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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谈笑看吴钩-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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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顿了一顿,又道:“说来惭愧,只因这小子自从前年偶然见到真儿,便对她动了心,多次托媒人前来。去年他又听说我要开茶馆,银子不够,便即送了八十两来。你婶子也因此而起了向你退婚之意。现下想想,真是妇人之见,唉!”

    叶天涯听到这里,仍是低头不语。

    牛朴叹了口气,接着道:“小重,这件事我和你婶子确是对不起你。不过,你真儿妹妹却是被逼的,你别怪她。”

    叶天涯点头道:“适才牛世妹已经跟我说过了。我都知道啦。”

    牛朴一笑,道:“我跟你啰里啰唆的,净扯些不相干的闲话,还没说到正题。”一咬牙,恨恨的道:“我今日才知道,先前庄桐多次讨好真儿,却见她始终冷冰冰的没半分好颜色。这小子失望之下,恼羞成怒,便起了歹心。也是机缘巧合,他因欠下三百多两的赌债,被人追打,不知怎地,这事让熊坚听说了。他二人这才勾结在一起,打起我家茶馆的主意来。熊坚亲口答应这小畜生,事成之后,赌债一笔勾销。还说甚么‘等他玩厌了,再将真儿送给这小畜生。’哼,简直是混帐王八蛋!”

    叶天涯听到这里,也是又惊又怒,哼的一声,冷笑道:“原来如此!想必今日之事,是这姓庄的引狼入室,事先早已知晓。”略一凝思,又问:“牛叔叔,这个庄桐现在哪里,待会儿我要去好好教训他一番,也好替你老人家出这口恶气!”

    牛朴摇头笑道:“不必了!已经有人替我们出气啦。”

    叶天涯奇道:“怎么回事?”

    牛朴道:“适才我带了八十两银子,本来是想去庄家布店还钱,从此一笔勾销来着。哪知刚到庄家门口,便听见庄掌柜老两口鬼哭神嚎,原来他儿子被赌场的几个人上门追打。说来也怪,今儿那赌场的几个家伙也不要银子,只是狠狠的毒打。现下这小畜生的两条腿已被打断了,成了残疾,也算是得到教训啦。”

    叶天涯稍加思索,问道:“想来那个赌场多半也与熊坚有关系罢?”

    牛朴道:“是啊!”叹了口气,续道:“适才我混在庄家门外瞧热闹的人群之中。这些消息,也是从赌场的人打骂庄桐之时听来的。想不到这小子不争气。我好后悔,不该听你婶子的,险些害了自家闺女。”

    叶天涯心想:“看来定是熊坚在我手里吃了大亏,这才迁怒于庄桐。”

    牛朴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之色,讪讪的道:“小重,不管怎样,那姓庄的小子与真儿压根儿便没甚么。你可别多心哪。适才我重提你和真儿纸约之事,你怎么说?”

    叶天涯沉吟片刻,摇头道:“牛叔叔,您老人家这番话我已听明白了。世叔美意,小侄衷心感激,却不敢奉命!实不相瞒,我确是另有要事,儿女婚约之事,暂时无法顾及。嗯,其实以牛世妹这等出色的美人儿,到了颖州之后,说不定过不多时,便即有了归宿。”

    烛光之下,牛朴向他深深瞧了一眼,目光中露出诧异的神色,隔了一会,问道:“你真的要走?”

    叶天涯点了点头,道:“是。”

    牛朴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叶天涯想了想,说道:“牛叔叔,我已在镇上要了一间客房。明早你们启程之时,不必管我了。”

    牛朴听了这话,脸现失望之色,手持烛台,淡淡的道:“走罢。咱爷儿俩喝上几杯!”

    当天晚上,牛朴一家三口和叶天涯同桌共餐,果然有鸡有肉,更有好酒。

    牛朴似乎心绪不佳,与叶天涯对饮数杯,不再多言,低头吃饭。

    牛夫人却没口子的夸赞叶天涯,不住挟菜劝酒。

    牛真儿替叶天涯斟了酒,微笑道:“天涯哥,今日多谢你了。来,小妹敬你三杯!”

