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之无双国士-第2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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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们现在干什么?
在准备着将海量的资产带到杭州去!
蔡确见到吕惠卿黯淡的神情,便知道这位已经动摇了,赶紧再加上一把火。
“季默说了,中国不是大宋的中国,大宋也不是赵家人的大宋,这天下不是一家一姓之天下,是天下万万人之天下。
中国分裂已久,三国之间相互征伐,死伤无数,对外还被大理、吐蕃诸部、回鹘这等小国欺负,不复汉唐之雄风。
我等圣贤之传人,正该结束这等混乱之局面,就像秦国结束战国之乱、唐代结束五朝十国之乱,咱们该奋起结束五代以来之乱,如同汉朝、唐朝一般,建立一个巍巍中华。
吕兄还记得季默所说的一句话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吕惠卿浑身一震。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何等振奋人心之言语!
吕惠卿想起了那个意气风发的欧阳辩,以及同样意气风发的自己。
熙宁年间,欧阳辩首次领制置三司条例司,那时候的大家,一个个充满改变一切的意气,同样也充满着希望。
那时候,在欧阳辩的带领下,清丈田亩,税赋改制、均输法、青苗贷等等良法的实施,让天下的农户的腰杆子都直了一些起来。
欧阳辩被迫离开之后,那些人又做了什么?
田地兼并愈加严重起来,税赋改制的成果也被侵吞,各种苛捐杂税再次如同雨后的春笋一般蓬勃长出,而青苗贷也被各地的官府收拢,变成官府收割百姓的敛财工具,更别说现在的市易法,简直就是让官府变成合法抢劫的条文!
吕惠卿的消沉,并不仅仅是因为被边缘化的原因,与以前变法的成果被侵夺,以前的变革也大多人亡政息相关。
他甚至有一度怀疑,他们所做的一切真的有意义么?
如今想来,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似乎也不过是少年意气罢了。
但是,这个时候,似乎又有一道光出现了。
这道光在以前也是他的光。
而这道光,现在似乎已经变成了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个声音如同黄钟大吕一般在吕惠卿的耳边轰鸣。
吕惠卿是痛苦的。
这种痛苦在他变革时候存在,在他无法变革时候显得更加的深刻。
这就是聪明人,或者说是愿意将时代责任扛在自己身上的人的痛苦。
愚昧的人、麻木的人、只关注自己的人,他们不会感受到这种痛苦,只有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世界,看到了社会的扭曲、国家的腐朽、大厦将倾却无能为力的聪明人,才会感觉到锥心之痛。
越是聪明、越是清醒,就越是痛苦。
他将自己埋头在典籍之中,游览在知识的世界里,才算是暂时忘却了痛苦,可是一旦回归现实,这种痛苦便如影随形。
越是痛苦,越是绝望的人,在看到欧阳辩所说之话,所作之事,才会真正感觉到像是被一轮太阳所吸引!
欧阳辩在大宋变革无果,就果断去了西夏,不惜斗梁氏,让李秉常禅位,到得如今,竟然击败大宋,真正在西夏以及陕西六路实行惠民之策,这等知行合一之举,比什么都有说服力。
怪不得以苏辙之才华、章惇之才智、王韶之机智、种谊之大局,以及诸多才华横溢之同年,都不约而同跟随在他的身后,连面前这个狡诈且位高权重的蔡确,都拜服在他的身前,这是何等之魅力?
吕惠卿沉默了许久才道:“蔡中丞,你堂堂御史中丞,堂堂四入头,以后必然是宰执之人,为什么愿意为季默所驱使呢?”
蔡确笑了起来。
“吕兄你自己也该有答案啊,您看啊,苏辙、章惇、王韶、郑雍、梁焘、林希、张璪、吴居厚……啧啧,这些人,那一个不是宰相之才,可这些人早在熙宁年间,就毅然决然跟着季默去边陲,您认为呢?
还是您觉得我蔡确阴险奸诈,行事不择手段,所以就不该有理想,不该怜悯黎民、不该为了中国恢复汉唐雄风而努力?”
吕惠卿脸色变得生动起来,从豁然开朗,到面有愧疚,又有期待之色渐渐产生,神情之复杂,令蔡确都感觉到生平仅见。
不过蔡确心里知道,此行已然大功告成!
“呼!”
吕惠卿长出一口气,眉眼之间的阴霾全然化去,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一股生机勃勃的气象在他的身上重新焕发出来。
蔡确感觉面前这个已经头发藏着银丝的老男人,恍惚之间像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一般。
吕惠卿锐利地眼神看着蔡确,轻声道:“说吧,如今第一要事是什么?”
