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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洗剑集-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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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娇笑着道:“我聪明吧。”

    她知道阳春还有些不明白,于是她一反手,拔下了插在腰间的那口残剑,却见只有剑柄,不见剑身,她又手在剑柄处那颗红宝石上轻轻一滑,只听“噗”的一声,一截剑锋自剑柄里弹了出来,用指尖一按,剑锋就又退入剑柄。

    她说道:“这是一口名剑,在这个江湖上,每一口名剑都有一个属于它自己的秘密。”

    “而这口剑的秘密便是它绝不伤害自己主人!”

    原来这竟是把充满了秘密的剑。

    而这个秘密阳春竟然毫不知情。

    阳春说道:“这一切你们已经计划好了?”

    “是的。”乌静静笑道:“在这里的所有人一起加起来都不会是名草堂神剑门门主的对手,既然不能力敌,只能智取……”她不知何时开始变得喜欢笑了,她明明心里充满了忧伤和恐惧,可面上却学会了微笑,只因曾经有一个人和她说过,微笑是一种力量,一个人只要还有微笑的勇气,那么其他的困难都可以过去。

    聪明人杀人并不用剑,用的是脑子。

    阳春已经受制,他喃喃道:“我早该想到自己不会是师娘的对手……”

    乌大娘叹道:“你放心,师娘也绝不会伤害你的,毕竟在你婴孩时吃的是我的奶……”

    “不过,我会将你送回名草堂,让你师傅好好的教导教导你……这些年,你太放纵了。”

    白雪心里一怔,阳春是吃乌大娘的奶长大的,这事他之前从不知情,到底阳春和乌大娘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在名草堂三大弟子中,余歌和他自己的身份都独特而诡异,可是这阳春的身份却是从没有人知道,他会是谁?

    阳春,吃过乌大娘的奶,墨剑之主,唯一得授水龙吟的一个弟子,永远那么孤高如山巅之鹰,这十年来白雪和余歌受尽苦难,唯有他一人却在堂内独揽大权,这一切都似乎不像是说出来的那么简单。

    白雪似乎觉得自己意识到了什么,可又抓不住这个关键所在。他隐隐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可每一个人都在不断的告诉他:“你是所有一切最关键的一人,离开你,所有一切都将要瘫痪!”这番话说了一遍又一遍,不断的重复带着一种奇怪的催眠效果,非常可怕的催眠效果。

    “如果……”白雪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竟被自己惊得吓出一身冷汗,沾湿了罗衣。

    “如果我不是那个最关键的人,所有的事情都是别人告诉我怎么做就该怎么做,事实上,我参与的深度远远不如春少,这一切实在说不过去,但如果我根本不是皇子,阳春才是真正的皇子呢?”白雪的心被劈成两半:“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抱养孩子,而这一切不过是将我推到台面上好吸引住别人的目光,然后春少他们便有足够的空间去做他们要做的事情……”

    白雪想到了很多,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想到隆帝对他的态度,没有父亲会二十四年不见自己儿子一面,难道真的就是连秘密见一面都不行吗?

    是否因为他们之间根本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呢?

    猜忌就像一颗发了霉的种子生在他心田,不能拔出,摆脱不了,慢慢的任由黑暗将他吞噬。

    无边的黑暗,冷漠、讥诮、颓废。

    白雪胸口的剑创火一般的疼痛,可怎么也比不上他心里的伤口。

    他心里在滴血的伤口。

    蒙山之巅,云湖之畔。

    乌大娘叹息道:“师娘实在不明白你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阳春迎着骄阳,道:“徒儿也不知道,世上很多事情都说不清道不明。”

    阳光刺眼。

    乌大娘突然道:“阿雪是否真的是南国皇子?”

    她问的这个问题正是白雪很想知道的问题。

    阳春目光冷漠,道:“师娘何出此言?”

