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看吴钩-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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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涯述毕原委,又道:“师太,当真对不住之至,晚辈实在来得晚了些。”
晓风师太怔怔不语,抬头望着窗子,脸现怃然之色,过了片晌,合十道:“南无阿弥陀佛。叶少侠,该说对不住的是贫尼才对。舍弟当年走火入魔,不得已之下将一身内功输入一个小孩子体内,压根儿便没安好心。诸法从缘生,诸法从缘灭。幸亏叶少侠命大,好险。唉!”
她顿了顿,又道:“古人有云: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叶少侠才是至诚君子。多谢少侠的义举。”
叶天涯道:“烦请师太带晚辈去见曾叔叔的女儿。我得亲手把这些物事交给她,也算不负所托了。”
晓风师太点点头,双掌一击,传在外侍候的净真进来,吩咐道:“将净玉叫来!”
净真答应着去了,过不多时,门外脚步细碎,一个小尼姑悄步走进殿来,正是净玉。
她走到晓风师太身前,盈盈倒拜,低声道:“师父。”又道:“您别生气啦。弟子自知不该破戒杀生。我一定会好好的面壁思过。总之,下次再有蛇咬,我死也不还手便是。”
叶天涯听她说话的声音十分娇嫩,清脆动听,一望之下,微微一惊。
先前他初遇那小尼姑净玉之时,正值毒发,满脸黑气,面目全非,此刻却见她雪肤樱唇,眉目如画,颊边微现梨涡,清丽绝伦,十足是个绝色的美人胎子。只是年纪幼小,身材瘦弱,虽然神清骨秀,却掩不住满脸稚气。
晓风师太闭目不语,似已入定,过了片刻,缓缓睁开眼来,道:“我佛门中杀生乃是第一大戒。净玉,你可知这七年来,为何你苦苦央求多次,我一直不肯替你剃度?”
净玉一呆,道:“自从当年我爹将弟子丢在这里,再也没有回来。师父,你一直不肯答允弟子受戒,定是怕我爹回来找你晦气罢。弟子说过,我要像净真、净尘等师姐一般,甘受十戒为沙弥尼。”
晓风师太摇一摇头,道:“你爹爹有消息了。”
净玉一怔,迟疑道:“师父,您别开玩笑了。”
晓风师太叹了口气,对叶天涯道:“叶少侠,她的本名叫曾小洛,是神拳曾泰的女儿。关于她爹爹所托之事,还是你跟她说吧?”
此言一出,非但叶天涯,连净玉也吃了一惊。
叶天涯大出意料之外,呆得一呆,定了定神,又将当年遇曾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
净玉怔怔的听完,呆立不语,眼眶中泪水盈盈,一滴滴的沿着白嫩的面颊流了下来。
晓风师太叹道:“小洛,我怕你不信,这才请叶少侠来亲自跟你说。还有一事告诉你,其实我是你爹一母同胞的亲姊姊,也就是你姑姑。对了,凭着叶少侠转交的这半个金锁片,你便可以母女相认了。”
净玉呆了一呆,泪眼盈盈,啜泣道:“母女相认?母女相认……我妈又在哪里?”
晓风师太皱眉不语,双手合十。
叶天涯直听得暗暗咋舌:“这位曾姑娘的身世也不幸得紧。不过,我是外人,不便与闻。”心念一转,站起身来,向晓风师太和净玉道:“师太,曾姑娘,曾叔叔的遗物全部在此,请两位检点。我还有事,就此告辞了。”
一拱手,转身出门而去。
他边走边想:“曾叔叔,您老人家的遗命我总算是完成了。”抬头望着天际白云,心中感到一阵轻松,竟有如释重负之意。
刚刚走到照壁,忽听得耳边一个声音道:“叶少侠,请留步。”
一回头,见是一个中年尼姑快步走来,双手捧着一只拳头大小的锦盒。
叶天涯奇道:“师太,甚么事?”