蔡确大喜:“吕兄,你……”
吕惠卿断然道:“废话少说,说事情。”
蔡确赶紧道:“季默所忧虑之事乃官员之事,西夏官员奇缺,需要大量的官员治理州县,我这身份不行,还得依仗吕兄。”
吕惠卿点点头:“我知道了,此时交予我来办即可。”
蔡确赶紧道:“我来帮忙。”
吕惠卿似笑非笑地看着蔡确。
蔡确自失一笑,带着些许的苦意:“吕兄还是信不过我。”
吕惠卿微微一笑:“此事事关重大,关于许多人的身家性命,名单我若是给你,便是对他们的不负责,你放心,这个功劳是我们两个的,但该找谁,名单都有谁,这真的不能给你。”
蔡确点点头,他心里也清楚,吕惠卿信不过他也正常,这事情也的确重要,若他蔡确如果是来用计的,取了名单之后交予曾布或者赵顼,那么到时候欧阳辩的人不免被一扫而空,风险的确是太大了。
不过蔡确也佩服吕惠卿的杀伐果断,在决定之后立即全心全意投入,半点也没有瞻前顾后,关键是行事还如此谨慎,怪不得是当过宰执的人!
果然欧阳辩看重的人就没有一个是吃素的。
既然吕惠卿已经答应了,蔡确也不多留,他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汴京城如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正好是他浑水摸鱼的时候。
吕惠卿没有送蔡确,端坐在客厅,拧着眉头想了许久,儿子吕渊进来都没有发现。
“父亲……”
吕渊轻轻唤道。
“嗯?”吕惠卿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
吕渊左顾右盼:“父亲,蔡中丞呢?”
吕惠卿道:“已经走了。”
“啊,已经走了啊。”
吕渊有些失望。
吕惠卿看到儿子的神色,哪里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对吕渊一向怀有愧疚之情,于是温声道:“到了江南,到时候我找蔡中丞,给你谋一个官职。”
吕渊惊喜道:“真的吗,父亲?”
吕惠卿笑着点头:“嗯,之前没有给你求官,是因为怕你受我牵连,现在没事了,你好好地学习,等一起去江南之后,自然会给你安排。”
吕渊喜不自胜。
吕惠卿只是笑了笑。
第596章 吕青!
吕惠卿知道儿子吕渊不太聪明,而且心智也不太成熟,若是告诉他真话,恐怕到时候大事被泄露,反而还了大家的性命,所以和吕渊说到了江南再给谋官职。
但到时候是去江南还是去西边,这还是两说呢,不过这个想必他也不会在意的了。
吕惠卿稍稍吃了饭,就躲进书房之中,写了几页的名单,然后又是删删减减,一会又往上添了一些名字,斟酌一下,又改变了次序。
毕竟这等事情不是小事,若是有人嘴不严,甚至说出卖他,到时候就怕会出大事。
吕惠卿最终确认了名单,熟记之后,又递到火烛处给烧了。
第二日,吕惠卿便用联系车马的借口出门了。
车马粼粼,一路穿越纷繁的街道,南门是去不得了,往南走的车辆太多了。
平常老百姓无所谓南下,他们也没有这个资本,他们的家产不多,房产其实就占了他们大部分的家产了,若是舍弃房产去南边走一趟,到了地方,恐怕怕也是要成为赤贫了。
即便是那些小富之家,到了江南,恐怕资产也是要大大地缩水的。
所以除非是官员或者是大地主,不然不会选择跟着南下的。
官员是必须跟着朝廷走,大地主是不得不跟着朝廷走,一个是跟着权力中心走,才能够保证权力,一个是不得不跟着护佑他们的朝廷走,西夏的蛮子专门斗地主,留在汴京,就是不把性命当回事了。
朝廷还没有真正的起行,此时往南方向的是一些官员的家属以及大地主们一家,朝廷起行的时候是不会考虑他们的,所以他们只能自己抢先起行,不然落在后面,到时候恐怕要出大问题的。
吕惠卿的车马是往东门而去,一路上车流也不少,不过比起往南去就舒服了。
不过容易走不是吕惠卿选择走这条道的原因,他之所以走这边,是因为他要拜访的人就住在东城门外。
沿着惠水走了几里路,惠水边上有相当典雅的小庄园,那便是吕惠卿要拜访的人的居处。
此地的主人叫吕青,字超人,原为大宋中央银行的行长,在前几年卸职之后便寓居于此,少有露面,在附近的人看来颇为神秘。
不过在吕惠卿眼中看来当然不是什么神秘,不过是韬光养晦罢了。
吕青是欧阳辩最为坚定地支持者,当年欧阳辩创立央行伊始,吕青便是欧阳辩亲手委任的第一任两浙分行的行长,后来欧阳辩卸任,更是让吕青直接接收,除了韩琦掌控央行的时间,其余的时间基本都是吕青在掌控。
不论个人资产,比起掌控的资金体量来说,过去的二十年来,大宋真正的财神爷应该就是这位了。
不过二十年的辉煌,如今也是到了谢幕的时候了,在西边传来欧阳辩遇难的消息之后,曾布上台,欧阳辩一系全数被贬、被边缘化,而吕青这个最坚定的支持者当然也跑不了的。
当时接任御史中丞的蔡确,启动对吕青的调查,逼迫吕青卸任,然后曾布换上了自己的人接任央行行长。
不过现在看来,当时蔡确看似张牙舞爪,但着实是起了保护的作用,吕青虽然下台的时候看似狼狈,当家产没有被抄,也没有进监狱,只是政治前途一朝尽丧,在很多人看来,这样是最为残酷的方式了。
但是现在看来,恐怕这才是最好的方式了。
吕惠卿让车夫在远处停车,自己安步当车,沿着河边的小路走过去,到了小院的门前,刚刚要敲门,门却突然打开,一个渔翁打扮的人在门内诧异地看着他。
吕惠卿定睛一看,不由得笑了起来:“超人。”
渔翁眉笑眼开:“吉甫兄!”
