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剑集-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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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前辈,还有第三什事么?”
“有!”
“何不一次告诉晚辈?”
“不成,一件一件办!”
“晚辈的意思是……要找张三找不到,可能碰上李四。”
“不,老夫生平说…不二。对了,还有句话嘱咐你,你在江湖中,如果碰上了会使‘断玉手’的人,不管对方的身份为何,不许敌对,也不许说出老夫的一切,这…点你要牢记。”
“断玉手?”
“不错,与切金掌异曲同工,所差的是断玉手伤人内腑,而切金掌则摧人躯体,刚柔有别,其理则一。”
“晚辈可以请问原因么?”
“不可以,你只牢记这句话就行。”
“好,晚辈记下了!”
“你去歇憩吧,明天一早出山,事不办妥,不许回来,严防被人盯踪,因‘武林至尊’已在江湖除名。”
虎踞山庄庄主“啸天虎”唐崇武被“武林至尊”的传人取去人头的消息,已经轰传江湖,茶楼酒肆,一班江湖客都以此为话题。唐崇武一方之霸,这消息是惊人的。“武林至尊”失踪了二十年,迄未现身江湖,因此,谁也不知道他有传人。他的传人是什么形象,除了虎踞山庄的人,谁也没见过?在江湖人心目中,“武林至尊”是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生平无恶迹,但也没什么值得歌颂的善举,为人我行我素,同道都敬鬼神而远之。
方珏之名,由此而震动江湖…
个风际绝世的白衣书生,绥缓驰行在官道之上。那份仪态气质,无论任何男女见了,都会心折,他就是“武林至尊”的传人方珏。他从武士装束改变成书生打扮,是亡羊补牢之计,照他的想法,只要改了打扮,不提名道姓——其实他根本没有名姓——不露“切金掌”绝招,还可隐秘身份于一时,除非被虎踞山庄的人指认,但那机会少之又少。而最主要的目的,是身份显明的话,他很难完成师父交代的使命。他此次出山,是要找“偷生客”。经过打听,“偷生客”也久已失踪江湖,令他困惑的是“偷生客”侠名卓著,素为同道景仰,而师父却指他是披了人皮的狼,命取他的项上人头。如果做了,可以想象将引起什么后果,但师命难违,不能不做,“武林至尊”被剜目断臂,参与其事的凶手,当然可以杀。想归想,方珏的心意是不会改变的。
烈火似的阳光,像是要把大地烤焦,连刮来的风都是热的,赤裸裸的官道晒得烫脚,路旁没半棵树可以遮荫。方珏内功精湛,不以热为苦,但觉得口干舌燥。喉头里要冒火,极想找杯茶水润喉。
前道出现了一片浓绿的丛林,令人一见便生清凉之感。
方珏精神大振,展开身法,行云流水般飘去。
到了临近,才看出浓荫拥抱中是一间古庙,庙门上一块泥金剥蚀的巨匾,远远便可辨认出是“龙蟠寺”三个大宇。方珏心想,且进去讨杯茶喝,歇歇凉再说,反正自己此行是无定所的。心念之中,大步向寺门走去。将及寺门,目光扫处,不由心头剧震,只见寺门阶沿下,石板铺砌的地上,躺了一个人,不知是死是活?走近一看,头皮发了炸,是一个死人。死者年纪不大,约莫二十余岁,衣着很考究,腰间还佩着长剑,口鼻溢血,在头旁汇成了一大摊。
是谁下的手?
死者是什么人?
方珏剑眉紧皱,望着这具年轻武士的尸体发呆,寺门外死了人,寺里…点动静都没有,这颇令人费解。
一条纤巧人影,姗姗而来。方珏抬头…看,为之心弦一颤,这少女年约十八九岁,容光照人,美而不艳,有如出水青莲。
少女临到近前,明眸一转,发现地上的尸体,登时芳容惨变,目爆杀芒,怒瞪着方珏,厉吼道:“你……杀死了我大哥?”方珏全身一震,栗声道:“死者是姑娘的兄长?”
