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第2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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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经被李汝鱼用数千年后的历史以及史实证明非攻没有存在的土壤,但听到李平阳如此问,墨巨侠还是认真思忖着回答:“天下一统,则禁军和西军之间必然还有惨烈大战,甚至于其后的南北之间都有惨烈大战,如此哪是非攻。”
禁军、西军;镇北军、禁军。
这两场战事下来,死伤至少要在十万人以上,远的不说,仅是昌州城一战,双方就死伤数万人,不可谓不惨烈。
李平阳哦了一声,“那如何才能非攻?”
墨巨侠隐然猜到了李平阳的意图,按说应该将她的话锋引向一旁,不过此刻墨巨侠以放弃小我甚至放弃了墨家,倒也没在勾心斗角,认真说道:“当然蜀中、临安、开封三方止战。”
保持当下的局势,彼此和平相处。
这才能天下无战。
李平阳点点头:“但是先生可曾想过一个问题,蜀中、临安、开封又怎么才能放弃之前的恩怨,选择和平相处?”
墨巨侠沉默着不语。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大概会告诉李平阳,自己将和墨家子弟一起,用尽一切力气游说,甚至也会出一些诡招——比如姬月之前的刺杀名将这种手段。
其实这个手段也有一定道理。
李平阳剑墨巨侠不做声,立即咄咄逼人的追问:“敢问先生,如墨家所想,大凉、蜀中、开封都不再有名将章兵权,那么北蛮和大理会不会犯境,到时候难道不会有惨烈战事?”
“难道不会死更多的人?”
“退一万步,大凉女帝,蜀中赵长衣,开封赵愭和王琨,被墨家说服,三方止戈罢战,又都有名将镇守,则北蛮和大理不敢犯境,但这样的局面能维持多久?”
“世上不从来不缺乏野心者。”
“一旦有人第一次越界,那么随之而起就会是战争,而且那时候的战争没有女帝一手打造的盛世作为铺垫,兵荒马乱之中,死的就不仅仅是士卒,会有无数黎明在战火中冻死饿死。”
李平阳说到这里,直楞楞的盯着墨巨侠:“敢问先生,此非攻意义何在?”
墨巨侠长叹了口气。
他其实有道理可言辩驳李平阳这番话,但因李汝鱼的道理在前,他觉得自己说再多,也无法驳斥李汝鱼欲的道理。
如此,还不如保持沉默。
李平阳还以为是自己说得墨家矩子垭口无言,略有得意,最后说道:“非攻不提,再说说先生的兼爱可好?”
墨巨侠点头,“你且说罢。”
李平阳深呼吸一口气,用手按在胸口心脏处:“我知道先生成圣之后,有过打算,聚拢墨家死士,杀尽大凉和蜀中名将,逼禁军和天策、太平停战,但是……”
李平阳一脸责问:“但是先生,难道我们这些将军,就没有活下去的资格么,难道我们这些将军,就不是先生兼爱的一分子么?”
顿了一下,“先生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墨巨侠叹气不语。
李平阳却不管他,继续自言自语,“当年天下大乱,我招募义军之时,让我喜欢的不是何潘仁、李仲文、向善志、丘师利之流,而是在户县时的一个普通男子,当然,这个男子也并不普通,实际上他是一个犯了死罪的逃犯。”
“他犯的事很大,因为他爱上了亲生妹妹,所以他就杀了妹夫和侄儿,又囚禁妹妹,欲强迫妹妹和他一起生活,然而东窗事发,他只能逃亡,最终被我的部下所擒。”
“我亲自审案,原本是要凌迟处死的。”
“但他说了一句话,让我极其感动。”
“他说:就算我是一个禽兽,难道就没有活下去的资格吗?”
说完这句话,李平阳就不再说话。
墨巨侠闻言怔了下,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息问道:“他后来怎样了?”
李平阳笑了笑:“我没有杀他,我让他戴罪立功,当然,结局并不美好,他死在了战场,死得也不轰轰烈烈,只是为了救一位袍泽,被羽箭穿心而死。”
“那一刻的他,大概不再是禽兽了,他有资格活下去吗,先生?”
