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官-第2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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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黑翼军本身的骑兵就不算很多,近日又有损失,带着数百不到一千的骑兵去冲击蛮人数万铁骑,那不叫决战,那叫送死。
至于步卒,之前训练不足,用于守城尚可,让他们去野战,也一样是送死。
叶行远闭目道:“事到如今,我本不想用此法,但也不得不为了。如今之计,便是派一死士,去蛮军营中骂战,当面羞辱持太。蛮人最重颜面,绝不能唾面自干,此人一去,必死无疑,但持太也不得不再动强攻。”
这一招人族对蛮族的战役中用过许多次,屡试不爽,倒不见得是因为蛮军的统帅太容易被激怒,而是因为他们必须在部下面前保持威严。
若是被人骂了都龟缩不出,那真是军心尽丧,只是那骂战的死士,必然死得苦不堪言。
三千年历史上,有不少有名的使者,便是骂蛮人而死,由此青史留名。令狐喜与子衍面面相觑,这战术在三千年前还不算流行,但他们也知道此法应该可行。
只是。。。该派谁去呢?令狐喜咬了咬牙,自告奋勇道:“我虽然口拙,不像你们读书人这般会骂人,但从市井出身,也学了不少污言秽语,让我去骂那持太的老母,必有奇效。”
叶行远否决,“统领要带黑翼军,黑翼军乃是我们之后决战最重要的武器之一,绝不能群龙无首,你不能去。”
令狐喜都不能去,子衍要用无攻人之恶神通守护全城,他就更不能去。叶行远自觉对骂人颇有心得,其实也跃跃欲试,但子衍与令狐喜也绝对不会放人。何况他在守城之中的作用亦是非凡,断不可白白牺牲。
“若是如此,只能张榜招贤,招募死士了。”子衍的语气平静,但袖子却忍不住微微颤抖,可见心情也是甚为激动。
以他的性子,若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绝不会让人去送死。但他也明白叶行远的建议几乎是唯一可行的方法,若不想之前的谋划全都付诸流水,就必须找到牺牲的人。
人族确实不乏慷慨赴死之辈,子衍刚刚发榜,便有好几个读书人毛遂自荐,自愿去蛮军中为使。榜文中写得清清楚楚,这次出使是为了激怒蛮帅,可以说如果不死,任务就根本不算完成。
而死的越惨,任务的完成度就应该是越高。
这几个自荐者大多是年轻人,有一腔血气之勇,慷慨激昂,并不畏死。但叶行远却注意到有一个中年瘦弱文士,一直安安静静的坐着,并无太多愤怒的表现,却不能不引人注目。
他撇开众人,单独向那中年人询问道:“今日来此自荐死士者多为少年,未有家累。可为国捐躯。君年近不惑,理应有妻有子,怎忍殉身?”
那中年人淡然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乎?蛮军破城,玉石俱焚,我身有残疾,不能卫护家人,只有一张利口,三寸不烂之舌,可为公子效死。”
此人名叫聂离,本也是个游侠,后来受了伤,握不得剑,走路也一瘸一拐,便成了废人。但此人才思敏捷,口才极佳,原本在苦渡城中亦能安闲度日。
只是如今蛮军来袭,他看得透彻,知道城中最可怕的事便是无粮。叶行远一步步逼得蛮帅强攻,聂离极为赞赏,也知道只有这才是城中百姓找一条生路的唯一机会。
因此一出榜文,聂离便毫不犹豫辞别妻儿,前来应征。
叶行远点头道:“原来你便是聂离。。。”
