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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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下来,绿林确实有些吃不消。
因为盐的来源被切断,许多人身体浮肿,患上各种疾病,感到力气不足,盐成了极其金贵的东西,甚至为一块粗盐出了人命。
缺盐是钝刀子割肉,那缺粮就是快刀杀人。
绿林的渠帅大多没什么见识,过去几年抢惯了,对种田生产不上心。控制的五万人,一个月要吃五万石粮食才够,随着去年所掠食物耗尽,只能在山林里到处掘块茎摘浆果充饥。
也有渠帅带队跑出来抢掠,但周边几个县连人口都不剩多少,要么被绿林所掳,要么被严尤迁走,已经抄不到粮食了。走远一些去攻击汉水沿线的城市,又会遭到早有准备的严尤当头痛击。
如此消耗之下,很多绿林盗无法忍受,在严尤的宽赦招降攻势下,渐渐有人出来投降,他们也没好下场,直接铐起来,押到后方做苦力到死。只留了几个机敏的封了官职,让他们穿着丝帛吃得饱饱的,继续向绿林攻心。
眼看不可一世的绿林如此狼狈,窦融等副将,以及岑彭、任光等军吏都盛赞严尤:“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将军不愧是天下第一名将。”
严尤纵然稳重,亦被夸得有点飘,大家都觉得,入秋前绿林肯定撑不住了。不过很快,奉命在前线接受投降者的将军主薄任光,发现了一个福祸难料的消息。
一些从绿林里钻出来投降的贼寇,身体虚弱,脚下虚浮,身上臭烘烘的,明明是大热天,却冷得直打哆嗦,过了一天又大呼燥热,将自己脱得赤条条的,又上吐下泻,到了次日
直接倒毙!
此情此景,让任光与所有官兵都勃然色变,纷纷退后百步。
“疟寒,是疟寒疾!”
疟寒疾,便是疟疾。
在荆楚一带,传说远古颛顼帝有三个儿子,死后都成了传播疾病的疫鬼,其中一个居住在长江汉水一带散播疟疾,南方暑湿,近夏痹热,瘴疠多作,疟疾只是其中一种,但亦是极其凶狠的一种。
一旦流行起来,波及范围极广,持续经年累月,以至于当地常竖立“疟神祠”以拜之。
没有人知道绿林山的疟疾是如何发生的,也许是这湿热的气候成了温床;或许是大渠帅贪多,掳掠了太多人口聚集在一起导致了传播;也可能是缺盐缺粮的情况下,身体太过羸弱。
反正等绿林军渠帅们反应过来时,各山头已有许多人倒下,他们症状不一,有二日一发之疟,有多日一发之疟,有先寒后热之寒疟,有先热后寒之温疟,有热而不寒之瘅疟。反正在缺医少药甚至吃不上饭的情况下,大多数染病者就一个结果:死。
云杜县与绿林山中,不过短短月余,已成鬼蜮,上万人染了疾病,甚至有几位好吃好喝的渠帅也不行了,象他们这样的人物尚且免不了疟疾的折磨,也就无怪乎普通的绿林兵,更将疟疾视为如虎般吃人的酷虐。
一时间云杜、绿林尸骸随处可见,蚊蝇漫天,更加剧了疫病散播。
有人跪在疟神祠前哭泣朝拜,有人拖着病体希望逃出绿林山,但外面的官军也染了疾,早就撤回江汉了,相比于瘟神,绿林军算个啥?
而绿林山中,几位幸存的渠帅也为绿林军的未来吵开了。
“再这样下去,就是坐以待毙!”
暴脾气的南阳人马武是力主撤走的人:“吾等谁没经历过几场瘟疫?应该都知道,一旦染上,几乎无药可救,要么硬扛过去,要么就往地上一躺,等死!”
“没粮没盐就不说了,绿林已经成了一个大瘟房,我觉得这周围皆是疫瘴,呼吸之间都要染上,得逃出去才行。”
抛弃染病者,让还有机会活的人赶紧走,这一点很快就达成了共识,唯独两位大渠帅之一,和新朝太师同名的王匡弱弱问了一句:“青壮可以走,但那些没染病的老弱怎么办?”
