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第1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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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邑倒是偏向于窦融的提议,因为他想要在三路兵线中,拔得头筹,但众将军的提议也不无道理,他带的是什么兵自己清楚,遂两策同时采纳。
“分出万余人,轻装翻越方城山,绕过昆阳关,去宛下打探消息,最好让宛城知晓我大军已至,叫他们再坚守旬日。”
“其余人等,随我围攻昆阳!”
窦融在众偏将面前忍辱不敢多言,只在独处时欲再劝王邑,但王邑却摇头叹息道:“周公,虽说为将者应专注于军争,但亦不能不多思虑远些。”
“十多年前,我为虎牙将军,围攻翟义,一时不得生擒带回常安,便遭天子诘责,十多年没得重任。今统兵数十万,遇城不拔,如何示威?这确实是练兵壮胆的好地方,当先屠此城,喋血再进!”
窦融只能复进谏道:“大司空思虑得对,但兵法有言,围城必阙一角,宜使守兵出走,免得死斗,况有兵逃出,亦可使宛下伪主望风破胆,岂不是更善?”
王邑采纳了此策,次日,也就是五月二十六,便指挥部众,环绕昆阳城,约数十匝,列营百数,钲鼓声达数十里。
一面竖起楼车,高数丈,俯瞰城中,又搭建土山,且用强弩乱射,箭如飞蝗,城中守兵,多受箭伤。甚至士卒汲水,也皆是背着门板,不敢昂头。王邑再令人用冲车撞城,泥土粉坠如雨。
一时间,城内提心吊胆,寝食不安,如此数日,到了五月三十日,刘秀已经出城去东方两个县求援六天的时候,见其仍无消息传回,定国上公王凤都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
但新军王师名声太过恶劣,先前投降的颍川数县都被王邑屠了,他们又岂能幸免?有几个将校见城南包围有缺,想逃出去,却被急躁的新军包围后杀死,事到如今,也只能咬牙苦撑。
好在王邑声势虽壮,但兵卒素质确实不高,作为炮灰的壮丁被一批批赶上来赴死,士气却是越打越低,迟迟无功。
于是窦融心中是越发不安,三十日深夜,他在营中久久难眠,在纷乱的营垒中行走,登上望楼。
东西南北,不论望向何方,惟有营火灶烟可见,将小小昆阳团团包围。
火焰如同坠落的繁星,即便数到旭日东升也数不完。
和驻扎在昆阳的每一个夜晚一样,窦融再度抬头,看向天上的星辰,直到脖子都酸了,才揉了揉,暗笑道:“第五伦信中近乎左传预言,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我怎能轻信呢?”
然而就在时间进入六月朔日,也就是初一这天子时之际,窦融即将离开望楼,却恍然看到,天上真的有一道光划过夜空!
窦融以为是自己眼花,揉了揉后再看,光竟还未消失。
那光是燃烧的飞石,是陨落的流星,其实并不算罕见,然而今日的却不同。一开始远,亮光如普通星辰,而后却越来越大,光长十余丈,竟好似皓月一般!又有声殷殷如雄雉,将半个军营连同昆阳城都惊动了!
新军、汉兵,数不清的士卒仰着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却见那光开始暗淡,而它最终消失的地方,是昆阳城南!
虽然三十万大军将城围了一大圈,但唯独因为窦融“围三缺一”的提议,使城南空出一角。
就是这空地,成了流星坠落之处,但也没有地动山摇,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可新军和昆阳已一片哗然,窦融也淡定不了了,他呆愣在望楼上,嘴巴久久合不拢。
“当真有有流星坠于昆阳!”
“第五伦的预言,成真了!”
……
值夜的士卒低声议论这罕见奇观,在营垒酣睡被惊醒的则揉着眼睛,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听亲眼所见的人告知:“方才,有星坠于在昆阳城中!”
