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一黍-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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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就是贞明侯?”那年轻小将回答说:“高平公听闻九黎蛮子奇袭丹涂县,担心韦将军无暇应付,于是派我前来夺回城池。不曾想,让你这个豺狼之辈捷足先登。”
闻听此言,赵黍只是淡淡一笑。但此刻城楼上还有一众校尉军吏、馆廨修士,他们与赵黍共历杀伐,清楚赵黍近来何等劳苦。即便先前重伤卧床,他也要每日聆听斥候军报,安排粮草转运,从蒹葭关发来的文书都要亲自过目。
这些人哪里能容忍别人对赵黍的侮辱,若非赵黍管束得力,恐怕当场就有人要张口大骂回去。
“还未请教阁下身份。”赵黍倚靠城垛问道。
“我乃高平公之子,杨泰安!”那年轻小将指喝道:“既然已经夺回丹涂县,为何仍逗留不去?”
“丹涂县大小官曹多数殒命,我身为长史,自然有权代领一方。”赵黍言道。
“那你可以滚了。”杨泰安大声说:“我就是丹涂县新任长官,还不快快打开城门?”
“可有印信文书?”赵黍不慌不忙地问道。
杨泰安极为不耐:“你懂什么?我父已上书国主,不日便能委任我为丹涂县令,我不过是早几天前来赴任。”
“若无朝廷印信和任命文书,恕我不能交接县城。”赵黍摆手道:“如今战事未休,杨公子率部曲兵马,容易让人误判军情。还请速速回转,我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叫你滚就滚,别那么多废话!”杨泰安暴喝道:“仗着一点小小功劳,便如此目无尊上、不敬君长,你赵黍果然欠教训!”
“够了!”就见丁沐秋飞身跃出,扬手一甩紫绫,化作长索捆住杨泰安,直接将他绑走。
杨泰安身后也有修士护卫,见此情形刚要出手,城头上多位修士也都一齐祭出各色法宝,配合无间,将意图救回杨泰安的修士兵卒轻易逼退。
丁沐秋动作迅速,一把将杨泰安摔在赵黍跟前,言道:“贞明侯,我把这个冒犯之辈交给你了!是打是杀,你说了算!”
赵黍摇头苦笑,丁沐秋眼里揉不得沙子,杨泰安言辞无忌,这个结果其实他早有预料。
“杨公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又何必出来带兵冒险?”赵黍语气宽和。
杨泰安被摔得筋骨挫痛,正要喝骂,抬眼却见四周不是披甲握刀的凶狠武夫,就是冷眼昂首的馆廨修士,一下子没了胆气。
“你、你们要干什么?”杨泰安强撑着说:“袭杀公侯,可知是什么罪过吗?你们不要跟着赵黍犯错!”
可这话一个人都没唬住,仿佛只要赵黍一声令下,就能把杨泰安乱刀分尸。
“杨公子,你回去吧。”赵黍叹了一口气:“哪怕高平公真的上书国主,委任你做丹涂县令,可你没有文书印信,带着部曲私兵唐突前来,换做是别人,完全可以将你当成敌国冒充的军队,二话不说从道旁突袭。”
杨泰安闻言一怔,赵黍继续说:“就算事后知晓你是公侯之子,大不了归咎于九黎国。杨公子别忘了,丹涂县就是被一支九黎国兵马奇袭夺占,再来一支兵马将你们袭杀于半途,也并非不可能。”
一旁张里尉暗自偷笑,先前赵黍为了将一批军需交给赤云都,甚至伪造出九黎国劫掠的阵仗来。
如果真要搞什么栽赃陷害,这位贞明侯也算是得心应手,绝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文质彬彬。
“还有。”赵黍扶起杨泰安,提醒道:“杨公子此举,若是有心之人趁机上书参劾,声称杨公子你纵兵乡野、凌虐百姓,岂不是给高平公惹麻烦么?”
杨泰安被赵黍说得无言以对,赵黍拍拍他的肩膀,让兵士将他送下去。
等杨泰安离开后,丁沐秋还嫌不足:“贞明侯,你心肠太软了,这种纨绔子弟就该好好教训一番!”
