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第4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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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伦要学刘邦的,便是夺大将兵权!
刘邦曾经两度夺韩信兵权,一次是成皋之战后,那时候老刘被项羽打得极惨,靠着替身赴死,并将城内女子放出去让楚军乱哄哄地追,这才仓皇逃出。而此时,刘邦的把兄弟张耳、大将韩信已经攻下赵代之地,且就驻扎在与成皋一河之隔的地方,居然按兵不动,于是刘邦自称使者,清晨驰入张耳、韩信壁,而夺其军。韩信睡到中午起来,才得知此事,可怜他又成了光杆司令,只能在河北重新募兵去打齐国。
第二次,则是垓下之战后。项羽已死,也是飞鸟尽良弓藏的时候了,鉴于韩信之前在攻下齐地后,曾请封齐王,且在刘邦下令追击项羽之际,并未奉令率兵赶到,导致刘邦在固陵之战被项羽击败,刘邦遂不放心,故技重施,驰入齐王壁,夺其军……
刘邦之所以下手,恨的就是韩信不听调遣,而现在,第五伦也面临属下自作主张、没有大局观的状况。他打算用同样的雷霆手段,加速抵达下邳,架空耿伯昭,接过指挥权,如此方能与刘秀周旋,等后续援兵赶到,以众凌寡。
但刘邦夺兵权听上去容易,甚至有些儿戏,似乎喊上十几个大汉,一起冲入主将大帐,抢了公章……虎符别到腰带上即可。
可仔细分析,才明白此事不简单,第五伦揣测,刘邦之所以敢如此,除了笃定韩信没胆子造反外,也因为韩信麾下诸将谋士,除了蒯彻、李左车二人外,基本都是刘邦安插的丰沛人士。有这些人在,一旦韩信表现出异心,恐怕立即就会被架空。
要论掺沙子的技术,第五伦也不遑多让,耿弇手下,除了两千上谷突骑外,其余多是来自冀州的偏将、校尉,每一位都由第五伦指派。加上不同主将带兵方法大异,耿弇对其麾下将吏,虽然经常放纵其劫掠,但收买亲附却较少。
加上身边的四万之众,第五伦觉得,驰壁夺权这种事,老刘做得,他也做得!
这种想法,却在南行的第三天戛然而止,第五伦的态度,因收到耿弇的请战奏报,而产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欲以幽冀之兵为饵,拖住刘秀三五天,待援军抵达,将其歼于淮泗?”
“臣虽可能败绩,但陛下,大魏,必胜!”
这句话让第五伦颇为感怀,释卷暗叹:“若果真如此,便是予低估耿将军了。”
作为将军,最珍视的便是自己的军旅胜负,想当年,白起为了保住不败之身,三番五次拒绝秦王,就是不去打邯郸。
而耿弇竟愿将这最珍惜的“不败”打破,也要确保第五伦全局的胜利,他的忠诚,确实不能怀疑了。
“这一波,予自以为他在第一层,辜负了予的厚望,殊不知耿将军竟在第三层。”
但第五伦欣慰之余又有恼怒,耿弇的沟通太不及时,骗刘秀的同时,竟连他身边的伏隆、上司第五伦一起骗了,奏疏再慢点,恐将酿成大错,归根结底,还是自作聪明,不听调遣,这指挥权啊,还是得收!只是举措不必像计划中那般剧烈。
第五伦立刻传诏,假装自己已洞察一切:“将军深意,予早已知晓。”
“徐淮之战,攻城略地为下,诱歼刘秀为上,刘秀虽不入灵璧圈套,反攻下相下邳,然不过是殊途同归。”
“予早已派遣横野将军郑统统兵两万,自灵璧南下,绕开睢水吴军偏师,直扑临淮郡!”
“虎牙将军盖延,亦将三千渔阳突骑,星夜驰骋,将渡过睢水,与横野将军于临淮汇合。”
“刘秀借江淮舟师北上,郑、盖二将堵淮泗口,刘秀便再无退路!”