少女目眦欲裂,“呛”地…声拔出长剑,咬牙道:“好贼子,姑娘我要把你挫骨扬灰!”方珏向后退了一步,急声道:“在下没杀人,姑娘误会了!”少女怨毒至极地喝叫道:“误会,纳命来!”剑出如电,挟丝丝的破风之声,罩向方珏,凌厉狠辣,有意要把方珏一举毙于剑下。方珏没还手,旋了开去。少女一击落空,变势猛袭,寒芒闪闪,有若狂风骤雨。
方珏凭着玄妙身法,一味地闪让。少女的剑术造诣不赖,堪称一流剑手,若非是“武林至尊”的传人,换了别人,还真的应付不了。半盏茶工夫,少女攻了至少五十剑之多,方珏涵养工夫再好,毕竟还是年轻人,那股子火气是压抑不了多久的,尤其这少女不由分说,见面就动手,换了谁也受不了,当下一面闪避,一面大叫道:“姑娘若不停手,在下可要得罪了!”少女根本半个字也没听进去,攻势更疾。方珏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沉哼…声,身形连转,突地一伸手捞住少女的皓腕,…扳,少女的娇躯反贴在他胸前。少女气急怒羞交进,一挣不脱之下,厉叫道:“你放不放手?”方珏此刻只要稍一加力,少女的剑非脱手不可,但他想到她在手足遇害的情况下,激愤难免,所以不忍令对方难堪,放缓了声音道:“姑娘,在下刚才声明,不是杀人的凶手!”少女大叫道:“我不信你的鬼话。现场只有你一个人!”方珏道:“在下只是口渴想到寺里讨茶发现的!”
蓦在此刻,…个两鬓见霜,长髯现斑的老秀才飘然而至,口里道:“都别动手,这是误会!”方珏松开了手。横闪了八尺。
少女转身斜跨一个大步,扬剑又要出击,老秀才扬手道:“黄姑娘,且慢动手!”少女收了剑,惊疑地望着老秀才道:“前辈何方高人?”
“过路人!”
“如何称呼?”
“人都叫老夫作老学究!”
“老学究?”
“没听说过,是不是?不要紧,…个人岂能识尽天下人。”
“前辈怎知我姓黄?”
老学究打了个哈哈道:“岂止知道你姓黄,还知道你叫黄蕙芬,令尊还做过宁武关的总兵,现在解甲归田,对不对?”黄蕙芬骇异地退了一个大步,道:“一点不错,前辈与家严是……”
老学究摇头道:“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知道而已!”黄蕙芬目光扫向方珏,粉腮又寒了下来,咬着牙道:“他杀害了家兄黄韬……”方珏吐了口气,道:“这真是血口喷人!”老学究深望了方珏一眼,道:“黄姑娘眼见这位小哥杀人?”黄蕙芬…怔神,道:“这倒没有,但现场只有他…人。”老学究微微…笑。道:“老夫可以作证,人不是他杀的。”黄蕙芬惊声道:“前辈可以作证?”老学究点头道:“老夫是紧随这位小哥到达,到来时发现了令兄的尸体,老夫到附近绕了一圈。想找找杀人凶手,但一无所见。回头时,你俩已动上了手。”黄蕙芬秀眉一蹙,道:“真的是这样?”老学究通:“人命关天,老夫岂能信口开河,而且老夫与这小哥素昧乎生,没有偏袒他的必要,黄姑娘,令兄的身手如何?”黄葱芬道:“在我之上!”老学究道:“这就是了,姑娘是否注意到令兄连剑都未离鞘。显然未经搏斗,手脚拳屈,证明死前曾受极大痛苦,虽然口鼻溢血,但绝非死于内家掌力。”黄蕙芬趋近尸前,泪水簌簌而下,悲呼道:“哥哥,是谁害死你的?”
