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弗斯的时间-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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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不知道,他在说出这番话时,需要付出多大的勇气和心疼。
他向来觉得自己很怂,生性懦弱胆怯,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有关纪仲年的事,他就会变得比超级英雄还要无畏。
就像现在,他天不怕地不怕,不怕纪仲年骂他恨他,不怕往后再也见不到自己深爱的人,也要故作冷情,将对他起了点心思的纪仲年推于千里之外。
林斯的话实属气人,像是固执地要“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纪仲年向来自尊自傲,从未遇过这种连番被拒绝的惨事。他被激得叛逆心理上来了,偏要和林斯作对,“你在这里能有什么生活?”
“破烂生活,”林斯道,“但这是我自己选的,你不必管我。纪仲年,我真心说一句。。。。。。你走吧,别回来。”
——我确实只能过些破烂生活,但也总比拉着你一起坠落要好。
话落,林斯深深地叹气,给了纪仲年无奈的一眼,便转身回屋了。
他关上门,连声“再见”都没留下。
人与人的情分有时就看人的造化,一人想断,一人想续,谁都说不准,未来究竟是砍断情丝还是再续前缘。
但是在这一刻,某人的选择已经很明显了。
林斯选择断。
夜风萧萧,吃了个闭门羹的纪仲年完全恼怒,被气得青筋凸起。他极为不屑地哼声,打开旁边的车门,跨腿坐了上去。
魏平见状,也立马坐进主驾驶位,绑好安全带,打开车灯,准备就此发动汽车离开。
透过暗色的车窗玻璃,纪仲年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屋里灯火明灭,林斯模糊的影子映在窗上,有些单薄,似是对屋外人的离去并不在意。
“开车。”纪仲年收了视线,对魏平说。
漆黑如渊的天穹下,黑色迈巴赫缓缓发动,有只流浪猫踮着脚走过房顶。
林斯打开家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再见,仲年。”
他再一次,独自站在这个地方,目送着纪仲年的车越驶越远,渐渐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而后消失在路的尽头,只留下漫漫飞扬的灰尘。
但是这次,林斯能够确定的是,之后纪仲年会再回来这个地方,正如上辈子那样。
可是,他却不想再跟纪仲年相遇了。
因为他知道,纪仲年值得遇见可以厮守一生的人,而这个人不可能是他。
所以,在纪仲年离开这里的第二天,林斯也收拾好东西,从贫民窟逃走了。
作者有话说:
莫慌,纪二少会把老婆绑。。。。。。不是,追回来
第52章 你去哪了?
从贫民窟离开的半年里,林斯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吃了很多很多苦头。
有时他都觉得自己是在找罪受,但是再想想,找罪受就找罪受吧。
为了不让纪仲年找到,他没有选择呆在贫民窟,而是一路从西城逃到了东城。他料想,纪仲年肯定不会猜到他来了这里。
因为西城的人来东城,好听些讲就是自讨苦吃,难听些讲就是自取灭亡。
带着一个西城的身份证,林斯在东城饱受歧视和偏见,根本找不到一份正常的工作。
在最开始的两个月里,他穷困潦倒,一直在城里流浪,和拾荒者们睡在天桥底下,吃些捡来的剩饭剩菜,日夜风吹雨淋,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
偶尔他会梦见纪仲年,会梦见在纪家锦衣玉食的生活,会梦见以前那些快活幸福的瞬间,只是中途醒来后,看见的仅是一片漆黑无边的天幕。
最难熬的不是物质生活的贫乏,而是日复一日的思念和无法传递的爱意。
后来情况慢慢转好,他终于找到了一份廉价工——包吃包住没有薪酬,什么杂活都要干,这才勉强算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城市里活了下来。