世情是很奇妙的,其实当时在欧阳辩手下的时候,两人的关系也并不怎么样,最多就是在工作上有所配合,毕竟一个是制置三司条例司的官员,一个是央行的行长,工作上还是有交集的。
不过当年大家虽然同属于欧阳辩的支持者,但支持者之间也有竞争,虽然这个竞争是良性的,但竞争就是竞争,所以关系只能说是正常的同事关系。
可时过境迁,现在再次见面,两人却是相见恨晚,这种油然而生的战友情感令他们自己都感觉惊讶。
不过他们都是聪明人,转瞬之间就知道情感的缘来。
无非就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罢了,又是曾经的同行人,再次见面,以往的激情岁月便再次染上了彩色。
吕惠卿颇为感慨地看了看一身渔翁打扮的吕青。
“超人,你倒是越来越年轻了。”
吕青嘿嘿一笑:“还真别说,在央行的时候,看似风光,实则每日劳心,相当的辛苦,卸职之后,每日里钓钓鱼,种种菜,可别提多舒坦。
倒是吉甫兄,你看起来倒是憔悴了不少,这头发灰白了,唉,世事艰难,你还得看开一些了。”
吕惠卿情不自禁地捋了一把头发看看,果然是灰白过半,忍不住愣了愣,一会之后却是洒脱一笑。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二十几年前,季默这首词我的感受也还不太深刻,到了此刻,我才明白了啊,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写得真是好啊。”
吕青也被这首词的荡气回肠、回味无穷给震撼到了,想起平生之遭遇,一时间平添万千感慨在心头。
“季默真神人也。”吕青感慨道,“这些词就在他十来岁的时候就写出来了,可这种心境,我也是到了如今才算是真正的明白了。”
吕惠卿点点头笑道:“是啊,季默天纵奇才……怎么,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
吕青一拍脑袋:“瞧把我激动得,都忘了这茬了,快请快请!”
吕青赶紧将吕惠卿请进院中,小院不大,却是不类北方庄园一股清秀的气质扑面而来。
吕惠卿赞道:“超人果然在两浙待久了,这股江南之婉约还真的是学到了。”
吕青笑了笑道:“嗨,自从季默改造澄园之后,这汴京城的园林便大多是这副模样了,我也不过是邯郸学步罢了。”
说完吕青不由得一愣,他与吕惠卿见面之后,两人的谈话没几句就会提到欧阳辩,吕惠卿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两人不由得会心一笑。
大约就是这样一种关联,才让两人感觉到关系亲近的吧。
吕惠卿看了看周围没人,便低声道:“超人,可有想法复出?”
吕青苦涩摇头:“吉甫兄真当我享受当下呢,我也想,但是,这大宋朝哪里还能够容得下我们。”
吕惠卿一笑:“超人没有听说过西夏之事么?”
吕青愣了愣:“我隐居于此,也少有外出,所知并不多,只是听说大宋打了败仗,陕西六路也都丢了。
不过这样的事情前些年也发生过,也不足为奇了,我也没有多想,反正现在我也就是平头百姓一个,天塌下来也自然有个子高的人顶着。”
吕惠卿点了点吕青,叹息道:“你啊你,口上说什么享受生活,这心里却是颓丧至此,连这等大事都无动于衷!”
吕青苦涩摇头:“吉甫兄不知道,青视季默为人生指明灯,季默一死,青已经失了方向,这大宋朝,没有了季默,哪里还有什么前途,如今之境地,也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吕惠卿脸色怪异:“你连季默没死都不知道?”
吕青豁然起身,嗓音都变了:“什么,季默没有死?”
吕惠卿一脸的怪异:“没有,我以为这事情是个宋人都该知道了。”
吕青大步跨了过来,双手紧紧握住吕惠卿的肩膀,眼泪已经扑簌而下:“吉甫兄,你可别逗我!”
吕惠卿只感觉吕青的手指如同烧红的火炭一般,自己的双臂疼痛难忍,啊的痛呼一声。
吕青赶紧撒手,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吉甫兄,你说的可是真的?”
吕惠卿也忍不住眼眶湿润起来:“超人兄,我没有骗你,季默的确是没有事,你坐下来,我与你慢慢道来。”
两人落座,吕惠卿就自己所知,将这几年的事情娓娓道来,吕青一会担忧一会惊喜,一会挥着拳头大声喝彩,一会又大声狂笑,如同疯癫了一般。
吕惠卿却是没有半点笑话的意思,吕青虽然不是中枢的高管,但是央行行长掌控天下财富,又岂是一般的高官能够比拟,此时却是因为自己口中所讲之事,一时失落一时狂喜,情绪完全暴露无遗,不过是因为欧阳辩的原因罢了。
吕青激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