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薄暮-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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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我也还给你!”一片落叶飘过龙泽的眼前,舒夜一个踏步,把自己整个人向龙泽投了过去。他的右手伸展,长刀带动着身体,一束流光,像是离弦的箭。
“不用做口舌之争了,杀了你就是唯一的答案,大家的仇,由我来报。”龙泽声线低冷,手中的“刺蛇”也已经迎击了上去。
尖锐的金属相击声,舒夜右手的长刀和龙泽的“刺蛇”相交后迅速分开,左手的短刀跟进,进攻的路线上却再次撞上了“刺蛇。”舒夜双手不停,双刀行云流水般地交击在龙泽的“刺蛇”之上,发出一连串的脆响。
龙泽锐利的额发有几缕被刀风所斩断,他却神色未变,满眼都是愤怒的神色,“刺蛇”宛如有生命一般,在双刀间游走,让舒夜根本没有任何可乘的空隙。
舒夜手上的双刀没有停息,心中却有了一些莫名的疑问。
“荆六离不是你杀的?”舒夜在连绵的攻势里问了一句,声音却不紧不慢。
“你自己下的手还来这里惺惺作态干什么?”龙泽的“刺蛇”终于发现了舒夜流水般的攻势之中的一点破绽,那窄而锋锐的利刃像毒蛇一般,迅速从刀阵之中穿过,直直地刺向舒夜。
舒夜大喝一声,双刀交叉下压,把“刺蛇”的窄刃压了下去,然后对着龙泽笑了笑。
龙泽还没有对这个诡异的笑容反应过来,舒夜已经抬起脚穿过交叉的双刀,结结实实地踢在了龙泽的脸上。
龙泽被这重重的一击结结实实地打在脸上,整个人踉跄地后退了一步,然而他预期将要接踵而至的后招并没有来到,他有些惊讶地看着对面已经垂下双刀的舒夜。
“怎么?良心发现了么?”龙泽戏谑地咧了咧嘴,脸上的刀疤再次扭曲起来。
“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件事情。”舒夜淡金色的双眸闪过一丝晶亮的光芒。
“什么事?”
“你最后一次见到荆六离是什么时候?”
“五日前。”
“你确定他不是内鬼?”
“本来只是半信半疑,所以我才来找你。不过既然他已经死了,答案就很明显了,你就是那个内鬼。”龙泽的语速没有停顿,举起右手,手里的“刺蛇”直指着舒夜。
“你走的时候他没有死?”舒夜再次开口。
“没有。”
“我今天找到他的时候,他刚死不久,杀他的是‘杯影’。”舒夜缓缓地说,鬓角的几丝长发拂过面颊。
“什么?”龙泽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杀了范雨时,我根本就不可能是内鬼!”
“这点我也一直没有想明白过,但是现在只剩下你我两人,我知道不是我,那么自然你就是内鬼了。这么简单的选择题,还有什么疑惑么?”
“你们龙家的训练里,一直没有怎么关心药理的学习吧?”舒夜说。
天罗山堂的上三家里面,龙家擅于体术,阴家主修秘术,而舒夜所在的苏家,最擅长各种机关和秘药,诡计天下无双。
“你想说什么?”龙泽没有理解舒夜为什么突然提起了这个话题。
“你知不知道雷州的密林里,有一种草药,叫‘雾心’。”舒夜不紧不慢地说。
“完全没有听说过。”龙泽不知不觉被舒夜的故事所吸引,接口到。
“这种草十分罕见,连本堂的药堂里也只存了不到十棵。这种稀世的草药有一种毒性,少量温煮后能让人暂时停止心跳和呼吸,但是五感并不会消失。”
“你的意思是……”龙泽的眼睛一亮。
“对,同是苏家出身的荆六离,他很可能是用了雾心草诈死……”舒夜说出了最后的结论。
“他的尸体在哪里?”龙泽咔哒一声收起了“刺蛇”的窄刃,但还和舒夜保持着距离。
“我埋在城西乱葬场了。”
“你倒是好心……虽然我还是不相信你,但是我觉得我们现在过去看一看,应该没有什么损失。”龙泽语气终于有一些缓和。
“正有此意。”舒夜微微一笑。
“那么请带路吧。”龙泽伸出右手。
“我也不想把后背露给你,”舒夜轻笑了一下,淡金色的眸子里还带着一线警觉。“不如一起走吧,那个地方你应该也很熟悉了。”
“很好。”龙泽不再说话,拾起了地上的斗笠,再次把脸藏在斗笠下。
几乎与此同时,两个坊以外的一间小屋里。
“确定了么?” 黑衣的年轻人坐在窗沿询问道。
“基本可以锁定,钉子就是他了。”下首魁梧的青衣人拱了拱手,“剩下的人怎么办?一起抹杀还是保留下来?”
