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九部-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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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 驸马木易
韩德让紧紧盯着萧太后,神情格外严肃,如临大敌般说道:“皇上,还是小心谨慎为是。博古鲁死得蹊跷,而且从他吐沫中竟能爬出蛇儿来,你想以这等寒冷的天气,怎可以出现这种怪事?”耶律隆绪一想起刚才那可怕情形就头皮发麻,这时一听韩德让的话,立时脸色骤变,周身发冷,道:“那……那……母后会不会有什么危险?”韩德让道:“那也说不定!”
耶律隆绪心中惴惴,急忙回头冲惶恐万端的萧燕奴喝道:“再去请太医来,多请几个。”意思是,死了一个再顶上,不把太后治好,谁也不许活。
萧燕奴拼命的点头,匆忙往外逃也似的跑,刚到门口,便觉眼前红影一闪,避之不及,顿时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她蹭了蹭脚,正要怪责喝斥,抬头看时,却见是一个满脸惶急之色的美貌女子,识得正是驸马木易的妻子铁镜公主,连忙避让道:“公主!”
铁镜公主也不理她,径直急急的闯入房来,一边关心叫道:“母后,母后……”瞥见皇帝在侧,也顾不得什么君臣礼仪,直接问道:“皇兄,母后怎么啦?病得厉害吗?”抬眼四下一瞧,“咦”了一下,道:“怎么不见御医?没叫御医来为母后请诊吗?”
耶律隆绪见她忧急,道:“皇妹无需着急,母后病情无甚大碍!”铁镜公主脸色微缓,上前要去瞧萧太后。韩德让微微侧身,道:“公主,太后正昏睡之中,还请千万不要触碰太后身体。”铁镜公主应了一声,也不多想,瞧着太后气象温和,只道太后也没有什么大病,最多就是受了惊吓而已,而之所以说惊吓,那是她从驸马木易口中听来的。
木易伤势很重,但他体质向来硬朗,便也没显得奄奄一息的盈弱堪堪,到得第二天,他的精神状况便大有好转。铁镜公主起先怕他伤势发恶,未免有些哭哭啼啼的。木易苦笑道:“我这不活得好好的吗?哭个啥?”铁镜公主抚着他的手,道:“你看你,都伤成这样了,我能不哭吗?”顿了一下,又道:“我跟你说,若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要我们娘儿两怎么办?”木易反过来握着她的手,只觉她的手抖动着,显然内心里极是害怕失去自己,不由很是感动,诚声道:“公主,别多想了,我不会有事的。对了,母后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铁镜公主叹口气,道:“我正要问你呢?你们前天到底遇到了什么?怎么太后一回来,将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木易心中一颤,手中不觉微微一紧。铁镜公主诧异道:“驸马,你……你怎么啦?”木易慌乱道:“没什么。那天我们在神乳峰遇到了刺客,那刺客当真是厉害,太后可能是受到了惊吓吧。”心中却想:“太后之所以如此关门不出,定然是因为玉镜公主的死而伤心了。这事儿太突兀,我现在也不能向公主明说,否则她一定会受不了这个打击。”这麽一想,脑海中不由忆起当年雁门关外那一场惨烈大战,自己的父亲和兄弟一个个壮烈殉国,唯独自己却苟且偷生,成了仇敌萧太后的驸马。这对他来说,内心的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又有谁能够了解呢?他的心针刺一般的痛,引起身上的肌肉不停的抽搐着,以致他的指尖深深刺入了铁镜公主的手背而不知觉。
铁镜公主手中一痛,险些叫出声来,但这种现象已发生过很多次,她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痛,也习惯了默默去忍受。她不用去探究,也可以想象得到,一个人在痛苦中挣扎的时候,是多么的无助。这些都可以在驸马的眼神中看得出来,但她从来也没有去问过,虽然明知道驸马心中一定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因为她深爱着这个叫木易的男人,宁愿错觉的去避免一些可能残酷的真相,希望能够用爱来化解一切浮生的迷布,也让他知道,无论怎么样,她从来也不会在乎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过去。但这一次,他伤得重,她痛得深,当木易的指甲再一次刺入她手背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这种煎熬,问道:“驸马,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我们是夫妻,你说出来,我们一起去面对,我不想你一个人就这麽深深痛苦着。”她的手也在颤栗,木易的目光轻轻滑过她的手,看见了她手背上淡淡但新鲜的血痕,还有往日存留不曾消退的累累伤痕,让她原本白嫩的手格外显得惊怖狰狞,不禁心头猛然一颤,震惊道:“公主,你手上……这些血痕都是我抓的?”铁镜公主微微一笑,道:“没什么,我是你的妻子,只要你好我哪怕受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木易难过而爱怜道:“公主,公主,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麽好呢?你越对我好,我就越不知所措。”铁镜公主悲哀道:“难道是这样吗?我对你的爱给你的难道只有负累吗?驸马,你千万不要乱想,你有什么为难之处,就跟我说,就算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去面对去承担。”木易无奈叹息道:“怎么面对呢?我都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心中想道:“国恨家仇,我却无能为力,叫我怎么去面对?”
