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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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莽想了想后:“便按照吉数,加为两万五千斤。“
这就相当于两亿五千万钱了,考虑到黄金不变而铜钱贬值,只怕还更多。
平素在宫里怎么省吃俭用长裙改短裙,这场大婚是为了冲喜,振奋人心而为,怎么能让人看出王朝末相来呢?还是得办,且要大操大办!
“昔日孝平聘吾女为后,彩钱两万万,予只收了四千万。”
王莽还指望,自己的“丈人行”史氏收到暗示后,能发扬自己当年的作风,只拿零头,退回大钱,如今方能给朝廷省一点。
但无论如何,这场大婚的用钱,都远超为了挽救新室灭亡派出的大军花费。
当然,这其中一部分钱,王莽是专门拿出来“做好事”的。
“入夏以来,惟民困乏,虽开诸仓以赈赡之,犹恐未足,值此新室大喜之时,于常安诸城门处置粥棚,出上林所畜牺牲,赐黔首每里五石米,一彘一羊,以使关中大酺五日!“
但在此期间,王莽却听一个嘴碎的小黄门说,陛下的大酺已经宣布下去了,然而城内外依然饥馑,百姓不庆。
王莽遂召来负责此事的中黄门王业,质问于他,王业却令人持着市上所买的梁饭肉羹进奉:“陛下,此乃虚妄之言,自陛下诏令下达后,不论城内外,皆食此物!关中人均与天子同贺!“
王莽上一次出宫,还是探望刘歆,至于出城,已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他没有深究,以为当真如此,也希望当真如此!这样一来,匆匆续弦的目的就达到了。
但作为心怀天下的圣天子,王莽的恩赐当然不会仅限于京城户口的众人,连流民也要关心。
“城外的流民呢,亦有衣褐吃食?”
中黄门王业请皇帝放心,如今朝廷上下齐心协力,在为皇帝尽力。
“虽无肉糜,然皆食黄粥,饱暖终日,咸颂陛下之仁也!”
……
外头的情形究竟如何,若是王莽有心,若是王莽决定不再自我欺骗,只需在不知会官吏们的情况下,忽然起驾出宫,亲自走在泥土中、里巷内,一看便知真假。
王之蔽甚矣,这些情形他看不到听不见,但近日奉第五伦之命,多次在常安附近熟悉路线的张鱼、朱弟却看得一清二楚。
这二人当年是第五伦在家族的小煤窑附近捡到的孤儿,或是被父母抛弃,或在泾水闹灾时离散,如今都长成了弱冠少年。
张鱼晒得黑似炭头,他常年跟着第五伦在外跑,去过新秦中,到过魏地,虽然文化程度不高,却见识广博,且开得一手好车,为人机敏。
而朱弟则略白些,他年纪稍小,这些年被留在临渠乡,安插在义学里,和一群第一到第八的孩子一起上学,是为数不多的外姓人,却也最为刻苦好学。在学了数术后,朱弟常协助第四咸算账,往来临渠乡与常安,对本地十分熟悉。
二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仍以兄弟相称。
数日往来后,他们见得最多的,便是百姓们饥饿的面孔。
渭桥以北是一个又一个杂乱的难民营,扎根在里闾和农田间,犹如大地上开满了污秽的花。
自然的暴君,去年数次摇撼关东百姓的生命线,旱灾渴死了他们的麦子,蝗虫吃了他们的粟米,冰雹打死了他们的豆子,最后的希望又随着一棵棵垂毙的秋苗枯焦,把他们赶上死亡的路途,只能一头扎入关内。虽然函谷关拦在大道上,但可以翻越山岭走鸟道,纵然不慎失足摔死,也比在故乡活活饿死强。
这群人被安置在渭水、泾水之间的土地上,其中的青壮,已经加入了王邑、第五伦的军队,只希望讨一口饭吃。
但老弱妇孺,则被留在这苟延残喘。
虽然渭水三桥有射声营看管,但还是有不少人泅水,流落到渭南,晃荡在常安附近。
有力气的做了群盗打家劫舍,使得商旅都得全副武装赶路。
没气力的,就成了乞丐。张鱼、朱弟押送煤车行在道上,常常会突然被消瘦的老人、虚弱的妇女和儿童围住。他们跪在地上,匍匐着,磕着头,同时凄声呼喊:“可怜可怜!”
