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爱小说网 > 武侠电子书 > 新书 >

第395章

新书-第395章

小说: 新书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昨日之我,尚能称汝一声‘废帝’。”

    “然今日之我,则只能称汝为‘独夫莽’!若非圣君仁慈,勒令保护,我亦要持白刃,为天下除害!”

    好一个“独夫莽”,骂得一路上受了王莽不少鸟气的张鱼忍不住笑出了声,却又担心安车上的皓首老匹夫受不了这刺激,当场气死。

    然而让张鱼和窦融惊奇的是,被如此痛斥,王莽居然神色自若,反而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窦融,那莫非是……

    怜悯?悲哀?

    没错,在王莽自己看来,他就像一个经历沉浮后,参透世事的圣人,而窦融呢?不过是为了急着向第五伦表忠心,与新朝做切割,而泼妇骂街的可笑倡优。

    然后,老王莽便极有涵养地叹息道:“大戴礼记有言,人之道莫大于父子之亲、君臣之义。父道圣,子道仁,君道义,臣道忠。”

    “而贤臣之事君也,受官之日,以主为父,以国为家。只要有能够安国家,利人民之事,要不避其难,不惮其劳,以成其义。故其君亦佑助之,以遂其德。”

    这就是王莽对自己臣子的要求,希望个个都是没有私心的完臣。

    王莽看着窦融:“如汝所言,当年予确实为人所误,行事刚愎自用,办了许多错事。但窦周公,汝自诩国家忠良,当初与第五伦入宫谒见时,为何尽是阿谀奉承之言,却无半句规劝?”

    窦融立刻反驳:“严伯石等人亦曾力劝于汝,不也无用么?”

    “严尤是真正的忠良,是予讳疾忌医了。”王莽颇为悲切,也是直到事后,他才看清楚谁才是一心为自己好的:“但予虽然未尽听其言,却也未曾枉杀一人!予最痛恨的,乃是那些面谀在前,背后捅刀之辈!”

    就算按照孟子那一套理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王莽自问对第五伦加以重用,寄予厚望,视为手足,然而第五伦如何报答呢?将一把刀,捅入了他的腹心!这是王莽绝不会原谅的事。

    老家伙仰天而叹:“天降大常,以理人伦。制为君臣之义,着为父子之亲,君子治人伦以顺天德,小人乱天常以逆大道,第五伦是也。”

    王莽又自嘲道:“也对,君不君,自然臣不臣。”

    “就像家中有了逆子,做父亲的,当然也有过错!是予没做好表率啊!”

    王莽不愧是当世大儒,真要辩起经来,窦融完全不是他对手。

    窦融顿时大悔,王莽虽较当年有了许多变化,然而还是那么偏执,油盐不进。自己本想将他痛斥一番,以立先声,岂料竟落了下风,反叫王莽当面占了第五伦便宜。

    张鱼也在咬牙切齿,但老头子却打也打不得,杀更杀不得,真是难办啊。

    窦融更加尴尬了,只冷笑着拂袖挽回颜面,而后让车队继续往前,同时加大了两侧的人手,以避免人围观。

    “果然,还是死在‘赤眉’手中最干净,陛下啊陛下,为何非要见这活王莽?”

    ……

    济阳县城之内,耿纯等大臣也是这么想的,王莽就是一个烫手的芋头,皮还特别糙厚,怎么处置都无益。

    然而第五伦却只留下了一句话:

    “世人喜欢将争夺天下,称之为逐鹿。”

    “如今新失其鹿,天下共逐,然而狩猎近半,却发现过去的鹿主人竟还在场中,在那叫叫嚷嚷,诸君不觉得,这很有趣么?”