这人也是青史留名之辈,留名的原因也正是因为骂人,不过他骂的并非是蛮人,而是痛骂子衍。苦渡城死守两个月后,城中已成修罗地狱,子衍杀马杀爱妾分食,固然是鼓舞了士气,却也打开了一扇恐怖的大门。
战事持续,城中百姓死得越来越多,是什么原因大家心知肚明。聂离却奇迹般的未死,在蛮军退走之后,拦住子衍的车驾,痛骂良久,随后自刎身死。
聂离说的很明白,子衍守苦渡城,有大功于民,他来骂子衍,于心不安,所以骂完便死。
但是子衍杀人养兵,害死半城百姓,他却绝不能原谅。这一张利口,骂的子衍君坠马吐血,也可说是凌厉之至了。
这种人才,与其让他骂子衍,不如让他去骂蛮人。叶行远知道聂离此去必死无疑,便行大礼谢道:“如此便都拜托先生,只要苦渡城不破,我必保得先生妻儿不死。”
聂离大笑,“天下人我都不信,便是真君子子衍说这话,我都要打个折扣。但既然是叶公子你说的话,我信你。”
第373章
叶行远选中了聂离,将他引荐给子衍与令狐喜,子衍垂泪敬酒,聂离却并不受。叶行远知道他们史上原本该有的纠葛,心中暗叹,也不强劝。
聂离并不拖泥带水,他早已经将身后事全都交待完毕,便说当日出城。叶行远等三人送他上了城墙,放下吊篮,慢慢垂下。
其时白虹贯日,北风呼啸,叶行远心有所感,吟道:“风萧萧兮苦渡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聂离已经到了城下,听到这一句,回头躬身行礼致谢,爽朗笑道:“有叶公子这一句,聂某可青史留名矣!得叶公子壮士之赞,即便身死,不亦快哉?”
他大笑而行,便朝着蛮军大营的方向,再不回头。
大约走了数十步,便有蛮军的骑兵斥候上前来住,聂离不卑不亢道:“我乃是苦渡城使节,特来与蛮帅商议和议,你们快到我去见他,若是耽搁了大事,可吃罪不起!”
蛮骑被聂离唬住了,不敢怠慢,便押了聂离往大帐而去,同时命人通报。持太听说苦渡城竟然派人出来和议,也是一怔,心道难道苦渡城当真已经无粮,所以过来商议投降?
这也有可能,那细作探知什么“运粮神通”定是虚妄,但粮草情况倒未必是假,否则的话叶行远也没必要三番五次挑衅自己。
想到此处,持太便是一乐,吩咐道:“便宣使者进来。”
聂离在外面听了,便倨傲道:“我乃是中原上国使者,不能为蛮夷之邦呼喝,若要我进帐,须得用个请字。”
持太听了要发作,左右忙劝道:“蛮帅不必生气,听闻南人读书者都是拘泥迂腐之辈,他们固守礼节,想必定是为了投降,死要些面子罢了。蛮帅何不就给他个台阶,免得多生事端。”
持太一想也是,便点头道:“请使者进来。”
聂离这才踏入大帐,见了居中而坐的持太也不行礼,便斜眼看着,呼喝蛮人给他沐足。
持太不解,喝道:“使者如何这般无礼,竟要我蛮人勇士为你沐足?”
聂离道:“此乃中原规矩,既入敌帐,自当濯其足。蛮帅若是不愿,那在下这便告辞。”
请都请了进来,总要听完他说些什么。持太只好不理,任着聂离慢条斯理洗完脚,这才请他到首席坐了,问道:“听闻苦渡城中已经弹尽粮绝,使者此来,为着何事?”
聂离也不理他,只端起金杯,喝了口酒,皱眉道:“蛮夷之地,果然不成,连这酒都是酸的。岂不知招待大国使节,当用国宴美酒么?”
持太大怒,“你不过是来乞降,何敢如此拿大?”
聂离冷笑,“蛮帅未免也太一厢情愿,怎知我是来乞降?实不相瞒,我这趟纡尊降贵而来,是为了与你们这些蛮子讲述大道,要你们改弦更张,弃暗投明,降了我苦渡城!”
原来不是来投降,是来招降的?持太气得三尸神暴跳,大喝着命人撤去酒宴,怒斥道:“如今我十万蛮兵,团团围住苦渡城,旦夕可下。只因本帅怜悯城中百姓,方才给你们一个投降的机会。
你这使者怎敢胡言乱语,苦渡城一无粮草,二无兵马,凭什么要本帅投降?”