这其实是视角问题,城北的新军只以为那流星落在城内,不少人觉得此乃天谴叛贼。
“这一下,不知能砸死多少贼人。”
兴奋,恐惧,茫然,种种情绪纠缠在一块,窦融则在这嘈杂和混乱中穿行,怀揣忐忑步入大司空王邑主帐。
一众偏将都已聚集在此,脸上满是兴奋之色,觉得此事可以利用一番。
王莽遣了知晓兵法者数十人随军,其中不乏通兵阴阳者,此刻他们正在祷星占卜,装神弄鬼半响后,皆对王邑道:“此乃破军之星,预示我军大胜,贼众大破!”
“大善!”
王邑哈哈大笑:“将此事宣扬下去,就说陨星坠城,杀贼上千,此神助我也,天明攻城,旦夕夺下,杀个痛快,表扬声威!”
恐怕连第五伦都没想到,同样是陨石,细节上毫厘的差距,居然反而导致王邑大军士气+1。
众将皆颂声不绝,以为必胜,唯独窦融满心惊骇,若当真要他相信预言,他宁可信第五伦的!
少顷,诸将陆续散去,唯独窦融还留着,王邑看向他:“周公还有何事?”
若是普通将军,窦融不会管其死活,更不会泄露此事。但王邑不同啊,是他妹妹的丈夫,是提携自己的恩主。窦融咬咬牙,还是取出怀中不知被他翻过多少次的帛书,双手奉上。
“下吏有第五伯鱼书信一封,其上之言触目惊心,不敢隐瞒,敢请大司空过目!”
……
PS:有事出门提前写好发了,第二章在18:00。
第254章 大预言术
“《左氏传》云,陨石,星也。吾军中有善占星者,夜观天象,预言数月之内,或将有星陨于昆阳左近……”
王邑将第五伦的书信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瞥了眼一脸老实的窦融:“周公,这当真是第五伦的信?”
“正是。”
“汝何时收到?”
窦融禀报:“五月初一,吾等尚在洛阳之时,送信之人来自河内。下吏初时以为是胡言乱语,没当回事,直到今夜星陨……”
算算时间,写信起码也是四月份,第五伦回朝的路上,此子居然提前一个多月,预言了昆阳的这颗流星陨石?虽然今夜陨星不像秦始皇时落在东郡那颗一般惊天动地,地上甚至没啥痕迹,但确实挺亮眼。
如王邑也很喜欢读的《左传》中一样,多叙鬼神之事,预言祸福之期。还不是模棱两可的胡诌,极具体的事情也能经由占卜准确预测。虽然时间宽泛,但地点、事件没错,莫非第五伦身边,真的有卜楚丘之类的能人?
另一处让人不解的地方,在于信中让窦融小心的刘秀,难怪窦融南下期间反复提及刘伯升之弟,但被刘秀攻取的几个县都轻松击破。
窦融再提醒道:“数日前有人遁走去了定陵、偃陵,故不可不防。”
“吾知之。”王邑也没太当回事,毕竟他们现在占尽优势,星星是落了,但只要不是砸自己头上,说成是对进攻有利,反而能激励士气,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然而到了次日天明时,又发生了一桩奇怪的事。
“变天了。”
窦融没睡好,刚出营帐就发现了情况,天气阴沉,远处还有一大层清晨的浓雾,居然聚集在一起,被风推攮着朝新军缓缓飘来,不知是风忽然紧了还是为何,猛地加速,状如山倒,当营陨下!
一时间,新军营兵统皆惊愕伏倒,尽管雾气触地后很快就消散,但仍让士卒们议论了好一会,年纪大的人都摇头说没见过这咄咄怪事。
窦融倒是暗暗思索:“此事第五伦信中也没说,看来他亦非事事都能言中啊。”
诸将让卜者一算,确实不是吉兆,王邑却让人改卜:“我得星兆,何故不吉?速速改成吉兆!”
