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剑人间-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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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良生牵着老驴走进城门,途中再没遇上什么意外。
街市之间,行人熙熙攘攘,有序而嘈杂。
入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将恩师王叔骅给的那封信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考取生员后,陆良生已经算是半只脚跨入仕途、读书人的圈子,第一时间是要拜会的。
“周瑱”
孙迎仙凑过来看一眼,耸耸肩膀又转开身:“你们读书人的事,本道就搅合进去了,四处去逛逛了。”
“嗯,你去逛逛周围也好,不过先去客栈落脚。”陆良生收起书信,与道人一起穿过这条长街,寻了客栈比较集中的街市。
找了几家,发现都已经客满,一打听,才知晓今年开秋闱,路程稍远的生员,提前就来了城中,预定了房间。
之后,又走了两家,才找到名为福瑞的客栈,将老驴寄存在客栈后院,开了两间客房,陆良生沐浴换了离家时新买的衣裳,一边系着纶巾,一边对踏上盘着的蛤蟆开口。
“师父,离开富水县时,恩师让我到这边后拜访他一位旧友,等会儿我就去看看,不管在不在,礼貌还是要做到的。”
蛤蟆道人大喇喇的趴在被褥上,这一路上关上狭小的书架小格子里,四肢都曲的恼火,听到徒弟的话语,抬起蛙蹼无力的挥了挥。
“你自去就是,为师有女鬼陪着,出门的时候,记得让店家送点饭食上来,放到门口。”
“好,但千万别吓着别人。”陆良生笑笑,“晚上可能会在那边留下吃饭,若有好吃的,就悄悄捎回来一些,给师父尝鲜。”
言罢,也不打扰蛤蟆道人休息,悄然退出了房间,外面孙迎仙早就等候了多时,见到陆良生出来,打了一个响指,然后将手伸了过去。
“拿点银两给我。”
“你没钱啊?”
道人将腰间唯一的黄绸袋子打开,“除了黄符,和降妖镜,你看本道全身上下哪里还有放钱的地方?”
“那你省着点,出门我也没带多少。”陆良生数了几颗碎银子给他,两人出了客栈便分道扬镳。
秋闱将在三个月开始,此时河谷郡各条街道都颇为热闹,显得拥挤,陆良生也对这座大城有些新奇,高高低低的楼舍,挂着门幡的酒肆、茶肆喧嚣,人雅客高谈阔论关于秋闱的试题,偶尔也能见一两个武人背着兵器穿过街道,走进不远的青楼,没有点上烛火的灯笼下,穿着花绸的妓子依着木栏,微笑的看着过往的行人,也有哼着歌曲,憧憬往后。
陆良生走过繁华的长街,喧嚣渐渐退去,按着地址找到周家的位置,长长的青砖院墙透着古朴,几颗苍松的树枝从里面伸出来到街上,前方高高的府邸大门,挂着两盏红灯笼,门口两尊石狮子几座爬上了苔藓。
大院老树,显得安静、温润。
陆良生看了眼门匾上写着的周府二字与之前富水县见过的陈员外家院门相比,多出一份简朴和大气。
敲响院门后,老迈的门房出来,接过信函后,又看了面前的书生两眼,像是在打量,领到门房那里稍待,便是进去通报,不久,一名管事接待陆良生,迎进客厅。
一路上,陆良生不免朝四处看,周围多花圃盆栽,远处还有凉亭阁楼,算不得奢华,却相对雅致许多,不过总给人几分阴森的感觉。
府邸中丫鬟仆人似乎有些少,偶尔碰上,这些人大多沉默,神色古怪,有种匆匆忙忙的感觉。
陆良生看着一名侍女放下茶盏,匆匆离开,但初来乍到,他也不好多问,不多时,离去的管事又回来,他前面半步多了一位老者,须发斑白,梳理的整齐,身上袍子朴素。
这边,书生放下茶盏,起身施礼,通报了姓名,过来的老者便是周瑱,语气和蔼,招呼陆良生坐下。
“我与叔骅公相识十余年,想不到竟在富水县而不知,这几年,他可过得好,身体还行吧?”