赵黍摇头:“高平公毕竟是国主宗亲,我自认还没那个胆量。”
“我辈修仙之人,但求念头通达、心思无碍,有时候顾不得许多。”丁沐秋当众直言:“再让我看到他,直接吊起来抽三百鞭!”
赵黍摸摸胡须,掩盖尴尬。心想明霞馆首座丁飞绫随和沉稳,怎么丁沐秋却是如此冲动?也庆幸自己负责主管这些馆廨修士,否则放任丁沐秋随性行事,恐怕跟罗希贤一样,要当场杀了那杨泰安。
“贞明侯,你就这样放杨泰安离开,恐怕不妥。”梁晦提醒说:“据我所知,杨泰安心性暴戾,回去之后肯定要向高平公诉苦,对你多有污蔑。”
赵黍若有所思,但还是摆手道:“算了,随他怎么说吧,眼下实在不宜节外生枝。今天把东西收拾好,你们带着戊己两营,先行回转蒹葭关。郡府那边派遣的人手明天也该到了。”
……
九黎国大营中,巫真与左右商议用兵之事,却忽然有人匆匆进帐。
“巫真大人,方才华胥国有修士飞来,将此物扔到营外!”传令兵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表情古怪,欲言又止。
“胡闹!敌人扔来的东西,怎能随意带入帐中?若是藏了什么符咒法物,岂不是要害死帐内众人?”有一名巫祝呵斥道。
巫真抬手阻止众人言语,神态严肃,示意道:“打开。”
传令兵将麻袋打开,几十颗头颅当即滚得满地都是,有人头、有狼头,有的完好无缺,有的面目尽毁。
“舍罗魈?!还有……那是苍背部的蒙渠吗?”帐内众人纷纷震惊站起,相继辨认出白獠部、苍背部与乌藤寨的重要成员,脸上神色不比地面上那堆脑袋好看多少。
巫真面容森冷,他抬手虚摄,袋中一封书信飞出,打开翻阅:
“贵国聚勇士数百、精兵三千,跋涉山川、穿越险阻,侵疆界、犯城廓,戮民为乐,虐杀妇孺以祭邪祟,凡所经处、含灵悲号。吾奉命讨伐,数战克成,恐山长水远、鸿雁难达,致使诸君蒙昧。今归还贵国勇士头颅,望诸君引以为戒,善自珍重——华胥国贞明侯赵黍拜上。”
帐内众人相继传阅书信,有人看了掷信于地,骂道:“华胥小儿,欺我九黎无人吗?!”
“归还头颅,他赵黍是觉得华胥国胜券在握么?”
“进攻!不能再退了,必须要攻破蒹葭关,拿这个赵黍血祭尊神!”
“好了。”巫真劝阻众人吵闹,他用木杖拨弄一下头颅,似乎在找某人。
“费佐圣呢?他作为领兵之人,为何没被送还头颅?”有人问道。
“难不成是向华胥国投降了?”
“他敢?!”
“费佐圣本来就是华胥国的将领,他见战事不利,再次投降,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华胥国怎么可能容忍这种反复小人?他费佐圣就算投降,也免不了一死!”
“此战既败,费佐圣不可能独自苟活。”还是巫真下定论道:“赵黍不会放过他,他也不会放过自己,无非是死在华胥国罢了。所谓狐死首丘,大体如此。”
“巫真大人,您是在可怜费佐圣么?”有人冷哼道:“当年我就说过,此人断不可信,哪怕不是华胥国的奸细,他也不是九黎各部出身,怎能指望这种人带兵打仗?”
“就是!现在可好,把三个部族的精锐高手全拖累死了,他就算逃回九黎国,大祭司也不可能饶了他!”
巫真默然不语,此时一只蜻蜓飞入帐中,巫真似有所感,抬手接住,闭目片刻,叹道:“妙娑罗逃出来了。”
“百花谷那个蛊娘子?她怎么就脱逃了?”
“她不乏隐遁变幻的蛊术。”巫真说道:“她提到舍罗魈误入敌方圈套,自己则是被安排与费佐圣一同突围出城。结果敌军数量太多,她见大势难挽,抛下军队逃跑了,目前正在孤身穿越山林。”
“败军逃将,妙娑罗也不能放过,就拿她问罪!”
