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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谈笑看吴钩-第2章

小说: 谈笑看吴钩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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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般牧童、黄牛、羊群出入小镇的情形,日日如此,寒暑不间,四处乡民俱已是司空见惯了。

    其时方当初春,牛羊所食,多是干草枯叶。

    但见这小牧童骑着黄牛在旷野间漫步而行,口中念诵着口诀,手上比划着招式。过不多时,便将羊群赶在一个水塘边,让其在岸旁自行吃草。

    他跳下牛背,信步走到一个土丘之上,一眼望去,但见麦田青青,平野莽莽,有几个农夫在远处忙碌劳作。

    水塘对岸一大片黑沉沉的树林,正是这小牧童夜夜前往练功的所在。树林的另一侧,便是已被烧成白地、无人敢去的叶家村废墟。

    叶天涯呆望着废墟方向,想起早晨在苑老爷书房中与苑少爷的一番话,不觉又勾起了他的心事来。

    自从五年前做了苑府牧童之后,他便不再东游西荡的混日子。每日里放牛牧羊,在各处旷野间闲逛。

    如此忽忽过了数月。转眼间他父母、两个姐姐已去世一年了。

    有一天上午,也就在这个水塘边,半空突然轰隆隆一个霹雳。抬头一望,只见阴云漠漠,早已遮没了半爿天,雷雨将至。

    他心想:“快下雨了,还是将牛羊赶到前面树林里避雨吧。”

    其时方当炎夏,大雨说来就来。一阵凉风吹过,闪电连晃,空中焦雷一个接着一个,黄豆大的雨点忽喇喇的洒将下来。

    叶天涯冒雨赶着牛羊进了树林,片刻之间,全身早已湿透,雨点打在脸上手上,一滴滴的反弹出去。

    他将羊群聚拢,清点无误,这才抱膝坐下,倚树休息。

    风雨之中正自朦朦胧胧的靠在树下打盹,忽听得树林深处传来“啊”的一声惨叫。

    叶天涯一惊而醒,急忙跳起,伸长头颈,侧耳听去,风雨中又是“啊”的一声惨叫,同时隐隐传来砰嘭、喀喇之声,劲风互击,显是有人斗殴。

    先前他做小乞丐之时,曾见过市井流氓打架拼斗,甚至动刀弄枪,倒也不以为意。只是此际荒郊野林之中,凉风飕飕,雨声杀杀,那厮斗声在他耳边响起,竟尔听得清清楚楚,显非寻常。

    他好奇心起,于是抛下牛羊,大雨中蹑手蹑脚的循声走去。

    不料只行得数十丈地,突然间“啊唷”失声惊呼,险些晕去。只见林中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八九具尸首,兵刃四散,鲜血满地。

    雨水流成了一条小溪流,水中混着鲜血,把大地片片染红。

    当时他只是一个十岁孩童,一下子见到这么多死尸,心中害怕之极,双膝一软,不由自主跪倒在地上。

    他急忙撑持着爬起,欲待逃开,猛听得半空中响起蓬蓬蓬之声,密如联珠,夹杂着喀喇喀喇声响,枝叶连同雨水纷纷落在他头上脸上。

    叶天涯一抬头,眼前一花,只见水帘一般的大雨中有两条灰影掠过,一前一后,如两头大鸟般飞在半空,同时蓬蓬蓬之声不绝,倏忽间已在林木后隐没。

    正自暗暗骇异,但听得蓬蓬蓬之声由近而远,又由远而近,蓦地那两个灰影又从林木后转出。倏来倏去,时隐时现,只在他附近的树顶团团打转。

    叶天涯又惊又奇,瞪大了双眼,渐渐看得分明,风雨中荒林间两个灰色人影一前一后的追逐恶斗,却哪里是什么大鸟?

    只是那两个相斗之人显然都是绝顶高手,盘旋来去,倏上倏下,身法快捷无伦,足不点地的凌空飞行,在他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儿眼里,自然是见所未见了。

    那二人在一株株大树间拳来脚往,窜起跳纵,斗得紧迫异常,当真是快如狸猫,捷似猿猴,即令是真的大鸟,也远远不及。

    由于二人相互跳荡激斗,拳掌劈击,发出蓬蓬之声,偶尔击打在桠枝上,便即喀喇一声,断枝坠地。拳风掌声,端的是声势惊人。

    叶天涯只看得目瞪口呆,恍在梦中!