到现在,曾经的林懒汉已经自力更生快半年了。
今天是周末,但林斯为了能多攒点钱,没有留给自己休息的时间,而是到了码头附近的一片工地里,去当搬运石料的临时工。
工地上多是些肌肉发达的壮汉,个个晒得皮肤黝黑,就只有林斯长得又白又瘦弱,扛着东西时,他肩膀上的那块石板都比他的身板要厚。
本来包工头不肯雇他,但他说自己只要别人一半的薪水,才最终得到了这份工作。
“阿斯,你过来!”包工头衔着口白色香烟,朝他招了招手。
“哎——”林斯马上放下喝了几口的水,勤快地跑过去,“怎么了哥?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包工头指了指旁边那一堆建筑材料,跟他讲:“你今天下午去拉那个装水泥的车,就。。。。。。就拉个二十车吧。”
“好,没问题。”
正当林斯顶着烈日、带着浑身暴汗在尘土飞扬的沙地里干活时,有辆价值不菲的黑色迈巴赫停在了工地外。
迈巴赫的车门徐徐打开后,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旁边有人为他撑伞遮阳,他铮亮的皮鞋踩在砂石地上,跟随的人们巴不得用自己的领带去给他擦。
“纪总,就是这片地盘,原本开价三百亿,集团内部的意见有分歧,竞标下周三就开始了,所以这件事还是得尽早决定下来。”魏平还是那么一板一眼,用堪比语文听力的腔调说道。
纪仲年松了松领带,并不习惯来这种粗糙的地方,他大致地环视了一周,道:“嗯,先进去看看再说。”
因为前面的路有许多坑洼地带,所以轿车全都开不进去,他们一行人沿着大路,打算从这个入口直接走进去。
然而还没走出几步,便有一群穿着白色外衣、戴着澄黄色安全帽的工人,全都拉着装满水泥和钢材的推车,“咕噜咕噜”地从他们面前经过。
因为推车太重,工人们走得很慢,纪仲年甚至等得有点不耐烦。
在最后一个工人就要走完的时候,他推的那辆车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头卡了一下,轮子倾泻,推车顿时失去平衡,“咣当”一声原地歪侧倒地,里面的水泥袋全都滚了出来。
这个工人赶紧弯腰去捡,急得手忙脚乱的,两条细得跟木柴一样的胳膊吃力地扶起推车,又艰难地把加起来有一百多斤重的水泥袋扔进去。
大概是他体格瘦弱,显然力不从心,搬搬抬抬的事做得笨手笨脚,脑袋上的安全帽都给蹭歪了,斜斜地挡住了他那张满是污迹和汗水的脸。
“咳,”纪仲年皱着眉,沉沉地发出不耐的声音,有几分催促的意味。
只是他一催,低沉得很有辨识度的声音出来后,那工人反倒浑身一滞,不但没有加快动作,还像个雕像似的凝固在了那里。
老板都开口催了,身边的下属们个个提起神来,只怕惹得纪总不高兴,连连冲着那工人厉声道:“让你快点没听见吗?动作利索点!”
那工人这才如梦初醒,立刻动作起来,咬着牙把东西全都扛起,在车里歪歪扭扭地堆好,拉起小推车就要走。
他低着头,姿态狼狈,像是要逃离。
只是当他刚踏出一步,却又听见身后那位纪总再次传来低沉的声音:“林。。。。。。斯?”
工人脚步猝然一顿。
纪仲年不敢置信。
他站在魏平撑着的黑伞下面,看着站在烈日底下的林斯,瞳眸里写满惊愕。
就这样,再一次见面了。
他们一个在舒适的荫凉底下,一个在毒辣的日光底下,彼此久久滞住,皆对这猝不及防的相见感到惊诧。
在过去那几个月里,纪仲年曾经无数次想象过,现在的林斯正过着怎样的生活:或是搬去了一个更宜人舒服的环境,或是找到了一份适合闲散的工作,又或是,遇见了一个带他走的人。
但纪仲年万万不会想到,林斯竟混成了眼前这副样子——
被汗浸湿的衣衫邋遢破旧,肩背瘦削得就像一张纸皮,浑身沾满脏污的灰尘,全身上下只有那顶橙黄色的安全帽算得上亮眼。
林斯的状况。。。。。。状况似乎比在贫民窟里时还要凄惨。
“林斯?”纪仲年又重复喊了一次,确认道。
他嘴角几不可查地颤动着,上前去,紧紧捏住林斯的手腕,就像一把坚硬的铁钳,其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林斯的手腕骨生生捏碎。
“过去几个月,你去哪了?”纪仲年每个字都像是从牙关里咬出来的。
林斯说不出话。
“为什么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纪仲年深深吸气,问他:“你就像是人间蒸发了!”