    乌大娘道:“他太不像了,若说这世上最不像皇子的人,我一定想到的就是他。”

    阳春道:“日日青楼白雪下,这偌大的一个江湖,最风流、最浪漫的人便是他,怎能说他不像呢?”

    乌大娘的目光露出滇缅的情怀,道:“一个真正的王者需要的不是风流、浪漫,而是狠辣、绝情,而这恰恰正是白雪最缺少的。”

    乌大娘的目光停留在了阳春的脸上,那是一张寒冰铸成的脸。

    “或许你更像一个王者,你身上所具备的一切无疑正是为了现今南国朝廷王者之位所辽量身做的。”

    冷漠、绝情、决断,这些正是阳春最基本的元素。

    阳春的面上毫无表情,他目光穿越了乌大娘的身体,穿越了席卷的瀑布,停留在遥远而不可知的远方,他竟然痴痴的望着远方,目光中第一次不再凌厉,变得有些空空蒙蒙。

    遥远而不可知的远方有什么吸引着他?

    “谁是王者,谁不是王者,这本是生来注定的……”

    乌大娘点头道:“君权天授,这的确是半分勉强不得的。”

    阳春似乎沉浸在了远方的世界,他的声音也变得空空蒙蒙:“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王者,我只不过是个杀人者,所能做的只是听从命令去杀人,不停的杀人……”
………………………………

第二百一十九章 真真假假

“哪怕你根本不认识那个人,所以一个真正的杀手是没有感情的,直到有一天。。。。。。。”

    直到有一天是什么?阳春没有说,但乌大娘明白,白雪也明白。

    直到有一天被别人杀死。

    杀人者,人恒杀之。

    这个道理自古来第一天有杀人者这个行业开始便已经注定了,谁也逃不掉,谁也摆脱不了。

    而感情正是一个杀人者最奢侈的希望,情感代表的是软弱、妥协和失败,杀手绝不能失败,失败一次的杀手也等同于被废,再也不能杀人了。

    “一个杀人者只能是个工具,一个工具绝不可能有一天变成主人。”

    王者才是主人,这也是杀人者的悲哀。

    乌大娘道:“若是有一天你放下手中剑,岂非不再是一个杀人者?”

    阳春收回自己的目光,冷笑道:“一日杀人,终生不归,这就是命。”

    乌大娘又道:“既然如此,白雪也曾为杀人者,他也不可能再做回王者。”

    阳春叹息道:“白雪根本不是一个纯粹的杀人者,他一直不过都在过家家……”

    过家家就是小孩子的玩意,三两个四五岁的小娃娃,抱着泥娃娃,端着破瓷碗,加点青草雨水就开始煮饭吃,分门别派的争当爸爸妈妈。

    杀人不是过家家,过家家是杀不好人的。杀人者拥有一套完善的体系和规矩,这是非常严苛和残酷的,并不是随便哪一人提剑便能成为一个杀手的。

    乌大娘沉思道:“所以这皇子只会是白雪,最终走上王者之位的也只会是白雪。”

    阳春冷声道:“若是他能不死的话,的确如此。”

    这就是阳春的最后解释,这样的解释听到的人似乎并不会满意,可陆血情的眼睛却慢慢的亮了起来,他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也发现了什么,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不能死了,他一定要把自己想到的东西给带回苗域,这关乎到整个苗域的生死存亡。

    乌大娘道:“既然白雪已是皇子,若是他死了,你便惹上了南国朝廷这个庞然大物,到时候只怕并不好收拾。。。。。。”

    阳春冷然道:“名草堂杀人向来无惧任何人!”

    乌大娘皱眉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名草堂的意思?”

    阳春并不是名草堂堂主,甚至名草堂堂主也不能完全代表名草堂的意思,这期间的细微差别如果不是明眼人是看不出来的。

    阳春道:“这是我的意思,也是名草堂的意思。”

    他这话已经说到了尽头。

    乌大娘厉声道:“那么,他呢?”