聂离睥睨道:“苦渡城兵精粮足,粮秣堆积如山,足可支撑一年,蛮帅慢慢围城,又有何伤?若说苦渡城兵马,虽然不多,但却个个以一当十,有万夫不当之勇。
若非如此,怎的明明围城的是蛮帅,却偏偏不敢攻城,只敢躲在营帐中做了缩头乌龟?还不是怕了我们城中兵马?子衍大人与叶公子怜悯你,这才派我来招降,免得你下不了台阶!”
持太怒拍碎桌案,大喝道:“竖子无礼之至!来人,将他舌头割下,看他还敢胡言乱语!”
一群蛮兵围了过来,便要锁拿聂离,聂离双手一挣,游鱼般脱开,冲到持太面前,狠狠的对着他面门啐了一口唾沫,长笑道:“便是你割了我舌头,也堵不上悠悠天下人之口!你心怯畏惧战,只敢让部曲送死,不敢与我叶公子正面相抗。
听闻当初叶公子在西凤关外会战察汗狼主,你便望风而逃,连照面都不敢打。过得十年,原本以为你能有什么长进,原来还是与当年一般模样!”
聂离口齿清楚,说得又快,编出无数持太卑鄙无耻的事迹。又说他为了得到蛮帅之职,曾拜察汗身边的宦官为干爹,奴颜卑膝的叫“干爸爸”。
又说他前几日被叶行远与令狐喜冲营,原本还想来援,听说叶行远在内,便吓得尿了裤裆,连面都不敢露。
这种话全然都是编造,但持太又无从反驳,反驳只是遂了聂离的心愿,让他越发胡扯。持太此时哪里还不知晓聂离的心思,他分明便是故意来骂阵的,但如今大帐之中部属都在,这可如何下台?
原本持太已经定下了围而不攻的打算,但这被人当面骂成这个样子,他又岂能再当缩头乌龟?
此时他真深悔自己一时不查,又中了叶行远的奸计……叶行远又从哪里找来这等人物,竟然能骂的如此刁钻促狭?
“拖下去,醢为肉泥!”持太实在听不下去,他知道这一通辱骂之后,作为蛮帅,他必须得有回应。
好吧,既然如此,那干脆就强攻苦渡城。子衍,叶行远,难道我龙鹿大神的后裔,还真怕了你们两个不成?
原本只是为了减少点损失,尽可能学习老狼主不战而屈人之兵。如今他们既然如此恶毒,那也就在刀枪上见真章,全力攻城,就不信苦渡城还能坚持多久!
持太面上愤怒,心中却一片澄明。
聂离当先被割了舌头,又被堵了嘴,再骂不出声,却面露笑容,极为平静。他被一群蛮兵簇拥着拖出辕门之外,先以长矛穿胸,高高挑于马上,随后纵马奔驰,以马刀生生斩杀,血肉飞溅。
苦渡城城墙之上,叶行远、子衍、令狐喜等人见蛮军营中乱起,远远观望,但见聂离惨死,无不悲声。
“风萧萧兮苦渡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子衍率众吟诵刚才叶行远为聂离所做的诗句,为其壮行。
轩辕历七年十月十三,聂离骂贼,被砍为肉泥,惨死军前。从今日起,持太也绝了缓攻围城的心思,疯狂的发动着一波又一波的强攻,苦渡城的城墙每日都在颤抖,却始终屹立不摇。
“终于到了这般时候。。。。。。”腥风血雨之中,叶行远再度体味到了绝境之感,他在琼关城中也曾如此拼命,但在死后世界要坐到这般地步,也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幸好还不用忍饥挨饿,叶行远已经经历过一次攻城之苦,再来一次就渐渐习惯了,但是要在一个遍布饿鬼的城池中坚守,那才是真正的恐惧。
这一次的死后世界,已经彻底拨乱反正,与真实的历史偏差开了两条道路。
他们不可能再将战事拖延到粮食不够的两月开外,现在无非是看凶悍的蛮军与坚韧的苦渡城军民,哪一方先崩溃罢了。
从某个角度来说,如果苦渡城还能守住,叶行远便是救了子衍爱妾与爱马的性命。
子衍君的爱妾,这一月来一直在城墙上帮忙,她本是歌姬出身,但却不必脏臭,为伤员包扎伤口,甚是勤勉。不管结局如何,她已经失去了青史留名的机会……但这种机会的丧失,对她来说大约是求之不得。
战事持续到一个月开外,李夫人与叶行远并肩作战,看着刚刚从城墙上推下去的蛮兵,叹息道:“双方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若是以前,这些蛮兵绝对不会轻易退却,会把命送在这儿,同时也收割走几条人命。
到了现在,他们也已经不想打了。”
蛮兵的攻击仍然猛烈,但更多已经是基于惯性,打到这个程度,无论是持太还是底下的兵将,已经回不了头。要么他们都战死在苦渡城下,要么就是攻下这座魔鬼一般的坚城,这样才能像死去的同伴交待。
“我们也不想打了。”叶行远微微叹息,城墙上能站立的士兵已经不多,经过刚刚一拨冲击,许多人都七歪八倒的躺在地上,不仅仅是因为肉体的疲劳,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溃败。
如果能保持原有的精气神,刚才那一波蛮兵就算想退走,也不可能活那么多人出去。但是守城的将士也已经没什么斗志,看到对方想退,那是求之不得,怎么还可能去追击?