“那你去?”巫真抬眼扫了说话之人一眼,对方虚张声势,哪里敢招惹那位蛊术奇诡的百花谷主。巫真无奈叹气:“战事紧张,还要筹备大计,现在就别节外生枝了。”
………………………………
第166章 胸怀大气象
“就在这些地方修造坛场。”
赵黍指着墙上悬挂的郡县舆图,其中用朱砂墨标明了安置坛场之处,星罗棋布于南方数郡。超过八成的坛场,就位于之前被捣毁的鬼神淫祀旧址。
“修造坛场之处,我已经去信郡县各级官长,让他们清理出空地,安排好差使人手、沙土砖石等物。”赵黍拿起一根卷轴; 对下方降真馆修士言道:“坛场各项器物的形制,都在我先前撰写的《坛仪简文》中,祭炼之法我也亲自指点过诸位。”
在赵黍回到蒹葭关后,关城中的瘟疫由虚舟子领着一众降真馆修士行法收瘟,虽然大为减缓,但他也收到消息; 关后数郡瘟毒弥漫; 呈一发不可收拾的状况。
如今严冬将过,寒热不定; 本就是疫气流毒的时节。按照过去的习惯,一旦地方上有大疫流行,华胥国朝廷官府虽然也有赈济之举,可大多对瘟疫无能为力。
若是以前的赵黍,其实也没多少办法,他自己修炼有成,寻常瘟疫邪气自然不惧。
可现在的赵黍,已经不是单纯协助韦将军坐镇蒹葭关,还代为都督数郡军事。韦将军在关外征战,赵黍发往关内数郡的公文都能加盖将军大印。
而且经历过青岩郡开坛巡境、丹涂县歼灭九黎精锐,赵黍权威日隆。加上有高平公之子索官不成、被赵黍扔下城楼的消息风传市井,使得南方数郡出现了“赵侯令,如霹雳;得诏书; 但挂壁”的俗语。
赵黍现在已经无心去澄清这些谣言了,既然手中有权,他便趁机推动自己的设想; 下令南方数郡将原本鬼神淫祀全部改为坛场,在这疫病流行的关头; 进行一场科仪法事,收摄瘟毒、禳却灾变。
当初在星落郡,赵黍虽然得到衡壁公与梁朔的协助,但还是要靠自己到处安设坛场。而现在虚舟子带领降真馆修士全力支持,赵黍一封手书就能号令地方官吏,自然不用他到处奔波劳碌。
“瘟疫邪气弥漫四野,显然是九黎国不甘丹涂县战败。”虚舟子看着郡县舆图,不由得担心说:“我只是怕此次广设坛场、行法收瘟之后,他们又要搞出什么诡谲难测的手段,让人防不胜防啊。”
赵黍点头:“所以我打算在行法收瘟之后,要再次借助数郡坛场,尝试对九黎国反击。此事我会与韦将军商议,以助前方用兵。”
“好,贞明侯此法甚妙。”虚舟子环顾众弟子:“你们都听明白了?如今大疫流行,百姓罹难、苍生垂危,谁也不准有丝毫懈怠!”
众弟子起身应和:“遵命!”
送走降真馆众人后,赵黍又赶去金鼎司,郑思远递来几枚护心镜; 内侧阴刻符咒,听他问道:“赵执事; 您看着这解咒除魇符是否可行?”