那尼姑道:“这是一件礼物。你一定会喜欢。请打开瞧瞧。”将锦盒塞在他手中。
叶天涯笑道:“我可不贪图你们的物事。”好奇心起,顺手将锦盒打开。
突然间蓬的一声响,锦盒中一团红色粉末飞了出来。叶天涯登时眼前一黑,刹那间天旋地转,已是人事不知。
四十五、山中遇袭(一)
四十五、山中遇袭(一)
叶天涯也不知昏迷了多少时候,慢慢醒转,耳边隐隐听得远处女子言语争执之声。
他睁开眼来,首先看到的是满屋的松柴草杆,原来置身所在是间柴房,跟着发觉自己半坐半躺,倚在墙角柴草之上。
他心中一片迷惘,恍在梦中。定了定神,想要挣扎起身,岂知稍一动弹,惊觉自己肢体僵直,手足被缚,低头一看,却见身子连同四肢已如一只大粽子一般被麻绳五花大绑,哪里还能行动?
他又惊慌又奇怪,六神无主,只想:“发生了甚么事?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甚么地方?难道是边小候的人所为?”
斜倚在墙上,回忆昏迷前的情景,只记得一名中年尼姑将一只锦盒递在自己手里,打开之后蓬的一声响,随即眼前一团红雾,自己便晕了过去。
一时间惊惶不已,欲待张口而呼,转念一想:“不行,我得冷静下来,不可造次!邱姊姊说过,江湖中人下毒得手之后,若非当场杀掉,多半会严刑拷问一番,再行处置。我既然暂时没死,少不得还得过堂。这当儿我若一呼喊,岂非立时便被折磨一通?”
随即又想:“我不能这般坐以待毙。且试试内力如何?”当下深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将出来,心中存想,只觉得丹田中活泼泼地,真气涌动,并无异状,不禁心头暗暗狂喜:“妙极,妙极!功力未失,那便好得紧哪。看来那团毒雾也不过尔尔。”
正要凝运功力,崩断身上绑缚的绳索,忽听外面脚步之声细碎,随即板门呀的一声推开,一个苗条的身影轻轻挨入,反身又关上了门,走到叶天涯身前,正是俗家名字“曾小洛”的小尼姑净玉。
她见叶天涯正在眼睁睁的瞧着自己,咦的一声,吃了一惊,低声道:“想不到你这么快便醒了。”
叶天涯心中一动,苦笑道:“我好像是中了毒,动不了啦。”
净玉秀眉微蹙,道:“这是我暮云师叔自制的‘赤磷粉’。一般人中毒之后,至少要十二个时辰才会醒来。你才不到一个时辰便醒了,当真不可思议。”
叶天涯暗暗心惊,哼了一声,愠道:“原来暗算我的那个尼姑是你甚么‘木云’师叔来着。曾姑娘,你来做甚么?是尊师让你来的么?你们师徒三人为何这般对我?”
净玉摇了摇头,双手合十,一双明净的眼睛凝望着他,低声道:“叶施主,你别误会。其实是暮云师叔自个儿擅作主张,突然袭击你的。我师父是事后才知道的。现下师父、师叔与那个外来的清慧师姐三个人正在为了是放你还是杀你吵个不停呢。”
叶天涯一怔,莫名其妙,问道:“外来的清悲师姐又是甚么人?你那个暮云师叔又是怎么回事?按说出家人慈悲为怀才是。我与她二人无怨无仇,为何要杀我?”
净玉不答,轻轻的道:“我……我有个问题,你可不可以老实回答,不要骗我?”
叶天涯微微一笑,道:“你问吧,我一定会如实相告。”
净玉向他注目凝视,轻声道:“告诉我,你是不是个好人?”
叶天涯一怔,随即哑然失笑,想了一想,道:“我只能跟你说,我决计不会做坏事。”
净玉点点头,正色道:“佛祖保佑好人。我就知道,你不可能是师叔和清慧师姊所说的那种坏人。”她叹了口气,又道:“你别怕,我是来救你的。只要你是个好人,佛祖便不会怪我。即使师父和师叔、清慧师姊三个人一起责骂,我也绝不后悔放你逃走。”
叶天涯心中一动,只见净玉一派天真无邪,娇声嫩语,又见她一对眸子晶亮如宝石,只是微微红肿,泪痕犹在,想是一直在痛悼亡父之故。他侧头细细看了她一眼,越觉这小小尼姑容色秀美,清丽绝俗,宛然是明珠美玉,纯净无暇,若非剃光了头,俨然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
忽尔转念又想:“也许曾叔叔若是还在世上,未必便舍得自己女儿出家为尼。”
净玉见他呆呆瞧着自己,神色有异,微微一笑,问道:“怎么啦?”
