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剑人间-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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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你让臣妾难做。”
那边,皇帝抬了抬手,将脸上摩挲的纤柔握住:“没事,朕只是一口气没缓过来,喝几口汤药也不见得好。”
“陛下,臣妾知你和陆先生肯定有什么误”
殿柱的灯火,唿地摇了一下,张丽华陡然停下话语,有脚步声从外面进来,一个宫女站在门口,矮身福了一福。
“陛下、贵妃,护国法丈来了。”
原本躺在床榻上的皇帝猛地坐了起来,激动的放下脚套去地上的步履就迎了过去,张丽华追在后面,一边帮他整理衣冠,一边低声道:
“陛下好生躺在榻上静养,该是让法丈进来拜会才是。”
“不不,朕要亲自迎接。”
快至殿门,石阶下方广场一支队伍静谧站在两侧,中间鹤头莲花法轿,帷帐掀开,一身金黄法袍的枯瘦老僧双目祥和,礼佛一拜。
“法丈,你怎的现在才来?”
“闭关修行。”
“那法丈可知宫中发生的事?那个陆良生眼中没有我这个天子,他将这皇宫当做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施展妖法砸了朕的承云殿”
灯火剪出发怒的人影倒映在墙壁,陈叔宝坐在龙椅上,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时,下方端坐礼佛的老僧,面无表情。
“善哉!善哉!一切私心杂念和凡间俗物不该让陛下劳心劳力。”
陈叔宝完全听不进去,起身负着双手手,来回走了几步,随后偏头看去普渡慈航。
“法丈,你帮朕将那陆良生抓回来!”
大殿安静下来,普渡慈航好一阵才偏过脸,灯火摇曳,看不出他脸上什么表情,女声清冷。
“杀戮有损陛下贤名,此事还是作罢。”
陈叔宝一脸愕然。
“法丈,这是为何?”
“天机不可妄言。”
夜风吹过皇城,万家灯火的城池内,叔骅公站在梧桐老树下,闵常也陪在老人身边,好一阵,望着枝繁叶茂的老人才嘶哑开口。
“难为他了。”
“陛下也不知怎的,看良生不顺眼。”闵常想起那天大殿内发生的事,到的此时,也是想不明白。
抿了一口酒,叹息一声,放下杯盏。
“好在陛下还没有昏到头,去拿良生家人。”
那边的老人转身走过来坐下,操起酒杯饮尽,尽白的须发间,也有股怒气,呯的一声,重重落下。
“哼,真敢如此,我就去金殿之上,一头撞死!”
“陆良生,本道回来了!”
言罢,旁边的梧桐窸窸窣窣一阵响动,枝叶哗啦啦摇摆,一道身影从墙头落了下来,摘取头上的树叶,抬起脸来,视线与坐在石凳上的两人交织在一起。
“哟,是闵尚书和叔骅公啊,你俩慢喝,本道来找陆良生的,他在屋里吧?”
孙迎仙嘿笑的抬起手,随意拱了两下,就朝不远的房舍走去。
“陆良生!快出来迎接本道!”
“良生走了!”
王叔骅倒上酒杯,推到桌边:“小道长,过来喝一杯吧。”
“走了,他能走哪儿去?”
道人停下脚步,看了看那边漆黑的窗棂,又看了看愁容的两人,过去坐下,一口将酒水饮尽。
“发生什么事了?”
不久之后。
两膝打上神行符的道人,拖出一条残影穿行过了街头,朝河谷郡栖霞山的方向狂奔,眨眼消失在夜幕当中。
然而,众人口中的书生。
此时牵着头顶蛤蟆的老驴,正在贺凉州某处歇脚避雨。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君子交淡如水
接壤北周地界,山势逐渐变得崎岖,春雨延绵两日,远远望去山间披上了绿色。
铅青色的雨幕之中,陆良生横卧驴背,捧着书卷看的津津有味,偶尔挥了挥袍袖,落下的雨点偏去四周。
老驴晃着脖间的铃铛,慢悠悠在走,不时俯下脑袋卷去冒出头的青草,头上,系着绳子的蛤蟆抓着驴耳,看去书生腰间一摇一晃的葫芦,嘟囔:“老夫只是让你保管,你竟然拿来装酒。”
翻了翻蟾眼,随后估摸着时辰,开口说道:
“良生,该吃饭了!”