老人说着这番话,也在端详对面书生。
陆良生坐下来,拱手:“恩师身体精神很好,出门时,还走到城门送行。”
“那我就放心了。”
周瑱点了点头,大概之前已经先看过了书信里的内容,知道王叔骅的嘱托,便是与陆良生说起秋闱的事,顺便考验一下他的学业。
“唔。。你恩师信里说你天资不错,可惜学业日短,根基不牢,你跟我来。”
老人说话诚恳,找良生招了招手,让他跟着在后面,转去后院的书房,里面仅有三个书架,一张紫檀书桌,笔架悬着大小不同的毛笔,还残有墨汁,想来之前才动过笔。
“往后,你来这边,这里的书,你可随意翻看,对了,良生,你喜好什么书?”
陆良生伸手拂过书架上整齐排列的书籍,随后笑着回道。
“这倒是不讲究,除了学业要用到的,平时也会看一些志怪、野史之类的小打发时间。”
老人接下来倒也没有说些什么,比如指责不务正业,偏离正道之类的话语,反而笑呵呵的从架上,取过几本书。
“能看书就是好事,志怪野史这类章,往往也会有生活中浅显易懂的道理。”抽出其中一本,递过去。
“这本山海图志,既讲了各地风情,也有荒诞的野兽,甚是有趣。”
陆良生接过那书,翻了几页,都是简单的几句话,概述了荒诞的地形,或奇怪或凶恶的野兽,旁边还配上了插图,都是从未见过的形象。
那些写书的人,怎么能想到这些怪模怪样的怪兽。
要是我用幻术重新画出来给红怜他们看看应该有点意思,说不定还能吓到不少人。
想到外人见到这些图画上的怪兽活灵活现的样子,陆良生忍不住笑起来,之后请教了老人关于学业上的问题,毕竟学问一途,永远没有尽头。
不知不觉时间已至黄昏,书房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有人在外面低声说道。
“老爷,小姐又犯病了。”
陆良生放下书册,微皱起眉头,看向对面的老人,周瑱脸色不是很好看,说了句:“良生稍待。”
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屋里,陆良生也不想偷听,可修行以来,耳目变得比常人灵敏,想不听都难。
“。。何时犯病的?”
“就在刚才,吃药也没用。”
“可去找去了郎中?”
“已经遣人去了。。。。。不过老爷,我怀疑小姐是中邪了。”
“不得胡言乱语。。。。。。什么中邪,只是头疾罢了。”
“可。。。。。老爷,那每晚在府里出现的老妪。。。。。。”
病?
老妪?
陆良生眉头更紧,听声音应该是之前的管事。
第五十一章 老妪
陆良生只是略看过几部医书,但并不精通,此时有心,也不敢贸然去帮别人医治。
待外面说话暂落,他才起身拿着那几本书走出,朝檐下出声的老人告辞。
周瑱点点头,与这晚辈一起走去前院,送他出门,大抵也有散心的心思。
“原本还想和良生多谈,可家中出点小事,不过,我已让厨房那边备了晚宴,饭点时,我派人过去寻你,不知良生下榻何处?”
老人家还是不错的。。
陆良生心里感叹,至少他遇见的人当中,除了那个已死的陆二赖,为富不仁的陈家父子。
想起之前在书房听到的那番对话,忍不住还是开了口。
“刚刚。。我听到周老和管事说话,说来有些冒昧,但还是想问,府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家中之事,老人似乎并不想被人知晓,可眼下被说破,两腮鼓胀起来,犹豫了片刻,还是叹了一口气。
“家中确实出了一件事,老夫有个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最小,也在城中与一户人家定了亲事。”
老人的言语里,慢慢将事情来龙去脉讲出来。
大概三个月前,老人的女儿忽然得了一种怪病,每到夜晚熟睡,就像有无数人在她耳边说话,有男有女、甚至还有马嘶、车辕之声,恍如身处闹市。
起先并不在意,以为只是做了奇怪的梦,然而第三天后,开始头疼欲裂,整个人倒在床上再难爬起,精气神退去大半。
听到这里,陆良生忍不住想起之前恩师对他用过的入梦之术。
难道有人对周家小姐用了吸人阳气的邪术?