方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里着实佩眼这老学究的阅历,上前长揖道:“敬谢阁下解围,不然小可百口莫辩。”老学究道:“好说,老夫是据实而言罢了!”说着,锐利的目光射向地上的尸体,仔细观察,略不稍瞬。
手足情深,黄蕙芬“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双膝一弯,扑向尸身。老学究大叫一声:“不可!”掌随声出,把黄蕙芬震得翻滚出一丈之外。这举动,使方珏为之愕然。黄蕙芬弹起身来,栗声说道:“前辈这算是什么意思?”老学究拉紧了面皮道:“老夫看出来了,令兄是死于毒!”方珏与黄蕙芬异口同声地惊叫道:“毒?”老学究沉重地道:“不错,是一种毒绝天下之毒,老夫从今兄的死状,突然想起来的,如果老夫判断不差,这当是南荒…带毒道高手所用的毒中之毒!”方珏脱口道:“毒中之毒?”老学究望了方珏一眼,道:“唔!不错,中了这种剧毒的人,除了口鼻溢血之外,绝无一般中毒的迹象,乍看像是死于内家掌力,而死者皮肉都带了毒,触及尸身;…样会中毒,刚才黄姑娘实在太危险。”方珏悚然道:“天下竟有这等霸道的毒,实在骇人听闻。”黄蕙芬又掩面悲泣起来。
老学究想了想,道:“黄姑娘,你兄妹结了什么仇家没有?”黄蕙芬拭泪道:“行走江湖,树敌难免,但没结什么深仇大怨!”方珏忍不住好奇地道:“阁下当知道中原道上,什么人会用这种毒?”黄蕙芬突然…个箭步,窜近尸旁,俯下身去。老学究惊叫道:“黄姑娘,你要做什么?”
………………………………
第三章 、母子鸳鸯
方珏也不由心头大震。
黄蕙芬看了看尸身,向后退了一个大步,道:“东西不见了!”老学究惑然道:“什么东西不见了?”黄蕙芬道:“是前道上,一个垂死的老人,托我兄妹代送的东西。”老学究双眼一亮,道:“是样什么东西?”黄蕙芬摇头答道:“不知道,是个两尺多长的黄布包。”老学究把头连连点道:“你把经过的情形详细说说看。”黄蕙芬道:“这……与家兄的死有关联么?”老学究道:“非常可能!”
黄蕙芬惊疑地望了老学究几眼,才开口道:“是我兄妹在前道二十里处的柳家集外,碰到一个垂死的老人,他求我兄妹把…个黄布包袱送到这里的龙蟠寺,交给寺里的主持老和尚,因为是和尚庙。我一个女孩子不便跟着去,由家兄送来,我在前面路上等。等了半个时辰,不见家兄影子,我又转了回来,想不到……”说着。又哽咽起来。
方珏剑眉一挑道:“进寺去找主持和尚!”老学究抬手道:“不必了,老夫已经搜查过,寺里根本没什么和尚,只有个又聋又哑的香火工人,那完全是鬼话。”
黄蕙芬睁大了两眼道:“鬼话?……什么意思?”老学究沉声道:“江湖鬼蜮,一不小心就要上当,你兄妹中了邪恶者的诡计。”黄蕙芬惊声道:“诡计?”老学究点头道:“照老夫的推断,那垂危将死的老者是假装的,黄布包里定是包了什么令武林人物垂涎的奇珍异宝。那老者可能是被人追得太紧了,走投无路,才使这瞒天过海之计,请你兄妹代送,逃过人眼,然后暗中施毒,等令兄毒发,他再取了回去,他断定你见令兄死于非命,必定触摸尸体,…石二鸟。永远灭了口,这种心计够毒辣!”方珏义愤填膺地大叫道:“这种人该杀!”黄惠芬却惊呆了,若非碰上这老学究,她死了连死因都不知道。老学究深深一想,道:“黄姑娘,如果再碰上那装死的老者,你能认得出么?”黄蕙芬努力…咬牙,道:“可以,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他,替我哥哥报仇!”说完,突地目注方珏道:“这位少侠,适才多有得罪,还没请教阁下高姓大名?”方珏怔了怔,心念疾转,我可不能泄了底,不然便无法完成师父交代的事。情急智生,随口应道:“在下白儒!”黄蕙芬不去深想,脱口道:“原来是白少侠!”老学究淡淡地道:“这是姓名还是外号?”黄蕙芬也觉出不对,怀疑地望着方珏,静待下文。方珏笑了笑,故意装作无事的样子道:“阁下这老学究之称,又作何解?”老学究打了个哈哈道:“小哥,如果老夫胡乱说个姓名,你能分辨真假么?”方珏口角一撇,道:“彼此!彼此!”老学究摇摇头,道:“嫩姜比老姜还辣,想来是水土的关系!”这句话,使方珏心中一动,不知对方是信口说的,还是别含用意。老学究接着道:“先料理后事吧,黄姑娘准备怎么办?”黄蕙芬凄然道:“家兄遗体得运回家门!”