众渠帅面面相觑,没人关心这个,但他们都信誓旦旦地说道:“等疫病结束,等抢到了粮食和盐,吾等会来救他们。”
逃出去是没问题,但往哪里逃,却产生了极大的分歧。
“应该南下。”
大渠帅王匡有自己的主意,提议道:“去年偏师便沿着汉水,打下了竟陵县,应当将这条路再走一遍,去云梦泽里暂避,等大疫过去后,便可将老弱就近接过去。”
王匡虽然是绿林首举义气的大头领,可他毕竟只是一个渔父,见识有限,眼睛只盯着南郡江夏,这里是他的老家,即便发生了大疫,也不舍得抛弃。
而且南郡、江夏的豪强武装势力较弱,依然是官府力量薄弱地区,就钻云梦泽里,笼络小股盗贼,他们很快就能恢复势力,继续过抢掠的生活。
但作为外郡人,王常、马武却有自己的想法。
“应该北上!”
颍川人王常提议道:“翻过绿林山,就是南阳,随县、蔡阳,都是富庶之地,到了那儿,便能打开另一片天地!”
王常字颜卿,本是小地主,因为弟弟报仇杀了人,才亡命于绿林。他不甘心一辈子做盗贼,遂有此说。
保守的渠帅们表示反对,他们对南阳不熟悉,而且那边豪强势力强大,那些坚固的坞堡防备堪比县城,轻易打不下来啊。
曾经去南阳溜了一圈,袭击过第五伦使团的马武却道:“舂陵大侠刘伯升,曾识破了我绿林渠帅身份而依然设宴招待,又时常遣族人往来绿林赠送盐、布,吾等大可北出,联络他一起举事!”
这是路线之争啊,双方争执不下,最后甚至到了拔剑的程度,最后还是另一位最早起兵的大渠帅王凤站出来做和事老。
“既然都有好处和缘由,何不将部众一分为二,既南下,又北上?”
这确实是一个办法,分两头跑,还能让那该死的纳言大将军严尤不知道该追哪边。
于是大家就这样欢天喜地地一拍两散:王凤带队出新市,前往南阳的门户随县。
而王匡也率众出云杜,直插竟新 陵。
唯独不太高兴就是王常,在分部众时,一心想要北上干大事的他,却被大渠帅要求,加入南下的队伍。
“颜卿渠帅去年打下了竟陵,对那边熟悉,南下少不了你。”
王常掌握的部众不多,又在疫病里死了大半,话语权哪能跟大渠帅们比,只能委屈地应诺。
六月下旬,绿林军青壮之兵离开了大本营,开始为了求一条活路,分两支向外突围。
往北的绿林军万余人从新市出发,故称之为新市兵。
往南的万余人直欲顺江而下,故称之为下江兵。
两军分道扬镳之际,率领下江兵的大渠帅王匡回首他举事战斗过数年的地方,依依不舍。僵卧难以动作的疟疾病人被抛弃,那些走不动路的老弱妇孺也只能遥望他们,不知往后该怎么办。
王匡只暗暗发誓:“吾等一定会回来的!”
而新市兵那边,终于能带人打回南阳老家的马武却十分欢欣,对他背后的绿林山,连头都没回一下,心里更是喜滋滋的。
“终于,不用再回来了!”
亦是六月底时,冀州魏成郡倒是没有遭到瘟神袭扰,第五伦与马援、耿纯等人紧张筹划着对武安李氏的进攻。
两千流民兵由马援指挥,耿弇则带着他自己练了两个多月的五百士卒,是进攻武始县的主力。
第五伦从黎阳调了五百人回来亲自指挥,连同临时征召的壮丁,
此外还有第五伦临时征召的一千青壮,作为运送粮秣的辅兵,随第五公入驻邺城以北五十里的梁期县。
一来保证前军的粮秣,二来迫近赵地,以防李家的盟友赵刘的各位前朝余孽,不顾王师在关东而毅然造反。
三来嘛身为大帅,离前军有点距离,省得第五伦自己手痒非要插手具体指挥,玩出微操来。
而就在三军出发前,马援和第五伦,还从郡府中得知了两桩大喜讯。
马援听说的是:他女儿怀孕了!
