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昭烈帝-第2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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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就是卫家当前地位最尊崇的卫觊,掌握了一些重要的情报,我跟他讲了一些两年前的事,希望他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讲出来。”郭嘉微笑着答道。
“别玩脱了。”简雍拍了拍郭嘉的肩膀,赶忙又回到了棚子底下去乘凉,这鬼天气,在太阳底下站上片刻就是一身汗,实在让人受不了。
郭嘉却很喜欢这样的天气,烈日炎炎,晒在身上暖暖的,仿佛能够驱散身体里潜藏的寒意。
也能够驱散那些黑暗手段给自己带来的阴郁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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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世家本就已经分裂,分别支持着他们认为的“幽州元老派”和“新锐世家派”,相互之间拆台,偷偷摸摸提供对方的黑材料这种事层出不穷。
卫觊的回归和进入战局,更是撕开了这些人遮遮掩掩的面纱,将斗争推向了高。潮。
安邑卫家本就跟河东其他世家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卫觊更是对很多内幕了如指掌,他甚至不用出面,就能将很多黑材料的真伪和可信度梳理清楚,并给郭嘉提供了很多隐藏的线索。
一时之间,河东风声鹤唳,往日里高高在上的世家豪强们人人自危,看谁都不像好人。
随着两年前那桩震惊天下的公案被不断深挖,闻喜裴家率先得到消息,并暗中纠集了上万名豪强私兵,抢在河东太守王邑派去迎奉天子圣驾的官军之前南下,在天子遇害的第二天又悄无声息地撤回闻喜这件事,也渐渐浮出了水面。
裴家瞬间取代卫家,变成了谋害天子的最大嫌疑人。
“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
裴家宅院之中,说话有分量的老一辈们正在齐聚一堂,愁眉苦脸地琢磨着对策,而他们的言语之中,对裴羲也是充满了怨念。
你身为堂堂家主,居然任由裴潜那个小辈打着家族的旗号四处招摇,从来都没有严加管束,以至于被他闯下了这么大的祸。
现在可好,出事了,事闹大了,他裴潜自己跑到山里去服丧守孝,把整个家族扔在火上不管不顾。
有这么做事的吗?
在众人的冷言冷语之中,裴羲面无表情地坐着,内心中满是鄙夷和不忿:
之前利用巨光(裴茂)在朝中的地位和关系,文行(裴潜)的四处奔走,裴家比其他世家多赚了多少钱?
这些钱可不是我们宗家这一支独吞了,而是分发下去,给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挥霍了!
花钱的时候欢天喜地,把巨光和文行吹捧成裴氏一族的中流砥柱和未来希望,如今出了事,他就成了罪人?
什么道理!
“家主,你倒是说句话啊!”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见裴羲默然无语,心中暗暗着恼,也不称呼他的字,而是特意加重语气,用了家主这个称呼。
“天子那件事肯定跟裴家没有关系,相反,巨光以身殉国,至死都护卫在天子身边,足以说明裴家的忠诚,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抹煞,也不能污蔑我们的。”裴羲沉声说道。
当初裴潜带着河东世家的人马南下驰援,绝对是抱着迎奉圣驾、捞取功绩和官职的目的去的,这一点裴羲完全不怀疑。
裴家这种没有依附于任何一路割据诸侯,自己也根本没有称王称霸的实力和欲望,他们怎么会有有动机去做那种大逆不道的事?
“那购买军械的事呢?据说那个郭奉孝已经查到了好几家的庄园,搜出了大量军中制式兵器和盔甲了。”另一位长辈不耐烦地问道。
“没人卖,哪来的人买?谁买东西还要把产地和来源问个水落石出?出了这种事,他刘玄德不想着从自己身边找问题,反倒跑来找我们这些花了钱买东西的老实人,这是什么道理?”裴羲也有些按捺不住火气,化身豌豆射手,一连串地反喷了回去。
裴羲的父亲裴晔曾经担任过度辽将军、并州刺史,兄弟裴茂生前担任尚书令,他们这一支也是裴遵后人之中本事最大、威望最高、官途最为亨通的。
身为家主,裴羲这些年也是颇有威势,见他动怒,那一群只会倚老卖老的家伙们顿时怂了,声音不由得弱了三分,又软了七分。
“我们也只是问一问,家主又何必动怒呢?”一位老者满脸委屈地咕哝起来。
这一次从他嘴里说出的家主二字,就不是之前同伴口中那样的咄咄逼人,而是带有讨好的味道了。
对这群欺软怕硬,又精通见风使舵的家伙,裴羲也是有点没办法,毕竟有不少还是长辈,他轻叹一声,语气也放缓了许多。
“之前文行结识的那个燎原先生曾经说过,他也是给某位大人物办事的,可是仔细想想,那刘玄德以军功从边地起家,时至今年才短短十二年,身边的重要人物几乎都是跟着他征战四方的年轻人,所以这位大人物,未必是我们之前想象的那样。”裴羲说道。
嗯?
