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薄暮-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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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小看了他们。”安然想了想,“老爷子那边到现在都没有什么新的指令,想来‘寸牙’那边也遇到了麻烦。”
“要是他没有遇到什么麻烦,我才会觉得奇怪呢……这本不是简单的任务,苏晋安这个独狼一样的男人,没有那么容易被杀死,就算是‘寸牙’也不行。”
“老爷子这次到底是怎么想的?”安然皱紧了眉头,“难道……”
“你最好想都不要这样想。”舒夜的食指不知不觉地按在了安然的唇上一瞬,然后迅速地分开了,制止了她的进一步揣测,“我去会一会‘赤服’,我需要知道更多的情报。”
安然愣了一下神,那一瞬间嘴唇上传来温暖的触感仿佛还没有来得及消失,她最后慢慢说了一句:“那你小心。”
“遵命。”舒夜装模作样地抱了抱拳,然后微笑着离去了。
姐姐,我应该怎么做?安然望着那个白色的背影消失在门边。
她心里其实明白,舒夜那不肯诉说的眼神里暗藏着什么。那是深深的愧疚,和一丝难以诉说的摇摆。
你到底是不是种子,这已经不重要了。安然轻轻叹了一口气,右手有光芒闪烁了一下,一股黑色的火焰从她的指尖迸出,在空中缠绕了几圈,落在了她面前的木桌上。黑色的火焰并没有引燃脆弱的木桌,反而在木桌上飞快地缠绕和分叉,变成越来越多细细的黑线,这团黑线越来越繁复和膨胀,最后变成了一个实体。
随着轻微的一声噼啪声,黑线四周萦绕的黑色火焰消失了,那团原本飞速变幻的黑色线团变成了一只墨黑色的鸽子,它走近几步,微微侧了侧脖颈,一双黝黑发亮的眼睛瞅着安乐。
安然柔软的手指轻抚墨鸽的背脊,然后从墨鸽的脚环上解下一张纸卷。她缓缓打开,纸卷上空无一物,她皱起眉头,开始轻声地吟唱。
复杂的黑色纹路开始在淡黄色的纸卷上爬行,然后变成了一个个清晰有力的字句,安然吟唱的声音越来越急,狭窄的纸卷很快就被写满了。
她满意地微笑了一下,把纸卷绑在墨鸽的脚环上。
突然传来的木门开启声让她在第一时间转过头,她看见一头紫红色的长发下一张微笑的侧脸。
“真是稀客啊。”安然的脸上神色不变,站起身子挡在墨鸽身前,她的右手背在身后,拇指和食指轻轻交叠,墨鸽仿佛精通人性地点了点头,就这样消失了。
“是啊,有一些事我想要告诉你。”苏宜姬笑了笑,酒红色的眼睛里有一丝光芒闪过,“我得到了一个很可怕的情报。”
“什么?”安然突然觉得有一丝没来由地紧张。
“‘玄鞘’这个人,曾经是辰月的种子。”苏宜姬的眼神闪烁,嘴里吐出这句冰冷的话语。
选择的时候,来得比想象得还要快啊。安然微笑了一下,对着苏宜姬伸出手。
黑色的火焰,隐隐缠绕指尖。
半个对时后,天启城西的一间小酒楼。
舒夜坐在二楼喝酒,警惕的眼睛打量着四周。他眯起眼睛打量着从屋檐处投射下的烈日阳光,心里有一些忐忑。苏宜比约定的时间已经晚了很久,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
还是说……舒夜仔细地观察四周形色各异的酒客,还有楼下车水马龙的人流。她出卖了我?
一切都没有什么异样,隔壁几张桌上,几个落拓的浪客各自坐在一边喝着劣酒,另一边的一张桌则坐了四五个皮肤黝黑的脚夫,脖子上围着被汗渍得发黄的毛巾,正在大碗地饮酒呼喝。
楼下人头攒动,接踵摩肩,卖糖葫芦的小贩,吆喝的烧饼师傅……舒夜的眼光在他们身上一一停留,没有可疑的人。
“久候了。”身后突然一声笑语,把舒夜吓了一跳。
苏宜姬依旧笑得风情万种,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红色绸服,紫红色的头发垂到肩膀。
“没事。”舒夜装作随意地笑笑,“被什么拖延了?‘寸牙’那边出现了新情况?”