    一点都不好玩,耿纯等人不知第五伦具体计划,只心存忧虑,看着载有王莽的车乘,往第五伦居住的济阳宫而来。

    这济阳宫不大,乃是汉武帝时修建的行宫,因为常年没有皇帝光顾,经常封闭。后来,有一个名叫刘钦的济阳令在这做官,恰逢妻子临盆,而济阳遭到水患,唯独济阳宫还干燥些,遂开宫后殿居住,不久后其妻诞下了一个男孩,因当年济阳岁有秀禾,故名“刘秀”。

    不过刘家很快就搬走了,进入乱世后,这里被绿林、赤眉军轮番抢掠,彻底成了一片残破的空宫,如今倒是装下了第五伦和他数量庞大的行在官吏们。

    队伍抵达济阳宫后,张鱼就拦下了巨毋霸,请他去县中馆舍休憩,意思不言自明。

    巨毋霸没有动,只看向王莽。

    王莽则道:“舜有贤臣五人就能治理天下,而周武王说,予有戡乱之臣十人。”

    他的话语中,难得带上了些柔和:“予之贤臣,不如武王,却比舜多,早年有王舜等人,后又有严尤、田况、王邑之辈,而卿则是追随予到最后的忠良。”

    王莽竟朝一直保护自己的巨人一拜,低下了头:“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卿所尽之忠无穷,而予却再也给不了卿回报。”

    “卿贤臣之义已尽,自此之后,大可自由而去了,走罢,回东莱去。”

    王莽挥了挥手,与新朝最后的忠臣作别,也不管巨毋霸伏地而拜,王莽自顾自下了车,往济阳宫中走去。

    且不肯让人搀扶,虽然瘸着腿拄着杖,颇为滑稽,但在王莽自己觉得,却走出了慷慨赴难的气势。

    他昂扬着头,老家伙虽然身形枯槁,衣裳肮脏,落魄若乞丐,但内心,依然有天子、大圣的骄傲。

    他去见第五伦,已经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一定要让这个卑劣小人,见识到王者真正的仪态气度!天生之德!

    济阳宫中的郎卫侧目看着这个癫狂的老叟,目光或好奇,或仇视。

    他们中有人是来自京兆的孤儿,也有昔日的猪突豨勇,盯着这个祸乱天下的人,有人想起新末的大乱,那些逼得他们家破人亡的闹剧,只能强忍着,不让自己将手中的戟戳进老头胸中!

    然而,就在王莽带着必死的信念步入济阳宫殿中时,门扉推开,展现在他面前的,却是摆开的一桌宴席,切片的鹿肉在火炉上滋滋烤着,有一青年人坐于案后,穿常服,戴远游冠,挽着袖子,亲自给炙肉翻面、撒盐,而旁边刀俎齐备。

    见客人到来,他放下手中祖传的铁钳,站起身来,却也不行礼,只对王莽点了点头。

    “王翁,许久不见。”

    第五伦丝毫没有窦融的尴尬、忐忑,反而颇为舒闲,只如此称呼王莽,仿佛他只是来遛弯串门的邻家老头。

    “山河大恙,君无恙乎?”

    ……

    PS:第二章在半夜。

    新书

 第518章 辩经

    多年前,狼狈地从长安出奔后,王莽曾设想过与第五伦相见的种种情形。

    然而,那都是以大司空王邑和窦融战胜绿林,回师勤王平叛,消灭第五伦为前提,昆阳之战后,遂成泡影。

    后来,王莽又奢望强大的赤眉军能打回长安,将第五伦从帝位上拉下来,自己那时候若还活着,就能当面揭示身份,与他来个最终了断——虽然王莽嘴上满口乐土乐国,但内心深处,亦寄托了一点“借赤眉报仇”的念头。

    可如今这理想也没希望了,他只能抱着殉道的决心来此。却见第五伦竟毫无愧色,王莽心中顿时怒起,也忘了要主动背锅,为赤眉求赦的想法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王莽没法像反驳窦融那般“豁达”,只指着第五伦,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逆臣。”

    “逆臣第五伦,见了天子,为何还不下拜谒见?”

    然而第五伦却笑了:“王翁啊王翁,果然没变,这才晌午,今日又喝了几两酒?”