好像有些道理。
一说起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正常人脑海中浮现出的往往都是四五十岁甚至更老,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狐狸。
然而刘备那边并不是朝廷,而是新兴的一个集团,核心成员几乎都是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可同样都是大人物。
如此说来——
“你们再想想,能够掌握一支商队,瞒着刘玄德本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运送了这么多军械物资,从冀州穿越州郡关卡来到河东,这种实力,几个人有?”裴羲继续问道。
“幽州商会!”有人立即答道。
“没错,应该就是幽州商会,而那位大人物——”裴羲故意卖了个关子。
“简雍,简宪和!”又有人激动地叫出声来。
原来如此!
怪不得那位简特使来到河东之后只顾着饮酒作乐,根本不急着查案,并且接受裴潜的拜访,欣然笑纳了厚礼,反倒是副使郭嘉在孜孜不倦地奔波查访,还被他多方阻挠,从中作梗。
这人来到河东就是捂盖子的,他就是军械案的幕后黑手!
“这简宪和是刘玄德的至交好友,为刘玄德立下了汗马功劳,此次派他前来,估计也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让他自己压下去而已。”裴羲胸有成竹地分析起来,“天子遇害案与我们无关,军械倒卖案事情不大,我们根本无须担心,只要与简宪和交好,在刘玄德那里落个好印象,裴家就安如磐石。”
众人纷纷点头。
“为什么我们不能直接派人去邺城送礼,讨好刘使君呢?”突然间,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了。
所有人都转过头去,以关怀智障的目光注视着那人。
第六十四章 新钱
冀州,邺城。
自从刘备自封为冀州牧,将整个集团的权力中枢搬迁到邺城之后,这座历史悠久、地理位置极其重要的河北名城就开始了新一轮的修葺和扩建。
作为一座连结河北与司隶两块核心地区、在交通和军事方面占有独特地位的城市,在邺城的修葺工程中,城防就被放在了最为优先的地位。
加固城墙、修建内外瓮城、城外设置棱堡……
看过了规划图纸上面从原本的正方形变为不规则多边形,造型极为怪异,活像一个巨型乌龟带着一群小乌龟,横亘在冀州大地上的巨城,所有人都把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一般,对刘备的审美观和军事理念表达了极度的鄙视。
城,在华夏人的概念中,就应该是四四方方,即便有些地方受地形所限,不能做到完全的方形,也要尽量向这个形状去靠拢。
而刘备肆无忌惮地打破了这个传统的审美观,弄出个奇形怪状的丑家伙还得意洋洋,着实是令人难以接受。
就连那位被委以重任,负责监工的老牌工匠,都把这项工程看成人生中的最大污点,每日里唉声叹气,却又不得不尽心尽力,完成刘使君的委任。
张牙舞爪的巨兽渐渐拔地而起,当地人也慢慢地习惯了,但这幅景象落在远道而来、对昔日邺城无比熟悉的客人眼中,就显得极为怪异。
一辆马车沿着平坦宽阔的官道自北而来,在城外一里便停下了脚步,片刻之后,一名青衫文士从车厢中跳下,让车夫自己去往城中馆舍入住。
而他自己,却是不紧不慢,绕着变成一片大工地的城外仔细打量,这一走一看,就是两个时辰。
“刘使君这样别出机杼,应该有他的道理吧。”
终于,青衫文士走得有些累了,感慨几声后拍了拍落在身上的灰尘,朝着最近的城门走去。
“荀谌,从幽州来,这是我的路引。”面对守门士卒的盘问,这名操着中原口音、自称是幽州过来,却是从西门进城的文士微笑着掏出了幽州刺史田豫亲手为自己开具的路引。
路引的作用相当于介绍信、通行证一类,原本是起源于唐宋、兴盛于明清的一项制度,由于自己治下疆域越来越大,官方和民间多有人员往来各地,为了给这些人提供旅途上的便利,刘备便剽窃了这项不知该说是“前人”还是“后代”的制度。
不管是谁,只要持有路引,在出发地和目的地之间的每一座驿站和城中馆舍都可以入住,餐费和住宿费由官府报销。
守门的士卒看着这个奇怪的陌生人,将信将疑地接过路引打开端详片刻,然后皱着眉头问道:“尊驾真是从幽州前来办公事的?”
“路引上不是写着吗?”荀谌从容地答道,脸上仍然挂着微笑。
“我是今天才调过来顶岗的,不认识字。”这名士卒理直气壮地说道。
邺城扼守南北要道,外地来人也大多是走南面和北面的几座城门,西门一般都是周边乡民进出,天长日久,负责这边城门守备的也就变得松懈了许多。
这才弄出了查路引却不认识字的笑话。
一座城门通常有十几名士卒守卫,大家各司其职,这个夯货闹了这么一出,正在附近检查一辆货车的什长连忙放行了自己的目标,慌慌张张地过来,抢过路引检阅之后恭恭敬敬地请荀谌进城,还踢了那个夯货好几脚,让他对荀谌谢罪。
特娘的,幽州来的文人那可都是使君的同门,走到哪里都高人一头,这个夯货居然闹出这么大的笑话,还想不想吃军粮了?