这是七国之乱时,周亚夫平叛的招数,在北方深沟高垒,不与南军交战,却使轻兵绝淮泗口,塞敌粮道,使其自溃,连撤军都成了问题。
早在得知刘秀没有攻击灵璧时,第五伦就立刻做出调整,用周亚夫故计,让那边的伏兵出动,南下迂回包抄。
一旦此策奏效,刘秀想要南撤,便只能弃舟师而走陆路,往泗水国、淮阴县方向跑,亦将成为魏军骑兵的猎物!
既知小耿打算和决心,这场仗就更好布置了,第五伦抚着唇上胡须,心中甚至有一丝欣慰。
“这一战,予在第四层。”
……
“陛下果然比我高明,早已做出了布置,可笑耿弇还打算以两万余士卒性命,来拖住刘秀,却不知圣天子的奇兵,早已逼近淮泗口。”
再看下邳这边,第五伦的诏书来得比援军快,耿弇收到后,倍感欣慰。
而光禄大夫伏隆更是暗暗捏了一把汗,前几日耿弇的态度,让他只以为此子要做韩信第二了,伏隆虽有心调解,但以他对第五伦的忠诚,仍会将自己所见一一上禀,好在如今君臣误会“解除”。
他特难免埋怨:“耿将军有此想法,何不早言?”
耿弇瞥眼看着伏隆:“此乃机密,一旦泄露,非但刘秀不会中计,我军士气也将大堕。更何况,我说了,伏大夫便不会阻止?”
肯定会,以两万多士卒性命来拖住刘秀,这么决绝的念头,也只有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的耿弇才能下决心。一想到从齐地到淮泗,千里相随的两万余将士,耿弇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让他们去死,伏隆只觉齿寒,手也止不住地颤抖。
耿弇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意味深长地说道:
“伏大夫,为将不仁,为了陛下早日一统,别说两万,就算二十万人,也得毫不犹豫扔出去,这时候,手不能发抖啊。”
伏隆摇头,他是万万做不到的:“陛下仁爱,视兵卒如赤子婴儿,亦不会如此,既然早有两部绕后,下邳一战,是否可以不打?”
“打不打,不在于吾等。”说到这,耿弇就感到头疼。
“而在刘秀。”
前日巡营后,耿弇对军中疫病,士卒厌战等问题毫不隐瞒,甚至故意令军队军容不整,希望诱惑刘秀来攻,但预想中的吴军总攻却并非发生。
反倒是耿弇布置在敌营附近的斥候来报,说是数十里外的吴军,忽然离开了营垒,陆续乘着泗水上的舟师离开了!
“难道我军援兵将至的消息,被刘秀侦知了。”
最担心的事发生了,耿弇大惊,不顾伤痛,亲带上谷突骑去追,然而等他抵达吴军营垒时,这里早已成了一座空寨,冷冰冰的泗水带走了最后一批船只。
吴军离开时还烧毁了浮桥,淮泗在腊月虽然寒冷,但却很少有彻底封冻的时候,上谷突骑只能望水兴叹,舟师顺流而行,其速不比骑兵慢,毕竟马匹跑个几十里必须歇息,而船队只需要晚上停泊,等他们搭建好浮桥,南下追到淮水边,恐怕刘秀都已经撤回淮南了。
下邳之战终究未能打起来,三军厌战、士气不振的两万余士卒可以保住性命,而耿弇又能保持他的“不败”金身了,然而这种结果,却让耿弇比直接输给刘秀更难受。
“功败垂成,功败垂成。”
他恨恨地扼腕长叹,回程的路上,旧伤再发,这下马匹再也骑不动了,竟是躺在车上回的下邳城。
而此时的下邳城,相比于小耿离开追击时气氛已大为不同,外围多了一些崭新旗帜的师旅,而抵达城南时,白门楼上,已飘扬着巨大的五彩旗。
魏皇第五伦,已随援军前锋一道,星夜抵达下邳!
眼看上谷突骑冻了大半日,士气蔫蔫的,第五伦告诉旁人:
“逼退刘秀,使其宵遁,此不战而胜也,且令士卒击鼓,以胜军振旅之礼,迎接车骑大将军!”