墨巨侠苦笑着点头。
不仅墨巨侠,就连其他人也陷入沉思,然后接暗暗点头,人有大恶,但犯恶之后,真的只有一死?
也许如此。
但就算应该死,其实也有活下去的资格。
只不过世间还有一个东西:规矩。
规矩就是法。
所以,李平阳说的那个人,其实无论怎样,死才是唯一的正解:虽然必死,但他确实有活下去的权利,只不过世人不会接受罢了。
李平阳也知道这一点,她没有说出来的真相是,那个人并不是被羽箭穿心而死。
而是死在战后打扫时的袍泽刀下。
有人替天行道。
墨巨侠也知道这一点,他知道李平阳必然对自己隐瞒了什么,但这都不重要,因为李平阳的话确实很有道理:“所以先生,难道我们这些将军,就没有活下去的资格吗?”
墨巨侠叹气,点头:“有。”
既然如此,那么所谓的为了非攻而杀名将,便不成立。
李平阳笑了。
行礼:“如此,打扰先生。”
墨巨侠回礼:“愧不敢当先生二字。”
李平阳转身,回到柴韶身旁,笑眯眯的,显出一位小娘子的娇俏任性,“回冬绿镇罢,晚上还是要吃麻婆豆腐——”
话没说完,忽然讶然看山下。
几乎与此同时,所有人都侧首看向落凤山下。
皆不明所以。
在墨巨侠坐山悟道之时,落凤山周围的普通百姓,就在官府里正的呼吁下,背井离乡,方圆数里之内,早已没有一个普通百姓。
然而此刻的山下,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蚁群”。
全是人!
有男子带着妻子抱着儿子,虽然秋日微寒,却依然走得满身大汗,然而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意,妻儿在身畔,就是最大的幸福。
有女子扶着公婆,步履蹒跚走在人群里,手上犹戴白帕。
有读书的老学究,似是私塾夫子,穿着青花儒衫,拿着戒尺哈哈大笑着,快意风流大步而来,身后,更说十余位垂髫羊角少年少女。
但闻阵阵读书声。
……
人无数,成千,甚至上万。
这些人,不仅仅是落凤山周围的普通百姓,还有更远一些的百姓,李平阳甚至在人群里看见了冬绿镇上的夫妻饭店里那对中年夫妻和他们的儿子……
无数的人从四面八方如蚁群之潮一般,漫过山野,向落凤山而来。
山巅众人皆不明所以。
但无人出声,默默的等待着,看这些百姓要作甚。
然而大家隐然有猜想。
这或许是女帝的手笔。
不是剑。
而是万千百姓。
百姓当然杀不了墨家圣人,但可以诛圣人心。
杀人诛心!
原来这才是女帝真正的后手。
端的高明。
半个时辰后,落凤山已被成千上万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旋即有人登山,登山者只有寥寥数人,有那位穿青花儒衫的私塾夫子,有那位头戴白帕的少妇,有衣衫褴褛的流民,有一位断了一只胳膊的溃兵,有一位穿着富贵的商贾,有一位贩夫,还有一位穿着妖艳但却老了皮囊的卖肉女子……
七人登山。
七人,皆不同的身份。
这七人,就代表着山下成千上万的百姓。
先有私塾夫子的声音随风传来:“敢问圣人,盛世已有百余年,今虽乱,却为何不许天下见太平?”
大雨……我们这到处都在看海,停水,万幸没停电停网……
第475章。475章 圣人离去,剑魔无敌!
敢问圣人,为何不许天下见太平。
语气很平淡的一句话。
只不过此刻,却像是惊雷一般,敲响在落凤山。
墨巨侠默默看着那位私塾夫子。
私塾夫子身后,站了六人:少妇、流民、溃兵,富贾、贩夫、皮肉女子。加上私塾夫子七人,代表着天下万民。
私塾夫子一手拉出那位头戴白帕的少妇,说道:“这位小娘子,婚嫁七年,尚无子嗣,丈夫死于观渔城之北,为北蛮大军所杀。”
“敢问圣人,若天下太平,北蛮岂敢南下犯境?”
