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第2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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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伦的政权并没有如豪右所言,人心惶惶,濒临崩溃。
长安人也没成为他的负担,用粥棚吊着,将长安人当流民灾民应付,却征其青壮入伍为民兵,按照国由的说法,万脩如今有多少人?
王遵却凑过来对隗嚣道:“大将军,不如假意答应,我军就停在盩厔,看第五伦如何办?”
“若是第五伦不愿如诺派兵运粮、柴入长安,那他就会被长安人唾弃,大失人心。”
“而若第五伦如诺,便会有大批人手被长安饥民牵制,我军犹如多了一支大军。再向东进发,遣六郡骑从袭第五伦粮队,如此反复,第五伦在长安挖的陷阱,就会将他自己陷住!”
隗嚣虽然觉得此事不太地道,但兵者诡道,无法面面俱到,只扶起国由,承诺道:“我军粮队还远在陈仓,远水不能解长安近渴,为免再有冻饿,毋宁让第五贼再占据京师数日,也不愿有一人冻饿而亡。”
他涕泪俱下:“毕竟隗某奉元统陛下之命来此,正是为了解万民于倒悬,济‘百姓’于饥寒啊!”
……
等朱弟带着第五伦的诏令抵达长安南郊时,才发现这里变成了一个大征兵场。
对这次隗氏兵东进,从第五伦到渭南的总指挥万脩,其实都很从容,或是看出了陇右势力的色厉内荏,实力不足。反正这大雪天里,想靠骑兵长途奔袭也不容易,吸取上次被来某人差点捅穿渭北的教训,斥候和伏兵在昆明池以西放着,也不至于全是聋子瞎子。
而万脩得知隗嚣顿兵于盩厔后,胆子更大了,直接从长安以东的杜陵县移师城北,利用昔日北军营垒驻扎三军。
粥铺也开到了北三门:洛城门、厨城门、横门之外,但不再是免费的,朱弟来到这熟悉的地方时,看到粥棚上挂着两个大牌子。
一个是“当兵吃粮”。
另一个是“以工代赈”。
考虑到大多数人不识字,还有士卒拎着个铜锣,在那一边维持饥民秩序,一边讲解:“大王不日将入长安,为维持城中秩序,征募青壮入伍为士卒,也不去远处打仗,只是司职城防等事,每月三石粮食报酬,只征一万人,先到者有,后至者无!”
三石粮食,够一个五口之家勉强活了,换了过去,对这样的征募,长安人是冷眼旁观的,可如今冻饿两月,哪还顾得上什么京师人的体面,那“当兵吃粮”的牌前很挤。
他们被军吏带去北军营垒,分发简单的兵刃号衣,同时进行简单的训练。
市民本是最被嫌弃的兵源,因为心思多,不肯卖命,秩序也差。但反正不是作战部队,维持城防,好实现第五伦期盼的“长安人治长安人”而已,随便练练也就够了。
至于以工代赈,也有人敲着锣解释:“魏王欲以渭北之粮赈济长安,苦于民夫人手不足,既然是长安人吃粮,自当以长安人自运。年岁、体力不够为士卒者,亦可为民夫,随我去中渭桥运粮,每日可供半斗吃食,若有所余,可带回家分予老弱妇孺。”
自然,也有人抱怨:“数月前不是免费发粮么?”
但也只敢低声嘀咕,咕咕叫的肚子驱使他们放下“尊严体面”,向前迈步。
甚至还有专门召读书人的,又一个铜锣在长安饥民排得长长的队伍中敲响:“能文章、数术者,辟除为军吏,日俸一斗粮!”
这跟当兵一样多啊,都赶上过去的“斗食吏”了!而且活轻松、体面,那些没来得及逃走的太学生,亦或是城里的士人,一下子又神气了,纷纷离开了入伍、民夫的队伍,涌向新支起来的棚。
在这有个简单的测试:拿起木棍,在雪地里随便写几句话,好证明他们确实识字——等进了军营后,还会有文吏再试一次术数等,甄别一下,以免滥竽充数。
这时候,朱弟就看到了现实版的“画蛇添足”。
一群蹲在地上,埋头持棍子书写的儒生士人里,有人写字快,几句话一气呵成,他觉得还不够,遂开始加戏,写起大长篇来。
这可气得等在后头的人义愤填膺:“你这厮,让你写几句话,你洋洋洒洒写一整篇作甚?快走,后头还有多少人等着!”