恳求的不止是食物,还希望他们能将自己瘦巴巴的孩子买走——王莽虽然死咬王田制不松口,但对私属法,却已经放开了限制,准许奴隶买卖恢复。
这些孩子本该是最漂亮可爱的年纪,杏仁一样的眼珠闪动着机灵的光芒。但现在却变得干瘦,萎缩得就像稻草人似的,唯独头显得很大。饥饿使得他们腹部肿胀,关中干燥的气候让他们的皮肤干裂,声音枯竭,只能发出乞讨食物的微弱哀鸣。
“兄长,看到彼辈,就仿若看到我你我当年。”
朱弟心存不忍,他每次出来,都会带好几个孩子回去,为此没少挨第四咸痛骂。
本以为这已是极惨,但张鱼却摇着头,告诉他,自己在寿良,见过更凄凉的场景:“有流民的,又何止是关中?”
张鱼曾见过,一位母亲带着一个婴儿和两个大一点的孩子外出讨饭,艰难的长途跋涉使她们非常疲倦,母亲坐在地上照料婴儿,叫两个大一些的孩子去一个里闾寻找食物,等到两个孩子空手回来,母亲已经死了,婴儿却还在吸吮她的;有一对父母杀死了他们的两个孩子,然后上吊自杀,因为他们宁愿这样做,也不愿再听到孩子乞求食物的哭叫声。
至于易子而食,亦是时常见到。
“直到第五公入主寿良,收拢流民,从魏地调拨粮食,从豪强处要求捐粮,这才缓解了饥荒。”
张鱼说起那段时光就颇为振奋:“然后让流民作为佃农,去替分到地的士卒耕作田地,收四成租子,壮勇者则入行伍为新卒,给口饭吃,这才稍稍缓解了寿良之难。”
“是第五公给了他们活路。”
但天下流民太多了,流入寿良郡得到救助的,只是九牛一毛,若是再多点,以第五伦手头那点有限的财力和粮食,也于事无补。
而这新室朝廷,又是如何赈灾的呢?
皇帝宣布大婚期间,要赐给常安左近,每个里五石粮食,一头猪一头羊,但据朱弟了解,至少他们询问的里,通常只收到一石米,半扇肉,其余的都哪去了?
这时候便是一层层向上推诿,都诉苦说自己分到时就这么多,最后若追溯到高级官吏,他们肯定没好气地说:“粮食和猪羊,都被陛下送去鸿门劳军了!怪维新公去!”
好家伙,几千头猪羊和无数米粮就此奇怪蒸发,倒是各级新室官吏家里肉香阵阵,出门都打着饱嗝。
皇帝这次是真拿出猪羊来给常安人发好处,但一头猪从最高层发下去,抵达百姓手里,还能剩一根猪毛就不错了!
普通民众抱怨下也就算了,虽然面有菜色,但尚有余粮。
可对城外饥肠辘辘,就指望皇帝大喜混口吃食的流民,所谓的“黄粥”也一点没分下来,反而有官府的大夫、谒者一本正经地出来,教民煮草木为酪……
据说这是某位号称炼制一丸,食之数日不饿的军中理正所创,煮出来的“酪“其实就是草木和黏土的混合,真没说谎,吃进肚子里确实能饱,还有点胀。
“只怕没多久,这城外的流民,就要十亡七八。”张鱼摇着头,这其中不少人,便是鸿门大营处壮丁们的家眷。
“若是义仓中的粮食再多些就好了。”
朱弟看着众人可怜,但临渠乡也被朝廷出征调了粮食,而义仓里存粮虽多,却是为了做大事,轻易不得动用。
过去朱弟不知第五伦屯那么多粮作甚?而近日,却已然知晓。
入城一趟后,拉煤球的车停在了城门口,守门的官吏只随便看看便放行——都被第四咸打点好了。王莽没精力反腐后,朝廷贪污受贿之风日盛。
“临渠乡的煤球生意一直不错,虽是夏日,但城中百姓烹煮亦要用到。”
他们从不同城门进入,再从不同城门出去,其中许多辆会途经北阙甲第,而这亦是第五伦的计划,二十四日,乘着大婚前夕的热闹,第五霸将籍此脱身!