然后又让人将此事和昨夜星陨结合在一起宣传,好骗得士卒力战,在朝食之后,便令大军向前推进,开始了对昆阳城的总攻。
然而前头仗才刚打起来,从容敲鼓指挥的大司空王邑,却迎来了他本该在常安的儿子,侍中王睦,以及王睦携带的皇帝制书。
“父亲!”王睦是数日前从常安绕道蓝田、弘农,以驿骑日行两百里赶来的,几天几夜没合眼,一头跪倒在王邑面前,都没力气念,颤抖着将制书交给他:“京师出了大事。”
“五月二十四,第五伦在鸿门将兵叛逆,儿出发时,叛军已取灞水以东,兵锋直指常安!”
“什么!?”
此事可比什么星陨、大雾都更让王邑震惊,一时间竟愣住了,虽然他对第五伦不善,但说好的友军忽然跳反,任谁也没法淡定。
“我早就看出,第五伦若状有反相,可惜陛下偏喜欢他!”
王邑屏退旁人,默默看着王莽的诏令,听着儿子哭诉第五伦的叛逆行径,连攻城指挥都顾不上。
眼看前头的部队再努把力就能先登了,可后续部队的进攻命令却迟迟没下达,校尉们面面相觑,惹得前线的窦融纵马回来请命。
可他不来还好,见到窦融的浓眉大眼,王邑却猛地想起那封信,以及第五伦做的预言,这莫非也是早有预谋?欲乱己方军心?窦融是其同伙?
第五伦远在关中,大司空纵手握三十万大军,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指着一头问号的窦融,喝令道:
“将窦周公,抓起来!”
……
“周公啊周公,原来汝早就与第五伦暗通款曲,快说,第五贼除了令汝在我军中散播谣言,妄谈天象,誉敌恐众,还让你做何事?”
窦融彻底傻了眼,叫屈道:“大司空,我一无所知啊,究竟出了何事……”
“事已至此,还敢欺瞒于我,枉我二十年来,一直将你当兄弟相待!”
王邑失望透顶,也不容窦融辩解,只挥挥手让人将他押下去关起来。
将军毕竟是将军,王邑虽然不是什么名将,倒也没有六神无主,而是先假装无事发生,让士卒攻城依旧,令人代自己指挥,他则思索起来。
“难怪今早有雾如山行蔽地,莫非就是第五小儿叛逆之兆?”
现在王邑面临尴尬的情形,一路猛攻推到高地,忽然惊闻家被偷了,岌岌可危……你回还是不回?
两难,两难啊。
皇帝在制诏中,显然是希望王邑立刻飞回去镇压第五伦的,据传诏的儿子说,西边将兵十万攻击鲁阳关的大司徒王寻已经撤兵了,鲁阳在西边,比昆阳早一天接到诏令。
窦融已不可信任,王邑一时间竟无人能商量对策,只能问儿子王睦
“汝以为,常安能撑多久?”
王睦不知兵,哪说得清楚,只道皇帝手边还有北军六校数万人,就算打不过第五伦,守住常安个把月应该没问题吧?你看宛城的严尤、岑彭,以区区数千之众,狐疑之城,愣是顶着十万叛逆围攻近半年,不也撑住了么?
谁也想不到,常安撑得还没昆阳久。
王邑只负手沉吟,若他拥有野心,手下三十万之众尚在,进退颇为自如。
他是“五侯”子嗣,王莽的堂弟,也是最早一批追随他的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与新室一损俱损。
王莽大概也怕他不归,在诏令里罕见地不自称“予”,而如此说:“军师外破,第五伦内畔,左右亡所信,不能复远念郡国,欲呼弟与计议。”
“我年老毋適子,欲传弟以天下!”
不知道第几遍读这句话,王邑是且喜且悲,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君辱臣死,兄有难,弟焉能不助?陛下啊陛下,何以言此?”
他也算为新室建立呕心沥血,此刻扪心自问,任王莽如何雪藏,自己对堂兄的忠心,却无半点悔改。
“回,必须回!”