那破衣烂衫的儒士不服,回首犟嘴道:“说写几句,又没说不让写多!”
然后又抬头笑道:“上吏,我写的,乃是魏王的檄文,我都背下来了!”
朱弟过去一看还真是,心中好笑,等入营拜见了万脩后说道:“换了几个月前,大王若是如此,肯被长安人痛骂。”他往来长安多次,对这座城市的倨傲可记忆犹新。
万脩颔首:“可如今,却成了‘解民倒悬’,尽是赞誉之声。”
王莽后期乱征兵、拉壮丁,边塞败仗又多,彻底败坏了军队的名声,成为人人畏惧的深池。士人自是对入伍不屑一顾、市民有自己的家业生计、商贾虽然身份卑微,也不想送死吃那份苦。
但这一切考虑,都在饥饿寒冷中被抛之脑后,能给一口吃的就是圣王!
乱世里不需要太多市民、商贾,第五伦也不愿意白养他们,反正都有手有脚,倒不如充分利用起来。
第五伦的态度是:他们打他们的,我打我的,对陇右要防御,但接管长安的大事也不能落下。他遂派万脩、少府宋弘、任光三人来负责此事,数日之内,投军者络绎不绝,一万兵卒已经快满了,甘为民夫去渭桥运粮的,也有数万之众。
曾经对第五伦不屑一顾的长安人,如今却是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真香”!
看完第五伦的诏令,明白魏王的计划后,万脩不由笑道:“前几日,在峣关抓获的绿林将校说,更始皇帝刘玄以为,魏王麾下有二十万大军,故而不敢主动出击,反叫岑君然、商颜侯从容夺关。”
他看着不断从城中涌出,希望当兵或以工代赈的长安青壮说道:“一语成谶啊,很快,士卒加上民夫,魏军持戈矛锄矜者,何止于二十万!”
……
PS:第二章在老时间。
第338章呼吸
“李克务尽地力,而白圭乐观时变,故人弃我取,人取我与。”
茂陵城中,听说万脩征长安饥民为兵卒、民夫事宜搞得红红火火,兵卒已超过预期三千,渭北也不用专门征夫去运粮,第八矫这才对第五伦心服口服。
“这本是商贾之道,却被大王活学活用,放在了军争上,如今得此奇效,真是亘古未闻也。”
“还是当年制煤球经商学到的。”第五伦笑道:“道理是死的,但人是活的,有时候就得反其道而行,就像岑君然打峣关,别人是减灶诱敌,他却是增灶诱敌,这就是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回想小半年前打进长安时,如何治理京师重地,是第五伦完全无法解决的大难题,也是他觉得自己最危险的时刻。
几万还没练成的士卒,和没有坚定意志的军官扔进花花世界,随时可能被安逸的生活俘获,在满城广厦和奢华宫室里陷进去出不来,彻底垮掉。
而手头又没有足够的官吏队伍接管硕大城市,千头万绪,一团乱麻,只能沿用新朝旧吏。然而这群人贪腐成风,一石粮食发下去,能只给你剩下一斗,所有怨恨又会归结到第五伦头上。
天下已经是战时状态,可长安人想过的是太平日子,这种念想第五伦自然满足不了,遂匆匆交卷开溜。
可就在周边政权都认为“长安乃危地,不可取“时,第五伦却改变心意,又觉得长安是个大宝库了。
“夫霸王之所始也,以人为本。”
长安还有二十万人呢,在人口锐减的乱世,只要运用得当,他们同样能迸发出巨大的力量来。
“如今再回去,乃是以治待乱,以静待哗,此治心者也。”
第五伦让任光给万脩送去十万石粮食,令他征召一两万长安青壮出来,派遣军吏训练。腊月结束前,除了十二都门由魏军接手外,里面的一百六十闾、八街九陌,则由他们去维持治安。
“就让长安人治长安人,非本地人,哪搞得清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而实施军事管制,也能将汉、新以来长安积弊的里闾污秽吏治暂时排斥在外,往后会不会卷土重来,那就是后话了。
此外,第五伦决定让少府宋弘作为“京兆尹”,管理整个京师,配套的官员队伍也一一准备完毕,多是从渭北各郡县乃至河东抽调组成,先把一整套班子搭建起来,省得进城后慌手乱脚,让他们以军队做靠山,去和长安城里还苟活的斗食小吏们斗智斗勇去吧。
准备已妥当,但正式入长安的时间,还没到。
第五伦靠着暖炉,端着热乎乎的肉羹,分给第八矫一半,美美地吃了起来,勺子点着南方道:
“入城之日是早是晚,长安人还得冻饿几天,在敌,而不在我!”