    这个他自然是原来的堂主,名草堂的一手创办者——柴飞飞。

    阳春道:“现在只有我,并没有什么他。。。。。。”

    他说这话的语气平淡之极,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既无骄傲也无自大。

    乌大娘面色刷的雪白,她的身子竟不觉得晃了一晃,幸好被一旁的乌静静扶住,才勉强站稳,道:“你。。。。。。。”她只说出一个字,却有一口鲜血喷出,洒满衣襟。

    白雪的心头一震,他想到了什么,他想到了那日巨灵之掌用一条命递给他的那张小纸条,他也很清楚的记得那张鲜红染红的纸条上写着:不要相信他。

    这个“他”莫非真的是阳春,阳春究竟还瞒住了多少事情?

    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

    “今日阳春为何要说师傅已经没了,他的用意究竟是什么?”白雪自问道:“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做出更逼真的追杀我的假象吗,还是他根本早已是控制了师傅,那日小庙中不过是一场假戏,阳春真的想要把我逼死?”

    “如果我死了,余歌也死了,师傅受制于他,那么名草堂将会真正的落入他的囊中,春少的心思究竟是不是这样呢?”

    白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再也很难相信别人了,每个人在他面前都有一套说辞,每一套说辞都看似有道理,却又处处透露着疑问和杀气。

    乌大娘道:“白雪不会死,他也不能死,我也绝不会让你伤害他……”

    阳春道:“只怕未必?”

    乌大娘冷笑道:“如今你已受制于我,还逞口舌之快?倒不如想想自己的处境方式上策?”

    阳春叹息道:“小师妹这辈子可离开过师娘?”

    乌大娘一愣,没想到他会说这么个问题,随口答道:“没有……”

    阳春身形一闪,左手一错,早已擒住乌静静在手,随意夹带在左胁下,转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蒙上云海之中,他动作之快胜于闪电,乌大娘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忽然间阳春和乌静静已经消失了。

    “既然如此,师娘可一定要抓紧时间,让白雪来山脚下莫言客栈找我……”这就是阳春的最后一句话:“最好是提着脑袋来!”

    声音如惊雷般在山谷间回荡。

    乌大娘目瞪口呆,喃喃道:“静静不是已经制住了他吗?”

    一旁久久不语的陆血情忽然叹道:“听说进入化身秘境的人可以随意挪转经脉气血运行,寻常的点穴手法根本伤害不了他分毫……”

    乌大娘突然跳起来反手一巴掌拍在陆血情脸颊上,嘶声道:“你为何不早说!”

    陆血情一旁如玉般的脸颊登着馒头般的肿了起来,还是个血馒头。

    “在下也只是偶有听说,一时也未曾注意,只不过名震天下的阳春原不该这般容易就受制于人,这个道理我们早该想到的……”

    这本是个很简单的道理,也是早该想到的,以乌大娘这样的江湖阅历经验本不该犯这样的错误,她难道是真的就这么让乌静静受擒而去了吗?

    “不管如何,我要你带一句话给白雪,静静的生死绝不关他的事情,他也不必做任何事情……”乌大娘说完这句话也走了,她曼妙的身躯慢慢的消失在迷雾中。

    蒙山之巅,云海滔滔。

    冷雾迷湿,让已经受尽风寒的陆血情不禁打了个寒战,他抬头望了望那高空的娇阳,竟觉得有说不出的寒冷。

    现在白雪已经注定要前往莫言客栈去送死了,他若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切或许还能狠的下心去,若没有乌大娘的最后一句话,他也可以给自己找十八个理由说不去救人,可现在他已经不得不去了,因为乌静静的一根毫毛掉落那也绝对是他终生难以弥补的错误了。

    于是白雪站了起来,方才那么多人死在他的前面,他一动不动,现在他站起来了。

    他站起来的那一霎那,又马上跌倒在地,他已经伤的太重了,重的简直站都站不起来。

    他再次昏迷过去之前,依稀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带着满脸的微笑……
………………………………

