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世歌-第4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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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兄,今日的事我可以当没有发生,咱们平安去往帝都,兄弟我顺利交差,令狐兄说不定还能到回金陵,和虎姐一起过回过去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往事已已,永远回不去的。”令狐悬舟的语气中充满惆怅,“叶兄,你说人活在世上到底为了什么!”
叶飞知道对方心意已决,不再强求,沉吟片刻说道:“为名,为利,为了心中的欲望能够实现,我想,无非如此吧。”
“是啊,无非如此。”令狐悬舟转过身,天空中唯一的一点光明,映照出他额头上的鳞片,“叶兄弟,听我讲个故事可好?”
叶飞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莫大的悲伤,这份悲伤似乎并不仅仅来自于英雄迟暮,更有着其他更深层次的原因,“能够听令狐兄讲故事,叶某荣幸之至!”
“哪里话,你听烦了,随时可以打断我。”令狐悬舟原地坐下,后背倚靠在大槐树的树身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中的黑云,似是在回忆遥远星空下的一段过往,“曾经有一个小孩出生在贫民窟里,父亲是赌徒,母亲是妓女,他平日里听到最多的话是唾弃,看到最多的眼神是白眼,别说是达官显贵的孩子,就是身边的同龄人,每日里都站在他家的门口编儿歌嘲笑他,辱骂他,在他离家外出的时候,将他摁倒在泥地里,往他的嘴里撒尿,少年过的很苦,但他不放弃,每次挨打他都忍着,每次辱骂他都承受,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这些曾经瞧不起自己的人,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再也不敢无视他,都要对他另眼相看。
终于,五岁的那一年,他的父亲被砍断了手脚死在街上,母亲得了花病,于同年去世。父母相继离开,小孩非但没有丝毫的悲伤,反而充满释然,因为世人再没有嘲笑、攻击他的借口,他于当日走出了家门,用家里唯一的一把菜刀向曾经欺负过自己的小孩还击,让他们永远后悔曾经做出的残忍行为,过去高高在上的孩子们被砍得很惨,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向他求饶,看着他们祈求的脸,男孩并不觉得快乐,因为他知道,那些人并没有真的看得起他,他们只是在畏惧他,只是畏惧而已,所以男孩立下了一个志愿——一定要让,一定要让天下间的所有人都再也不敢轻视自己!
为了这个梦想的实现男孩开始拼命奋斗,年纪小的时候偷,年纪大了一些抢,抢钱、抢女人、抢地盘,男孩知道,世上的一切东西都距离自己很遥远,都不属于他,想要拥有,只能用偷,用抢,这种最原始的方式,当他抢到的东西足够多了,便可以令世人对他另眼相看。
为了心中梦想的实现,男孩疯狂的掠夺,疯狂地杀戮,男孩不怕死,男孩拒绝加入,他要创立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曾经侮辱过他的小孩们成为了值得信任的好兄弟,永世为兄弟,富贵同享,患难与共。
男孩并不满足,他渴望从黑暗中走出去,去获得世人真正的认可,获得世人的敬仰和憧憬,让所有人都对他另眼相看,为此,他做出了人生第二个关键的决定,走出去,走到阳光下,将手中的黑钱洗白,去抢夺财富以外的声望和地位。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由黑转白的过程比想象中困难得多,表面光鲜的所谓白道其实骨子里比黑道还要阴狠无情,他们占有着很多很多的资源,并不是纯粹的喊打喊杀就能够颠覆的了的。男孩遭遇了很大的阻力,有一段时间他近乎绝望,却始终不放弃,毕竟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就算前途渺茫也必须走下去,就算前方是一堵南墙也必须将墙壁撞塌,起码撞一个窟窿出来。
第635章 萧瑟的风,最后的决战(二)
大概是不屈不挠的坚持感动了苍天吧,就在男孩最绝望的时候,有两股力量同时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一股力量,是由一个女人带来的渔帮的力量,也是江湖力量之一;另外一股力量,则显得有些超自然了,是一些身穿黄袍,头戴高帽,擅长操控异兽的道士,道士们答应将超自然的力量传授给他,条件是,男孩必须加入教派,并在余生当中,誓死捍卫教派的繁荣。
男孩毫不犹豫地与道士们达成了交易,从恶魔那里换取了梦寐以求的力量,至此,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男孩的脚步了,或者说,由于这两股力量的加入,让他在一夜之间,顺利地从男孩成长为了男人,变成了一个可以站在至高点上,自由俯瞰人间,为世人敬仰和憧憬的男人。
不久之后,男孩终于如愿以偿的将黑洗白,男孩终于可以站在阳光下和那些所谓的权贵互相奉承,男孩终于拥有了被世人承认的权力和财富,男孩终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日子太舒坦了,以至于他都忘记了,其实自己始终是一条出身于黑暗和污泥之中的泥鳅,稍不留神就可能被打回原形。”
“令狐兄!”
