厓海义情录-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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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栏外的一弯绿水,轻轻地道:“西风愁起绿波间。唉,绿波纵有愁,也比我快活。”他又斟了杯酒,拿在手里,目光似看这杯,又好像空灵漂渺望着虚无,他轻然吟道:“轻骑欲逐单于,奈此身不得通途;匹马遍寻佳人,恨此志不传鱼雁。”他轻轻饮了口酒,蓦然看到白墙上都是文人提笔写下的文字,他叹了一声道:“妙极!店家,拿笔墨来!”那小二将笔墨拿来,笑道:“我刚刚还和我们掌柜的打赌呢,说您这样的俊雅人物,待会儿肯定要写字的!”这人笑道:“哦?你看人倒准。”那小二道:“要写字的,都是些一看就能看出来的高等人物。这不,刚才有个姑娘还写字呢,她一看就是个饱读诗书的!”那人一笑,点点头,便将自己刚才吟的那两句联题到了白墙上。题好后,他闲着无事,便扇着棹子扇,看起这白墙上的文字来。看了几人写的,他都是或赞叹,或摇头;或叹惋,或难过。蓦然间,这人“啪”地收起扇子,好像被一道春夜里突然出现的闪电给劈中,一下子定住在那,一动不动,眼睛直直地望着前面一首词。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这人高喊:“店家!店家!”那小二连忙跑过来,那人指着那首词对小二道:“你可还记得写这首词的人?”小二笑道:“怎不记得!这首‘咏玉兰’啊,正是刚才那位姑娘写的!”那人听了,拂袍走上前来,盯着那小二道:“你说,她刚走不久?”小二道:“官人,没错,那姑娘就是我刚才给你提到的那姑娘,她确是刚走不久。”那人听了,怔了半晌,忽然间仰天长笑,似是碰到了天大的好事,欢喜无限。小二被他弄得愣了,颤巍巍地道:“官人,你怎么了?”那人笑道:“清远何幸绕君旁!清远何幸绕君旁!清远,我马上去清远寻你!”说罢,酒也未尽,菜也没吃几口,便匆匆结了账,跑出酒楼,乘马而去。
这人走后,小县里突然马蹄声大作,上百人逐骑而来,街上的老百姓纷纷避让,行到那临水的酒楼时,为首的青年道:“大伙儿先在这里歇歇脚,一会儿接着赶路。”上百人便都拥进酒楼里。
掌柜的看来了这么多武夫兵卒,哪敢怠慢,忙不迭地招呼着。他先将那为首的青年请到了二楼,正好又坐在了栏杆边的位置上,然后给那些士兵分派好桌子,坐不下的便另添了桌子椅子到空处或者酒楼外去吃,一切都安排得极为妥当。
却道这些人来势汹汹,究竟是何人?这青年冷峻着面孔,一副强凶霸道的模样,正是张天阡。
那张天阡此时兀自闷头喝酒,他皱着眉头,萧索颓然。他这般模样,原是为了自己这一行人已来到了这湖广省,厓海会的地盘,可是他现下还是没能找到陆尹琮和阮惜芷,甚至连半点儿讯息也没有。他心里知道,来到这湖广省,能擒到他们的胜算便不足一成了,说不定,他们现下已然回到了厓海会总部,那他在这里,几乎无异于自寻险路。
可是他长途奔波,怎甘心无功而返?况且,况且……张天阡眉头一皱,心中怒极气极,一股火涌上来,手上一发力,“咔嚓”一声将手里的杯子捏碎。他的手被这杯子的碎片划破,涌出汩汩鲜血,旁边伺候的小二看这模样,哪敢出一声?赶忙去找止血的伤药来。张天阡这股火不是无名火,他是为了那阮惜芷,他心心念念要与之修好的阮姑娘现下竟然和陆尹琮在一处而生气发怒!但他现在又能如何!他除了继续追踪二人,几乎没有任何别的路,他想要去走。
那小二拿来止血伤药,边给张天阡涂上,边絮絮地道:“官爷有什么好这般生气的!官爷的事儿,咱们小的自是不懂了,可小的懂这凡事啊,都别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他涂好药,对张天阡道:“官爷,你看看我们这墙上写的诗罢!刚才有个姑娘,很高兴的样子,作了一首‘咏玉兰’,你看看她的词,说不定能快活点。”说罢便给张天阡指了指阮惜芷作的那首词。
张天阡此时哪还有心情去看什么诗词?只是他一看到这满壁的墨迹,一下子想起了和惜芷初相见时,在那紫云阁上,她也曾经写过一首诗。他犹记得她当时怯生生的模样,犹记得她那一笔娟秀的小字,犹记得那首诗的每一句。可如今,两景重叠,他还在喝酒,但那写字的人却消失了。
他不知道阮惜芷是什么身份,也不愿知道,只要能得到她,他可以容忍她对他此前所有的欺骗!
