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下-第4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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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昭蹲下来平视着倔强的儿子道:“你不喜欢那些土包子?”
云显摇头道:“他们不是土包子,是我的同窗,我只是不喜欢他们总是脏兮兮的什么都吃,爹爹,您知道吗,他们甚至抓到了沙漠四脚蛇后,都拿去烤来吃。”
云昭皱眉道:“书院里的食物不够?”
云显叹口气道:“够的,他们就是喜欢这么做……”
云昭笑道:“你为你的选择后悔吗?”
云显摇头道:“不后悔。”
云昭又道:“你既然不喜欢同窗,不喜欢拥有玩伴,那么,你将会成为一个孤独的人,你确定你不后悔?”
云显继续摇头。
云昭笑道:“既然你不喜欢宁夏镇的环境,那就留在玉山好了。”
“好,谢谢爹爹。”
云显强忍着狂喜之色,继续很有礼貌的感谢自己的父亲。
“你也知道,你可以回来,但是,该受到的教育一定要接受。”
“孩儿知道。”
“那好,你不后悔就好……”
夜深了,好不容易放下心来的云显沉沉的睡去了。
钱多多坐在儿子的身边,显得很是忧愁,云昭看过沉睡的儿子之后,就对钱多多道:“担心什么呢?”
钱多多看着云昭道:“阿昭,这是你的儿子。”
云昭笑道:“我当然知道这是我的儿子。”
钱多多擦拭一把眼泪道:“我求您不要因为……”
云昭不等钱多多把话说完,就皱眉道:“他是我儿子。”
钱多多哽咽道:“您似乎放弃了对显儿的教育。”
云昭冷哼一声道:“放弃?你从哪里看出来我要放弃他的教育了?”
“您准许他不进玉山书院……”
“不进玉山书院就是放弃?你可知晓,我马上就要在全国范围内为云显招募先生,一共招募十六位先生,就教他一个人。”
钱多多的眼睛立刻就变成了圆的,惊讶的道:“十六位?”
云昭瞅瞅睡着的儿子笑吟吟的道:“身为皇子,怎么可能不接受教育呢?彰儿走我蓝田人的求学之路,显儿走我大明的求学之路。
我很想看看这两个孩子孰弱孰强。”
钱多多稍微想了一下就明白了丈夫要做的事情,压低了嗓门道:“夫君要启用一些老旧的读书人?”
云昭点点头道:“是的。”
“您以前看不起那些读书人……”
“我不是看不起那些读书人,而是看不起那些读书读坏了的人,看不起那些一心为了做官才读书的人。现如今,大明天下对于旧有的读书人已经有了矫枉过正的倾向。
应天府执行教育改革,没有新学基础的老夫子因为没有了教学资格,已经有十六个老夫子集体投缳自尽了,放眼全国,死的人其实更多……
我已经下旨意,允许这些夫子继续教授弟子,只是……影响已经形成,他们的生计非常的艰难。”
钱多多惊诧的道:“他们干嘛要寻死呢?做不了夫子,完全可以做别的啊,他们可是读书人啊,怎么可能找不到一个好的营生?”
云昭叹口气道:“好些人除过教书,再无别的求生门路,我们不能总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社会变革需要付出代价这个条目上。
都是活生生的人,落在单一的人头上可就是全部了。
再说了,就目前而言,大明朝需要的是更多的读书人,如果这些夫子全部都被取消了授课的资格,仅仅凭借一个玉山书院,想要教化全天下的人,这是痴人说梦。
也就是说在短时间内,这些人依旧有他存在的价值。
他们应该是缓缓地退出历史舞台,而不是突然死亡!”
钱多多瞅瞅儿子,再看看丈夫狐疑的道:“我怎么觉得我这可怜的儿子才像是一个受害者?”
云昭拉住钱多多的手道:“你真的认为仅仅凭借云显的那点小聪明,就真的能够逃过护卫的眼睛,从宁夏镇偷偷逃回来?”
钱多多抱起云昭的手狠狠地啃了下去……
山东,曲阜!