第五伦得知的是:妻子有喜了!
PS:三年,大疾疫,死者且半,绿林乃各分散引去。后汉书刘玄传
第二章在18:00。
第174章 双赢
得知女儿喜讯后,马援才意识到,三十六岁的自己,大概明年就要做外祖父了,这真让他百感交集。
大概是太过沉浸在这种感觉中,马援才会鬼使神答应了耿弇的请求,让他带着五十人自称“朝廷使者”,前往武始县城邯郸市峰峰矿区。
身份是假的,节杖是伪造的,只有耿弇那一口关中茂陵口音,以及难以掩饰的高傲劲倒是很像真货,反正朝廷使者往来频繁,每个月都会过上一两个,由不得对方不信。
耿弇走后,贼曹掾赵尨才有些担忧地对马援说道:“耿伯昭乃是北道大族,郡大尹视之为宾客,万一有所差池”
马援却丝毫不担心,耿弇的胆识智谋,他可是亲自试过的:“秦末时,郦食其一老儒尚能轻松斩得陈留令首级以献高祖,何况是耿弇?”
“若是他连这点事都办不成,那死便死吧,魏成唯一的损失,就是耿纯失去了一个族侄,如此而已。”
且所,第五伦这大半年来,对西北三县一直是放养,试图麻痹李家。而在邺城练兵时,皆扬言是要去协助更始将军等人击赤眉,出发时也是往南走,然后才悄然向北折返。李家现在应该没什么防备,赶在马援所率主力被敌人发现前,先试试能否以奇取之。
否则,若是武始县里那些李家的旁支故吏联手附近的钦口山盗贼顽抗,就那复杂的地形,可有得打了。
靠着第五伦的立体地图,附近的地形概要都在马援心中,这钦口山又名“滏山”,有滏水出焉,泉源奋涌,若滏水之汤。
山脚下是武始县城,往西有一条险道直通涉县,是为太行八陉之四的“滏口陉”,山岭高深,实为险厄。
三军就在数十里外蛰伏,每过一刻,他们被滏山贼发觉的可能会越大。眼看太阳已经滑过了中天,武始县城方向还没动静,扣押的放羊娃、行人却越来越多,迟早会暴露,众军吏都有些着急,直到派去县城附近的斥候赶回来报讯。
“成了!”
即将日暮之际,马援率前队匆匆抵达丘陵间的武始县城时,却见耿弇正坐胡坐城头酌酒,脚边踩着一个胖乎乎被绳索绑了的官儿,他居然已经挟持了倒霉的武始县宰,并顺利在围攻中退出县寺,还控制了一座城门,怎么办到的?
见马援抵达,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劫持的耿弇面不改色,低头对马援喊道:“马校尉,如何,这趟算我赢了罢?”
不愧是才十八九岁的小鬼头,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两人的比试,马援乐了,笑骂道:“如今我是你的上司,你赢,便是我赢,亦是伯鱼所说的双赢,更何况”
“这场仗,还没完!”
确实如此,虽然耿弇出其不意劫持了武始县宰,可此人亦不过是本地豪强及李家故旧的傀儡。虽然他们遭到袭击失神了一会,但此刻反应过来,立刻开始组织人手反扑,也不管对面是朝廷王师、郡尹大军。
城东、城西、城北,到处都有人涌过来,想要将头裹黄巾的流民兵赶出县城。
而随着一阵喊杀声,滏山方向亦有一支贼人杀过来,他们打算来个里应外,将黄巾兵击退。
“来得好,也省得吾等进山里剿了。”
马援让隶属于耿弇那五百人立刻入城,自己则将兵匆匆于南门外墙下列阵,给耿弇下令道:
“我击外,你击内!”
“看究竟是你先控制县城,还是我先击退贼众!”