荀谌倒是无所谓,取回路引后便进到城中,直奔州牧府而去。
“友若先生,我们又见面了。”见到荀谌,刘备并没有显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早在对方来之前,田豫便已经在每半个月的例行报告中提及过。
“使君别来无恙。”荀谌也很平静,自从当年献城投降,北上幽州游历,并在蓟城与刘备畅谈一番之后,他就在幽州书院内当起了教书先生,几年积淀下来,整个人的气质更加沉稳。
二人落座之后,刘备便开门见山地问起了荀谌这次来到邺城的公务。
“听说你们设计了一套新的币制,还在辽东试验了几个月?”刘备问道。
“不是辽东,而是玄菟。”荀谌解释道:“辽东郡人口太多,经贸往来也太多,大规模更换钱币影响太大,所以我们讨论之后,决定在玄菟郡试验。”
说着话,荀谌取出个牛皮小包,将几枚大小不等的铜钱摆放在桌子上。
刘备捻起其中最小的一枚,仔细端详起来。
这枚铜钱尺寸颇小,直径只有正规五铢钱的一半,厚度倒是差不多,加上中间没有孔洞,粗略估量一下,重量应该是旧五铢钱的三分之一。
“大汉通宝。”刘备看着钱币正面精致清晰的字迹,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又翻了一个面,继续念道:“一文。”
另外几枚铜钱也是一样的样式,只是大小不等,背面的面额也不一样,分别为五文,十文和五十文。
“造型精致,仿制起来难度较大,不错,不错。”刘备赞许地点了点头,“重量比例呢,符合币制吗?”
“一文、五文和十文是严格按照一比五比十的重量,五十文由于不能做得太重,所以缩减了四成。”荀谌答道。
“这不行,给人留下明显的空子可钻,相当于教唆犯罪。”刘备惋惜地放下那枚最大最重,也最让他喜欢的五十文钱,“如果不能解决重量和币值的问题,就把五十文去掉,只留其余三种吧。”
荀谌点点头,“在下会转达的。”
“执行期间有没有什么波折?”刘备继续问道。
在此之前,钱价与原料价格紧密挂钩,发行重量不达标的钱币,往往被视为剥削民财的恶政,搞得不好就要激起民变的,刘备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第六十五章 用人不疑
面对刘备的疑问,荀谌也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开始讲述起自己这些人在玄菟郡的经历。
在一开始,玄菟郡的民众确实非常抵触新钱,认为官府此举是在盘剥民财,有些聪明点的人甚至开始囤积粮食布匹,防止可能会出现的物价飞涨,受到这些人的影响和鼓动,更多的人蜂拥抢购,玄菟粮价在半个月中上涨了四成。
但是,作为刘备的起家之地和大本营,官府在这个地区的统治力相当强大,辽东三郡总管徐荣亲临玄菟,召集所有商户开了个会,确认了无论买卖,都必须用新钱,并在各县城中设立钱庄,主持新旧钱兑换工作,就算是把这件事定下来了。
为了平稳物价,徐荣又从辽东调集了大量物资,以平价供应给所有民众,想买多少买多少,让囤积居奇的“聪明人”狠狠亏了一笔。
局面稳定下来之后,就是制定新钱计划的学子们出场,他们的脚步踏遍了玄菟郡,反复宣扬政策,百姓们素来对读书人比较信服,又想到这十几年里刘备的恩德,心中便不是那么抵触了——
刘使君若是想盘剥自己,根本用不着等到现在,也根本不需要这种手段。
他若是在南边遇到了难处,只要一道公文,自己这些人就是咬着牙过上几年苦日子,也要支援使君作战。
用新钱就用吧,手里的五铢钱换了也就换了吧,反正这个新钱别致得很,比过去轻便得多,价值还是一样,丝毫不受影响。
平头百姓,用什么不是用?
“就这样,我们初步稳住了局面,又过了几个月,民众们习惯了用新钱,再去问他们,就都不想再用回五铢钱了。”荀谌有些感慨地说道:“说来惭愧,能够将新钱成功推行,很大程度上还是依靠使君的民望。”
“我对民众那么好,他们支持我不是理所应当吗?”刘备有些失笑。
百姓或许没什么文化,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他们也会有自己的小心思,也会被有心人蛊惑,但是,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一把尺子,总是知道谁是对自己好的。
荀谌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刘备的说法。
平心而论,对于当年在袁绍麾下,被刘备处处压制,最终落得一败涂地,自己也成了败军之将,荀谌一开始是很不服气的。
他感觉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只是时运不济,所以才无力挽回败局,甚至说无力也有点不准确,应该是有力使不出,特别憋屈地败了。
然而在平静下来,在冀州北部和幽州游历,以一个局外人的目光来审视刘备治下的土地、人民,并与袁绍治下的领土相比较之后,荀谌仿佛明白了一些,为什么自己败得毫无还手之力。
其他诸侯走的都是过去的老路:团结权贵和世家豪强,利用他们在地方上的号召力、掌控力来获取财源和兵员,再利用他们的才智来统筹和调配资源,用以击败其他对手。
由于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套路,所以想要分出胜负,就得看哪个诸侯善于统御部下,能够更好地在压制豪强和利用豪强之间取得平衡,能够更好地获取并利用资源。
可刘备不一样。
他把诸侯——世家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