一、 牧童黄牛 三



一、牧童黄牛(三)

    那二人斗了好一会,猛然间震天价两声“蓬蓬”巨响,随即又“嘿”的一声闷哼,一条人影自半空中翻身而落。拍的一下,如纸鹞断线般直跌在叶天涯身旁地下,登时泥水溅了他一身。

    那人俯伏在地,光头僧衣,似乎是一个和尚。只见他身子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也不动了。

    叶天涯“啊唷”一声,吓得失声惊呼,跳了起来,转身狂奔。不料滂沱大雨之下,道路泥泞滑溜,只奔出几步,脚下一滑,咕咚一声,扑地跌了个狗吃屎。

    他顾不得疼痛,忙又挣扎着爬了起来,脸上、手上、身上已全是泥水。

    便在这时,只听得身前一人嘿嘿嘿的冷笑三声,喘息道:“他奶奶的,臭、臭秃驴,果然了得,居然能……接住老子的‘烈焰神掌’……”话未说完,突然“哇”的一声,一口鲜血直喷出来。

    凑巧的是,这一口鲜血也溅了叶天涯一身。

    叶天涯又惊又怕,急忙向后退了一步,只见一个身材魁伟的大汉铁塔般拦住了前路,口中喘息不已,两道冷电般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那大汉虬髯如草,满染血污,脸上肌肉痉挛,神情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其时那阵急雨渐已止歇,太阳又从树枝的缝隙中透进少许,林中水气濛漫。一阵凉风吹过,刮得草木猎猎作响。远处的蝉声又此起彼和的传了过来。

    叶天涯身上衣衫尽湿,呆呆瞧着那虬髯大汉,此刻突然被风一吹,忍不住牙关打战,格格作响。

    那虬髯大汉连连咳嗽,嘴角边又流出鲜血来,弯腰俯身,一只大手微微举起,问道:“小娃娃,你……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叶天涯见他高大威严,神情凶恶,心中很是害怕,颤声道:“我、我是个放羊的,来这树林里避雨的!”

    那大汉点点头,随即目现凶光,满脸阴鸷之色,咳嗽道:“原来是个……小牧童,不过,一样也留你不得。小娃娃,算你……合该倒霉,我……必须杀了你……”右手一起,掌心平按在他头顶“百会穴”上。

    只须内劲一吐,立时便取了这牧童小命。

    叶天涯顿时吓得魂飞天外,全身发抖,情急之下,叫了一声“妈呀!”突然一矮身,发足便逃。

    那虬髯大汉满拟一掌将叶天涯击毙,不料甫一运气,立觉胸口气血翻涌,眼前一黑,手上竟尔没了半分力气。否则,以他这等高手,取人性命,便如踩死一只蚂蚁一般,岂容一个小小牧童逃脱?

    原来与他交手之人也是一位武学大师,二人功力修为本在伯仲之间。适才这番恶战,对方固然落败坠地,他自己却也大耗真元。因此在他正要一掌拍死小牧童的一刹那间,丹田中一阵奇痛,哪里还能伤人?

    叶天涯惶急中舍命狂奔,不料只奔得十几步,脚下一绊,又摔了一交。

    他又即撑身爬了起来,要待再跑,却听得背后“荷荷荷”几声惨叫。声音甚是凄厉。

    他又奔了几步,回头一望,见并无人追来,这才放心。

    隔了一阵,那惨叫之声愈益凄厉,犹如一头受了伤的野兽在荒林中嗥叫,闻之心惊。他一听之下,似乎便是那虬髯大汉的声音。

    叶天涯惊魂略定,想起适才之险,犹有余悸,只想:“这个大胡子恶人说要杀我,多半是开玩笑罢?他本事那么大,还会飞来飞去,连那个光头和尚也被他打死了,要是真的想杀我,容易得紧。可是他的样子怎地这般吓人?”

    便在这时,只听那大汉嘶声道:“救命,救命!”