春风早就吹绿了黄河两岸,唯独吹不走曲阜孔氏上空的阴云。
昔日连城的孔氏,在孔胤植亲自走了一遭玉山之后,没有得到重用,然后,就被济南府的大知府谭伯明举着快刀用最快的速度将孔氏的田土切割的七零八落。
再重新修订了族谱之后,人们才发现,在曲阜,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姓孔的人,这里之所以会被人称之为“孔城”完全是因为这里的土地全部属于姓孔的人。
孔胤植没有反抗,就这么看着,属于孔氏的田地被人瓜分的只剩下一千亩。
不过,在谭伯明瓜分孔氏土地之前,孔氏自己已经自动将偌大的孔氏分成了数十家。
所以,在保卫土地这件事情上,孔氏并不算完全失败。
不过,这依旧是一个非常糟糕的事情,一个钟鸣鼎食之家被切割开来了,如果不能再次辉煌起来,那么,被分割的孔氏,想要继续延续下去,就成了一件难事。
对此,孔胤植心急如焚。
就在此时,家仆突然匆匆的来到书房,将一封上了火漆的信函拿给了孔胤植。
孔胤植先是瞅了一眼封皮上的落款,眼睛顿时一亮,检查过火漆封印,见封印完好无损,这才用刀子裁开信函,匆匆看了两眼之后就把信函揣进怀里,急匆匆的出了侧门。
孔府侧门便是一座茂密的林子,在这座林子里,掩埋着孔氏历代列祖列宗,乃是孔氏的禁地,没有家主之令,不得擅入。
孔胤植此时顾不得呼唤马车,急匆匆的进入了孔林,即便是路过那些没有堆土的祖先坟墓也来不及施礼。
孔林很大,树木茂盛至极,在鸟鸣啾啾声中,孔胤植终于来到了一座茅草屋处。
一个童子正在清扫石板路上的落叶,在距离茅屋不足百步之处,便是高大的圣人墓。
孔胤植先是朝圣人墓施礼,而后,便走进了用竹枝扎好的篱笆。
童子对于孔胤植的到来并不感到惊诧,收起扫帚,冷漠的看着他。
“我要见族叔。”
童子冷声道:“我家先生早就不是你的族叔了。”
孔胤植怒道:“事关孔氏兴亡,速去禀报。”
童子笑道:“先生说了,自从你给李弘基上了那道乞命折子之后,孔氏就已经死了。”
孔胤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茅屋凄声喊道:“您就忍心看着我孔氏传承就此断绝吗?”
茅屋中寂静无声。
童子挥动扫把将落叶都堆在孔胤植脚下道:“快快走开,你不是已经把我家先生赶出孔府了吗?如今用到我家先生了,就知道跪拜了?”
孔胤植不理睬童子的疯言疯语,继续朝茅屋大声道:“先生,您是世外高人,自然可以活的任心随意,可是我呢?我肩负孔氏传承大任。
我任性不起啊……
李弘基暴虐成性,贼兵所过之地,无不尸横遍野,加之山东遭建奴两次凌虐,官兵不堪一击,曲阜自然危若累卵,可怜我曲阜还有十万族人。
我若不屈膝,难道让族人去死吗?
现如今,天下虽然已经安定了,可是,云昭皇廷不知为何对我孔氏积怨颇深,又有徐元寿这等人另开新学,如今,蓝田官员大多为新学之辈。
我孔氏眼看就要被流为旁门左道,族叔如果还不出山,那就看着这座孔林被官府切割,这座林子里的祖坟也休想保全。
现如今,族叔还能在这林子里拥有一座茅屋,不久之后,天下虽大,恐怕也没有族叔安置一方书桌的地方。”
孔胤植刚刚喊完话,茅屋门就打开了,一个中年男子从门里走出来,来到孔胤植身边道:“这么说,现在有发力的机会了?”
孔胤植瞅着这个男子翻了一个白眼道:“你怎么又戏弄我?”
孔秀瞅着孔胤植道:“你不是常说我是小妾养的吗?”