叶天涯道:“你爹爹真的很在乎你。当年他临死前念念不忘,一直放心不下的便是你。”
净玉眼眶儿一红,一声叹息,伸衣袖拭了拭眼泪,硬咽道:“你救了我性命,又替我爹送信给我。谢谢你啦。”
只见她右手一翻,掌中已多了一柄晶光灿然的匕首,向前一送,便要割绳救人。
便在这时,板门推开,黑影晃动,一个人影闪进房来,一伸手,便将净玉手中的匕首夺了过去。
叶天涯看得分明,来人正是先前暗算自己的那个中年尼姑。
净玉惊道:“暮云师叔!”
那尼姑将她身子一把推开,哼的一声,厉声喝道:“净玉,你干什么?”一翻手,却将匕首抵在叶天涯胸前。
净玉急叫:“师叔,手下留人!叶恩公他不是坏人。”
暮云师太脸一沉,斥道:“闭嘴!你一个黄毛小丫头又懂得什么?还不走开。”
净玉还待再说,忽听门外一人高宣佛号,说道:“净玉,你又自作主张,偷偷来放人。嗯,你且先行退下。”
门口缓步走进一人,缁衣芒鞋,手执云帚,正是观音庵的主持晓风师太。
净玉一惊之下,呆呆的怔在当地,看看叶天涯,又看看师父、师叔,登时没了主意。
叶天涯微微一笑,向净玉道:“曾姑娘,多谢你啦。请姑娘先行退在一旁。你放心,诚如姑娘所言,佛祖保佑好人,我命大得紧,自然暂时还死不了。各位师太们虽然在此占山为尼,无法无天,但若单凭区区一个观音庵这一伙强尼,便想要滥伤无辜,谋财害命,未必能成。嘿嘿,难道这天子脚下,还没了王法不成?”
净玉听他说得滑稽,强自忍笑,亦复惴惴不安,双手合十,转身退在一旁。
晓风师太听了叶天涯之言,也是一笑,合十道:“阿弥陀佛,叶施主言重了。”对暮云师太道:“师妹,先把匕首收起来。”
暮云师太哼了一声,愠道:“争执半天,师姊偏偏不信我的话。降妖灭魔,乃我佛门弟子的天职,这恶魔罪孽深重,不杀不足以告慰晨露师妹、清和师侄等一众枉死的冤魂。”
她虽口中争辩,却也不敢当真忤逆师姊,慢慢地收回匕首。
晓风师太温然道:“师妹,你又犯了嗔戒。唉,你已出家多年,却还是这般霹雳火爆的脾气。适才咱们三个已商量过了,为免冤枉了好人,还是先当面问个清楚再说罢。”
暮云师太气忿忿的道:“师姊做事忒也婆婆妈妈。这贼子分明便是一个小白脸模样,怎么看也不似好人。还用问个甚么?哼,对付一个恶贯满盈的贼子,不如我这一匕首下去,一了百了。”
叶天涯愈听愈奇,强自忍住,一声不响的听她说话,这才接口道:“暮云师太,晚辈好生不解,究竟我做了甚么十恶不赦的坏事?您老人家还是问个清楚的好。否则的话,晚辈稀里糊涂的丧命于师太匕首之下,便是见了阎王判官,也还是个胡涂鬼。”
暮云师太双眉一竖,冷笑道:“也好,贫尼猜想你这恶贼一定会这般狡辩,今日便让你死得心服口服。”双掌一拍,扬声叫道:“清慧师侄,你也进来罢。好好再当面指认这凶徒给师姊瞧瞧,看这小贼怎么狡辨?”