    她恭恭敬敬的敬了三杯酒,叶天涯接过来都喝干了。

    牛真儿又道:“好,好!说不定还有一件事,少不得也得麻烦到天涯哥身上。咱俩共饮一杯如何?”



十五、辣手书生 三



十五、辣手书生(三)

    吃过晚饭,牛真儿替父亲和叶天涯泡了一杯香茗,又帮着母亲收拾碗筷。举止有序,娴雅守礼。叶天涯瞧在眼里,心中暗赞。

    他陪着牛朴夫妇说了一会闲话,这才站起身来,拱手说道:“牛叔叔,牛婶,今日多承款待,小侄感激不尽。时候不早了,明儿二老和世妹还得赶路,还请早些休息。小侄也该回客栈了。”

    牛朴点一点头,道:“好,你也早些歇着罢。”

    牛夫人微微一笑,向牛真儿道:“真儿,你打着灯笼,送一下叶家哥哥。”牛真儿答应了一声,转身过去,提了一盏灯笼,又将那只衣包提在手中,回眸笑道:“‘叶家哥哥’……天涯哥,咱们走罢。”

    叶天涯也自取了包袱和兵器,向牛朴夫妇鞠了一躬,辞了出去。

    牛真儿先行出门,叶天涯跟在她身后,穿过院子,来到前面茶馆。

    叶天涯伸手卸下一扇门板,侧身挨了出去,一回头间,见牛真儿也跟了出来,忙道:“世妹,请留步罢。我自个儿走,不用你送。”

    牛真儿俏目一转,微笑道:“不行。我要送你进客房,这才放心。”迈步便行。

    叶天涯一呆,夜色朦胧中四顾无人,忙即追上,伸臂拦住,说道:“牛世妹,你一个女儿家,待会儿怎么回来啊?”

    牛真儿嫣然而笑,轻轻道:“你若是不放心,再送我回来便是。然后,我再送你,你再送我。再然后,我再送你,你再送我。岂不好玩得紧哩?”

    叶天涯又是一呆,摇头道:“那怎么成?这般送来送去,岂非没完没了?”

    牛真儿向他横了一眼,将灯笼轻轻摇晃,幽幽的道:“小呆子,难道你不喜欢人家多陪你一会儿么?”

    灯笼光掩映之下,叶天涯见她脸上并无愠色,小嘴边却带着俏皮的微笑,一副女儿情态,娇美无限,不由得怦然心动,又想起日间她偎依在自己怀中的情景,更是心中一阵荡漾。

    牛真儿见他呆立不动,目光不敢与自己相接,轻轻吁了口气,说道:“傻哥哥,我是和你开玩笑呢!现下我已明白你的心意了。天涯哥,你是个英雄好汉,有正经事要办,必须得走。而我只是一个弱女子,又不会武功,也无法帮你。你放心吧,我不会缠着你的。”

    叶天涯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强自克制自己的心猿意马,听了她这番话,如遇大赦,缓缓转过头来,拱手告辞,说道:“牛世妹,愚兄得走了。你自个儿要多保重。”

    牛真儿一双妙目凝视着他双眼,点点头道:“天涯哥,你也保重。”伸手过去,将衣包和灯笼递在他手中,转身进内。

    叶天涯望着牛真儿窈窕娉婷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不禁呆立当地,突然之间胸口一阵酸楚,恍恍惚惚,惘然若失,隐隐觉得:一别而后,再也不能和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见面了。

    当晚他回到镇上客房,洗过手脚,收束心神,照例在床上盘膝打坐,练了三遍行功,这才着枕入睡。

    翌晨叶天涯起身,穿衣洗脸,推门而出,忽地眼前一亮,只见一个绿衣少女俏生生的站在门外,臂倚栏杆,右手支颐,正自呆呆出神,却不是牛真儿是谁?

    叶天涯愣了一愣,奇道:“咦,牛世妹,你不是去颖州了么?怎地还在这儿?是不是牛叔叔有事,让你来找我?”

    牛真儿嘴角边似笑非笑,摇头道:“不是!天涯哥,你可是真能睡啊,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这会儿我爹娘所坐的大车多半已在几十里之外啦。”

    叶天涯又是一愣,失声道:“啊,甚么?你爹娘已经动身啦。怎地会留下你一个儿?”