    叶天涯愈听愈觉凄惨,不由得起了恻隐之心,微一迟疑,便又一步步的返回。远远望见那大汉倒在地下,身子蜷缩成一团,不住轻轻抽搐,直叫:“救命!”

    叶天涯小心翼翼的走近前去,歪着头向那大汉瞧去。只见他半边脸浸在泥浆之中,面色发青,抱着肚子不住呻吟。

    叶天涯蹲下身子,低声道:“这位大爷,你怎么啦?”

    虬髯大汉全身发抖,难以自制,咬了咬牙,喘息道:“小娃娃,小娃娃……快救我!”右臂缓缓伸了过来,颤抖不已。

    叶天涯忙即托住他蒲扇般的大手,只觉肌肤冰冷异常,不禁打了个寒噤,便问:“大爷,你生病了么?”又道:“我去镇上找大人来帮你吧?”

    虬髯大汉急道:“不,不必。”声音发颤,呻吟道:“你,只有你……能帮我!”

    叶天涯嗫嚅道:“我,我是个小孩儿,怎能帮你?”

    虬髯大汉又呻吟道:“你,你……先扶我坐起来。”

    叶天涯又一迟疑,便伸出右臂,穿在那大汉腋下,使劲向上掀去。只是虬髯大汉身子十分沉重,却哪里掀得起来?

    那虬髯大汉勉力抱住叶天涯肩膀,一齐发劲,这才挣扎着慢慢坐起身来。他背脊倚着旁边一株大树,呼呼气喘,额头冷汗涔涔。闭目养神,咬紧牙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显然痛楚并未减轻。

    叶天涯自也累得气喘吁吁,伸袖抹汗,轻声问道:“大爷,你饿不饿,我去拿馒头给你吃罢?”

    那大汉元气略复,缓缓睁开眼来,望着他脸,若有所思,缓缓说道:“我不饿。小牧童,你……你叫什么名字?家里的人……都在附近吧?”

    叶天涯道:“我叫叶重。我爹娘和两个姐姐都死啦!我是帮着镇上苑老爷府中放羊的。”想起亡故的亲人,眼眶一红,险些掉下泪来。

    那大汉点点头,神色甚是古怪,嘴角不住牵动,喃喃的道:“这么说来,只是你……一个贫弱的……小牧童,也不会有人来……找你啦。”

    叶天涯一呆,奇道:“大爷,你说甚么?”

    那大汉摇头叹道:“没甚么。想不到……慧空这个老秃驴……内功如此了得。老子一世英雄……今日竟……唉,死生由命,这次……只怕要赌一赌运气啦!”

    他顿了一顿,撑持着盘膝坐定,双臂平举,又道:“废话少说,你且坐在我对面,似我……这般,与我手掌相抵。还有,你……闭上眼睛,只当自己在睡觉,不可胡思乱想。只要照我的吩咐,或可……救我!”

    叶天涯不明所以,但当此情景,哪敢违拗,只得依言盘膝坐在虬髯大汉对面,闭了眼睛,伸出双臂,与他四手互握,掌心相抵。

    便在这一刹那间,斗觉两道暖融融的热气从那大汉掌心涌入自己掌心,又经双臂至肩膀,至胸口,至小腹,顷刻间便遍于周身百骸。

    那热气甚是奇特,勃然而兴,沛然而至,源源不断,愈聚愈多。

    叶天涯初时只觉得全身如同浸在暖洋洋的温水中一般,说不出的舒服。不料过不多时,体内热气充盈已极,恰如火烧般热了起来,胸口烦躁,又说不出的难受。

    待得惊觉想要张口喊叫,意欲起身逃开,却是口噤体僵,头昏脑胀,犹如梦魇一般。哪里还能动弹?

    到得后来,但觉身子发滚,汗流浃背,胸口似要爆裂一般。他苦苦撑持了一阵,终于忍耐不住,晕了过去。

    昏迷中也不知时刻之过,只是朦胧间犹觉愈来愈热,直似在蒸笼中蒸焙一般,又似在炭炉中烧炙一样。

    待得神智渐复,睁开眼来,发觉自己仰躺在地,身上大汗淋漓。那大汉却是歪歪斜斜的倚树而坐,脑袋低垂了下来。只见他头顶白气氤氲,双目紧闭,舌头伸在嘴外,竟已被牙齿咬得血肉淋漓。

    叶天涯翻身坐起,叫道:“啊哟,刚才真是热死我啦!”伸袖抹汗,呼了一口长气。

    他见那大汉不言不动,连叫:“大爷,大爷!”