“静观其变。”年轻人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丝毫感情,“最后如果活下的是钉子,我们就地格杀,如果是自己人,那么正好给老爷子交账。”
“属下明白了。”魁梧的青衣人迟疑了一下,没有再说些什么。
半个对时后,城西乱葬场。
舒夜和龙泽站在一角,都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真是一条毒计。”舒夜开口道。
“可惜他还是错算了一步,或者说他错算了你。”龙泽的目光冷戾。
“他算错了我们。”舒夜轻抚着腰侧的刀柄。
他们的面前,原本埋着荆六离的地方,现在是一个偌大的空洞,里面的土还很新,上面的足迹清晰可辨。
“现在怎么办?”舒夜问。
“找到他。”龙泽踢了踢地上的泥块,“他现在应该正躲在哪里偷笑,准备给我们收尸呢。”
“那我们就送给他一个惊喜吧。”舒夜转过身,白衣在黑夜下显得分外耀眼。
“恩,很大很大的惊喜。”龙泽的咧开一道白牙,刀疤在锐利的额发下发出亮光。
三日后,天启永乐坊。
“你确定他在这里?”舒夜轻声问,双刀在他的手上安静地缓缓转动。
“恩,但是他已经两个对时没有离开这间屋子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发现我在尾随他。我担心可能他在屋子里搁了机关,贸然进去我觉得占不到便宜,所以决定先通知你。”答话的是龙泽,斗笠已经摘去了,脸上有一线紧张。
“我左你右,我数十下后一起进去,留意落点。”舒夜打着手语比划兼解说。
龙泽点了点头,悄悄地几个腾挪,来到屋子的左角。
舒夜看着他,默数了十下,然后双刀开路,整个人从右侧木窗里撞入屋里。他落地后一个翻滚,小心地举着双刀,看着黑暗的屋子里端坐着一个高大魁梧的人。不知为什么,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他屏住呼吸,半晌后,轻轻用右手的长刀碰了碰他,那个人就应声而倒。
不妙!舒夜心下大惊,他双足发力,整个人往后飞退,然而重重的一击打在了他的腰眼上,他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他听见啪嗒一声,原本近乎漆黑无光的屋子里突然多了一盏油灯。
油灯的主人站在屋子的中央对着他咧了咧嘴,熟悉的笑容上是一道熟悉的刀疤。
“龙泽,果然是你!”舒夜终于明白自己刚才的不安从何而来,他竟然从始至终都没有听见龙泽破门而入的声音。
“是我,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龙泽的脸上满是得色,手里的“刺蛇”抵在舒夜的喉咙上,笑得肆无忌惮。
舒夜看着远端那个魁梧的身躯,那是死去多日的荆六离,整个人都已经浮肿腐烂。
“原来他并不是自己爬出来的,”舒夜苦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把他埋在哪里?”