“本堂的一些小麻烦,不过已经解决了。”苏宜姬语调轻松,眼神似笑非笑。
“你们这些女人,总喜欢装神秘。”舒夜抿了一口杯里的酒,“老爷子他们在帝都四周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得力的眼线了,我们的机会很大。只要这次除掉‘寸牙’,我们的就可以自由了。”
“除掉?”苏宜姬的声音压低了,“怎么做?‘寸牙’根本就不是能轻易除掉的人,而且本堂那边不可能蒙混得过去。”
“第一条很简单,没有人是杀不死的,就算是‘寸牙’也一样。至于第二点……”舒夜眨了眨眼睛,“老爷子肯定和龙老那边通过气,让他负责协助你和‘素衣’对我们的监视吧?”
“是的。”
“你给龙老留一封信,说经过你最终的调查,‘寸牙’是出卖了三公子的那个人。”舒夜几乎一字一顿地低语道。
“龙老可不是老糊涂,我们需要能扳倒‘寸牙’的证据才行,而且一旦审讯起来,太容易露馅了。”
“证据这种东西不就是用来伪造的么。”舒夜无谓地扬了扬眉,淡金色的眸子里一道光一闪而过,“而审讯的话,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计划是什么?”苏宜姬沉默了一会才接口,盯着这个总是无所畏惧,充满自信的男人。
“五日后还是老地方碰面,到时候给你全部的行动细节。我还需要完成最后一个环节,我们就可以完成我们的愿望了,我和你。”舒夜淡淡地笑。
“那么,祝我们顺利。”苏宜姬微笑了一下,喝下面前的残酒,起身离去。
“还有,‘素衣’那边,你尽量少和她接触,她是一个很不稳定的棋子。”舒夜想起什么似的加了一句。
“不用担心。”苏宜姬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红色的身影妖娆地远去了。
“神神秘秘的女人。”舒夜笑着嘀咕了一句,继续喝酒。
只剩下最后一件事。
坦白还是欺瞒?
舒夜晃了晃杯子里清冽的酒,脑子里浮现起安然那张美丽冷艳的面孔,苦笑地摇摇头。
她如果知道了真相,第一件事会杀了我吧?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仰头喝下了这杯酒。但是我真的,不想再看见你死在我面前了。
如果你真的要杀了我,那么我不会反抗。
舒夜猛地站起身,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我需要你,需要你站在我这边。
或者,杀了我。
舒夜推开门的时候,看见安然静静地坐在桌边。
“怎么?又在喝酒么?”舒夜笑了笑,“我有些事情想告诉你。”
安然没有转身,依旧沉默。
舒夜觉得有些头疼,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半晌才试探地出声:“如果,我要告诉你,你以前的怀疑都是真的,你会怎么做?”
预想中的黑色火焰没有出现,安然还是坐在那里,没有搭腔。
不对!舒夜突然想起了什么,踏前一步,扳过了安然纤瘦的肩膀。
血。
已经干涸的鲜血凝固在安然的胸口。
舒夜脸色惨白,脑子里轰的一声,觉得整个人都站立不稳。
他一贯稳定的手不敢接触安然已经僵硬的脉搏,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虚弱。
埋伏?还是暗算?舒夜抬头,顶梁上空空如也。
……
“被什么拖延了?‘寸牙’那边出现了新情况?”