他慢慢站起,向前走去,想要去看看那些文字。他看了片晌,始终是心不在焉,犹想着那紫云阁上的情景。他深深地皱了一下眉,正要回去,突然看到了那首‘咏玉兰’词。他定睛看去,只觉得这笔娟秀的小字如此之熟悉!他的心几欲跳出腔子,他连忙指着这‘咏玉兰’词,大叫道:“小二,你过来!”小二就在身前,此时连忙更抢上一步来,问道:“官爷,怎么了?有什么吩咐的?”那张天阡又回头死死地盯住那首词,心中发颤,这墙上的字,不是阮惜芷的,又是谁的!他回过头来,已是眼底充血,脸色发青,他对那小二哑声道:“这……写这词的人,什么时候来过?”那小二怎敢隐瞒,忙道:“就晌午来过,也是没走太久。”张天阡一下子握住了那小二的手臂,直要捏得他臂骨断裂,小二“啊呀呀”连声大叫,那张天阡又问:“她和谁一起来的?”那小二疼得大声道:“是和一位公子来的,和官爷差不多大的一位公子!”张天阡凑上前,青色的脸庞甚是可怖,他又问道:“这两人看起来像是什么关系?”那小二疼得几欲昏厥,心中一乱,脑中有什么便说什么了,他大声喊道:“俊男美女,般配恋人!”只听“咔嚓”一声响,那小二手臂折断,随即他便狠狠地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口中直喷鲜血!那张天阡宛如一个恶鬼一般,冲上前来,挥起拳头便开始往那小二身上招呼,掌柜的和其他店小二都跑上楼来,见了这场面,无不大惊失色,一个劲儿地讨饶求情,可张天阡别说饶了这小二,他现在连听都听不见这些人的话!掌柜等人也不敢上来硬拉,只见那小二一开始拼命挣扎,张天阡打得累了,突然大吼了一声,抽出腰畔的长鞭便开始打向这小二。众人都是一阵惊叫,那小二本来就受了伤,哪还禁得住这长鞭雨点般的抽打?只挣扎得几下,便捂着身上过于疼痛的地方,再不动弹。
张天阡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喘着重重的气,道:“般配恋人?姓陆的,老子要杀了你!”他猛地踢向那桌子,桌子登时粉碎,酒水菜肴洒了一地。他飞身下楼,召集了士兵,连钱都未付,上百人纵马驶向清远!这张天阡像个疯了的狮子一般,再不顾及那清远有没有厓海会的将军士兵,再不顾及前方究竟有没有什么教他出不来的险境,他此时只有一个念头,他要追到那陆尹琮和阮惜芷,他要杀了陆尹琮!