后面的书生伸了一个懒腰,轻巧的翻下来,牵过缰绳,走去前面一间破败的茅屋,淅淅沥沥的雨水淋在茅草上,顺着倾斜的角度,又从另一头缺口滴进里面。
灰暗的房里,瓦罐破碎一地,只有一张木床也无人修缮,塌斜在地上。
去年一场大旱,让无数人离乡背井,有些人死在了路上,一些人远走别处讨生活,这一路过来,不少地方恢复些许生气,但像这种没了主人的房屋,还是随处可见。
系好老驴,陆良生走到门口,朝空无一人的屋内拱了拱手。
“路过此处,暂时落脚歇息,还望行个方便。”
又说了句:“叨扰了”方才走进里面,挥袖一扫,外面冷风吹进来,将地上尘埃枯草扫去角落,就着地面浑不在意的坐下来。
离开京城之后,衣服也未换过,还残有浓郁的酒气,像个邋遢的书生。
蛤蟆道人捧着发硬的干粮,放进嘴里磨了两下,呸的一口吐到地上,这种东西怎么入得了口!
将干粮放去一边,背着小画轴,一屁股坐了下来,撑下巴望去滴滴答答落下的雨水。
“唉,为师忽然有些想那小道士了。”
“先凑合吧师父,这贺凉州才经过大旱,没什么好吃的。”
陆良生咬了一口饼子,指尖拨去一页山海图志,这种志怪小说,让他在路上看得入迷,自从知道里面记载的那种人芝是真实存在的,有时候会想,往后会不会有缘碰上书中记载的其他凶兽或灵兽。
看的忘神时,解下腰间的黑纹葫芦,拿嘴扒开塞子,灌了一口酒,惬意的横躺下来,伸手去抓地上另一块饼子。
“为师的葫芦被你拿去装酒,现在还想抢为师吃的?”
蛤蟆急忙扑过去,将地上那张饼子,抱在怀里就转去一个方向。
呵呵。
这一幕,令得画轴内,传来红怜的轻笑,此时屋内昏暗,外面又是连天小雨,出来倒是无妨。
聂红怜飘出画卷,蹲在书生旁边,俯身闻了一下,纤弱的小手在鼻下连连扇了扇。
“公子,你身上都臭了。”
“等过了这边再洗。”
陆良生阖上书册,坐正靠着墙壁,书本在手心里砸了一下。
“忽然想起来,没给老孙留口信。”
另一边,蛤蟆道人盘腿坐在地上,转过脸来,看去徒弟,两腮一鼓一收,挤得蟾眼都眯了起来,使劲嚅着嘴里的饼子。
“你有空关心这个,不如想想晚上吃什么?一路慢吞吞的,想饿死为师啊。”
红怜撑着下巴,半空飘来飘去,点了点头。
“是啊,公子,我们走的这么慢,在等谁?孙道长吗?”