王邑做出了抉择,只是三十万人啊,还在攻城,怎么撤是个大学问,许多败仗就发生在撤离期间。
他有个想法:“我且不宣扬此事,而是让后军准备撤退,前军继续攻城,等夺取昆阳关后,屠戮贼众,留数万人守,以绝追兵。如此即便绿林贼破了宛城,也会被此地阻挠一些时日,在我回师扫平第五伦期间,尚能确保洛阳不失。”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很快,布置在外围的游骑,给他送回了一封在东边截获的书简。
“宛城已破!刘伯升与更始帝将十万大军,旦夕将至!?”
屋漏偏逢连夜雨,王邑顿时大骂道:“严尤老儿,汝半年都撑住了,为何不多挺几天?”
那还打个屁,至此,王邑将心已大乱,也不细辨这消息是真是假,扼腕叹息道:“功败垂成,功败垂成啊!”
都怪第五伦!
他昆阳城也不打了,只让攻城的前锋速速撤回来,昨日星陨鼓起来的那股气顿时泄得一干二净。
又因王邑不敢与众将明说,导致三军狐疑,听闻大司空要撤兵,一时哗然:“究竟出了何事?”
结合其子忽然抵达、窦融被捕等事,诸将校尉背地里猜测纷纷。
“莫非是天子驾崩了?”
“或许是匈奴入寇,威胁了关中。”
就是没人能想到忠孝第五伦头上。
王邑知道如此下去对军心不利,但他更不敢将事情公开,将军校尉们的家属,多在常安,必然人心大乱,甚至会作鸟兽散,只能以将令强压。
只令留下数万人看着昆阳,就前队改后队,开始匆匆撤退。若再晚走几天,别说常安撑不住,他们也可能会被北上的绿林军主力缠住,欲脱身而不得。
王邑打算将部队拉回洛阳就食,自带精锐数万入关,与各路勤王之师合击第五伦……
“必斩下此儿头颅当鞠来踢。”
……
“新军撤了!”
其实昆阳城中守卒,待援不至,已是在苦撑,就差最后一口气,只欲投降。如今望着撤走的新军,顿时如蒙大赦,伤痕累累的绿林、汉兵喜极而涕。
而在昆阳以东半日路程外,亦有数千军队抵达,迎风飘扬的“汉”字炎旗下,正是赶赴定陵、偃城求得援兵的刘秀!
听闻斥候来报,说新军开始撤退,原本不太情愿去以卵击石,多亏刘秀苦口婆心才肯出兵的众将面面相觑,马武更是大喜:“文叔将军的计策起作用了?”
原来,王邑斥候截获的“宛城已破,汉兵十万将至”,不过是刘秀胡乱写的,就是为了乱敌军心,但也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莫非是发现了我军,故意引诱?”
刘秀也十分意外,只大着胆子,与冯异、王霸等十三将,带三千精锐为前锋,逼近观察。
新军的斥候分卒已无战心,见到他们来竟是匆匆后退。等抵达一处高丘,刘秀登上去一看,见到了一生难忘的光景。
船大难掉头啊,三十万大军来时迤逦上百里,撤退时亦然,得分出踵军、大军、左右分、后军来,全撤走起码是后天的事了。营垒顾不上收,许多攻城器械直接不要了。在人心浮动的情况下,更加剧了混乱,秩序一团糟,还有壮丁乘机逃跑。
这狼狈样,就算是装的,也已经弄假成真了。
诸将和校尉们欢天喜地,觉得此役居然不战而胜,真是幸事,只需要坐等新军离开即可,但刘秀观察了半响后,却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断。
“打!”
刘秀手指正在陆续撤退新军:“敌人暮欲归舍,三军恐骇,若以精兵翼其两旁,疾击其后,敌人必败。”
“诸君。”
真正的胜利,从来不是靠等待、天象白白得来,而是要由人,去努力争取的!
他看向众人,他眸子里闪着异样的光彩:“这是一举覆灭新室大军的最好机会!”
刘秀做出了预言:“请相信我,这一战,将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