但就在张鱼等人最后一次在这条路上试验踩点时,两个意外的消息,也被大司马董忠,传递给了第五伦。
“昨日,五威司命、统睦侯陈崇不慎坠马,摔断了腿,陛下虽然不愠,然见陈崇受伤为真,遂改由司命将军孔仁,担任监军!”
“这一招,我熟悉。”第五伦冷笑,不就是当年他回避做吞胡将军前哨的招数么?
至于第二件,亦让人惊愕。
“陇右天水、安定等郡,声称有羌胡入寇,烽火望于回中道,恐危关中,故征兵不得不就地抵御,到不了常安了!”
……
PS:临时有急事,耽搁了点时间。
第二章在18:00。
第234章 把腿接上
“大司马,你且与我解释解释,陇右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隗嚣乃是国师公亲信,本应携带陇右之卒前来汇合,何以如何却迟迟不至?”
第五伦也是闲着才知晓,原来国师公除了自己之外,还指望了其他人,安排隗嚣去陇右征兵就是他们自以为的一着“妙手”。
第五伦得知后可是气坏了,多一个人知晓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险,隗嚣虽不知道具体的计划,但此去陇右,这人已是有去无还,此事是否会引起五威司命和王莽的警觉?
新室是一艘必沉的船,至少还是大船,起码在军事上彻底输掉前,还能撑几个月,但国师公三人的政变小团伙,则是划着一条漏水的独木舟,随时可能因泄密而出事。
隗嚣大概是新室、国师两头皆不可倚仗,走时信誓旦旦一定带陇右良家子精锐来,如今却音讯全无。
面对第五伦的质问,董忠也说不清楚陇右的情形,只知道王莽派去各州郡的十二位“七公干士”,就没几个回来的,许多人都是乘机跑路脱,反正跑了那么多人,见怪不怪,隗嚣在其中反而不引人注目。
他只奉承第五伦:“维新公已掌握大军,只要数日后入城接受天子所赐斧钺,足以成事!”
第五伦却没这般自信,尤其是在三人如此“帮忙”的情况下,只问董忠:
“统睦侯陈崇,当真摔断了腿?”
“确实断了,掉下马来,而后被车轧到,我派人去查探过,确实是废了一足,全是碎骨血污,已不能行走。”
第五伦却觉得,陈崇看似是畏自己而怂了,不惜惹恼皇帝,坐实“怯懦”之名,也要断条腿,但此事没那么简单。
他入宫请求王莽以陈崇为监军时,尚不知国师、董忠等人谋划,请王莽调自己仇人入军中,一来是为了打消王莽疑心,二来,也好让陈崇这阴谋家顾此失彼,否则有此人在,自己想将祖父弄出来,将难上加难。
可此事在他掺和国师三人鼓捣的政变后,就变成了画蛇添足,反倒引起了陈崇惊觉。
张鱼、朱弟在城内外踩了几次点,演练了将第五霸送出城的路线,但据机敏的张鱼禀报,说一直有人盯着北阙甲第,尤其是当有运送煤球的车乘靠近时更是如此,有很大可能是五威司命的人。
虽然董忠得意洋洋地说,他已经暗示人弹劾陈崇,指责其逃避天子之命,使得王莽令人陈崇卸任五威司命之职,好好在家“养伤”,但陈崇执掌这监察机构十余年,党羽遍布其中,第五伦以为仍不保险。
知道这件事的人已经太多,也拖了太久,据董忠所言,他近来来策反了在宫中管奴婢的司中大赘、起武侯孙伋,他们又添一盟友。
“盟友”越多,此事就越发不保险,倘若此时有人泄密,叫陈崇知晓,再告知王莽……
“那数天后,也就是五月二十四日,当我按照规矩,带将吏入城誓师受斧钺,只怕等待我的,就不是皇帝递到手中的斧柄,而是架在脖子上,冷冰冰的利刃了!”