……
魏军和陇右军在渭南控制地域,大体以丰水、昆明池一带为界,广袤的上林苑是陇右骑兵出没的地域,隗嚣以昔日驻扎在昆明池宣曲乡的“胡骑营”三千人为先锋,统领他们的是心腹爱将,来自陇西狄道的豪强猛士,牛邯(hán)。
牛邯是典型的关西大汉,身高八尺有余,腰围膀圆,为人有勇力才气,称雄边疆,与羌胡打交道很有一手,但此番对这场战争,他却心存疑虑。
“魏军过去两月间,修好了逐莽时烧毁的三座渭桥,如今在向长安城北运粮,居然敢在濒临丰水,我军游骑出没的西渭桥往来?”
牛邯最初以为,这是魏军的诱敌之计,为的就是引他们去劫粮,再打个伏击,是故好好观察了数天,却没发现周围有敌军大队人马埋伏。
他们毕竟有骑兵脚程优势,胡骑营对这一带又颇为熟悉,眼睁睁看着魏军运了数日粮秣,而己方却只能在这边嚼硬邦邦的干粮,牛邯终于忍不住了,先派出数百骑去试探。
这次行动颇为顺利,他们就当着魏军斥候眼皮底下,渡过结冰的浅浅丰水,迅速进入长安城北,袭击了粮队。
但护送粮食的魏军竟也未做抵抗,扔下车乘就跑了,戳开一看,是黄橙橙的粮食没错啊!但胡骑营也不敢久待,将这批数百石粮秣一烧,就赶紧撤回,向牛邯禀报。
“牛将军,吾等得胜归来!”
牛邯更是奇怪了,自第五伦胜刘伯升后,再没人敢轻视魏军,但这防御漏洞也太大了罢?
之后,魏军停掉了西渭桥的粮运,将防线缩到中渭桥及镐水以东。
“魏军怕了!”
“将军,继续往东,将中渭桥的运粮也截断罢。”
牛邯颇为犹豫,还是觉得此乃诱敌之策,思索了两天后,倒是逃出来的城中富豪告诉牛邯,他上当了!
“前日的袭击,乃是魏军故意松懈为之,要的就是让陇右军袭击长安人救命粮食,叫此事让长安人亲眼看到!”
“魏王麾下治粟校尉任光,已遣所招识文断字者,带着当日运粮夫子,奔走八街九陌,将此事告谕城中二十万百姓!”
长安青壮要当兵吃粮,以工代赈,但老弱妇孺还是能领口粥喝续命的。可以想见,饿了许久的长安人本来都吃上救济粮了,却忽闻隗氏骑兵袭击,粮食被烧,是多么气愤。
而任光叹息着让人告诉他们,碍于隗氏作祟,魏军可能无法顺利发粮食,魏王也无法在腊月结束前回来了……
这一番话可叫长安人义愤填膺,一面痛骂隗氏不当人子,一面又哭爹喊娘,希望魏王不要在意隗氏兵,赶紧到长安来,长安青壮愿为之效命。
这还不算,他们甚至组织了一群太学生、老博士数十人作为代表,带着草草写就的“万民书”,就像当年全长安一人一票,哀求王莽做安汉公、做皇帝一般,要奔赴渭北向魏王叩首,望他早日来京,解万民于倒悬。
现在的情况是,谁敢阻扰魏军运粮,谁要阻止魏王回归长安,谁就是长安二十万人的仇敌!