“就看谁先崩溃,这是一场豪赌,我看三日之内,也该出结果了。”李夫人望着城墙外黑压压一片得蛮人尸体,轻声叹息。
到了这个时候,蛮人连打扫战场都懒得做,他们便以自己勇士的尸体为台阶,疯狂的向苦渡城的城墙发起冲击。
“来了!”叶行远振作精神,握着刀站了起来。他曾想过身为一个读书人,再也不要亲赴战场。然而残酷的现实告诉他,这根本不可能。乱世,便是如此。
第374章
持太驱赶着最后的亲兵,向着那座金光弥漫的苦渡城发起着徒劳的冲击。每次他觉得城墙即将被攻破的时候,总是会差那么一点点。
就这么一点点之差,苦渡城守了一个月,仍然没有陷落,而城外的蛮军,已经承担了不可能承担的代价。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即使攻下苦渡城,他也不可能再实现宏愿。但到此时,红了眼的持太也不去多做考虑将来,他的眼中只有唯一的目标……苦渡城的城墙。
他的大将、亲兵,都已经被他送上了城墙,也就是死路。苦渡城仿佛是蛮人的命运之地,也像是一架可怕的绞肉机,无论多么有名的勇将或是多么有前途的少年,他们无一例外,都死在苦渡城的城墙之外。
持太无法再去想别的,他只知道,距离攻陷苦渡城,只差最后一步。
“只要。。。。。。能够打破子衍的神通!”他呼喝着,命令着为数不多的亲兵,继续向城墙冲击。在城下堆了大量尸体的情况下,城墙已经显得不是那么高了。
子衍的神通若是一破,蛮军几乎是立刻就能获得胜利。
令狐喜在城墙上苦苦支撑着,他感觉到了蛮人压力的增强,也感觉到了子衍的虚弱。
“该死!”他回头瞧着城主府的方向,能够想象子衍到底受着怎样的折磨,他恨不得能以身相代,但可惜别说是他,就算是叶公子,也用不出这种大慈大悲的神通。
弥漫的金光在晃动,色泽变得更淡了些。叶行远斩杀了一名蛮兵,面色紧张的抬头。
今天的无攻人之恶神通已经连续衰减了三次,这是以往从来没有的迹象。这是说明子衍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么?
难道说自己选择的这一条道路,终究是错误的?子衍若死,神通若破,如今的苦渡城就相当于一座不设防的城市,只能任凭蛮军的蹂躏。
这样。。。子衍会满意么?
叶行远不知道,他只是徒劳而悲怆的望着笼罩全城的金光,发现它在短时间内又衰减了一次。
城中幸存的百姓也都发现了异状,有人大呼道:“这。。。这是子衍大人挺不住了!”
有人大哭道:“这可如何是好?一直是子衍大人救了我们,若他的神通不灵,谁还能救我们?”
有人自我安慰道:“城墙上还有叶公子,叶公子可是连蛮王都能击退的墨家老神仙,难道还对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