“本堂的一些小麻烦,不过已经解决了。”
……
“还有,‘素衣’那边,你尽量少和她接触,她是一个很不稳定的棋子。”
“不用担心。”
……
“是你么?”舒夜冷冷地开口,怀抱里安然的尸体早已冰冷。
“我们的身份暴露了。”苏宜姬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舒夜的身后,语气漠然,“我没有办法,只能先下手了。”
舒夜半响没有回话,嘴巴几乎无意识地张开:“你做得很好。”
他转过身,抱着安然的尸体走过苏宜姬的身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你的身边,只要有我一个人就足够了。苏宜姬在心里默念,望着舒夜离去。
入夜,安邑坊,照月斋。
一杯接一杯的酒。
舒夜丢掉倒空的一个酒坛,拍开另一坛的封泥。他醉醺醺地举杯,遥遥对着夜空苦比量了一下,仰脖饮尽杯中酒。
没有撕心裂肺的痛,只有浓浓的惆怅和寂寞。
对不起,我又把你弄丢了。舒夜趴在酒桌上,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
他背着手站在清江里外芦苇翻飞的清江边上,看见一个穿着紫色短衣的女孩有一些腼腆的走来,淡青色的丝巾系在发辫上。
“你就是苏家的新人么?”舒夜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紫衣少女,金色的阳光照在她美丽的脸庞上,让他不免有一些恍惚。
紫衣的女孩点了点头,伸出手递给舒夜一封盖着秘印的信笺,语气忐忑:“您是这次行动的守望人‘玄鞘’吧?”
“叫我舒夜吧。”舒夜微笑地伸出手,“不用那么紧张,这次的行动很简单。”
“谢谢。”紫衣女孩终于绽放笑容,伸出自己纤细的手,“我叫安乐,多多指教。”
……
“我们还会见面么?”紫衣的女孩在身后探询地问。
“我要去雷州了,好好保重。”舒夜避开了那个问题,夹了夹黑骊的马腹,枯黄的芦苇扫过他的小腿。
……
漆黑的雨夜,青色的响箭。
那个美丽的女人就此香销玉殒,锋锐的箭镞插满了她柔软的身体。
舒夜握着伞柄的手没有一点颤抖,眼睛却在沉默的街道失去了焦点。
……
白衣的少女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酒,转过身,一模一样的脸庞,只是冷若冰霜。
少女缓缓开口,话语如冰,“初次见面,安然。”
……
“你害死了我的姐姐。”黑色的火焰从白衣的安然指尖腾起,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流包裹住了他的身体。
然而她最终还是没有杀死他。
她俯身望着舒夜,伸出右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锋利的刀尖从她的胸口穿出,滚烫的血液飞溅在舒夜的脸上。舒夜失魂落魄地扶住安然倒下的身体,看见身后持刀行凶的人。
那个人有着黑色的长发,穿着一件纯白的长袍,鲜红的血在他脸上画出了一朵妖异的花。
凶手阴戾地笑了笑,舔了舔脸上的温血,手里的双刀回鞘。
黑色的刀鞘。
淡金色的眸子对着舒夜微笑:“我帮你解决了。”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舒夜厉声高喊,却发现自己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他低下头,看见自己手里拿着一柄带血的短刀,刀锋深深没入安然的心脏。
他手一松,整个人跪倒在冰冷的地上。
他从梦里惊醒,看到的是一双酒红色的眼睛。
“做噩梦了?”苏宜姬担心地问,手里拿着温水浸泡过的毛巾。
舒夜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第一次和苏宜姬密会的小屋里,屋子里有淡淡的香味。
“我怎么会在这里?”舒夜最终开口。
“你在明月斋喝醉了,我把你带回来了,这阵子缇卫夜巡得很频繁,我怕你出事。”苏宜姬温柔地说。
“多谢。”舒夜回答得有些僵硬。
“你已经昏睡了一整天,没事吧?”
“没事,我忘记吃药了。”舒夜平静地说谎,从床头的衣物里找到一个小瓷瓶,服下一粒幽香的药丸。
“这样的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们还要过多久?”苏宜姬忧心地问。
“很快了。”舒夜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穿上苏宜姬准备好的干净长袍,“最后的计划,我已经想到了。”
苏宜姬眼睛一亮,眼神里满是期盼。
我已经想好,如何除掉你们。舒夜看着苏宜姬,脸上带笑:“五日后亘时,你约上‘寸牙’,在靖恭坊榆花巷尾碰头,告诉他你会把我带到那里,说服他一起埋伏我。”
“然后呢?”