“你当时发现他死的时候心慌意乱,根本没注意我在远处看着你的所有行动。”龙泽笑着说,“我们天罗最需要记住的一点,就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持一颗平常心。”
“平常心……你出卖了所有的人!为什么?为什么要出卖我们?”舒夜近乎愤怒地质问。
“是我,但是不止我一个。”龙泽说话的时候很安静,“我没有选择。”
“什么意思?”舒夜问。
“不如让你死个明白,你知道 ‘刀耕计划’么?”龙泽俯视着舒夜淡金色的双眸。
“‘刀耕计划’?那是什么?”舒夜看起来一头雾水。
“这是辰月从很早就开始的一个计划,为的就是将来‘可能’和山堂的一战。时间上来说,大概可以上溯到二十二年前。”
“那时候你岂不是只有不到三岁?”
“正是,山堂筛选吸收合适的幼儿进入本堂的事情已经被辰月悉得,但是由于山堂的筛选范围和时间随意性太大,所以辰月决定用一个最简单的方法。”
“什么方法?”
“辰月收集了很大数量的有可能被天罗吸收的幼童,然后施加了特殊的秘术,他们把这个秘术叫做‘星辰印记’。这个秘术能够在人脑海里留下印迹,但是发作的潜伏时间很长,十八年左右这个曾经埋下去的种子才会第一次发芽。”
“发芽?”
“对,那时候那些种子每个月都有几天会发作几日,死亡和这种痛苦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龙泽脸上闪过一阵痛苦的神色,仿佛勾起了可怕的记忆,“而每一次发作,我的脑海里都会陷入一个幻境。那是一片黑暗和荒芜,只有无垠的雪原和白骨。这个无渊的噩梦一直持续了五年,直到三个月前,梦里出现了一个黑袍的人。”
“那是谁?”
“呵呵,那个人你想必一定很熟悉,就是被你杀掉不久的辰月阴教长——范雨时。”龙泽苦笑了一下,“他缓缓告诉了我整个‘刀耕计划’的一切。我就像从梦中醒来一般,直到明白了自己是那个可怖力量布下的种子。我每次在这种噩梦中醒来,觉得自己原本是天罗的外表下,却藏着另一个人。这就是‘命运’,无法改变和抵抗,你明白这种所谓‘命运’的痛苦么?!”
舒夜沉默了半晌,没有搭话。
“从五年前开始,几乎每个夜晚我都要被噩梦惊醒,然后每个月受着这种恶魔般的折磨。直到三个月前,我根据梦境提供的线索,找到了范雨时。这个该死的老头详细地和我解释了整个‘刀耕计划’,然后在我面前放下两条路:接受宿命,成为辰月的种子或者死。”
“倒真是简单的选择呢。”舒夜苦笑了一下。
“呵呵,所以我选择活了下来,山堂的老师们说得很好,杀手都是没有感情的。虽然出卖你们我有一些心痛吧,但是毕竟我自己的命重要些不是么。我不是圣人,也就不假仁假义了。”
“我理解,但是我有些事情还是不明白。”
“什么事?”
“为什么你没有索性一早杀了我?还费尽心机设下这个局?”