“马渊这是以为,我只能擅长骑战么?他却是想错了。”
耿弇给自己选择的取城路线,是城墙之上。
站在这儿,方不过六里一汉里400多米的小县城一览无余,耿弇取下一支轻箭,搭在角弓上,大拇指扣弦,瞄准县城中央方向射去,箭若流星高高抛起然后滑落,直接越过了一个小里闾,落在一条通往南北的必经之路上。
“大善。”
耿弇了然,回头看着他亲自从征兵中挑选出的百人队,他之所以不喜欢流民兵,而要求从编户齐民里有选择的征,是需要一些有特殊技能的人:箭术。
户和弋射者被征募入伍,加以训练,然后由耿弇集中起来,今日便派上了大用场。
“随我沿着城墙移动,但见城中有人列队而过,视为叛贼,直接居高临下射之!”
而随着耿弇的号令,其余四百步卒,除了留下一百守南门外,其余三百也沿着墙随弓手行动,先前往东门!
一里多的距离,简直瞬息便至,想要冲过来攻击徒卒的李氏叛逆,耿弇让人故意放他们靠近到数十步内,才从城墙上猛地齐射,伤敌十余后对方狼狈溃退。
耿弇让众人勿追,目标直指城门!
他这套战术避免了混乱的巷战,天色全黑的时候,东门、北门皆有条不紊,顺利拿下。当然,也有不少慌乱中结伴而逃的当地百姓被无情射杀,耿弇对误入战场的无辜者熟视无睹,不断喝令放箭,不得犹豫,他眼睛只盯着尚在叛军控制下的西门。
不断留下守门后,徒卒已只剩下百余人,而城内的叛逆都被逼到了西门来,想要守着这儿,以期待滏山贼的支援,这下他们必须以少打多了。
城头的射手几乎没有损失,只是有人摸着腰间空空如也的箭壶道:“耿参军,箭矢已尽!”
“吾亦尽矣。“
耿弇果断背起大弓,抽刀出鞘:“天黑了,夜战,短兵利!”
他第一个跃下高不过两丈的墙垣,挥刀向负隅顽抗的贼人斩去:“随我下城墙,夺西门!关起门来,再慢慢打狗!”
耿弇即将夺取县城四门之际,马援也在城外与滏山贼陷入了苦战。
因为前往武始县城的道路狭窄,马援的部队拉得很长,最初到的只有千余人,还分了五百给耿弇。
马援只能带着剩下的人,在城西力阻贼人。
“往西边路口去两百人,守住路,勿使我军后队被阻断。”
马援则带着其余三百人披坚持锐,结成阵与贼人硬碰硬起来。
在第五伦顷全郡之力打造下,“黄巾兵”们的装备着实不俗,三分之一的人披甲,每个人都能拥有铁制兵器,毕竟郡武库的存货虽然良莠不全,但全拿出来,可是足够武装数千人的,暂时没受到铁器被滏山贼截断的影响。
然而,对面的滏山贼寇,也绝非马援对付过的赤眉别部迟昭平能比的,竟也有不少人披甲戴胄,手里刀兵明晃晃的,不再是贼人熟悉的农具草叉,在最初的混乱中交战时,竟打得有来有回。
这让流民兵中曾经是黄泽贼的士卒惊呼:“这哪里是贼,甲兵比官兵还好!”
看来跟爹不疼娘不爱的黄泽贼不同,滏山贼才是李家扶持的精锐啊。
贼人过去一年里屡屡劫持,第五伦一直没管,让他们得意惯了,十分骄横,这股心气让他们面对突如其来的官军竟没有惧怕,反而嗷嗷叫着杀过来。
这算是流民兵成师以来的第一场硬仗,还是夜里。好在第五伦考虑周全,在邺城让他们练习过夜战,伙食改善后夜盲症也没那么严重,他们借着城头的些许微光,与不知数量几何的贼人鏖战。
虽然天是黑的,但马援心里却没瞎火,让前方一个队挡住蜂拥而至的贼人,其余人等则在墙下慢慢结阵,顺手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