“没错,故事里的男孩就是我——令狐悬舟!我本姓为周,为了跻身于贵族之流,改名换姓为令狐悬舟。为了得到今日的一切我付出了太多太多,任何人要将它从舟某手中夺走,都需要踏过舟某的尸体。”更凛冽的风扬起,令狐悬舟身上腾起了浑浊的气,“叶兄弟,来吧,你我公平一战,不死不休!”
这一个瞬间,叶飞产生了极大的触动,作为金陵城的王者,令狐悬舟在关键时刻展现出的气度风范令人敬佩,潜伏在体内的赤色仙罡重新腾起,如火焰一般燃烧起来:“令狐兄,你是什么时候做好了与我鱼死网破的准备的?”
“从离开金陵的那一刻开始,本来我确实还抱有着一丝希望,以为去一趟帝都真的就没事了,可是,失去自由的那几天时间,让我意识到其实你我之间的协议都是虚妄的,我永远是一只泥鳅,一只在黑暗和污泥中生活的泥鳅,于上位者眼中不值一提的泥鳅,无论有没有过错都会为三皇子陪葬的,无论如何。为了活下去我只能选择自保,自保的方式就是奋力反击。”
“一路走来,供你逃走的机会多如牛毛,你为何不抓住它们?”
“逃走?那不就正中你的下怀,坐实了自己的杀死三皇子的恶行,成为一只替罪羊。”
“现在又有什么区别呢,如果烈皇子在商丘出事,那么不止通天教在金陵城的势力会被一锅端,就连商丘城也难逃一劫。”
“你太天真了。”
“什么意思?”
“你以为为何鲲鱼幼兽会从海上袭来?为何商道之上会有人埋伏?你以为牺牲它们都仅仅是在拖延军队前进的脚步吗?”
“难道不是吗……”话及此处,叶飞第一次露出严肃的表情,对于通天教的这两次奇袭,他心中一直存在着疑惑,“令狐兄,你到底什么意思?”
却听令狐悬舟道:“从金陵向帝都,总共有三条路可以选——水路、陆路商道和陆路官道。其一,大鱼从海上来,可以让你放弃行水路的打算,选择陆路这一条路,而只要你走陆路,无论是行官道还是商道都一定会经过商丘城;其二,一众妖兽进攻帝国要塞南通,其实是一个引子,给商丘城城内出现同样的妖兽做铺垫;其三,商道之上的埋伏会让你进一步的产生错觉,以为通天教所做出的一切行为都是在拖延时间,可实际上,真正的埋伏早就做好了,埋伏的次数不在多,一次致命足以。而真正要狙击你们的地点,就是此地——商丘城!”
“原来如此……”叶飞倒吸一口凉气,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全部估错了,一路上出现的,乍看起来准备并不充分的奇袭,并非是通天教真的没有准备好,恰恰相反,他们在借此布下一个更大的局,一个让商丘城里无论发生什么诡异事情,都绝对合理,不会引起外人怀疑的局,“命令海怪从海上来,彻底打消我行水路的念头;命令妖兽一而再再而三的奇袭南通,使得帝国上层认为商丘城内发生的一切,都是不要命的妖兽所为,你们的计划确实精妙,可有一点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次可以逃跑的机会你都不利用,就那样走了,不是更好,就算成为替罪羊又能怎样呢,难道这般疯狂的举动就能改变你成为杀害三皇子凶手的事实了吗?”