指尖快速翻过书页,陆良生听着屋外滴答落下的雨声逐渐化作哗哗的声响,他摇了摇头。
“不是,你们也见过的,法净和尚,来贺凉州后,他如果还在这里,应该能感觉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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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屋内女鬼忽然偏头望去门外,蛤蟆道人跟着停下咀嚼,嘴里含着还没磨碎的饼子,鼓鼓囊囊的趴去地面。
“好像不是和尚。”
外面响起马鸣,还有车辕的声音,片刻有人大呼小叫。
“快点,把马栓上,进去避雨。”
“来了。”
“咦,这里怎么有一头驴。”
“应该也是和我们一样,路过避雨的。”
沙沙沙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五男一女,还有七八岁大的孩童带着一身水汽匆匆进来,见到里面一个书生坐在地上,靠着墙壁看书,当中一个中年男人略微朝陆良生拱了拱手,算是唐突间的问候。
“我非此间主人,也是来避雨的,诸位随意。”
陆良生起身回礼,又坐下来,看去那边几人一孩子,真是似曾相识的一幕啊,上次也是这般遇到陈靖的,便是不由多看了那孩童一眼。
孩童也正看过来,双瞳一褐一蓝,颇为奇异,看着那边朝他微笑又埋头去看书的书生,孩童下意识的轻轻拉了一下身旁的父亲,小声道:
“爹,我们赶紧走吧,那边那个人,还有一只大蟾蜍有些古怪。”
中年男人看了看陆良生,又回过视线,落在孩子脸上,眼神严厉。
“拓儿,不得无礼。”
“哦。”
孩童有些不服气,偷瞄了一眼那边的书生,回到母亲身旁,四个看似护卫的男人在周围坐下,小声聊起天。
“原以为大旱过后,会好走一些,才出来就碰上大雨。”
“好在夫人娘家距离这边不远,也不知道遭灾没有。”
“少说两句。”
听他们口音,应该是从北周来这边省亲的。
陆良生视线扫过他们,正好自己也要去那边,干脆过去攀交几句,顺道打听一下北周的情况。
拿捏了一下想法,正将书阖上,远远的一声佛号在外面传来,声如洪钟。
“我佛慈悲!”
陆良生笑了起来,听到这声磕绊洪亮的佛语,便是知道谁来了,那边避雨的几人却是被吓了一跳,转过头,脸色表情顿时一变。
只见房门外,一个身形胖大的和尚挂着佛珠,淋着雨坦胸走来,手中还提一个大黄布袋,低头侧身收敛肚皮才勉强进来。
法净竖印朝那几人礼佛。
“贫僧,法净,见过,几位施主。”
目光如同陆良生一样,多看了妇人身旁的孩童一眼,随后才来到书生对面,满面红光的盘腿坐下。
“陆道友,别来,无恙。”
那几人这才知道这满脸横肉,膀大腰圆的和尚是来见邋遢书生的,一个体大如山,盘腿坐头顶也快顶到房顶,一个身材匀称,面容俊朗,浑身一股酒气。
两人这般对坐,怎么看也颇有些怪异。
中年男人想起儿子刚才说的话,朝四个护卫还有妻子压低嗓音。
“此间不易久留,我们赶紧上路。”
几人迅速收拾了一番,带着那名双眼双色的孩童出去,一阵马鸣、车辕声后,在雨中渐行渐远。
陆良生收回目光,将葫芦递过去。
“大师刚才也看见那个孩子了?”
“天生,灵根。”
胖和尚的修为比陆良生要高上不少,进来时,一眼就看到的不同之处,不过也没在这件事上纠缠。
摇头拒绝了酒葫,问道:
“陆道友,怎么来,了贺凉州?”
“无事一身轻,随意走走,顺道见见故人。”陆良生抿了一口酒水,从袖里掏出一包干粮,都是途中买的饼子,分给和尚一张,笑道:
“之后,想要去北周看看,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倒是大师怎么还在贺凉州?”
这位出家人洒脱,法净闻了闻饼子,像是许久没有吃过,大口大口咬下塞进嘴里咀嚼,就连嘴边的饼渣也一并抹去嘴里。
“贺凉州,还有,许多无家可归,之人,贫僧四处,奔走收拢,交还官府安置,若有,愿意修行的,贫僧带,他们回,万佛寺。”
陆良生微愣一下,之前也是知道和尚要做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久了,还在一直做。
起身洒开宽袖,朝法净拱手施礼。
“大师,才是大德高人。”
和尚撑着膝盖站起来,摆了摆手,结巴道:
“当当不得,贫僧,不过学陆道友,舍身向善,罢了。”
脑袋咚一下,撞在房梁,偏斜的房顶嘭的一下倾倒下来,茅草、砖块洒落一地,外面的老驴被淋到雨,甩着缰绳嗯哈嗯哈的乱叫。
两人站在没了房顶的屋中,互相看看,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
哈哈哈哈!