第二百二十章 混乱龟城

莫言,君莫言。

    人间有事君莫言。

    在南国朝廷和苗域之间,有一大片纵横数百里、布满废墟荒村、仿如鬼域的荒弃土地,自从百年前赵家王朝南迁,宗室倾颓,各地豪雄蜂起,战事延绵广披,苗域更是首当其冲,所谓“天下未乱蜀先乱”,千里蜀地沦为白骨蔽野,万家无炊,城垣崩毁,田园荒芜,人民流移四散,庐舍空而不居,百里湮绝无民的局面。于是苗域便生出了反叛之心,多年来与朝廷摩擦不断,蒙山正是南国朝廷和苗域的交接点上,双方在此处互相拉锯多年,形成一个奇特的缓冲地带。

    蒙山之脚的龟城正是刚巧位于四方转枢之中间,它是唯一贯通南国与苗域的转运中心,两方贸易的桥梁,要知这百年拉锯下来,虽说是官面上杀气冲天,可私底下这交易却也是不断的,只因苗域的蚕丝、药材、蛊虫等等东西皆是上等之物,人只要抛得出性命,不论是商贩、妓女、工匠,在这片土地上打个来回均可赚取得数十倍于别地的钱财。这使它成为一个充满魔异般诱力的地方,是为有生存本领和运气的人天造地设的。

    在这里,王法再不存在。进入这地区的人也不再是南国子民,也不能算是苗人,算是奇怪的自由人。

    这等奇怪的环境也造就了刀头舐血之辈趋之若鹜的乐土;它充满危险,也是机会处处;可以是英雄豪杰死无葬身之所,亦为悍不畏死的人成名立万的舞台,也是无地容身者则以之为避难的安乐窝。

    在此一刻它或许是乱世中的桃花源,下一刻会变成修罗地狱。

    这本是个没有道理,没有王法,只看谁的拳头硬,谁的朋友多,谁就是老大的地方。

    蒙山龟城就似一个得了肺痈的病人,面色桃花般嫣红好看,性命却捏在阎王爷的手里。

    现在,阳春来到了这样的一个地方,一场大祸已迫在眉睫之前。

    莫言客栈就在蒙山之脚,此时秋分,山巅已见清凉,可山下依然烈火酷热,阳春慢慢的走在龟城最繁华的忠孝街上,两旁充斥着小贩商铺,人烟在此繁衍。

    远远望去,莫言客栈就在彼处,三楼两院,背靠青山,花香阵阵。

    那是一片灿烂如黄金的菊花,肆意的开放在初秋的季节里。

    莫言客栈以菊花闻名,坚强、勇敢、高贵的菊花。

    今天负责照看这些菊花的总值班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他身穿着淡黄色的长衫,温良恭谦。

    现在这个如温润君子一般的男人正一脸歉然的望着阳春,道:“这位客官,实在抱歉,这后院已经被人包走了。”

    阳春剑垂地,双手柱剑,道:“我要两间上房。”

    那总值班双手搓在一起,满面为难,他看得出眼前这两人都不是寻常人,尤其是这冷面男子身子似有还无的带着一种森寒的杀气,开店做生意的实在不愿得罪这样的人,可这的确已经包下来了,也没办法。

    乌静静忽然微微一笑,道:“请问这位大哥贵姓?”

    那总值班见是明媚动人的姑娘问话,忙整身回答道:“免贵姓黄,贱名单一个华字……”

    “原来是黄大哥?”乌静静继续笑道:“大哥辛苦了,我们兄妹长途跋涉而来,只因为听说这莫言客栈有满园秋菊可赏……如今竟过门不得入,实在可惜……”她边说着还边去拉着阳春的衣角。

    她的模样俏丽,说话时又带着三分可怜,三分撒娇,总不让人忍心拒绝。

    “这……”黄华甚是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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