    第五伦一挥手,仿佛和窦融一样,与昨日道别:“君臣之义,那都是过去的事。”

    他指着王莽,又指指自己:“你是个天子,我也是个天子,你还是故天子、废天子,我却是在任天子,要拜,也是王翁拜我才对。”

    见第五伦竟是这态度,王莽更气,看到一旁有个年轻的小郎官,在持笔记录,大概记的是他们的对话,顿时又来劲了,冷笑着骂道:“古人云,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仁义忠信,汝这逆臣占了几样?王者父天母地,为天之子也,汝何德何能,竟擅居此位?”

    在王莽看来,什么诸汉刘玄、刘永、刘子舆,还有那成家公孙述、第五伦,都是自封的伪帝,假天子!自三代以来的天子之统,还在他这!

    第五伦却道:“世人说我应命为帝,什么泾水雍岸、太白经天、甚至是王翁梦见五座金人起立于长乐宫中,凑了个五德俱全,其实皆是附会乱编。”

    “就像王翁当年禅让称帝的十二祥瑞一般,作不得数。”出于宣传目的,这些东西多多少少有人在提,但第五伦自己是决计不会信的。

    “既然凭的不是符瑞天命,那依靠的,当然就是民心了。”

    第五伦道:“王翁且去问问,北方百姓,谁不盼着我早日扫平天下,还世上以安宁?当然,还有一点,那就是兵强马壮!”

    他抄着火钳添炭,将炉温凑得更高:“若没有最初的几万猪突豨勇,也不能将王翁赶出未央宫,若没有十万虎贲,赤眉也不会在河济土崩瓦解。”

    王莽惊愕了,他本以为按照第五伦一贯的虚伪与假仁假义,肯定会与自己一通掰扯,岂料第五伦竟如此痞气,对那违反“君臣之义”的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变了,他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仿佛是掌权之后,将过去的伪装一把撕下,让王莽怀疑,这还是那个第五伦么?自己过去果然瞎了眼啊。

    王莽一下子没想到合适的话,只气得直瞪第五伦,继续道德抨击:“乱天常以逆大道,小人是也!”

    岂料第五伦不以为忤,直接承认了:“我是小人不假,于王翁而言,确也是谋逆。”

    这句话,顿时吓得在场负责记录的侍郎官朱弟停了笔,被第五伦眼神示意后,才哆嗦着继续记。按照第五伦的说法,今日的记录,是要秘藏起来,百年后方能开启的。

    第五伦低头拨弄了烤架上的鹿肉:“但王翁又如何?在汉家时,不也自诩忠良么?将孺子婴背负者哭啼,口口声声要三年还政,岂料三年又三年,从假皇帝到摄皇帝、真皇帝,这倒也无妨,天下本就非一家一姓私产,有德者居之,理所应当。但禅让之后,王翁又将孺子囚禁,你若是不心虚,怕什么?”

    第五伦言罢抬起头,你看他面对王莽老贼,就一点不心虚。

    政治人物,能以私人道德论?我脏啊,您干净?也不必找一堆冠冕堂皇要救天下的理由,今日第五伦懒得再讲大道理,反正这道德制高点,咱们谁也别上,就站在平地上,就事论事!

    王莽的话语顿时噎住了,他在生命的每个阶段,都说了他相信的东西,你要他怎样?经过沉浮,他现在已经承认自己当年确实有错,但错不在代汉,而在于竟继承了暴秦的皇帝制度,这才是万恶之源……

    老王莽就这觉悟,还不等他用自诩高屋建瓴的“去帝制”来让第五伦无话可说,第五伦却不放过他。

    “王翁撒谎、王翁欺骗、王翁偷窃……窃国,这点在我看来,值得商榷,但至少在汉家刘姓看来,确实如此。”

    “至于我?我也满口谎话,欺骗敌人、朋友、群臣、豪强甚至还有俘虏,但唯独没骗过士卒和百姓。”

    第五伦的手,隔空抓了一把:“对这天子之位,我亦不屑偷盗,而是直接抢过来!”

    “既然王翁也承认,天下非一人之天下……”

    “既然汝搅得天下不宁,不配为天子。”

    第五伦将烤熟的鹿肉蘸了酱料,直接吃进嘴里,当着王莽的面咀嚼品尝,笑道:“那自然是我行我上!”

    “你……你!”