铁镜公主痴痴的望着他的脸,目光中充满了一切包括过去、现在,未来所有刻骨铭心的柔情。好一会之后,她打破悲伤而无奈的的气氛,说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木易一怔,手中不觉一紧,这次他没有抓铁镜公主的手,而是紧捏着自己的手心,颤声道:“你……你知道什么?”铁镜公主微笑着点点头,道:“我知道,你心中是因为我而感到为难,是不是?”木易没有回答,铁镜公主又微微道:“你不应该这样的,没有什么可以让你感觉到难以取舍,你应该挺起胸膛去面对,无论多大的危险,我一定会和你一起去承担。因为……”顿了一下,仿佛是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她又接着说道:“因为你是英雄的杨家人!”
木易“啊”的一声,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冷汗从额头滚滚而下。她竟然都知道,却从来也没有多问过一句。木易这一刻的内心震撼,仿佛撕裂了他身上的伤口,痛得鲜血淋漓,强作一丝冷笑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那你怎么不去告诉你母后,也好邀功请愿?”
铁镜公主浑身颤栗,只觉委屈极了,泪珠都在眼眶里打转,正要说话,忽然听得门外有丫鬟急叫道:“公主,公主,不好了,太后病得很厉害晕过去了!”珠帘碎响,一个身着布袄,眼睛很水灵的丫鬟从外面闯了进来,一见二人神色不对,便嘎然而止,惶惑的望去他们,生怕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铁镜公主吃了一惊,惊望着这丫鬟,道:“你说说什么,太后晕倒了?”那丫鬟怯声道:“我也是刚刚听说的,说是太后病得晕过去了。”铁镜公主有些急了,站起身来对木易道:“驸马,你千万不要多心,无论怎么样,我永远是你杨家的媳妇。现在母后病了,我先去看看再回来陪你!”说完对丫鬟吩咐道:“好生照顾好驸马爷,若有什么事就让唐姑娘过来帮衬帮衬!”这才匆匆忙忙去了太后寝宫。
木易目送着她出门而去,心中乱潮起伏,越乱思危的想了一阵,竟然有些浑浑噩噩起来,便闭上眼睛想要睡一会儿,却根本无法入睡,只得对那丫鬟说道:“鹭儿,麻烦你去请唐姑娘过来,我想和她说说话。”
第十 唐琳
那丫鬟鹭儿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道:“驸马爷,你身上有伤,还是多歇息一会吧?”木易微笑道:“鹭儿,别担心,我闷得慌,还是烦你去请唐姑娘来,好吗?”鹭儿见他执意如此,也只好去了。过得不大一会,房门“吱呀”一响,一个身着契丹服饰清风秀丽的女子随鹭儿走了进来,正是唐门的四小姐唐琳。