洪亮大笑传开,落下的雨线瞬间震的絮乱推开,远方雨幕里,仓促离开的几人,听到这两声大笑,浑身一抖,促马更急。
“快走快走!”
“驾!”
笑声过后,雨线重新垂直落下。
“看来今日不能和大师久谈了。”
书生挥袍给那边的老驴施了避水的法术,将黑纹葫芦系在了腰间,忽然想起一件事。
“大师回去后,不妨帮我一个忙。”
“好!”
“大师不问问是什么就答应?”
胖和尚摸着肚子笑起来,捡起大黄布袋抗在肩上。
“你的事,绝非恶事。”
陆良生也笑起来,将书架提起放到驴背,捡起地上的师父放进隔间,转头面向法净。
“其实也非什么大事,大师离开贺凉州后,若有机会遇到孙迎仙,转告他一番,我去了北周。”
说完,拱手道谢一番,牵着老驴慢慢走去雨幕。
“大师,告辞!”
法净朝远去的书生礼佛一揖。
“陆道友慢行。”
叮叮
铃铛声,隐约还在雨幕中传来。
第一百二十章 渡船
春雨一连几日,白茫茫的水汽在密林间延绵开去。
老驴欢快的甩着秃尾巴,伸着舌头去卷地上的嫩草,抓着它两只耳朵的蛤蟆道人,控制平衡时,拿蹼打它。
“叫你别学老夫,还学!”
书架里,聂红怜哼着欢欢喜喜的曲儿,偶尔嗖的一下,探出手臂,将路旁的野花摘去,阴风轻轻一吹,花瓣脱落,飘去后方,落在脏兮兮的书生袍上。
陆良生指尖将花瓣夹在手中,笑了笑,脚步虚浮,摇晃的跟在后面,拿过腰间的葫芦,拧开木塞,仰头倒了一口。
只有点点滴滴凉意的在舌上化开。
“呃,没酒了开来一个葫芦还不够啊。”
自言自语般的嘀咕,陆良生又抖了两下酒渍入口,就真的一滴也没有了。
外人看来,陆良生活脱脱就是一个酒鬼书生,甚至还有点神智不清,可那边老驴上的蛤蟆和女鬼知道,书生比谁都清醒,只不过是想不停的喝酒来麻痹自己罢了。
曲儿停下,红怜飘进雨幕,看向跌跌撞撞在走的陆良生。
“公子,快点。”
“嗯,就来。”
听到回应,聂红怜有些担忧的望去驴头上的蛤蟆。
“蛤蟆师父,公子以后都会这样意志消沉吗?”
相对于红怜的担忧,蛤蟆道人反而不在意徒弟现在的状态
“无碍,你不懂男人,意志消沉不过暂时的,而且这种状态对修行中人是极好的磨砺,一旦看破明悟过来,哼哼,那就不一样了,老夫当年也是这般过来的,呱。”
某一刻,他又想起某座山里,埋下的女人。
恢复修为后,该去看看了,过去这么多年,也不知还在不在。
想了片刻,蛤蟆系了一根野菜在绳子上,用木枝挑着,引老驴前行,回头鼓着蟾眼大声催促一番。
回正过来,摇了摇头。
唉,老夫真是操碎了心。
一鬼一蛤蟆并不知,陆良生一路醉酒,却是从未停下修炼,乾坤正道的修行也不知是不是受过天雷一劫后,有了些许变化,隐隐到了瓶颈。
而途中翻看山海图志随着修为渐进,从画、字也有了一些感悟,这种感悟让他有些说不出来,翻看其他书籍却是没有。
“难道只有山海图志这本书才行?”
甩开混乱的思绪,陆良生蹒跚摇晃的脚步极为稳健,饶是崎岖的路面,也能如履平地,听到红怜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