将地上的囚衣捧起,看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