“我令狐悬舟当然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道理,上位者怎么决定是他的判断,再多的证据比不上皇子拓跋烈的一句话,他认为我是凶手,这么禀告给皇上,在朝中无人能给我说话的情况下,我令狐悬舟就是凶手,没有任何辩驳的可能。”
“那你这般做的目的是?”
“很简单,我要让天下人知道,区区皇族算不了什么,若惹恼了我通天教,即便是皇族也随时可能遭到灭顶之灾。”
“原来如此。”话到此处,叶飞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令狐悬舟的用意,“原来你们通天教是要借着这次机会立威,提高自己的威名,使得世人对你们的畏惧更进一步,使得高高在上的皇族以后都不敢轻易的得罪你们教派。”
“不错!”令狐悬舟哈哈大笑,背脊挺直,笼罩在身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既然木已成舟,无论如何我都要为三皇子的死陪葬,那么好,为了保全辛苦打下的江山,只能制造恐怖,使得自己消失以后,帝国不敢轻易去触碰舟某留在金陵城的残党。为此,我需要制造一场足以令帝国震动的大事件,而这场大事件发生的舞台,自然就是通天教的秘密基地,可笑的皇帝老儿自以为牢牢掌握在手里的商丘城!我要在此地制造杀戮,将道宗的使者和负责押送的军队全部诛灭在此地,留下拓跋烈唯一一个活口,让他可怜巴巴的去给黄帝老儿报信,让他用自己充满恐惧的言辞昭告天下,敢动我通天教的人,将会招来何等无情的报复,只有这样,我令狐悬舟在金陵城的势力才有一线保存下来的机会。”
“原来你的野心如此之大。”
“没有野心,怎能从生活在污泥中的泥鳅,变成高高在上的蛟龙!”
“你觉得自己有可能能成功吗。”
“有一点你大概永远不能想通,其实拓跋钧早就成为通天教的傀儡了,而商丘城也是通天教在帝国境内最大的要塞,这里潜伏着成百上千通天教的教士,从你们踏入商丘城的那一刻开始,失败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区区通天教,人数再多又怎能与道宗正统抗衡。”
“只要战胜了你,蜀山就再也不敢自诩为正统。”话音未落,叶飞身后的地面忽然裂开,一张血盆大口从地底噬咬过来,“接近我的时候,故意踩断一根树枝令我很感动,只不过啊,叶飞你真的太天真、太天真了,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没有什么正义和邪恶可言,你难道真的天真的以为,自己不踩断那根树枝我令狐悬舟就不知道你潜伏在侧吗,毕竟是年轻人,心肠始终不够狠啊。”
血口怒张,毒牙明亮如同划破黑夜的弯刀,叶飞拔剑与之撞在一处,绿光与红光碰撞、抵消,却又交相呼应,事隔一年,与令狐悬舟的死战终于爆发,是所谓的理想中的正义不切实际,还是老古董般的固守早该被淘汰,新势力对旧势力,后浪对前浪,为金陵之行画上句点的最后一战爆发在另外一座城市中,天道的影响无所不及。
……
叶飞下山传道的最大敌人是佛宗,但因为存在于心中的执念,在尚未与佛宗真正开战之前,先和佛宗在人国的头号敌人通天教结下了梁子,梁子很大,甚至不得不分出生死。
叶飞如此做明显不符合“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的准则,却恰恰可以反映出道教的格调,我道宗传道的目的是“替天行道”,为此所有邪恶的事物都是需要被铲除的对象,哪怕因此陷入被动也在所不惜。所以,叶飞实际上是通过踏上一条更陡峭的山路,而增加了自身的格调,使得即将接受教化的人们深刻意识到道宗的传道之旅,不是传统意义上所说的各方势力的再平衡,地盘再分配,而是真的要彻彻底底地改变某些东西,去除一些顽疾。