这临水的酒楼如同遭受了烈风骤雨的洗礼,掌柜热情的相待竟换来如此下场!却见楼下教那些武夫兵卒弄得杯盘狼藉,甚是脏乱;二楼又教那张天阡给好一顿折腾。那小二躺在地上,已然气绝,他至死都不知道,那姑娘和她作的一首词,竟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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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喜诺悲离两世间 题诗难料修罗拦 (5)
晌午已过,黄昏未至,陆尹琮和阮惜芷已然悠悠然来到了清远。尹琮笑道:“你马上就能看到我们的兄弟了。”惜芷脸上一红,心中害羞之外,却也无限欢喜。两人骑马行至一处偏僻的地方,只见一大片荒芜的地方出现了。尹琮看到这景象,眉头微微皱起。惜芷道:“这地方好像被烧过。”尹琮道:“这地方曾经有一个庄子,就是我们厓海会的总馆。”惜芷大惊,道:“那怎么会没了?”尹琮思索片晌,道:“可能是被发现了,我们的人就烧了这庄子。”尹琮所料不错,自那时张圭的手下士兵因缘巧合找到了这地方后,厓海会众人就放火烧了这庄子。尹琮对惜芷道:“我们不光在清远有总馆,在别处也有,如我猜得不错,我们兄弟是迁到卫瑜了。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快走吧!”两人便上了马,继续朝卫瑜赶去。
这卫瑜和清远还有不近的一段距离,兼着陆尹琮并不快马兼程,他们在这傍夜时分还在赶路。陆尹琮怕惜芷累着,便提议休息一晚,明天继续赶路,惜芷答应。可两人正巧在一处无人烟的野外,要找地方借宿是不可能的事情。近旁正好有一个林子,十分茂密,尹琮便催马进林,要在林里歇息一夜。
这林子非常大,但陆尹琮仗着记性好,倒是也不放在心上。两人缓缓策马,找了一块还算空旷的地方。惜芷下马,拣了些干草,铺在地上,尹琮将马拴好,回头看到惜芷铺草,噗嗤一乐,道:“芷妹,我们这些粗人,平时都很不讲究的,到了外面都是席地而睡,哪还铺什么草!”惜芷笑道:“好啊,那你待会儿可别睡在草上。”尹琮道:“我芷妹铺都铺了,我不睡在草上不是让你徒然辛苦了!”惜芷一笑,没有接话。忽然她又想起一事来,问尹琮道:“陆大哥,你的毒解了多少?”尹琮道:“感觉自己内力回复到了七成左右,毒也就解了七分了。”惜芷叹道:“还需多少时日才能全解呵!”尹琮道:“不碍事的,反正现在马上就能回去了,回去还不多的是时间让我恢复内力!”
今夜月色如水,泠泠地穿过层叠的密叶泼洒下来,树影遍地。惜芷抬起一双秋水眸,呆呆地望着那斜斜悬挂的一轮满月,心潮起伏。她对尹琮道:“陆大哥,你可还记得……”尹琮笑着打断她,道:“我刚要问你还记得么。”原来两人都想起一月前,在那不思府里琴舞相和之事,时过境迁,两人当时怎能料到,一月后他们会在这林中笑忆那段琴舞佳话。
陆尹琮笑道:“我没想过我会娶一个这么有才华的女子为妻。”惜芷脸上泛起一朵绯色涟漪,她将头垂下。忽而她抬眼问尹琮:“陆大哥,你会永远待惜芷好,是不是?”陆尹琮轻轻将惜芷搂在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他温柔却坚定地道:“我是肯定不会负了你的。”惜芷从他的怀抱里脱了开,握着他的手臂,低低而温柔地道:“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惜芷那盈盈如秋水的双眸期盼地看着,而尹琮的双眸温和地望住她,使她觉得自己好像浸身在皓月幽谷之中,尹琮望住惜芷的眸子,眼底根本藏不住那脉脉的深情,他坚定地道:“我陆尹琮这辈子绝不负阮惜芷。”惜芷眼圈儿一红,几欲迷晕,她跌进陆尹琮的怀里,只想把自己的灵魂都给他。陆尹琮突然低低在她耳边道:“不知道是谁一见面就说是我的未婚妻啦!”阮惜芷在他怀里嫣然笑着,不想再去辩驳,一是因为她无可辩驳,二是因为她太喜欢被陆尹琮的气息包围着,哪怕她自己是个后有追兵的逃犯,哪怕她下一刻就没了性命,在他的怀里,她什么都再也不怕了,就算是死,也要让她死在他的怀抱中。
翌日清晨,陆尹琮和阮惜芷趁着熹微的晨光驰马出林,惜芷道:“多亏是你,要是我独自进林的话,铁定出不来了。”陆尹琮道:“你独自进林干什么?你就好好地在我身边待着。”惜芷将身子向后一靠,缩进他的怀里,道:“我这不是好好在你身边待着。”
两人在道上行了片刻。这道的两旁都是层叠的大树,十分阴凉,蓦地里,惜芷只听到几声乌鸦叫,随即乌鸦声大作,十分躁乱。惜芷微微皱眉,道:“这般多的乌鸦叫,当真是不吉利得很!”尹琮轻轻环住她,在她耳边道:“我们马上就回去了,有什么不吉利的!再者说,我在你身边,就算有不吉利的也能逢凶化吉。”惜芷回头,嫣然一笑,无尽的清纯动人。
过得片晌,隐隐约约地有些马蹄声传来,一眨眼工夫,后面竟上来了好几百人!只听一声吆喝“上去把他们给我拦住”,无数士兵越过了陆尹琮和阮惜芷,将他们拦下。陆尹琮一勒马,四下一看,才发觉前后都有兵,好几百人泱泱地堵在路上,两人半点儿都走不脱。
这时,一个人纵马疾驰而来,惜芷一看,不禁大惊,此人不是张天阡又是谁!此情此景,端的是骇人无比!她不由得紧紧握住陆尹琮的手,身上一阵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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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喜诺悲离两世间 题诗难料修罗拦 (6)
张天阡怒叫道:“他妈的姓陆的,你他妈的今天别想好死!”说罢再不啰嗦,长鞭在半空中甩个雷响,快速旋了好几个圈子,直取陆尹琮!