走出廊檐,他随口问道:“那管事还说起过一个老妪这又是怎么回事?”
提到老妪二字,周瑱紧抿双唇,似乎陷入回想里,好半天才继续说下去。
“那个老妪。。府里上下,都不认识,就像凭空出来的,只要小女犯病,必然会出现,绕着房舍转来转去,府中丫鬟仆人见过数次,口鼻还不停喷出水来。”
“周老可见过?”
“老夫却是一次都没见着,只是觉得事情太过诡异,才让一些丫鬟仆人看错了。”
一老一少言谈间已走到庭院,后方有仆人追上来,气喘吁吁喊道:“老爷,小姐这次病的厉害,人像是发疯了一样,乱砸东西。”
“良生且自去,眼下不能多陪了。”
周瑱心里也有些慌乱,招来一个护院,让他送书生出府,然后转身就跟着那仆人返回。
天色渐渐沉下,刮起了风,陆良生看着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书册,不等旁边的护院开口,快步跟在老人后面。
还未到侧院,远远的,能听到有女人的嘶喊,乒乒乓乓摔砸东西的动静,院内数名丫鬟站在门外不敢进去,其中一人脑袋、脸上还有血迹,相比是被周家小姐给误伤的。
见到周瑱过来,一个个慌乱的站到两边,恭谨的垂下头。
“老爷。”
这时,后院的周夫人也闻讯赶来,与丈夫一起冲跑进女儿的闺房,陆良生远远站在房门口,女子家的闺房,自然不便进去的。
只见呯的一声,有东西丢了出来,一面铜镜叮铃咣当摔在地上,周瑱护着妻子也退到门口,还在朝房里的女儿劝说。
攒动的间隙之中,依稀能见到周家小姐,头发蓬松散乱,一身亵衣、亵裤捂着脑袋发狂嘶喊,原本端庄的面容,扭曲狰狞,脚边一片狼藉,全是被扫落下来的书籍、装饰之物。
“啊啊啊”
指间扯下一缕缕头发,鲜血淌在脸侧,娇容扭曲的哭喊。
“爹。。娘。。蓉儿好痛。。好痛啊啊啊”
一下扑在地上,泪水、鼻涕沾着灰尘糊了一脸,像条蛆虫般扭动起来,令得外面的周瑱夫妻、丫鬟脸色发白。
“女儿啊我的蓉儿啊,老不死的,你快想办法啊!!”
“老夫又非郎中,怎的有办法!?”
“怎么办。。小姐变成这样,怎么办啊。。”
慌乱言语声里,陆良生仔细端详扭动的身影,垂散的发丝间,大睁的眼眶内,眼白多过黑色,瞳孔失焦。
“可能真是中邪了,先让她安静会儿。”
宽袖下,掐出指决,隔空指去屋内,一股暖意传遍地上扭动的女子,挣扎嘶喊几声后,渐渐安静了下来。
“蓉儿!”
周夫人大喊一声,冲进去时,陆良生撤了法术,转身悄然离开,一路出了周府,回到福瑞客栈。
一楼大厅众人吃饭的嘈杂声里,上了三楼推开房门,就见孙迎仙坐桌前,蛤蟆道人站在桌上,伸出蛙蹼,两人正在划拳,旁边还摆了一坛酒。
“你们”
孙逸仙拍掉坛口的泥封,倒了两碗酒水,嘿嘿直笑。
“两个人实在有些无聊,本道教蛤蟆师父喝酒划拳,才刚开始,你要不要来?”