原来当日在“青城卖刀”会上,唐琳因为爱慕萧延宗而为他挡箭深受重伤。后来萧延宗从妹妹萧瑶口中得知父亲萧楚衣急召,只好带了家将匆忙赶回辽国。只是唐琳伤势未好,迫不得已之下,他只好也将唐琳一并带回辽国,打算待她养好伤后再护送她回南朝。
哪知他一回到家中,才知道父亲急召他回来,是因为身为丞相的萧楚衣被政敌诬告,说是萧家父子勾结南朝汉人,企图谋反叛国。萧太后震怒之下,派人一查,果然查出一些端倪,而且还查到萧延宗屡屡前往南朝“活动”,行迹确然可疑。于是政敌又出具一封绘声绘色的诬告信,说是从一名被杀死的南朝密探身上搜来的。信上说南朝皇帝答应,只要萧楚衣父子在未来北伐的战争中,以里应外合的汹势,帮助大宋帝国消灭大辽朝,便可就地称王为受封皇帝。为表诚意,特遣使送来大宋饷银和官方文牒。
萧太后一看,龙颜再怒:“那还了得,速速搜查丞相府!”果然一搜之下,真的搜出了不少大宋饷银和一张宋皇帝手喻文牒。这一来,种种证据确凿,更是将萧楚衣一家彻底打下深渊。
萧太后由此痛心疾首,便不顾一切决定要将萧楚衣拘捕治罪。萧楚衣遭逢此冤,虽然事先得到讯息,这时也是百口莫辩,为表赤胆忠心,暗中将女儿萧瑶送出辽国,让她前往大宋急急寻回萧延宗,好向太后表明忠义:我若叛国,又如何要让儿子回来白白受死呢?当然他这样做的目的,除了明志之外,那便是不忍心女儿送死,有意送她出去避祸。
萧瑶出门之时,听到门后的母亲悲伤地哭泣,她却没想到,这一去竟是生死离别。萧延宗从妹妹口中得讯赶回家中,才明白自己匆忙回来,竟只是回来“送死”而已,不觉很是震惊。但他却丝毫也不怨怪父亲,反而执了父亲双手,坦然说道:“若能以死报表忠心,孩儿死不足惜!”萧父暗暗垂泪。于是父子为了不连累旁人,急忙疏散家财,将家人护院都遣散去了。不过除了几个家人离开之外,大部分家众愿意留下来与主人同生共死。
萧楚衣和萧延宗父子都是感动不已。关于萧家变故,唐琳却是被瞒在鼓里丝毫不觉,最后萧延宗为了保她安危,只得将她托付给好友驸马木易。直到几日后,唐琳了解真相却为时已晚,萧家一门俱被打入了死牢。
唐琳知道萧家遭了劫难,甚是震惊和悲痛,决定不顾一切也要救出萧延宗。驸马木易怕她冲动做出傻事,便好生劝说,说是朝中有大臣准备力保萧楚衣,要她静待观变。唐琳面对木易厚意诚心,自然不好过于坚持冲动,只好住在驸马府宽心以待。
可惜天不佑人,最后萧太后为平息朝中支持派和反对派之争,决定以“天意雪晴”来定萧家生死。结果这场大雪一下竟是数日不晴,眼看十五天的雪期一天一天的迫近,唐琳原本安静下来的心又开始躁动着急起来,忍不住总会一个人偷偷摸到天牢附近望墙而哀,哪怕风雪割人,又何而惧?