捏了许久的名号,第五伦总算要给耿弇了。
尽管身边伏隆等群臣都纷纷恭贺,认为刘秀这是惧怕魏皇与耿将军,故而仓促退兵,如此一来,非但彭城再不可救,整个淮北,也将拱手让予第五伦。
第五伦确实接受了他们的逢迎,脸上带着笑意准备迎接小耿归来,但心中却不太乐观。
“刘秀岂是白给之人?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
第五伦朝身边的绣衣都尉张鱼低声叮嘱:“郑统的两万豫州兵,五日前离开灵璧南下,盖延的三千渔阳突骑,与我同时出发,但骑兵脚程快,此刻不知到何处了,立刻遣人追回!”
“诏令二将,切勿再南下临淮,刘秀笃定我欲歼他于淮北,遂将计就计,假意欺身北上,实是想让我遣偏师迂回南下,而他则可乘舟师回头,配合淮泗口守军,截我奇兵!”
仗打到现在,第五伦终于看明白了刘秀的计划,简直是刀尖上跳舞,一处不慎就会全盘皆输,但偏偏还让他成了。
这一波,秀儿在第五层啊!
第601章 饮马
第五伦派出的驿骑虽日夜兼程,但想要追上渔阳突骑并不容易。
早在数日前,得到皇帝“南下绝淮泗口,断刘秀后路”的命令后,虎牙将军盖延便带着两千骑兵离开彭城,以日行八十里的速度南进。
渔阳突骑作为轻骑兵,战马没有披甲,但已经装备上了马镫和高马鞍,战马也钉了马蹄,使他们机动能力更佳。渔阳骑士们渐渐接受了这些“挂件”,更稳健的骑在马上。甲胄有车辆或驮马运载,长兵戟、矛等横于马鞍之上,只要不钻林子就行,环首刀和剑挂于腰间,身后往往还背负弓箭和轻便的擘张弩,不少人甚至还背着长方形的臂盾。
他们很快逼近了睢水,因为河水平缓,只没过胸口,全员泅渡可能会快些,但许多骑兵往河水里试探了一下就哇哇叫了起来。
“将军,水太凉,下不了脚啊。”
“丢人现眼,吾等乃是幽州人,从小便在苦寒之地过活,这徐淮南方之地,水能冷到哪去?”
然而盖延亲自一试后,发现确实凉到透心,他的军中也有水土不服的情况,导致三千突骑只剩下两千可以奔袭,这要真泅渡淌冷水,恐怕又要病倒许多。
于是只好四处搜罗民船,花了小半天时间才渡过去,也相当于给马儿休憩了,渡河后,盖延距离他的第一个目的地:沛郡符离县(今安徽宿州)也不远了。
濉河与沱河在此交汇,平原与山地在这里分野,注定此地颇为重要,古时候楚国就设置了“符离塞”作为淮北重镇。徐淮大战初起时,刘秀曾派遣偏将军左曹坚镡带兵万余来到符离,假装要北袭第五伦的屯粮大营灵璧,然而那不过是虚晃一枪。等盖延率军抵达符离城时,汉军已撤,人去城空。
渔阳突骑只随身带了五日干粮,虽还有剩余,但沿途必须抄粮以战养战,若是时间不赶,还能让骑兵烧杀掳掠一番——在魏军中,要论军纪最差,渔阳突骑若称第二,没有敢称第一,小耿麾下的上谷突骑也差之甚远,上谷兵过如梳,渔阳兵过则如篦,恐怕只有昔日新军能与之媲美。
盖延令骑兵搜城,结果粮食和女人没找到,只从一座闾左的破屋里找出一个白发老叟,因为腿脚残疾,他未能和城里人一起逃走。
“我是本城巫祝。”
老叟落到穷凶极恶的渔阳兵手里,为保性命,捧着一把符草和一枚龟甲自陈身份,说是能为“王师”算得前途吉凶。
原来,这符离最出名的物产,便是春夏时长满离山的“符草”,此草又名香附草,茎秆颇长,花朵若伞,动物不吃,南方常以此物占卜。
盖延人高马大,随意地坐在县衙寺堂上,摸着闪亮的环首长刀:“那汝便算算,我此番用兵如何?”