    牛真儿微笑道:“也不是我一个儿,不是还有你陪着我吗?你别忘了,昨晚吃酒之时,我可是当着爹娘面前向你说过,还有一件事也得麻烦到你身上呢。那便是请天涯哥带小妹一起去颖州啊。你当时可是答应过的。你瞧,我连包袱也带好啦。”

    说着伸手拍拍背后一只包裹。

    叶天涯一跺脚,急道:“胡闹,胡闹!我几时答应过带你同行啦?”

    牛真儿甚是得意,笑道:“多半你喝多了酒,忘了这话啦。横竖也顺路,不耽误你的事情。天涯哥,要不然,你还是别管我了,让我自个儿去颖州找我爹娘罢。唔,若是途中出了甚么事情,日后你见到你牛世叔和牛婶子,就说从来没见过我。只要你不认账,料来他们也拿你没办法。好不好?”

    叶天涯呆了半晌,叹了口气,怏怏的转身回房。

    牛真儿跟着入内,小心翼翼的道:“天涯哥,你别着恼。你只管放心,一路之上,我甚么都听你的,绝不跟你添乱便是。当然,若是你真的不喜欢我跟着,等咱们到了颖州,你把我送到我二舅家,再分手便是。当然,若是你肯让我陪你闯荡江湖,我自然也依你。好不好?”

    叶天涯苦笑摇头,皱眉道:“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啦。你爹娘也真是的,居然放心将你一个女儿家跟我一个大男人同行。”

    牛真儿见他答应了,拍手笑道:“好极啦!我娘说了,当年你爹和我爹可是至交好友,乃是过命的交情。现下你一个儿孤苦无依,当今世上,我爹娘便是你的长辈。对你的人品,二老还是信得过的。嘻嘻!”

    叶天涯见她喜溢眉梢,娇脸如花,寻思:“看来昨晚这小妮子便已有了这个主意啦。”一转念间,又想起当时牛夫人在饭桌之上的言语神态:“说不定这是牛婶的主意。”

    跟着想起昨晚牛朴亲口许婚之事,心中突突发跳,难道这也是他的主意?难道这是牛家在撮合自己和牛真儿?

    牛真儿见他皱眉沉吟,轻声道:“天涯哥,咱们先去哪里?几时动身?”

    叶天涯想了想,道:“我要先去泰和县城。咱们吃完饭便走。”

    二人用过早点,结帐出店。

    叶天涯盘算已定,先在市集上雇了一辆骡车,供牛真儿乘坐,又去骡马行买了一匹马代步。

    二人乘马坐车离去之时,兀自听得界沟镇不少人都在背后悄悄议论昨天“牛记茶馆”之事。

    有的说这俊俏后生便是将大闹茶馆的熊老爷一伙打得唤爹喊娘、赔钱求饶之人;有的说熊老爷已被吓得卧床不起,可能命不久矣;有的说这少年本是个江湖义士,嫉恶如仇,收拾贪官恶吏,土豪恶霸;有的说这少年其实是个身怀绝技的秀才相公,心狠手辣,专门打抱不平云云。

    叶天涯听得有趣,暗暗摇头,突然间心中一动:“心狠手辣,打抱不平,叫天下的贪官恶吏、土豪巨寇,个个心惊胆落,岂非人生一大快事?”又想:“百无一用是书生,负心多是读书人!我昨天本想杜撰一个外号来着,一直还想不出来。其实这些百姓之言,倒可借用。”

    言念及此,忽地勒转马头,在马背上远远抱拳,朗声说道:“老乡,多谢了!俺叶天涯从此便叫做‘辣手书生’,专打天下的贪官恶贼,不仁不义之徒。哈哈!”仰天大笑,疾驰而去。

    那车夫听说这位“辣手书生”便是制伏恶霸熊坚之人,又惊又怕,当即弯了舌头“得儿一一”声响,击鞭劈拍作声,催赶骡子,放蹄急奔,跟在叶天涯之后。

    如此一车一马,沿着官道,向东进发。

    牛真儿原本心中甚是紧张,以为叶天涯会与自己孤男寡女,同车而行。万一他突然不规矩起来,怎生是好?待得见他自行买马乘坐,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是随即却又微感失望。当真是思潮翻涌,栗六不安,少女情怀,这次第,亦不知是喜是忧了。

    界沟集与泰和县城相距不过五十里许,在叶天涯眼中瞧来,沿途市镇村寨,事事透着新鲜。心想:“若是一直呆在光武镇,哪能见识到这等风物人情?”