赵黍打量片刻,点头道:“不错,就按这个办法来弄。”
近来韦将军在前线几次进攻得胜,九黎国军队屡屡败退,他们当中的巫祝便开始用巫蛊魇镇之法,试图针对华胥国的一干将校。
不得不说,九黎国的巫祝确实本领高超,当即就有一位骁勇骑尉,在阵前吐血暴毙,事发之时毫无征兆,在军中引起不小恐慌。
虽说军队中大部分将校在出征前,都获得金鼎司配发的护身符咒,但九黎巫祝术法手段也是诡异多变,赵黍他们必须要思索因应之策。
“军中校尉几乎配有符咒,九黎巫祝若是驱使寻常鬼物阴灵,试图侵体害命,注定难以奏效。”赵黍敲着护心镜说:“我要是没猜错,对方应该是用了撷血施咒的办法。我军那名骑尉在阵前厮杀,难免受伤流血,因此让敌方有施展魇镇诅咒的机会。”
取某人贴身之物,或是以指甲须发、鲜血涂偶为媒,行魇镇诅咒,乃是传承久远的术法伎俩,上到历朝历代的王公贵戚,下到江湖术士、乡野神汉,几乎都对此略懂一二。
至于这种手段能不能确切把人害死,不止要看施术者的能耐,受术之人也可能无惧魇镇诅咒。
修仙有成自不必说,境界高深者,性命超乎气数所囿,敢去诅咒这等高人,更可能反噬自身。至于身份尊贵的王公贵戚,或是命格不凡、气数未尽,诅咒无用,或是供奉高人术者为其护持。
天夏朝设立秘祝官一脉,便是为皇帝转移灾气、隔绝诅咒、杜绝魇镇。相比起赞礼官、咒禁生这种外朝官,秘祝官属于内朝近臣,能随意出入宫禁,更得皇帝信赖。
“可是那种久经战场杀伐的将士,身怀凶煞之气,按说魇镇诅咒不会轻易生效,”郑思远不解道。
赵黍思忖着说:“这等魇镇诅咒恐怕还借助了神祇之力,我在丹涂县外也曾遭遇过,借助坛场结界侥幸抵挡住了。”
郑思远不免担忧:“如此说来,九黎国背后还有神祇相助?可他们为何坐视韦将军步步推进呢?诅咒魇镇这种办法太过迂回曲折,还不如直接现身出手。”
“或许他们另有顾忌吧。”赵黍也没搞清楚:“这解咒护心镜要加快祭造一批,副尉以上人手一枚,先送给前线,若有多余,配给关城中的将士。”
“是。”
赵黍又问:“眼下金鼎司人手、灵材是否欠缺不足?”
郑思远回答:“崇玄馆日前又派了一批弟子前来,书符炼药各有安排。灵材的话,其他尚能支撑,倒是香药确实见底了。”
赵黍有些烦恼地挠着头发:“这事我也清楚,之前为了压制前线和关城的瘟疫邪气,各种香药几乎是不计代价地焚烧耗用。东胜都那边的府库几乎被我一口气掏空了,目前朝廷下令全国征集,但仓促间恐怕还是不够。”
除此以外,赵黍近来还接连收到朝廷催促武魁军加快进兵的诏令。主要就是觉得武魁军虽然偶有胜绩,但缺乏能让九黎国彻底溃退的大胜,耗费钱粮军需巨万以计,已经让朝廷捉襟见肘了。
这也是为何赵黍选择要在丹涂县彻底歼灭九黎国的奇袭精锐,一场大胜既能够动摇敌方军心士气,也可以应付朝中公卿的频繁催促。
带着满腹烦恼回到府院,赵黍刚迈步进入内堂,抬眼就看见梁韬的背影,他正端详着墙上的郡县舆图,不住点头。
“上应封域星辰、下接分野地脉,贯连天罡地煞、凝合阴阳五气,罗列次序、森然有度,非大胸襟不能设此大格局。”梁韬负手言道。
赵黍回身掩门,捏着眉间言道:“国师大人谬赞了,这些坛场大多就是在淫祀旧址上修造垒筑,毕竟妖邪精怪也喜欢在气机升扬的灵穴气窍安身。还是说,这本来就是你的布置?”
“哦?解释一下?”梁韬转过身来,随手拿起桌案上的书卷,瞧见《九天紫文丹章》夹在一沓手札中,上面写满了赵黍的个人见解与研习心得,不由得轻挑鹰眉。
“你说要我帮你布置坛场,可是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安排。”赵黍说:“我思来想去,以你的境界,不至于事到临头才找上我。过去几十年,国师大人你肯定做足了各种尝试,南方数郡的鬼神淫祀,就是你为了人间道国提前做好的准备。
在你的设想中,人间道国调摄天地之气,洞天如帝都,凡间福地可类比为各处通都大邑,地脉气机疏发而成的灵穴气窍则是众多烽燧坞堡、驿站邮亭。如果没有我搅局,这些淫祀鬼神未来都将是你麾下仙官将吏,对不对?”
梁韬翻看着手札,笑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