一念及此,第五伦认为,自己二十五日兵变的计划,只怕又要改改了。
不管如何,得先将水搅浑。
他遂让朱弟、张鱼去找已经在常安市坊混得风生水起的第四咸,安排了他们一个新的任务。
“在接应大父出城之前,汝等,先去做一件事!”
此事他也会请董忠知会卫将军王涉,先下手为强啊。
“陈司命的腿断了?”第五伦冷笑:“那就由我替他,把腿接上!”
……
“统睦侯何至于此?”
常安城中尚冠里,当司命将军孔仁忽闻陈崇断了一足,而监军之职砸到自己头上后,顿时大惊,匆匆跑到陈府探望,实则是问罪。
陈崇的的腿当真是断了,被车轮正正扎过,骨头都碎了,正抚着它哎哟呼痛,虽然他安排的是辆空车,但想要好转亦得数月,后半生大概就瘸着腿,扶着杖行走了。
就像当年被五威司命追得从天禄阁一跃而下的老扬雄一样。
但这是必须做出的牺牲,因为若是不断……
“那数日后断的,便是吾之头颅!”
陈崇不吝以最大恶意来判断第五伦对自己的敌意,不管这任命是皇帝一时脑热还是第五伦主动请求,都万万去不得!
孔仁有些怀疑,认为第五伦不至于胆大到杀害皇帝钦定的监军,陈崇却摇着头,告诉他第五伦究竟有多么心狠手辣。
“吾听闻在新秦中时,与第五伦有过节者数人皆死于非命,或是刺杀,或是胡虏。而在魏地时,亦有阳平侯王莫等奇异遇贼亡故……”
这都是远离五威司命的案件,难以彻查,也没证据,但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在陈崇心中。
就算庄贾不迟到,司马穰苴就找不到借口杀他么?一旦入其营垒,第五伦就能随便找一个借口,如同杀鸡一般将他们宰了。然后随便报一个“遇贼”,大军已经出征在外,皇帝纵然恼火,也奈何不得。
孔仁被这么一吓唬也急了:“既然如此,那统睦侯便是在害我啊!”
他们作为亲信,都知道王莽的习惯,对出征的将军,嘴上说信任,实则安排人加以掣肘。当陈崇无法成行,那顶替这个位置的,自然就是曾将第五伦抓捕入狱审讯的孔仁了!
第五伦若真敢杀陈崇,难道就不敢杀他?孔仁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极其焦虑,要不然……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腿,自己也摔一次?
陈崇制止了他:“我之所以出此下策,是为了多留在常安几日,好侦得第五伦叛逆之证!”
“谋逆?”孔仁大惊,第五伦近来颇得天子宠爱,入京后两次召见问对,还屏退他人,对此子颇多爱护,第五伦为何要反?
然而在五威司命,一个人谋反不需要缘由,不需要动机,就算本无此心的,诸如王莽的“圣孙”,那位功崇公王宗,只要构陷出足够的证据,亦可坐实!
“人皆言,第五伦乃新室忠良,唯我以为不然。”
“卫将军王涉,与第五伦非亲非故,忽然请求将其调回常安,委以重任,二人之间,或许是依靠邺县西门氏结交。”
正因如此,王莽才放弃了陈崇提议的,师尉大夫田况这个人选,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自从田况出于“公义”,曾阻止第五伦旧部猪突豨勇通过蒲坂津,陈崇就与他勾搭上了。
“大司马董忠,一向贪鄙,与纳言府勾结,吃了许多空额。但此番对第五伦军中所需,竟无一贪墨刁难,反而倾心相助,事出反常必有妖。”
“临渠乡在市坊贩卖石炭球,临近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