老巫祝显然很懂行,手持符草,在那撕来撕去,观察其纹理,装模作样地占了许久,面露喜色,朝盖延拱手道:
“将军此番用兵,必将大胜啊!恐怕能封侯了!”
盖延脸色一黑,一旁士卒则立刻斥道:“汝这愚巫,盖将军早在河济之战后,便早已受封千户侯了!”
巫祝差点咬了舌头,连忙挽救自己的失言:“封侯太小,将军足以封王!”
这下连本只想听点吉利话的盖延都受不了,赫然起身:“大胆!大魏圣天子之下,只有功公爵,没有王爵,更何况马将军、吴将军、耿将军三位功勋都不足以为王,我算什么?这老叟恐怕是吴军细作,留下来离间的,拖下去,斩了。”
可怜这老巫祝拍马屁拍到了脚上,但他的一番话,倒也点到了盖延心事。
盖延从河北之役投靠第五伦,至今也有三年多了,虽然得封列侯、杂号将军,但他在军中的地位一直不尴不尬。
带盖延投魏的吴汉,目前在并州与匈奴、胡汉周旋。
而一度让盖延心折的骠骑大将军马援,被第五伦调到了凉州平定羌乱。
打齐国时名义上的顶头上司耿伯昭,虽然盖延勉强与他共事,但小耿从来没将他当自己人,有好处总排在上谷突骑后面。
最后,盖延亦不算第五伦嫡系,思来想去,盖延也会萌生这样的想法:
“我为何就不能独领一军呢?”
什么封王、封公他不敢想,但若能混上重号将军,以后盖延便可开府统军,独当一面,不必向人低头了,他麾下的渔阳突骑们,自此也有了稳定的前程,不必再以雇兵自处。
但想更进一步,必须依靠军功,这次奉命南下绝淮泗口,就是最好的机会!
一念至此,盖延遂愉快地决定,不在符离县等待步兵了!
“我愿为前锋,替横野将军探路。”
在符离放了百余伤病,撂下这样一句话敷衍友军后,盖延率部继续往南。
沛郡是赤眉之乱的重灾区,早在桓谭、刘盆子还住牛棚的时候,本地就颇为残破,甚至到了人吃人的程度。数年过去了,淮北更加衰败,经常出现连成片的无人区,可谓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若偶遇一二还有人烟的村闾,渔阳突骑也会毫不犹豫地冲杀进去,夺走那些在乱世里苟延残喘的农夫最后一粒粮食,而后扬长而去,只留下饥民瑟瑟发抖伫立在村口,为不知如何度过这个冬天而绝望。
次日入夜,渔阳突骑奔袭数十里后,在一座废弃多年的丘墟过夜,依靠墙闾挡住呼啸的寒风。
“汝是说,此地名为垓下,便是项羽被困,汉军四面楚歌之处?”
本以为是沛郡常见的废城,但从绣衣卫的向导处得知地名后,盖延对此地平添了许多好奇,啧啧称奇地绕了一圈。
垓下废城座落在台地之上,城墙依地势而建,夯土筑成,西城墙被河水冲毁,其余墙体也因为附近居民过来搬土,加上风雨剥蚀坍毁严重。
但从墙壁上深深扎入的箭簇、地下随处暴露的白骨、锈迹斑斑的青铜戈矛,依然能窥见两百年前,那场决定天下归属的大战一角。
盖延站在危墙上,颇能感受当日情形,不过,他代入的是进攻一方。
“项羽败于垓下,便南逃乌江,而汉军则遣骑兵追击,统领彼辈的,想必就是骑将灌婴罢?”
盖延虽然出身边塞,甚至连字都不识,但灌婴大名还是听说过的,这是前朝的骑将前辈啊。
而这一仗,他奉命起到的,也是类似灌婴的作用,追击堵截刘秀!
“灌绛之功,我亦能立!”
毕竟在盖延想来,刘秀若带兵北上,被皇帝和耿伯昭以寡凌众,即便他有通天本领,也必败无疑,等刘秀仓皇逃到淮泗口时,正好被自己堵个正着。
若还未分胜负,那就更妙了,盖延和渔阳突骑便能发挥最大功用,切断刘秀与淮南联系,将淮水一线搅个天翻地覆!让皇帝看看自己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