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一黍-第1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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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骼变形。
“尊神有命,莫敢不从!”
巫真暗暗一句,他很清楚,白獠大神屡屡降赐神力,并非全无代价。如此粗暴蛮横地加持,将会篡变形骸骨肉,乃至深入生机血脉。
豕喙民便是久远前崇拜白獠大神的部族,他们的祖先被神力改变成猪头猪脑的外表,甚至连新生子嗣都保留如此形容。
曾几何时,受此神恩被南土各部视为无上光荣,然而如今这个世道,却有越来越多人将此神恩看做灾厄。
这一切都拜天夏朝所赐,若非那帮赞礼官大举侵入南土、冒犯上神,如今的九黎国何至于世风日下?
就连圣兕谷那位大祭司,也是被什么火德大君的亵渎邪说给蒙蔽了双眼!
只有让幽烛上神降临凡间,才能拨乱反正,让神恩遍洒大地。而赵黍此人,巫真必须要亲自剖开他的胸腹,取出心肝用来取悦上神!
“赵黍,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巫真扬声大喝,以身为薪、鼓催阴火,倒悬一击,震撼开明九门阵。
阵内众人不由得心惊,郑思远看着那柄弯刀一寸寸刺入,心知阵式将破,他对贺当关说:“你准备将赵执事带走,我们来阻止他。”
贺当关重重一点头,刚回身,就看见赵黍脸色发青地扶墙走出。
“赵执事!你怎么出来了?”贺当关赶紧上前,说话间就要将他扛起。
赵黍把贺当关推开,望向堡垒上方:“我就是赵黍,你又是谁?”
巫真动作一顿,大笑道:“吾乃丰沮十巫之一,巫真!”
“我跟你走。”赵黍平静说。
周围众人脸上皆是不可置信,他们正要劝阻,赵黍对郑思远说:“打开阵式,我要出去。”
郑思远刚要开口,却见赵黍眼神有异,心知肚明运转阵式。众人不及挽留,看着赵黍身形缓缓飞起,穿过阵式上方缺口。
见此情形,巫真先是一惊,随后见赵黍真就飞出,二话不说,抬手便掐住他的脖颈。
“你要搞什么鬼……”
巫真本就不信赵黍会乖乖就范,本想将他拿住,可上手瞬间便察觉异样,赵黍身形立刻化为点点光尘飘散。
“果然有诈!”巫真身形急退,光尘中忽闻虎啸,神虎真形飞扑而出,一口咬住巫真肩膀。
巫真甫一受痛,惊心于猛虎爪牙之利,借助神力将其推开,任由神虎真形咬下自己一块皮肉。
可随后光尘之中无数符咒如雪飘至,化作连绵剑光,似有感应般,直射伤创之处,锋锐之气一举灌入巫真体内。
巫真只觉有无数刀片在身中各处乱剐,几乎要将自己五脏六腑绞碎,但他此刻有神力加身,已非凡胎肉体,换做是旁人要死上百次的重伤,硬是让他扛了下来。
“阴谋诡计!”巫真落地勉强站稳,琴音接踵而至,好似江河大潮,直接将他推出数十丈外,撞碎临近院落几层墙壁。
可即便如此,巫真仍然未露败相,热气从他伤口处蒸腾而出,深可见骨的重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没完没了。”此时赵黍真身才从静室走出。
郑思远知晓他是用了金水分形法,赶忙问道:“赵执事,你伤势如何?”