“姑娘能办么?”
“可以!”
方珏义形于色地道:“在下适逢其会,愿略尽心力,为令兄访凶!”黄蕙芬似水眸光,停留在方珏的面上,芳心中升起了一缕微妙的情愫,久久,才幽幽地道:“少侠盛情,黄蕙芬十分心感!”方珏淡淡地道:“这倒不必,在下说过是适逢其会,不得不伸手,并非要姑娘领情。”这几句冷漠的话,听在有心人耳里,的确是别有一番滋味,黄蕙芬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粉腮微微一变,道:“这么说,好意心领了,不敢劳驾。”方珏像是无动于衷般地道:“在下只做心里愿做的事,不在乎别人的态度!”黄蕙芬声音也冷了下来,秀眉一挑,道:“这是我们黄家的事,不劳旁人插手过问。”方珏态度依然地道:“天下人管天下事!”黄蕙芬为之气结,嘟起嘴不开口。老学究扫了两人一眼,道:“老夫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说完,飘身离开。方珏望着老学究的背影,心念疾转:“这老人江湖经验阅历极其丰富,何不乘机结交,也许可以从他口中探出‘偷生客’的下落,总比盲目寻觅强。”心念之中,双手一拱,道:“姑娘,后会有期!”身形一弹,疾风般掠了去。黄蕙芬怅然若有所失地望着方珏逝去的方向,喃喃地道:“冷傲自大的人,不知他是什么出身,白儒……还是第一次听说。”
方珏一路追了下去,却再没发现老学究的影子,心想:“奇怪,只先后脚之差,人到哪里去了?”人就有这么怪,一旦心里起了意,便很难打消,越是办不到就越想办到,方珏现在就是这么一个心理,他非要追到老学究不可。
日头偏西,眼前出现一个镇集,方珏忽然感到腹如雷鸣,该进饮食了,于是,儒衫飘飘,进入镇集,镇头第一家酒店,把他引了进去。车船店脚牙,眼皮子最杂,小二一眼便看出来客不俗,哈腰打躬,把方珏带上楼头雅座。甫登楼头,朗笑立传,一个声音道:“小哥,看来我们有缘,同桌共饮如何?”方珏一抬跟,发现老学究独据角落的一个临窗座头,正含笑向自己招呼,当然,这正合了他的心意,忙走了过去,长揖道:“这敢情好,由在下做东吧!”说着,不客气地落座。小二布上杯箸,老学究命把用过的菜肴撤下,另点了新菜。
两人吃喝了一阵,老学究开口道:“小哥光风霁月,风仪令人心折,不嫌的话,做个忘年之交如何?”方珏正中下怀,慨然道:“如此高攀了!”老学究哈哈一笑道:“小兄弟,我叨长,你就称我…声老哥吧!”方珏举杯道:“从命,先敬老哥…杯!”两人照了杯,老学究道;“小兄行止如何?”方珏道:“小弟游历江湖,旨在增加阅历,没一定的目的!”老学究又打了个哈哈道:“好啊!咱们有志一同,有事管事,无事闲游,这么说,我们可以同行了,来,这…杯老哥敬你!”
就在此刻,楼梯一阵大响,小二引上了…男…一女,男的年约二十余岁,白净面皮,长相倒是不俗,女的在半百之间,浓妆艳抹,鬓边还簪了…朵红绒花,使人一见,便觉得邪气十足。一男一女坐定之后,点了酒菜,小二径自下楼去了。江湖中,无奇不有,方珏也不在意,他认定这是一双母子。老学究的眼神,可有些不大自然…
男一女发了话,那男的道:“娘子,我们恐怕追岔了。”那女的道:“说什么也不能放过,我们打了尖再…上路。”
这一声“娘子”,使方珏鸡皮疙瘩遍起,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