    连叫数声,虬髯大汉始终不答。

    叶天涯起身走到那大汉身边,见他气息奄奄,一动也不动。当下俯身弯腰,轻轻推了推他肩膀,又叫:“大爷,大爷!”

    那大汉忽地一声呻吟,缓缓睁开眼来,有气无力的道:“小娃娃,我……我快要死了,你……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叶天涯心下惊疑,问道:“大爷,刚才是怎么回事?你好些了么?”

    虬髯大汉目光茫然无神,胸口不住起伏,却已是出气多,入气少,惨然道:“天亡我也!老子适才……走火入魔,本想赌一赌……运气,暂时利用你膻中气海……来转移和贮存功力,岂知人算……不如天算,这次曾某……却是赌输了。嘿嘿,他奶奶的,老子……活不成啦!”

    叶天涯不明所以,便道:“大爷,要不要我去牵了黄牛来,驮着你去镇上找大夫?”

    虬髯大汉脸现苦笑,摇头道:“不……不用了!”双目发呆,牢牢的盯住他脸,又道:“好孩子,你把……我怀里的东西都……掏出来罢。赶紧,迟了……便来不及啦!”

    叶天涯见他说得郑重,便即探手入怀,将他衣袋中物事一古脑儿的掏了出来,放在地下。却是三封书信、两只药瓶、一部黄纸书、一副火刀火折、几块金锭元宝、一个油布小包,着实不少。

    虬髯大汉连连咳嗽,胸口起伏不定,又道:“先把这个……小包袱……打开……”

    叶天涯依言将那油布小包捡起,解了开来,见里面又是一层绿缎包儿,再行打开,乃是一只珠钿镶嵌、手工精致的黄金盒子,此外还有一张绘着图形的地图。

    虬髯大汉道:“快打开……盒子,取出……金锁片……”



二、 烈焰奇功 一



二、烈焰奇功(一)

    叶天涯不待他说完,即行揭开盒盖。

    那金盒上凸凸凹凹的刻满了花纹,镶珠嵌玉,考究精细,显非凡品。奇怪的是,盒中确然有金锁片,不过并非一个,而是半个。

    显然那原本是一个极为珍贵的金锁片,不知何故被人以利器居中剖成两爿,此时金盒中便只剩下一个半爿,甚至连上面所铸的文字也残缺不全。

    虬髯大汉瞪视着那半爿金锁片,身子发颤,突然间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抓将过来,喘息道:“小娃娃……叶重,叶重!你……你一定答应我,一定要找到……我女儿。一定要……亲手将这金锁片和地图……交给她!”

    他双眼发亮,目光中神情变幻,惨白的脸上泛着潮红,显得心情甚是激动。

    叶天涯迟疑道:“大爷,你女儿叫什么名字?她在哪里啊?”

    虬髯大汉不答,只是继续说自己的话:“你到京城外西南十里……的观音庵去见那里的主持晓风师太,然后……拿出这个金锁片……给她看,她便会……带你去……见我女儿。见到我女儿……之后,把……金锁片连同地图……一起交给她……”

    他愈来愈是兴奋,但体力却渐渐不支,说话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叶天涯怔了一怔,嗫嚅着道:“大爷,这事儿只怕不成。我才只十岁,如何去得京城?京城在哪里啊?”

    虬髯大汉本已神思恍惚,一听此言,登时省起,自己所托之人乃是一个乡野间的无知小儿。霎时间脸上掠过一层暗云,大为气沮,呆了片刻,涩然道:“不……不打紧。再过十年八年,等你……长大一些,再去……也不迟。我女儿……也才七岁零三个月……”

    叶天涯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口道:“啊,你女儿才七岁,她比我还小三岁哩。难道她妈妈没有跟她在一起么?”

    虬髯大汉听了这话,惨然变色,嘴唇动了动,做声不得。怔怔的出了会神,茫然若失,忽又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叶天涯见他身子摇摇欲倒,转眼便死,心中慌乱,忙即伸手扶住,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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