又指着那位流民:“这位汉子,本是昌州城外一小康富足的农民,逐鹿军攻天策军所守昌州,沿途兵马过处人心惶惶,家中粮草被逐鹿军赵阔用以充军,农民也吃不上一口饱饭,敢问圣人,若天下太平,农民岂会失地失故土而流离失所?”
再指着那位溃兵:“这位好汉,浴血奋战至断手,一身壮血洒疆场,只为南方的亲人能再享盛世之光,敢问圣人,若不能天下太平,他的血,乃至于他那些袍泽的血,意义何在?”
最后指着剩下的三人:“富贾商人、贩夫走卒、红尘女子,三人皆是简州人,然乱世之中已为蝼蚁,如今已连生计都难。敢问圣人,若天下太平,他们就没有追求幸福的资格吗?”
最后,私塾先生轻笑道:“不才仅是大凉天下无处不可见的读书人,比不得先贤范文正公,虽读书多年却屡举不第,但亦知晓一些道理。”
“攻者为不攻,若不攻何来非攻。”
“敢问圣人,若大凉不攻何以平内乱,若不平内乱,何以延续嘉定、符祥之治,何以再续永安、永贞盛世?”
墨巨侠一声长叹。
罢了。
先前还对这个世界不甘心,想去看看一下,是否有人真向往非攻兼爱的世界,然而如今看来,天下万民如今向往的不是非攻。
恰好是攻!
在他们看来,只有大凉女帝攻下了蜀中攻下了开封,才能再续辉煌的盛世。
只怕如今的大凉天下,无人不想战。
看了一眼李平阳夫妇,又看了那七人,墨巨侠已经明白所有:这一切,都是女帝和蜀中那位黑衣文人心有灵犀的妙招。
先让李汝鱼和自己坐而论道。
再让李平阳来与自己辩论,证明名将也有活下去的资格。
最后便是万民来辞。
自己知道这是女帝和黑衣文人的妙招,但却无法破解:因为李汝鱼的坐而论道确实让自己看见了一个崭新世界,在这样的基础上,李平阳和那私塾先生的话,就是最大的道理。
端的是妙招。
不杀自己,破的却是自己赖以成圣的圣人之心。
当自己的非攻兼爱学说在大凉这片天下不被民心所许,不被道理所许,那么自己还算是圣人?
狗屁圣人!
一声长叹后,墨巨侠又哈哈大笑,最后一次看向李汝鱼:“江山代有人才出,告诉那个两千五百年后的异人,我很喜欢也很向往他所在的那个世界。”
李汝鱼点头,“会的。”
又问道:“你将何往?”
墨巨侠望向西边:“我也去看看世界之外的世界。”
李汝鱼蹙眉:“墨家?”
墨巨侠看了一眼姬月,轻轻按住腰间长剑。
聂政如临大敌。
墨巨侠没有出剑,只是喟叹了一句:“我不忍也,命有天定,就看他们各自造化罢。”
李汝鱼一阵头疼。
墨巨侠轻声道:“善待那些人。”
姬月大喜。
墨巨侠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言下之意,墨家死士全数交给自己这个巨子,而且看其之前的言论,显然也不介意墨家死士今后在大凉是何立场。
这正是自己想要的最好结局。
墨巨侠说完,便有风起。
清风拂过,墨巨侠已然从落凤山消失,只剩下李汝鱼等人面面相觑。
私塾夫子大袖一挥,率领那六人下山。
姬月撑伞看着李汝鱼。
李汝鱼按剑看着李平阳。
李平阳欲归蜀中。
墨家矩子走了,可落凤山依然没有止战,谁都知道,这是杀李汝鱼的最佳时机,而李汝鱼也知道,这是杀李平阳的最佳时机。
……
……
蜀中锦官城,在王府后那座小院子里,目盲的黑衣文人正在听青衣唐诗读书。
忽然轻声道:“圣人既来,何不现身一唔。”
风起,吹动院子里秋叶翩翩,一头白发的墨巨侠出现在院子一侧,看也不看黑衣文人,只是盯着书房窗台边那株死亡之花,叹了口气。
黑衣文人面无表情的道:“先生还有何遗憾未了?”