    当下一马当先,绝尘奔驰。过了一阵,又自返回,等候骡车,这是他生平第一遭骑马,初尝纵骑驰骋之乐,骏足坦途,心情极是舒畅。

    途中行旅、路人但见一个少年书生纵骑来去,腰悬长剑,在前领路,后面跟着一辆骡车,却不知是甚么路道?

    一路无话,午牌时分,车马即已到达泰和县西门。入得城来,停在一座客栈前。叶天涯翻身下马,快步来到车边,掀起车帷,伸手搀扶牛真儿下来。

    他向车夫结算了脚力酒钱。一转头,见店前挑出的白布招子上写着“悦来客栈”四个大字,便对牛真儿道:“世妹,今日咱们便住这间客栈,好不好?”

    牛真儿浅浅一笑,道:“我说过了,路上甚么都听你的。你不必问我。”

    叶天涯一笑,道:“进去罢!”

    这时早有店伴迎上前来招呼,接过马儿,牵到后院马厩。

    叶牛二人各自提了包袱,跟着另一名店伴来到柜台。叶天涯吩咐整治酒菜,中午就在店中打尖,又要了两间客房,当晚在店中歇息。

    店掌柜见这两位客人一个是脸如冠玉的英俊少年,一个是杏脸桃腮的美貌少女,心中暗暗称赞:“好一对神仙美眷!”满脸堆欢,极是殷勤。

    本章已修订。



十六、夜探县衙 一



十六、夜探县衙(一)

    叶天涯转头望去,见大堂中已坐了三五桌客人,正自斗酒猜拳,几名店伴奔走不停,张罗饭菜,忙得不亦乐乎。

    他想了一想,便从身边摸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丢在柜台上,说道:“掌柜的,这是我兄妹的房饭钱。若然不够,赶明儿离开之时,再行补上!”

    那掌柜的见他书生打扮,恂恂儒雅,心中微微一动,笑道:“好说,好说!公子爷,瞧您这等气派,一定是个秀才相公。遮莫是准备下月初九到县礼房应考的学子不成?”

    叶天涯本待摇头,一转念间,微笑点头,道:“是啊。老掌柜的,你贵姓?”

    那掌柜的说道:“小老儿姓樊。我们泰和县西街一带的街坊邻居都叫老汉‘樊老三’。”

    叶天涯点头道:“原来是樊掌柜。”顿了一顿,又道:“实不相瞒,在下兄妹二人都是初次来泰和县城。只因相距开考日期尚早,提前几日进城,也是想乘机游玩来着。对了,却不知县礼房在哪里?”

    樊掌柜道:“这里是西街。公子爷只须沿着门口这条大街一直向北,经过前面的一处三岔口,再折向东去,行不到半里,一眼便能见到县太爷的衙门了。对了,县头房分为吏房、户房、礼房、兵房、刑房、工房等六房,都在衙门附近一带。唔,自西向东第三个院子,便是礼房了。只不过现下相距二月初九还早着呢,考棚也不让看哩。”

    叶天涯点点头,不再多问。当下谢了樊掌柜,带同牛真儿跟着店伴上楼,来到客房之中。

    那店伴道:“公子爷,小姐,另一间房便在隔壁,和这间差不多。要不要小人再带两位过去瞧瞧?”

    叶天涯摇头道:“不用了。”问牛真儿道:“世妹,你看这里怎么样?”

    牛真儿微笑道:“挺好的。”

    叶天涯对店伴道:“小二哥,我兄妹说不定要在此住上好几日。暂时便要这两间房啦。”

    牛真儿忽然插口道:“小二哥,待会儿饭菜便送到这里来罢。”

    待得店伴退出房去,牛真儿掩上了门,这才说道:“天涯哥,适才我自作主张,让小二将饭菜送到房间来。你不会怪我吧?”

    叶天涯一面将行李包裹放在床头,一面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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