孔胤植叹口气道:“你本身就是小妾养的,我又没说错,你上次说,想要求你办事,就要跪拜你,你也看见了,我的膝盖还没有抬起来。”
孔秀笑道:‘我是你的长辈,跪拜我难道屈辱了你不成?说吧,这一次是什么机会?如果机会不好,我宁愿不出去,继续留在孔林读书。
至于你刚才喊叫的话全是屁话。
云昭又不是昏君,他看不起你是对的,因为连我都看不起你,不过,你要说云昭要对老祖宗不敬,我是不信的。
咱们孔氏吃老祖宗吃了好几千年,现在人家不让吃了,也没有什么,只要老祖宗的道理摆在那里,真理就是真理,这个东西烧不掉,砸不烂,水淹不了。
就算孔丘,孔林没了,孔子却会深入人心。”
第211章 孔氏的大杀器
孔秀,孔氏的孽子!
当然,这个孽子是孔胤植带着一群老朽给他安上的。
孔胤植甚至试过将他驱逐出孔氏,不过这个图谋却没有成功。
因为孔氏其余的老朽们不同意。
孽子是孽子,他的学问却是孔氏数百年来罕见。
孔氏就是靠学问吃饭的,至于别的都不算什么,只要德行不亏,就算跟家主势成水火,他只要搬进孔林中的茅屋,孔胤植也奈何他不得。
毕竟,整个孔氏目前有资格进入孔林闭关的人,只有孔秀一个人。
孔氏家族全是读书人!
上自家主,下到仆役,若是不能识文断字,就是对孔氏最大的羞辱。
从很久以前,孔氏的嫡系子孙就不再参加科考了,他们只要通过家学的考试,就能直接被委派为官员,这一项特权从朱元璋时期就已经确定了。
孔秀曾经连续六年都是孔氏家学大比的魁首。
更是整个孔氏文脉的见证。
之所以说他是孽子,完全是因为此人有两晋乌衣风流子弟的风范,他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于一个十六岁就自己配制出‘寒食散’,并且大量服用,然后在大雪飘飞的日子里赤身裸体到处游走散发的差点身亡的人来说,他对整个世界,乃至整个中华史册都有浓厚的兴趣。
学问做多了,人就会变态,此言一点不假。
十八岁的某一天,此人突然发狂,在曲阜投重金包下最大的一座青楼,乘坐羊车,穿四条腿的连裆裤与连体的美艳妓子招摇过市。
待到二十岁的时候,父亲亡故,其余子弟无不嚎啕大哭,唯有此人在一边敲着手鼓,呀呀的歌唱,还一个劲的告诉别人,这是好事。(别骂这人,这些全是典故。)
为此,他的母亲也被他气的一命呜呼。
此人二十五岁之时,忽然化作狂士,自号疯癫道人,在曲阜城中立下擂台,遍数历代先贤,逐一贬斥,就连孔氏老祖也未曾放过。
孔氏中人大怒,纷纷上台与之辩驳,却每每被孔秀驳斥的哑口无言,冷汗直流。
直到三十岁的时候,此人带着老仆游历大江南北,黄河两岸,亲眼目睹了大明的衰败之像后,整个个人就如同换了灵魂一般,待人彬彬有礼,在不见昔日的疯癫之举。
独居于孔林之中,以读书耕作为乐。
孔胤植很清楚,如果说整个孔氏还有能拿得出手的人,毫无疑问,便是孔秀!
他很讨厌孔秀,非常的讨厌,因为,只要跟孔秀在一起,他就觉得自己是一个傻瓜。
目前的孔秀是一个状态,孔胤植并不清楚,他只知道,在孔秀十六岁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整个孔氏学问最全,最高明的人,即便是孔氏族中的宿老,也从不与孔秀谈经论道。
所以,这一次好不容易出现了云昭要给儿子寻找老师的千古难遇的好时候,孔氏无论如何也要拿下这个职位,唯有如此,孔氏才有复兴的机会。
“这么说,云昭准备给他那个小妾生的儿子请先生?”