墨巨侠哂笑一声:“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黑衣文人摇头:“天下人谁都可以杀我,唯独你墨家矩子不能杀我,也不会杀我,纵然没了非攻,可先生心中,还有兼爱。”
顿了一下,反问:“不是吗?”
墨巨侠苦笑,“难怪临安女帝会如此忌惮你。”
黑衣文人默不作声。
墨巨侠继续说道:“当今天下,圣人庙有位范文正公,汴河之畔有位兵家圣人,但真正能改变天下的,其实仅有两人,一位是临安女帝,一位是你。”
黑衣文人叹气:“何敢逾越圣人。”
墨巨侠按剑。
小院子里剑气迸裂,如秋风狂舞。
青衣唐诗大惊,欲要拔剑护住黑衣文人,却被一把按住:“无妨。”
墨巨侠确实不会杀黑衣文人,剑气迸裂中,但见书房窗台上那盆死亡之花被无数剑气攒射,化作一片碎末飘散一地。
墨巨侠冷笑一声,“若非是你暗中布局,天下也不会三分,依然是女帝手绘的永贞盛世,虽然不能杀你,但好歹也教你知晓一个道理。”
黑衣文人丝毫不心疼那盆死亡之花,哦了一声:“何事?”
“人在做,天在看。”
黑衣文人摇头:“圣人耳,何敢自诩为天。”
墨巨侠笑而不语。
身影绰约。
这一次是真的离开大凉,去追寻前人脚步,看一下世界之外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有没有可以实现自己那个美好宏图的土壤。
黑衣文人看着西方的天空,沉默不语,许久才叹气:“回来了啊。”
青衣唐诗一脸讶然:“不是刚走么?”
黑衣文人摇头,“是那个剑仙、诗仙夫子,终于回来了。”
他的归来,带回了什么消息?
蜀后主的行宫里,穿一身道袍的花蕊夫人看了一眼闭目悟道的李婉约,没来由的叹了口气,起身时已在行宫外,盯着那位衣衫胜雪腰间佩剑的男子,苦笑道:“夫子归来了。”
夫子一脸疲倦,嗯了声。
旋即忽然抬头看天。
花蕊夫人也抬头看天,讶然:“墨家圣人走了?”
夫子不解:“哪一个墨家?”
花蕊夫人温婉笑了笑:“就是墨家。”
夫子恍然,旋即有些吃惊,“墨家矩子成圣了?既然已是圣人,为何不学那范文正,以及汴河畔的那位兵家圣人,反而要离开大凉?”
花蕊夫人苦笑:“因为你有个好弟子。”
夫子笑了。
墨巨侠一去千万里,无日无夜。
夫子按剑,望向东方,苦笑道:“还真是一刻不得停,圣人走了,这剑魔一剑谁来接,那小子现在怕还是接不了的罢。”
只怕是东海之滨那剑魔知晓自己回了大凉,故意逼自己出剑。
否则这一剑也不会直奔李汝鱼而去了。
……
……
落凤山上,李平阳不急于走了。
王螂和陈玉庭并肩站在她身前,拳道宗师的架势睥露无遗,一者犀利如刀,一者浑然天成融于天地,皆不可小觑。
李平阳看着李汝鱼,这位蜀中女子将军第一人笑眯眯的道:“女帝之剑,我倒是想知道,你今天凭什么来杀我李平阳。”
李汝鱼沉默不语,按剑的手却没松。
如果能杀了李平阳,那么天策和太平两军在平定蜀中之乱时,至少要少死五万人。
安梨花笑了,手持风嘴梨花枪,“还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