林斯不知道的是,当自己正在东城里四处流浪的时候,纪仲年为了找到他,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派人几乎翻遍了整个贫民窟,可惜一无所获。
当下,面对纪仲年的质问,林斯已经快将整个脑袋缩进肩膀里。
他没想过自己会在这种状况下重遇纪仲年,第一反应就是惊慌无措,只想要逃跑,不想让纪仲年看见他现在这副样子。
“。。。。。。你、你认错人了!!”林斯转身就跑。
第53章 报应啊!造孽呐!
天意弄人天意弄人,林斯万万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也能遇见纪仲年,老天爷果真是逮着他捉弄,就没想过要放过他。
“。。。。。。你、你认错人了!!”
他甩开纪仲年的手,像只逃窜的老鼠,转身就跑。
可是纪仲年哪会让他得逞,几乎不经思考,便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想要将人拉回来。
但他才刚刚碰到林斯的手臂,林斯便没忍住痛哼一声。
“嘶——!”
“怎么了?”纪仲年闻声色变。
他把林斯的衣袖掀起来,才发现他的手臂上有一处很严重的烧伤,伤口处理得很马虎,上面胡乱地涂了一些白色的廉价药膏,现在已经开始感染化脓了。
这是林斯在屠宰店里打工时不小心被开水烫伤的,但是他没钱去买更好的药膏,只好随便处理了一下,结果就成现在这样子了。
“怎么回事?”纪仲年的愠怒更甚,沉声责怪他,“受伤了怎么不好好处理?你看看你自己的手,都快烂了。”
此时,林斯只像个硬邦邦的木头人,低着脑袋,一句话也讲不出。
久别重逢本是件好事,但对他来说……却无疑是件坏事。他没想过要跟纪仲年再见面的。
林斯不敢看纪仲年的眼睛,不敢去回应对方的一字半句,他憋着眼泪,鼻腔酸涩。
他生怕自己会忍不住扑上去,将自己锁死在纪仲年的怀里,向对方吐诉自己这半年来受了多少多少委屈,过了多少的苦日子,这些他都想跟最疼自己的爱人说。
——可是他不能。
“不、不是的。。。。。。是我自己。。。。。。我、我。。。。。。”断断续续的话语在他嘴边半天没出来。
怎么可能倒胃口?在过去的每个漫漫长夜里,他都想着纪仲年,心是枯竭的。而在与纪仲年重逢的那一秒,他便有了心跳,瞬间变得鲜活起来。
但是当下,他不敢表现出一点痕迹,因为怕被纪仲年发现其中的端倪,只能被对方误解为“讨厌”。
林斯知道解释已经没有用了,万般无奈之下,他为了逃跑,只能来了招金蝉脱壳!
趁对方不备,他忽地大跨步向前,蹲下身子,整套动作迅猛又灵活,想要借机从纪仲年的臂弯下穿过去,快速逃走。
然而,纪仲年反应力比他快多了,躬身一截,不但挡住他的去路,还干脆将他整个人都给扛了起来。
“啊!”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后,林斯就已经被挂在了纪仲年的肩上。
纪仲年:“你跑不掉的。”
林斯:“………………。。。。”
在众下属的哗然中,纪仲年面无表情,将死命挣扎的林斯抗在自己肩膀上,直接转身走人,助理魏平紧跟其后。
“你、你放我下来!”