陆尹琮见了张天阡,心中不惧反怒,他本就受了张天阡太多屈辱,更何况他还对阮惜芷以后再也尝不到食物滋味而于怀耿耿,此时见了张天阡,真恨不得立即将他毙命!此时当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只见陆尹琮一蹬脚蹬,猛地飞出,避过张天阡这鞭,回了一棍。他担心阮惜芷,便对惜芷叫道:“芷妹,你且先走!”阮惜芷一听,哪里肯离去!她知道陆尹琮内力未复,许是打不过张天阡,他如果还没有了这马,那还怎么逃得脱!她连忙道:“不!我不走!陆大哥,你快上马来啊!”陆尹琮看到了张天阡,满心的火,哪里一时便能放过了他?他见惜芷不走,一狠心,长棍击在马身上,那马一吃痛,不管不顾地便向侧边跑了去,转瞬没了踪影,连惜芷的叫喊声尹琮都没听到一句。
原来张天阡昨日傍晚到的清远,他遍寻陆尹琮而不得,心中焦躁,便无意再在清远城中寻下去,一路出了城,就在清远周围寻找。他心中又怒又痛,压根睡不着,于是就这般地寻了一夜,他手下的士兵便也随着他一夜未睡。现如今他终是在此时此间碰上了两人,多日的苦劳总算没有白费。张天阡看到陆、阮二人互相担心,确是一对恋人模样,心中的火还哪能遏制得了?他又见惜芷乘那快马离去,更是愤怒无已。他想着先把这陆尹琮弄死了,再去寻找阮惜芷也不迟,于是手底下功夫更是狠绝异常,鞭风阵阵,好似狂涛袭去。
陆尹琮见惜芷走了,便心无旁念地和张天阡打斗在一处,他虽然内力只恢复了七成,可是心中愤怒,棍上功夫也是狠厉非常。
却说那陆尹琮一棍击在张天阡的马上,那马怎禁得住这一打,哀嘶一声侧翻在地,张天阡没待这马彻底翻下,已是纵身跃起,长鞭从半空中打着圈儿劈下来,陆尹琮向后一跃,片刻功夫又欺身到张天阡近前,他怒道:“好个奸贼,往日你百般辱我,今日我非报此仇!”张天阡恨道:“就怕你没报仇,先做了我鞭下之鬼!”陆尹琮浑没想到自己现在处境危险,他从没像现在这般愤怒,可他越愤怒越沉着,棍棍发出“嗤”“嗤”之响,“上剃”“下滚”招数不断!
却道这陆尹琮没拆两招便使出了少林寺疯魔棍法,这棍法总能在他狂怒之时不自觉地便使将出来,他打出一路“众相空然”五趟棍,前击,上剃,侧打,下滚,空劈,招数缭乱,却纯熟狠厉;这张天阡闪躲之余,提鞭猛挥。他的长鞭已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长鞭宛如和他自身融为一体一般,仿佛他要这鞭子挥向何处,便一毫一厘也绝对不差。此时他提气挥舞长鞭,这鞭子大开大合,似与同样外放狠厉的疯魔棍发狠缠斗。他的手臂早已成为了长鞭的组成部分,他不是用小臂挥鞭,而是用整个身子挥鞭,此时长鞭大放,他的手臂便也张到最大,宛如骇人猛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