孔秀看完了孔胤植拿来的信函,随手丢在桌子上淡淡的道。
“云氏没有小妾,云昭的两个老婆都是皇后,二皇子云显乃是钱皇后所出,据说云昭对钱皇后极为宠爱,曾经说过,钱皇后一人可抵后宫三千。
所以,二皇子很有可能会继承皇位。
你去了蓝田之后,我只求你管好你的嘴巴,你不为自己着想,也求你为我孔氏十万人的性命着想一下,就算我们对你有千万般的不是,这里毕竟是生你养你的家族。
你再想想,若不是我把你困在孔林读书十年,以你的脾性定会召集乡农抵抗建奴,抵抗李弘基,抵抗刘泽清等等匪类。
后果是什么你一定很清楚,那就是个死啊。”
孔胤植苦口婆心的继续劝诫着孔秀,以至于嘴角都出现了白沫。
“恨不抗奴死,留作今日羞,国破尚如此,我何惜此头!
孔胤植,这是我当年写给你的诗,现在,我还活着,依旧是我的羞耻。
哈哈,我孔氏讲究的便是——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看看你的作为,我孔氏哪一点能跟‘仁义’二字沾边?
幸好云昭这个贼寇起来了,给了我们华族一个不算太坏的结局。
我这一次去蓝田,不是为了什么孔氏,我要好好看看,云昭这个贼寇到底有没有治理好我华族的本事。”
对于孔秀出言不逊的样子,孔胤植早就习惯了,也能做到唾面自干,不理睬孔秀说的话,他继续道;“此次云昭为二皇子聘师,听说一共要聘请十六位。
以你的才学,应该不难入列,我求你,教好二皇子,最好能让二皇子成为将来的皇帝,唯有如此,孔氏一门才能继续光大。”
孔秀笑道:“不用十六个先生,我一人足矣,好了,你去给我准备车马盘缠,我这就走一遭蓝田。记住了,钱要多,马车要豪,从人要多!”
孔胤植摇摇头道:“银元一百枚,书童一个,书箱一个,驴子一头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这就启程吧!”
孔秀皱眉道:“你就不怕我因为这些外物丢了二皇子先生这个差事?”
孔胤植冷笑道:“云昭给自己儿子一口气请十六位先生,你可想过目的何在?”
孔秀哼了一声道:“十六个学生,一个先生,先生值钱,十六个先生,一个学生,自然是学生值钱。”
孔胤植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孔氏的脸面还是要的,不能巴结云昭巴结的太过份,你的名声在孔氏一族,外人对你知之甚少。
我们若是大张旗鼓的把你送过去,孔氏颜面何存?
只有派一个落魄书生过去,在一群先生中间拿下魁首,孔氏这才长气,明白不?”
孔秀瞅了瞅孔胤植道:“咦?你以前是不要脸的,这一次怎么如此顾惜脸面了?”
孔胤植长叹一口气道:“在你跟前我也不隐瞒了,之所以在建奴,闯贼跟前不要脸,是因为他们不讲理,之所以在云昭面前要点脸面,是因为云昭多少讲点理。
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孔秀点点头道:“与你相识这么多年,唯有这一句话算是真正的大实话。”
孔胤植笑道:“现在你就放心的去蓝田当你的太傅,我这个不要脸的人看家。”
孔秀点点头道:“这一点我不如你。”
孔胤植道:“两百个银元,真的不能再多了。”
“昂,昂,昂”一阵驴叫传来。
孔秀朝门外瞅瞅,发现自己的青衣小童已经牵来了一头黑色的驴子,驴子背上已经铺好了厚厚的棉毯子,在驴子的屁股位置上,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褡裢。
“你让小青走路去关中?”
“那就再配一头驴。”
孔秀点点头道:“镖师也不找一队?”
孔胤植摇头道:“放心吧,如今天下安稳着呢,能害你的大队贼寇已经被云昭杀光了,至于山东境内那些开黑店,打闷棍的小贼,这些年也被你杀掉了不少。
快走吧!”
孔秀长叹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