林斯涨红了脸,上半身被倒挂在纪仲年的背上,他使劲地踢着双腿,就像一条被捕的鲶鱼。
纪仲年不顾旁人眼光,狠狠地赏了他的屁股几个巴掌,“给我安分点。”
“纪仲年,你个臭流氓!”林斯啊啊大叫,嘴里不停地大骂:“你你你这是大白天的当街绑架!你、你这是犯法的!救命啊……有没有人管啊!”
可惜他的抗议毫无作用,纪二少直接把他抗进了车里,流程走得非常粗暴,还用安全带把他给固定住。
“嘭”,车门关了。
“你想干什么?”林斯不从,宛若被强掳的黄花大闺女,“放开我!”
“闭嘴,吵死了。”
纪仲年完全没顾林斯的抗议,又两三下解了自己脖子上的领带,将林斯乱动的双手捆住,牢牢地缠了几圈,打上一个死结。
林斯:“…………。。。”
坐在驾驶位上的魏平通过车内后视镜看着车厢里发生的一切,即便是他这样一个表情很少的古板,此刻也对纪仲年的强盗行径表示震惊,他的鼻翼微微鼓动,两只眼睛简直睁得像铜铃。
“纪总,这。。。。。。”魏平想说“这不大好吧”,但顾及到薪水丰厚的饭碗,还是将话噎了回去。
伴君如伴虎,有些事还是少管为妙。
纪仲年坐在林斯身边,左手捏了捏林斯滚烫软绵的耳垂,右手优雅地理了理被弄皱的衣服,淡淡对魏平道:“开车。”
第54章
车子开始缓缓移动,逆着风朝大路驶去。
林斯被安全带和纪仲年的领带捆成一只粽子,全身动弹不得,就这样被纪仲年强行带回家去,欲哭无泪。
他一扭头,瞪着纪仲年忿忿道:“我不情愿,你怎么能强迫我?我不想跟你走!”
纪仲年没管他,只把他干晾着,眉目冷硬,深深的瞳眸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
他任林斯骂了几百句以后,才侧过头来,淡淡地问他:“跟我回家很委屈你吗?”
“……那、那你也不能这样,我、我有自己的人身自由,我想去哪就去哪,纪仲年,你不能限制我!你凭什么限制我?!”林斯嗷嗷大叫。
“你凶什么凶?”纪仲年一下捏住他的耳朵,使了点劲,搓揉两下以示警告。
林斯像一只被命运捏住后脖颈的可怜小狗,蔫蔫地反驳:“……我没凶,这不跟你讲道理呢么……”
这算什么,自己辛苦过了半年的苦日子,东躲西藏,在工地上日晒雨淋地搬砖,在屠宰店给死猪拔毛,在天桥底下喝西北风。。。。。。悲催地忍受生活风霜,就是为了能离纪仲年远远的。
现在倒好,纪仲年硬是把他给逮了回来,不讲道理没有余地,连逃跑的机会都不给。
这给了林斯某些不好的预感,冥冥之中,事情正无法控制地朝着不祥的方向发展,渐渐与上辈子的轨迹交错,甚至是重合。
“我不会对你怎样,”纪仲年松了手,口吻却依旧没有软下来,“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最好听话一点。”
“我不!”
林斯狂起来就跟条狗一样,用锋利的牙齿去咬缠在自己手上的领带,拼着命又拉又扯,牙关一阵酸痛,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连话都说不清。
纪仲年被吵得耳朵嗡嗡,冷冷瞥他一眼,“你再咬我就用纸塞住你的嘴。”
“。。。。。。”
可怜的林斯放弃抵抗,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生无可恋地靠在座位上,放空地望着弧度宽敞的车顶,两腿一伸,宛若僵尸。
世事当真难以预料。谁见了能不感叹一句造化弄人呢?
他没想到自己上辈子一心一意当舔狗,只能碰壁碰得满鼻子灰,纪仲年连多看他一眼都不肯。这辈子却偏偏反着来,他明明想要离纪仲年百丈,以保彼此平安顺遂,纪仲年倒追着赶着不让他跑。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吗?
憋着一股气无处发泄,林斯踹了车门两脚,咣咣咣的充满了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