“死不了。”赵黍颇感无奈,自己精通科仪法事,但最忌讳鬼神犯坛。
此次仓促行法,又没九天云台护持自保,险些再次被妖神掀翻法坛。庆幸赵黍近来修炼《九天紫文丹章》初见成就,百脉真气暴乱疏泄,也能加以收摄凝炼。
赵黍不顾伤势,将散出体外的真气化作分身,当即用神虎真形阴了巫真一手。
此时战况艰难,容不得赵黍躲起来慢慢养伤。他立刻让鹭忘机进入阵中调息,然后指点郑思远如何调整开明九门阵。
巫真法力高强,他的阴火之术比起壬望潮的鬼火更加可怖,血肉之躯一旦沾上阴火,恐怕就要被销蚀成一滩灰烬。
而更难缠的在于,巫真此刻被南土妖神加持肉体,即便是神虎真形也无法伤及根本。
眼下赵黍唯一的办法,便是坚守堡垒。巫真孤身一人直扑蒹葭关,没有其他援兵,说明他们真正目的仍旧是角虺窟。
如果梁韬能够杀败窟中妖王,那巫真一人也不足为虑,赵黍等人只要坚守于此,便已立足不败之地。
幸亏金鼎司中早早布下开明九门阵,可以借助地脉气机维持阵式,凭此地利,加上金鼎司中一堆符咒法物,赵黍有把握守下去。
巫真伤势转眼恢复,他看着如大碗倒扣的开明九门阵,周围光气结成符篆,上下翻飞,阵式变化,不再局限守势,甚至能让阵中修士的术法以倍增之外攻击。
挥刀挡下几道素白箭光,巫真耐性已被消磨一空,他低声诵咒,半空中忽然出现一道缝隙,偏偏黑羽从天飘落。
黑羽看似轻盈,实则如无数利刃,接连不断飞射落下。开明九门阵上方涟漪不绝,好似暴雨倾盆。
郑思远手上诀目变化,不断催动阵式运转,金城永固印安于阵枢,化为守御之力,抵挡接连攻势。
“如此下去,不是办法。”鹭忘机调息片刻后说道:“此人有妖神襄助,神力源源不绝。”
赵黍皱眉犯愁,过去南土妖神潜藏不现,天夏朝赞礼官压制下,哪里敢如此公然显露?
明明孛星飞陨坠入南土,这些妖神应该遭受重创,可为何他们反倒比过去更为活跃?
“如果能以梁韬留下的符篆为根本灵文,催动阵式运转,起码蒹葭关一带的地脉气机都能为我所用。”赵黍心下暗道。
没了科仪法事,赵黍便觉得自己像是四肢短小、浑身无力的稚童,面对当世高人,只能缩在阵式之内勉强自保。
一阵黑羽飘降后,巫真手中弯刀指天,阴火喷薄极盛,上接漫天翻滚乌云。
“不好!”赵黍立刻猜出对方用意,巫真恐怕是要让阴火从天而降,波及整个蒹葭关。
“放箭!”
阴火尚未洒落大地,远处一众兵士在张里尉的带领下,架起弩炮,投矛一般的弩矢电射而至。
巫真早有察觉,反手虚指,欲将弩矢隔空定在一丈开外,孰料弩矢表面符咒灵光一闪,弩矢去势不减反增,直接命中巫真,箭簇贯体而过。
眼见巫真难得受创,张里尉毫不迟疑,再下命令,数十名侦骑甩着盛满焰硝的陶壶,疾驰到巫真附近,将陶壶接二连三甩向巫真。
“再放!”
张里尉声嘶力竭,第二波是步弓手射出火箭,瞬间点燃巫真满身引火之物,平地炸起一团大火球。
“别停下来!继续放箭!”张里尉清楚那妖人实力强悍,就凭武库里匆忙找出的东西,加上临时叫来的数百兵士,估计也难以取胜。
巫真屹立烈焰之中,用力拔出贯体弩矢,随即又被一波琴音、数道剑影击中,脚下忽然陷入土煞泥泞,不及躲避,正面接下各种攻势。
还不等巫真伤势自愈,神虎真形从天而降,直接砸中巫真肩背,靠着沉重分量,将他双膝压曲。紧随其后还有一股玄武封镇之力,试图禁制巫真神力加持。
“你们以为,凭这点手段,就能拿下我么?”巫真筋骨微颤,双臂掣开神虎大口,意图将他掀翻开来。
此时却听闻铁链晃动声响,那几十名侦骑再度快马靠近,他们两两之间提着粗壮铁链,像是套马牵牛般,从各个方向缠锁巫真四肢躯干。
顺着铁链望去,赫然可见成百上千名兵士从不同方向蜂拥而来,他们齐齐攥起铁链,使其猛然绷直。巫真身形立刻失衡,被吊悬而起。
“拉——!”