“如今城中人人皆对隗氏切齿,宁为魏狗,不愿做汉民了!”
“第五伦是将吾等当成寇,养寇以恐民?”
牛邯听得目瞪口呆,而到了次日,当他欲故技重施,再遣上千骑从去袭击中渭桥的粮队时,果在镐水畔遭到了迎头痛击!
除却魏军外,亦有旬月来新征募的长安士卒排着散乱的队伍,在旁摇旗呐喊。
“再往前,恐怕就要遭万脩遣军自长安以南来包抄了。”
牛邯遂悻悻而退,到盩厔将前线情况告知隗嚣。除非陇右大军继续向东压进,否则依靠骑兵,在这大冬天里,也再无隙可乘。
“第五伦是笃定陇右不会大肆进攻啊。”
隗嚣苦笑,第五伦没有料错,他隗嚣用兵是很谨慎的,毕竟不是本行。因为冬日后勤压力天大,豪强能提供的粮食又有限,万余陇右步卒从陈仓抵达盩厔,后勤线拉到三百里长已是极限,再往前就有被第五伦派兵从渭水以漕船强渡,截断退路的危险!
所以只能远远驻扎,派骑兵袭扰,但再强的骑从,其奔袭范围也有限,胡骑营又无来歙那般胆量,渭南各县本就一片残破,除了军营和粮队,也没有什么好袭击的目标……
“绿林已失峣关,而潼关也已建成,第五伦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
隗嚣很愁,他接到渭北消息,第五伦大军云集,各地民夫都被组织起来,坚壁清野,直接突袭五陵、栎阳的计划也行不通。
这趟冒险获得大胜利的可能性不大,只能暂且僵持住,而选择夺取他们唯一可能收获的东西。
“吾等冬日进军,本就是为了以攻代守。”
“夹击耿弇,全取北地,护卫萧关道,好获得高屋建瓴之势,才是此番目的!”
……
“陇右出兵三路,如此大的阵仗,还以为彼辈要做什么大事,归根结底,原来只是为了我这区区小城啊?”
收到第五伦派人避开陇右骑兵,好不容易才送来的诏令,耿弇这才得知隗氏叔侄的布置,不免好笑。
这个冬天,耿弇其实也不太好过,他当初击灭刘伯升后,意犹未尽,便兴致勃勃带着五千人追击来歙,但奈何这群兵是万脩本部,小耿带不熟,怎么用都不称手。
而来歙又极其油滑,在山沟里钻来钻去,还是叫他逃到了北地,投奔了正在攻略此地的陇右大军。
耿弇抵达北地后,接应了在本地豪强驱赶下丢了郡府的北地二千石、茂陵大侠原涉。
小耿本欲在北地大干一场,然而第五伦当时正忙着处理内部问题,勒令他不得与西汉开战,能拖几天就拖几天。
君命难违,耿弇只好让手下人装作是从五陵赶来支援原涉大侠的轻侠,给陇右军搞搞破坏,但难敌六郡良家子的攻势,如今只守着泥阳和鹑觚(陕西长武)两座城,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但今日他却颇为振奋,与弟弟耿国二人在地图前讲解地势:“西出长安到陇右,渭水边山岭林立,难行大军,又有陇山横绝,其坂九回,不知高几里,欲上者七日乃越,险峻无比。所以往来两地,常走的有两条路。”
“一条叫萧关道,也叫北道、回中道,沿着泾水河谷往西北走,出了右扶风后,抵达我鹑觚(gū)城,再往西,进入安定郡。”
“我明白兄长之意了。”
耿国了然:“此番陇右东来,渭南的隗嚣,是为了牵制魏王主力。占据好畴、漆县的隗崔,则是为了截断我部粮道消息,同时沿着泾水往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