一人一剑闯将军府,叶飞不是个鲁莽的人,他敢这样做,是因为近段时间,自己的实力突飞猛进,有了显著的增长。
增长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每个方面都只是一个雏形,却为他打开了一片更加广阔的天地。首先是剑意的领悟,在与楚邪的战斗中,叶飞深刻意识到了剑意其实也是可以实质化的,剑意能够发挥出的威力,其实比挥剑斫出的剑罡来得更加强大;与剑意平行着的是音律的领悟,叶飞掌握了最基础的音律,可以用琴音来干扰他人的思想;这两项功法都是他自己通过长期的战斗钻研磨练出来的技巧,与之相对应的是,蓑衣客传授的朝华峰顶级仙术,君子望气术和圆之道。
千年以来,包括青山道祖在内,蜀山千峰的派系之别使得仙法流派各成体系,其中七座主峰之间的仙术流派更是绝对不会互相交流融合的,彼此之间有着泾渭分明的界限;掌教的引千峰高徒上山,已是打破固有界限,开千年所未有的壮举,蓑衣客将朝华峰仙法传授给叶飞,更是千年以来从未出现过的大事,谁不知道,朝华峰仙法脱胎自逆转乾坤之道术,是世上最独一无二的仙法之一,是本峰不传之秘术,除了峰主继承人之外,本峰弟子都不能接受其精髓。蓑衣客作为朝华峰正统继承人,在峰主之战中败于尹秋水手中,虽然是输了,但其继承的却是货真价实的,最最正统的朝华峰秘术,无论是君子望气术还是圆之道,他都能把其中最精髓的部分教导给叶飞。而叶飞作为主峰弟子,修习的是《道书》本卷,现在加持了朝华峰秘术,可谓是如虎添翼,是连千年之前的一代天骄青山道祖都没能做到的事情。
获此强大助力,叶飞实力已然大增。只是,现下学到技巧都处在雏形阶段,尚没有更深层次的参悟,如果有了更深层的领悟的话,他的境界当可再上一个台阶。
因为有了底气,叶飞敢于一人一剑闯入龙潭虎穴,除此之外还有一层原因,他并不想让纳兰若雪涉险,同时希望楚邪能够保护若雪不受到伤害,为此孤身而来,来彻底了结了与通天教主之间的仇怨。
按照令狐悬舟所说,商丘是通天教的大本营之一,那么商丘城的城主府内必然被安置了种种陷阱,来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之前遇到的恶之花已是一个明显的例子,那必然是早就种植在此地,随时可以发动的奇门诡阵。此刻令狐悬舟置身的院落想必是另外一处陷阱,叶飞早先的想法必然出现了偏差,令狐悬舟将战场选择在此地大概不是因为此地枝繁叶茂,对叶飞有利;而是枝繁叶茂的背后,隐藏着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和陷阱,能够用来对付他。
由此看来,这场战斗并非是英雄迟暮的拼死一战,而是上位者早就布置好了陷阱等着挑战者主动上门,等着一举至他于死地。叶飞与令狐悬舟之间的仇怨始于金陵城皇家赌场,至此之后兜兜转转,小打小闹无数,互相试探无数,始终没有真的撕破脸皮,今日终于坦诚相见了,却也到了关乎生死之时。
第636章 萧瑟的风,最后的决战(三)
人类和野兽最大的区别也就在于此,人类总是习惯于绕圈子,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不会像野兽那样要么转头就跑,要么迎头痛击,而是先互相试探,等到试探的差不多了,开战避无可避的时候,才拿出全力,用自己的生命赌对手的生命,由此分出胜负。便是这个区别,使得人类可以与大多数同类共存,互相之间保持着若即若离,若敌对若需要的微妙平衡;而其他生物,无论是妖兽还是野兽,同类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