“因为这次行动前,我从范雨时那里得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我们组里,有两个‘种子’。”龙泽慢慢地说。
“什么?那你们一开始就串通好了?”舒夜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不,范雨时那只老狐狸一直没有告诉过我,另一个‘种子’是谁,不过他还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其实你一开始的判断并没有错,荆六离就是另一个‘种子’,刺杀范雨时的那次行动,应该就是他泄露的消息。那次我只知道动手时间和地点,详细的步骤完全摸黑。不过也就是那一次,让我彻底知道了他就是另一个‘种子’。”
“我明白了,你那个时候没有对我下手,只是为了迷惑荆六离。”
“对,作为天启联络人之一,荆六离的身手不可小觑。但是他也一直找不到另一个‘种子’是谁,不过他一直都在怀疑你,所以才会让你最后出手对付范雨时。可惜你竟然成功了,他当时处在极端的矛盾之中,才会被我轻易得手。”
“但是你为什么要杀死荆六离呢?既然你们都是‘种子’。”舒夜不解地问。
“因为范雨时死了。”龙泽恶狠狠地咬了咬牙,“没有了他每个月供应的秘药,我又将再次陷入噩梦的折磨,荆六离竟然能够做出刺杀范雨时的任务,那么他手上一定有秘药的配方!”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那个配方,你最终没有问出来吧。”舒夜微微一笑。
“你怎么知道?”龙泽双目赤红,脸上的刀疤随之扭曲起来。
“因为既然你还要杀我,就是铁了心要和山堂翻脸。你不会不知道,魇已经暗中跟随我们很久了吧?你不惜暴露自己,也要置我于死地,肯定是因为你没办法找到秘药的配方,只能通过全歼我们,彻底投靠辰月。”
“很好很好。”龙泽不怒反笑,点了点头,“你真的很聪明,可惜你还是最终走错了一步,而这一步,将送你走上死亡之路。”
龙泽伸出右手用力,舒夜纤瘦的脖颈在“刺蛇”冷冽的刀锋下泌出了殷红的血,下一个瞬刹舒夜就将是一个死人。
而最后的胜利,终于到来了。
但是动手之前,他却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事情,舒夜的脸上竟然满是惊恐,双目直视着自己的身后。
“你不是认为这种拙劣的伎俩也能对我使用吧?”龙泽无奈地耸了耸肩,手上加了些力道,“我可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分神。”
然而身后突如其来的阴影打破了他的冷静,他转过身看见早已死去的荆六离已经站了起来,魁梧的身影遮住了屋内昏黄的灯光。荆六离步步逼近的脸上,早已溃烂的腐肉让龙泽觉得手里的“刺蛇”都开始颤抖,他暴喝一声,整个人跟着“刺蛇”扑进荆六离的怀里,致命的利刃整个没入了荆六离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
高声的惨叫隐隐从屋里传了出来。
屋外的几名黑影踏上一步,却被领头的黑衣年轻人阻止了。
“再等一等,要确保万无一失。”年轻人低声说完这句,其他的黑影又都缩回身来,没入了屋檐下的阴影里。
他们的面前,那间黑屋发出暗淡的光芒,再无声息。
“你没有想到吧?”舒夜站在龙泽的面前,低头轻笑。
龙泽倒在一旁,他的“刺蛇”就在身边,但是他却再也不能挥动它了。他的双手已经完完全全地被斩断了,掉落在一旁,伤口平滑整齐,伤口喷涌而出的鲜血现在已经化成了细流,静静地漫过了地面。
“你……你是什么时候……”龙泽嘶声低吼,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从你告诉我你找到荆六离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你在说谎。确切地说,在我看到荆六离的尸体的时候,就知道你就是那个‘种子’。”淡金色的眸子盯着龙泽,满是戏谑,“因为在接触尸体的第一时间,我已经用刀丝刺入了他的心脏。没有人能在心脏被贯穿的情况下诈死,所以我确定荆六离一定是你杀的。正如你所说的,这是最简单的选择题,不是我,那就只能是你。”
“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心细……那么荆六离的尸体……也是你的诡计吧……”龙泽因为过量的失血,语气开始断断续续起来。
“是你说的,任何时候我们都必须保持平常心。”舒夜微笑回应,“因为我知道里面肯定没有荆六离,所以我在第一时间布下了‘刀丝傀儡术’,可惜我的时间并不够多,但是托你废话之福,也勉强足够了。”
“可惜……可惜我以为你已经落网……竟然忘记了你的刀丝傀儡术……”龙泽大口地喘着气,“只差一步,我只算错一步……输给你,是我技不如人……”
“一步?”舒夜微笑了一下,伸出右手的食指摆了摆,“不不,你算错的有一百步之多。”
“什么?”龙泽感到有一些眩晕。
“我才是剩下的那个‘种子’。”舒夜俯身到龙泽耳边,轻声说。
这轻轻的一句话,却宛如巨锤,几乎要把龙泽最后的意志击溃。
“我才是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