“那边没有酒肆和夜市,住着的都是一些安静的老街坊。一到亘时就漆黑一片,几乎没有行人。我会在亘时一刻赶到,‘寸牙’一动手,你就转身夹击他,小心他的六把刀。”
“‘寸牙’没有那么容易死。”苏宜姬皱眉。
“他从不信任任何人,但他不会对已经掌控的人设防,他转身出击的时候,就是你的机会。”舒夜冷静地说,“我已经没有大碍了,你赶紧回去吧,免得他起疑心。”
“好,那么五日后见。”苏宜姬点了点头,“保重。”
“保重。”舒夜淡金色的眸子在微笑,“祝你好运。”
到时候,我将送你一起上路。舒夜盯着苏宜姬转身,微笑变得残酷而冷戾。
五日后,印时末,榆花巷尾。
安静的巷子里,苏宜姬一袭红衣,默默地站在一堵矮墙之下。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不到半刻钟,苏宜姬却觉得自己已经开始紧张。她开始反复回忆和骆鸿业说起这件事情的每一步,生怕露出什么破绽。
没有,一点都没有,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都没有出卖她。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欺骗。
和被欺骗。
她还记得骆鸿业当时说的最后一句话:“你最好不要太相信‘玄鞘’说的话,他可是一个能从背后杀人而不眨眼的家伙,和我一样。”
不会的,他不会骗我的,他是唯一一个不会利用我的人。苏宜姬默默地说,冰冷的刀丝缠在她的指尖。
亘时到了。
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整个巷子仿佛已经入睡了一般,寂静得诡异。
不对劲。苏宜姬的眼睛突然睁大,然后听见身后远远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她转头,看见一匹赤红色的马如梦魇一般从黑夜里冲了出来,马上的人眼神如刀,惨白的脸上没有表情。
骆鸿业伸出手,没有给苏宜姬任何质疑的时间,在一人一马交错的瞬间,一把把她抱到了马上。
苏宜姬没有挣扎,她只是在不停地发抖,她看见身后黑暗的夜里,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把,锋锐的刀光从四周追出,但只能徒劳地呼喊。
追兵们黑色的铁甲上,银色的篱天剑反射着刺目的光。
“你被他骗了。”骆鸿业在苏宜姬耳边冷冷地说。
眼泪流下,划过苏宜姬的脸庞。
“可恶!”看着两人一马遥遥远去,带队的宁奇恨得咬牙。
情报原本准确无误,伏击的目标之一,很早就进入了包围圈,所有人屏住气息,等的就是另一个人出现。
一出现就动手,四卫大半的人手都包围了这条巷子,这两个天罗本堂的刺客本来根本逃不过这恐怖的一击。
然而他们等到的是一匹完全料想之外的烈马,这一人一马冲进包围圈,直接带走了另一个伏击目标。
“巷口的兄弟呢?就这样放着他冲进来么?”宁奇生气地质问。
“副卫长,巷口的小队遭到了突袭,他们没有想到身后会有人杀进来,损失惨重。”回报的一个人戴着铁盔,因为长途的奔跑而有些喘气。
宁奇正想开口斥责,一只有力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他回过头,看见杨拓石骑在马上,手里拿着玄铁重枪。
“多说无用,是我们的情报失误,追击。”杨拓石淡淡地说,他的身后,四卫的轻骑兵鱼贯而出,追向目标离去的方向。
宁奇连忙接过副手递上的马匹,翻身上马,拔出身侧的长刀。
“你们分成三队,包抄目标。”杨拓石低头看了看地上纷乱的马蹄印迹,皱了皱眉,“我殿后。”
“了解。”宁奇转过身,领着大队的人迅速地远去了。黑色的铁流整齐地分成三股,没入漆黑的天启。
杨拓石的身后,一个穿着白袍的人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