    王莽不怕窦融那般与他辩是非论道德,好啊,那正是他擅长的东西,咱们好好论一论。

    然而第五伦也清楚这点,偏不和他辩经。王莽这是读书人遇到大奸雄,有理说不清,更何况他还没理。

    一时间,老王莽脑子里只有几个念头。

    “第五伦,名为伦,却不讲人伦。”

    年号武德,更不讲武德!他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昔日的天子,竟被如此折辱!

    于是,就在第五伦往王莽盘中放鹿肉,想与他正儿八经聊一聊时,王莽竟忽然仰倒在地!眼仁一翻,眼看就不醒人事。

    这倒是将第五伦手中的鹿肉都吓掉了,整个人站了起来,王莽若就这样死去,他的一揽子计划可就全泡汤了。

    “碰瓷?”

    看着又不像,逼得第五伦不得不亲自跑过去,扶着王莽,让他枕着自己的腿,然后猛掐人中,嘴里只大呼道:

    “王翁,天可怜见,从始至终……直到方才,我可一下都没碰你!”

    ……

    窦融很喜欢战国诸子慎到说过的一段话。

    “龙乘云,腾蛇游雾,云罢雾霁,而龙蛇与蚓蚁同矣,则失其所乘也。”

    贤能的人有时说不赢不肖之徒,那是因为权势轻职位低的缘故;不肖之徒有时能让贤者屈服,那是因为权势重职位高。

    尧为匹夫,不能治三人;而桀为天子,能乱天下!

    “这便是王莽能乱天下的原因。”

    当王莽做天子时,他不管说什么做什么,窦融当然只能唯唯诺诺。

    然而如今,王莽已失去一切,成了匹夫,窦融的权势比他大了吧?但可怜的窦周公却依然说不过他,虽然嘴上大义凛然,但心里却是虚的,毕竟君臣之义是这时代所有人脑子里固化的东西,窦融只有做到完全无耻,才能对旧君狂吠而心中无愧。

    但他做不到,骂完王莽,窦融心里直难受。

    目送王莽进入济阳宫后,窦融只暗道:“尧教于隶属而民不听,至于南面而王天下,令则行,禁则止,然而王莽失去了帝位,却能在赤眉中迷惑樊崇,令赤眉军改制共和。”

    “由此可见,王莽绝非完全无德无能之辈,否则当初也不会骗得天下人笃信他是再世圣人,虽然做事荒唐,可至少这辩起经来,恐怕得搬出刘歆才能对付啊。”

    然而老刘歆虽然已从凉州入魏,却已经犹如枯灯,时日无多,再也走不得远路,依然呆在长安。

    所以窦融担心,第五伦招王莽来,或许是为了以胜利者的姿态炫耀,但以皇帝的经术水平,别最后自取其辱,那就糟了。

    然而让窦融感到意外的是,老王莽才进入济阳宫偏殿片刻,随着一声大呼,就被人匆匆用担架抬出来了,御医急着在一旁掐人中。

    众人大异,窦融更心生奇想:难道皇帝陛下在里面说不过王莽,竟不讲武德,对老人家动起手来了?

    可等他们进入殿中,却见第五伦仍像没事人一般,在那安然坐着炙肉,而在场负责记录的侍郎官朱弟则微微摇头,只说王莽是……

    “气的,气急攻心。”

    言罢又道:“陛下明明只与他说了五句话……”

    窦融感到惊奇,他先前在城外长篇大论洋洋洒洒,对王莽都不痛不痒,第五伦怎么做到五句话气倒王莽的?这真是句句扎心见血啊!这难道就是自己与皇帝陛下的差距么?

    朱弟自不敢言,今日所记载也是要收藏于秘府,不能示人的,他得将嘴巴缝死,才对得起陛下的信任。

    当事人第五伦自也不会再言,刚才他还是很慌的,若真把王莽简单气死,那多没意思。

    只听御医禀报,说王莽没有生命危险后,第五伦才松了口气,笑道:“气一气也好。”

    也怪王莽太不经气了,第五伦这才开了个头,他就倒下了,不过没事,接下来他们相处的时间,不会太短。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