窗边,看着外面夜晚街道的聂红怜飘过来,将门扇阖上。
“公子不是说要在那边吃完饭才回来吗?怎的这般早?”
陆良生放下那几本书册,走去铜盆洗了手,回头走到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粒花生。
“那边出了点事,周老的女儿,好像中邪了,自然就没晚饭吃。”
说着,他看向道人:“这可是你拿手的,跟我过去帮忙吧?”
“不去,这种千金大小姐,碰又碰不得,还要隔两三丈施术,看不起人!”孙迎仙对此好像有些不爽,想来之前遇到过这种事。
眼下还是拉着蛤蟆道人喝酒划拳,对于陆良生的提议,压根不放在心上,但还是补充了一句。
“再说了,你和那家人关系不错,出手也顺理成章嘛,说不得还能成就一段姻缘。。哎哟!”
呯!
摆在梳妆台上的铜镜,忽然飞来,砸在孙迎仙头上,后者抱着脑袋,从座位上跳起来,目光扫来扫去。
聂红怜神情专注的看着指甲,翻来翻去的看。
“有些人,说话小心点说不得下次飞来的就是一把刀。”
“你!”道人气的说不出话来,哼了声,重新坐下,以防万一这次是面向女鬼的方向,方便盯着对方。
陆良生没好气的看着他们,原本想说的话,又憋了回去,视线只得投向师父,蛤蟆道人直接摆了摆手。
“这等小事,也配让为师出马?”
喝了一点酒,蛤蟆道人兴致变得高涨,催促孙迎仙再来划拳。
屋里吵吵嚷嚷的响着一人一蛤蟆的高喝,女鬼站在窗前挥舞长袖哼着戏曲儿,偶尔还把脑袋探过墙壁,引来隔壁一阵惊声尖叫。
陆良生躺在床上,想着之前周府发生的事,还有周瑱讲的老妪过得一阵,忽然响起敲门声。
屋里顿时安静了一下,孙迎仙满脸通红,带着酒气将门打开,一个青衣老汉站在门外,朝里看了看,拱起手。
“请问陆良生,陆郎可在这里?”
孙迎仙转身,朝床榻上喊道:“找你的。”
随后,又回到桌前,书生已经走到门口,朝那青衣老者拱手:“在下就是陆良生。”
“老汉是周府中的仆人,家中老爷已经备好了宴席,请陆郎过府用饭。”
“嗯,这就去!”
陆良生让那老者先行,回到屋里拿了随身那杆毛笔,又叮嘱了道人:“别让我师父喝太多酒,不然会有麻烦的。”
道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你且去就是,本道知晓。”
待人走后,站起来,一脚踏在凳上,挽起袖子:“老蛤蟆,来!今日不灌翻你,本道就不姓孙”
“哈哈。。老夫还未输过!”
夜风拂过长街,伸出院墙的老松哗哗的摇曳。
陆良生敲过院门,很快被管事请了进去,前院大厅渐有人声传出,传菜的女婢走过檐下灯笼光芒。
大厅的圆桌,摆下丰厚的菜肴。
“良生过来了啊。。下午时,被家中一些缠住,来来,快落座。”厅中的老人,些许因为女儿的病情平复下来,心情舒缓了许多。
两人一落座,就有侍女过来斟酒。
陆良生先一步端起酒杯:“周老说这些就有些见外了,往后我在河谷郡,还有学业上,有许多地方需要请教的。”
敬了敬,与老人轻碰杯边,一口饮尽。
“好好身边有你这青年才俊探讨学问,也是一桩美事。”周瑱笑着放下酒杯,让旁边侍女斟满,继续道:“当年,老夫也是和你恩师这般喝酒畅谈,一晃就是几年过去了,他和我也都这般老了”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又将满上的酒杯一口气喝尽,想来陆良生来之前,他一个人就喝过不少了。
“曾经还笑话他,可到头来,反倒是羡慕叔骅公,无儿无女的,没有牵挂唯一心疼的女儿,又遭了这般难,老夫真的不知到底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