唐琳进得房来,大约是在外面呆得久了,脸蛋儿被冷风冻得红扑扑的,搓了搓手呵着热气,道:“木大哥,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你身上有伤,可不能太劳神哦!”木易笑道:“哪有那么严重,这要死不活的躺了几天,可真是闷煞我了。”又对丫鬟鹭儿说道:“鹭儿,这天冻得很,快去倒觚热茶来给唐姑娘暖和暖和手。”鹭儿乖巧的应了一声便去了,转息一觚热茶端上来,热气氤氲的透着一股清香。鹭儿道:“你们先聊吧,有什么事唤我一声就是。”便微笑着掩门而去。
木易这才敛了笑容,望着唐琳严肃的说道:“唐姑娘,你又去窥探天牢了?”唐琳明媚的神色忽然显得无比得悲伤,点点头哀声道:“不论怎么样,我一定要救出萧大哥。”木易道:“天牢守卫森严,你根本没有机会的。”唐琳面逞一片为爱情奋战到底的坚毅之色,说道:“没有机会我也要去试一试,哪怕是死,我也要和萧大哥死在一起。”木易叹道:“你千万别冲动,也别作傻事。萧延宗既然将你交给我,我得一定要保证你的安全。”
唐琳望了他一眼,感激道:“木大哥,无论出了什么事,我都不会怪你。可是如果没有了萧大哥,我也不会独活。”木易无奈道:“唐姑娘,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呢?”唐琳咬了咬嘴唇,悲伤道:“可是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起先萧太后说要以天意来决定萧大哥的生死,那时我还觉得萧太后是多么可笑,难道她还能预知下雪的天数吗?更何况天理昭昭,萧大哥一家受奸人所害,可谓天大的冤屈,这老天若是有眼,就不会要他死了。哪知,这该死的天,竟然一连下了这麽多天的风雪,难道……难道天意真的要他亡吗?”言语之下,其意凄凄,悲伤得几乎要留下泪来。
木易也长叹口气,显然并不否认她所说的话,但要救萧延宗却势比登天还难。沉默了一下,他才黯然问道:“萧太后的运筹帷幄,的确非我等所想。只是这雪下的令人心焦,你也不要太过悲伤……”他还没说完,唐琳焦虑道:“我能不伤心吗?这雪下的都快过十多天预期了,只怕……只怕到了十五天雪真的一停,萧大哥……就……就要死了!”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满眼的恐惧之色。
木易见她情绪波动,心中不觉也是隐忧起来,微声道:“你……你先别急,说不定事情总有转机的呢?”唐琳抬起头来,眼中掠过一丝期望之色,片刻便又暗淡下来,近乎绝望的道:“还能有什么转机呢?只须这天色一晴,萧家百余人性命便危在旦夕,这都已成定局,你说你说……”眼泪转了几转,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就好像置身在茫茫大海里,竟是那么的茫然无助。
木易深深自责道:“唐姑娘,当真是对不起,事以至此,我却不能帮助你什么,这心中有愧啊!”唐琳道:“你也有你的难处,这怎么能怪你呢?要怪也只能怪老天无眼。”顿了一下,又喃喃道:“如今都这样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要是武大哥他们能得到讯息赶来那该多好,说不得总能有办法救萧大哥出去了!”
关于萧延宗兄妹与武琼花左明月四人因为“碧玉七星刀”而同心结义之事,木易也从唐琳口中听说过,当时他听来只觉热血沸腾,充满了豪气干云。但一想到自身处境,可谓败军之将,苟且偷生,惘视国恨家仇,令英雄杨家蒙羞,顿时一身锐气尽失,一股自卑感油然而生。这时听得唐琳说起武琼花和左明月,心中不由一动,想道:“三江照明月,末路有琼花,他们是我大宋豪杰,我当时也只是在萧延宗房里见过他们的画像,他才对我说起。萧延宗对他们仰慕得紧,那也是英雄惺惺相惜。若正如唐姑娘所说,要是那武琼花和左明月真的来救萧延宗,就算他们武功再高,今日的情形显然远比当日青城‘卖刀大会’更为险恶,他们能否全身而退只怕是个未知数。我自知无颜于世,但无论怎么样,哪怕是要暴露我的真实身份,我也定当要助他们一臂之力!”想到这里,脸色忽地一变,不觉“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原来就这一忽间,木易突然想起在神乳峰将自己打得重伤的那个汉人,其武功之高自不必说,就他那面貌却不正与萧延宗房里画像上面的武琼花极为相似吗?木易一想到这里,不由一惊一喜,道:“正是他,正是……”一个他字尚未出口,陡然想到从手下兵将口中得知,后来突生变故,武琼花被一个黑面道人打伤而生死不知,倘若将这情况与唐琳说出,势必令唐琳心中唯一抱着的一丁点儿希望便立刻化为乌有。想到这里,木易便止口没有再说,掩饰窘态的欠了欠身,结果触动伤口,痛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