只听得门外笃笃声响,一个左脚残废的青年尼姑肩窝下撑着一根拐杖,一跛一拐走了进来。
暮云师太伸手一指叶天涯,问那尼姑道:“清慧师侄,适才这贼子进庵之时,你在大殿内一眼便认出了他,是也不是?他昏迷之后,你已当众指认过一次,现下再瞧清楚些,那日杀害贵庵众比丘尼的,是否便是此人?”
清慧向叶天涯上上下下的细细打量,点一点头,双手合十,说道:“是他,就是他!那晚在‘极乐庵’中现身的几名恶贼之中,确有这个小贼在内,贫尼是亲眼所见。他便是化成了灰,贫尼也记得他的模样。”
暮云师太冷笑连声,对晓风师太道:“师姐,难道你还不相信清慧师侄的话?还要再问个明白?依我之见,还是一刀杀了算啦。”
晓风师太默然。
叶天涯又惊又怒,向清慧冷冷的道:“这位师太,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冤枉我?”
清慧咬牙切齿的道:“恶贼,你敢说自己不曾去过颖州的极乐庵?那日你们一伙恶贼为了强掳在庵中借宿的高丽女孩子,杀光了我们极乐庵上下。后来你们为了对付她爷爷,又设下陷阱。当时我一直便在寺外偷偷瞧着。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
叶天涯大奇,心想:“难道那晚‘极乐庵’出事之时,这个小师太也在场?”
四十五、山中遇袭(二)
四十五、山中遇袭(二)
晓风师太合掌念佛,道:“阿弥陀佛,叶施主今日救了净玉性命,又不远千里赶来送信,这份恩德,老尼实不知该当如何报答。适才我师妹带了这位‘极乐庵’劫后余生的清慧师侄来见老尼,认定小施主便是当日血洗极乐庵的凶手之一。嗯,这件事真相如何,还请小施主示知。”
叶天涯想了想,叹道:“好教老师太得知,极乐庵出事的那晚,晚辈确也凑巧在场。”
暮云师太冷笑道:“敢作敢当,倒也光棍。算你是个人物。”
叶天涯淡淡一笑,说道:“暮云师太,晚辈只说自己当时在场,并非承认我便是你们所说的凶手之一。”
暮云师太向他一瞪眼,还待再说,晓风师太摆摆手,转头道:“清慧师侄,适才你一再说那晚见过叶施主在场。究竟当时他在做甚么?你要想清楚了,可曾亲眼看见他动手行凶?”
清虚一呆,迟疑道:“禀告师伯,那晚弟子是乘乱摸黑,从后门偷偷进庵。当时院子里到处都是死尸。弟子一个不小心,左脚踏中了一根毒针,不知怎地,便昏了过去。我迷迷糊糊的醒来时,见到一个蒙面人在一间间僧舍进出,多半是在搜索财物。后来他以为我们都死光了,便走到院中,扯去蒙脸的黑巾。弟子杂在尸体之中瞪眼瞧着,当时他手里油灯的灯光照得很清楚,便是他这张脸。”
晓风师太向叶天涯微微一笑,道:“叶施主相貌不凡,一表人才,确实很容易记得。”又对清虚道:“师侄,此事关涉叶施主的清白,你一定得想清楚了。这样罢,你再将当日情形从头细说一遍,与叶施主一起印证。谁是谁非,便知端的。”
净玉突然插口道:“清虚师姊,先前我也在师父房中听你说过。其实自始至终,你都没有看清楚真正行凶的是谁。而且当时你既已中毒昏迷,自也神智不清,你只不过是见到叶恩公在场而已,并不能证明他便是凶手啊。”
清虚听了这话,望望净玉,望望叶天涯,又望望晓风、暮云二位师太,踌躇半晌,合十道:“那日弟子奉师命去颖州城中一户相熟的施主家里化缘,傍晚赶回。还没到门外,便听到庵内不断的厮杀和惨叫之声。弟子很是害怕,吓得躲在树后。过不一会,只见五六个凶神恶煞般的汉子手中拿着兵刃,押着在庵中借宿的那高丽女孩儿出来,一齐上马去了。我本想进庵看个究竟,忽然又听到脚步声,有两个汉子走出门口,拿着扫帚,一面清扫,一面说道:‘赶紧收拾干净,别露出了马脚。那高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