也不知谁一声令下,上千兵士好似拔河般,意图将巫真五马分尸。
金鼎司内的众人目睹此景,惊叹不已。如今蒹葭关内留守兵士,大多是刑徒兵,他们虽也经历过粗略操训,但并未被送往前线,因为赵黍也不认为他们能够胜任战场厮杀。
可今日一见,赵黍才明白自己大错特错。
驻守关城的刑徒兵们远远就能看见金鼎司方向的斗法,张里尉原本只是要调集几百号人,可是当他们听说赵长史受伤,群情激奋,一个个自告奋勇要来救援。
张里尉也顾不得太多,而他过去得了赤云都的指点,后来跟着赵黍又学会许多对付修士的技巧,因此临时想出这么铁链锁身的办法。
巫真借助南土妖神,固然术法强悍、肉身难摧,但此刻被上千兵士撕扯四肢躯干,也感觉五体欲裂,几番试图聚力挣脱,立刻被远处剑影琴音攻击伤口要害,让他无法反抗。
“怎能死在此地?我怎能死在此地?!”巫真心下连问。
生死一线间,巫真忽然感应到一股茫茫无涯的力量降临凡尘,他当即如蒙神恩,力量无端暴增,不顾遍体鳞伤,硬是四肢一拢,力胜千人,上千兵士竟然反被他拽倒!
巫真身形再度拔高,背上有骨刺破体长出,他双臂一甩,铁链如同长鞭,欲将周围兵士抽成碎片。
忽然,五色光华照地,气机凝滞停顿,方圆百丈如封坚冰之中。随后一只大手猛然压落,巫真身陷入地,不得动弹。
………………………………
第175章 血海生幽烛
得神力降赐、形容逐渐非人的巫真,本来觉得胜券在握,却受到当头重击,惊疑未定,胸膛以下尽数陷入地中。
“谁?!”
巫真猛地抬头,就见一名须发斑白的蓝衣老人,足踏五色云气、缓缓落下。
“怀英馆;张端景。”
闻知对方身份,巫真先是一惊,随后没有半句废话,立刻全力施为,四周地面如皮球鼓胀,苍白阴火破土喷发而出。
张端景眉头微皱;脚下五色云气立刻向外旋开,形成壁障,将周围凡人兵士推开,同时单手虚按,气凝掌印,压制阴火。
然而阴火汹涌不熄,竟是将掌印缓缓顶起,张端景没有强行力拼,五气光华回拢盘旋,化作烟囱一般,顺势引导阴火朝天喷薄。
点点阴火抛至高空再度落下,虽然不觉灼热气息,但触地瞬间却让砖瓦木石化为灰烬,如受腐蚀一般。
“炎热内藏,触物即焚。”张端景立刻判断道:“这是丰沮洞的蚀元阴火?”
“明白就好!”巫真拔地而起,手中弯刀变幻出无数虚影,让人难以分辨攻势招数。
张端景脸色如常;以神遇不以目视;两手空空,扣指一弹,直接敲中重重幻影的刀身。
弹指一挥,举重若轻,足可崩碎巨岩的一击,凝聚在极细微处,巫真只觉得劲力沿着弯刀传到手臂,半边身子立刻僵硬发麻。
“此人过去一直在藏拙!”
短暂交手,巫真已然明白,张端景的修为法力远超先前预料。
即便过往一直有传言,在华胥国,张端景的修为法力仅次于国师梁韬,但梁韬乃是当今昆仑顶峰之一,丰沮十巫剩下七人,尚且要汇集其中六人,加上妖王角虺,才敢与之一战。所谓的“仅次于”,往往是差之千里。
而巫真作为当代丰沮十巫年资最长者,往往也是法力最高强之人,正是因此才有把握孤身攻袭蒹葭关。
他并非没有预料到张端景会前来救援弟子;但仅凭自己一人想要对付他;恐怕还是有所托大了。
心念瞬转;巫真没有恋战;他清楚此战目的将成,旋身飞走,朝四面八方发出阴火,有不少是直接往远处民居落下。
张端景冷哼一声,五色光华荡漾开来,化作大幕遮住多数民居,不使其受阴火之害。
“果然!”巫真看出一丝关窍,心下暗笑,于是更加肆无忌惮,一路左冲右突,一路朝城内民居乱射阴火。
张端景哪里能容此等行径?先是拦下阴火,随即双掌一推,两只五气凝就的巨掌意图擒拿巫真。
“我把此人逼出城外!”张端景传音而来,身形追击巫真,两人你来我往,蒹葭关半空一时间轰鸣阵阵,片刻后双双朝城南飞去。
听到这话的赵黍既惊又喜,堡垒之中坚守众人看着张端景将巫真逼退,也都纷纷松了一口气,不少人直接瘫坐在地。
调息片刻,郑思远疲惫不堪地问道:“赵执事,这阵式……”
“先停了吧。”赵黍挥挥手,一直御使阵式运转亦是大耗心神。
撤去阵式护持,赵黍也不顾伤势,赶紧出去照看众多兵士,并且安排给伤者包扎救治。
“赵某承蒙诸位及时救援,多谢了!”赵黍感激万分,朝众兵士深揖拜谢。
“赵长史不必如此!”有兵士说:“蛮子杀上门来,
我们怎能坐视不管?”
“就是!若非赵长史,我们早就累死在矿洞里了!”
“我们这帮弟兄都是犯了国法的充军刑徒,就因为赵头儿赏识,如今才算活出个人样来!”
“跟九黎蛮子拼了!”
赵黍看着上千名兵士或站或坐,面对众人投来的敬仰目光,他一时间找不出恰当言辞。这群坚毅朴实的汉子,几个月前还是受常人厌弃的刑徒,被当成可以使唤的卑贱奴仆,没想到如今却是他们拼了命般来救自己。
赵黍暗暗下了决心,战事过后一定要上书,为这些刑徒兵争取减罪赦免,哪怕此举一定会引来诸多猜忌,甚至舍了贞明侯的身份地位,自己也务必做成此事。
“赵长史!”一名斥候快马赶来:“井边坛那边忽然有大水涌出!”
“哦?我这就过去。”赵黍随便整理一下衣物,其他兵士也都纷纷起身,伤者甚至不顾自身伤势,在同袍战友扶携下,上千人浩浩荡荡前往井边坛。
等赵黍来到井边坛,就见梁韬投下符篆的那口井汩汩冒水,积水流得遍地都是,如同过去井塘涌泉的状况,不太寻常。
“没理由啊,地脉早已梳整妥善,按说不会再有此等涌泉。”赵黍来到法坛上,先是略带警惕地望向南方,张端景将巫真逼到极远处,想来南土妖神已经计穷,自己此时行法召遣吏兵,应该不会再有危险了吧?
思来想去,赵黍让鹭忘机在不远处抚琴布阵护持坛场外围,自己再焚符划界,抬手按上灵文神铁令,决心一探地脉。
……
角虺窟中,梁韬抬手一递,手中天星摇落剑轻易贯穿坚岩之躯,剑气冲荡,如云雷振响,凛凛青芒照得窟中时暗时明。
从容抽回剑器,丰沮十巫其中一人生机尽失掉落窟底。梁韬回身俯瞰,鹰眉隼目冷意逼人,淡淡说道:“第五个。”
在梁韬眼前,是周身鳞片崩断掉落的妖王角虺,以及缺了一臂、面带剑痕的巫罗。
“我说过,会让你们尽数伏诛于此。”梁韬轻抚剑脊,剑上星斗光辉似游鱼绕指,灵动鲜活,玄妙非凡。
“丰沮十巫所谓神魂不灭,并非是你们修为有多高明。”梁韬语气饶有兴致,就像看着不断挣扎的蝼蚁:“说到底,不过是一缕顽固执念,你们早已不是最初的丰沮十巫。
漫长岁月的沾染,早已蒙蔽本来面目。你们每一世都要重新修炼,看似有数千年的积累,实则却是良莠不分一并接下,将本已浑浊之水搅得越发肮脏难闻。”
看着面目狰狞的巫罗,梁韬嘴角微翘:“我可怜你,居然甘心受此负累,把自己弄得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巫罗似乎是被这话所激,愤然飞身直扑,独臂虚握,暗红雷电交织成矛,掷出之后化作千百电蛇,瞬间充斥梁韬视野。
面对此等单调乏味的招数,梁韬信手挥剑,面前星斗符图罗列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