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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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李汝鱼是谁。
春风关杀过徐继祖,观渔城怼过赵飒,夕照山下一剑戳死了赵骊,怎会在这种毛毛雨场合下紧张,咳嗽一声,道:“今后大家份属同僚,理当齐心协力,共营本县事务,不致辜负朝廷栽培。”
又道:“大家或已知晓,我还衔领他职,所以今后县衙诸事,还要多多仰仗黄主簿和房县尉,若是有事,可先行决断。”
黄宝衣和房十三对视一眼,大喜过望。
两人先前接到吏部文书时,都很诧异,让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担任一县之令,能干什么,怕不是要把县衙搅成一堆狗屎。
不曾想这少年一来便放权。
主簿黄宝衣立即道:“我等愿遵大令之言,兢业公事。”
李凤梧点点头,这个主簿是个明白人,道:“有黄主簿此言,我就放心多了,诸位也不必拘束行事,皆按前例,若有不妥,我自会提出。”
这就是告诉你们,之前怎么来就怎么来。
不过李汝鱼并不是傻子,底层官僚的黑暗多了去,自己既然任了知县,好歹在任内要清白一些。
又道:“以往若有腌臜事,我可既往不咎,若再犯休怪我无情!”
放权是一回事,敲打还是不能少。
既然为任一方父母官,总不能混吃等死,但读书和做官完全是两回事,别说艺科进士,就是一甲进士泯然众人的多了去。
众人心头暗凛,这位少年县令不像个雏儿呐。
大多还是不以为然。
到上元来当县令知县的人多了去,又有几个是清白着屁股走的,哪个不是吃得油光满面高高兴兴离开的。
待众人散去,李汝鱼换了大令官服,出县衙直奔府治。
待李汝鱼出门后,在县衙公办的黄宝衣和房十三放下手中事,手眼灵活的衙役为两人倒了茶,黄宝衣喝了口茶,龇牙,“如何?”
房十三沉默了一阵,拿捏了用词,轻声道:“看其举动,似乎侧重北镇抚司,县令只是挂职方便他行动罢。”
黄宝衣颔首,“那韩知府那边?”
房十三苦笑,“神仙打架小人遭殃,你我这等不入流的官吏,还能怎样。”
只能随波逐流。
黄宝衣思忖了一阵,“其实我倒是觉得,这少年毕竟是北镇抚司的红人,很可能让韩知府阴沟里翻船,所以……”
房十三许久不言语,良久才道:“都在说建康府有位异人,是圣贤之人,可这人究竟在哪里?”
韩知府在找,北镇抚司南卫四所一直在找。
可是都没人能找到。
甚至连是谁说建康府有异人为圣贤的始作俑者都没找到,简直诡异到极点。
如今临安女帝更是让李汝鱼前来。
房十三府上有不少游历江湖的游侠儿清客,比黄宝衣知道更多隐秘事情,比如这个李汝鱼,不仅在春风关杀了一位知州,在观渔城立下大功,更是在临安杀了乾王赵骊。
这些都不可怕。
可怕是这少年在夕照山下读书,竟然差点有成为文墨圣贤的节奏,但这并不是少年最神奇的地方——真正神奇的是少年在观渔城雷劈不死。
少年是异人否?
无人知晓,但从女帝对他的态度看,少年恐怕比北镇抚司那个持剔骨刀的酷吏来臣俊更为恐怖,很可能真会成为女帝手中最为锋利的屠刀。
如果女帝陛下再得一圣贤文人,对大凉天下有何等影响?
只怕很可能会改变文武并盛的局面。
大凉现在不需要一位圣贤,需要的是能让镇北军不反,能让西军臣服的政治谋略家,或者说是如狄相公那般的盖世儒将。
内忧外患尚在,文武并盛的局面绝对不能打破。
强兵,或者盛文,都是畸形,不可取。
房十三望着外面,雪云怒号。
建康府要变天了。
建康府归属江南东路,在大燕之前叫金陵城,一直到大燕亡朝,太祖朝内改名建康府,设府治,成为江南东路府治。
其繁华比之地域上毗邻的淮南东路府治扬州更胜一筹。
毕竟是南北之间的枢纽城市。
但建康府地位尴尬。
虽然是江南东路路治,但距离临安和扬州不远。
对于建康府诸多官吏而言,建康府的尴尬地位也不是坏事,头顶上虽然有一堆的宣抚使、制置使、安抚使、招抚使、招讨使、镇抚使之流指手画脚,但因距离临安过近,毕竟还容易上达天听,是以倒是个仕途升迁的好地方。
建康府治坐落在秦淮之北,离文庙不远。
布局十分工整,总体呈长方形分布,最中间的是设厅,前面是戒石厅,右边是清心堂,南面是仪门,由左右修廊相连。
清心堂之后是忠实不欺堂,其堂名的意义是告诫一府长官,不可欺上瞒下。
忠实不欺堂后是静得堂,左边是玉麟堂,再左是锦绣堂,锦绣堂的上方则是忠勤楼,忠勤楼是府治大佬们办公的场所。
忠实不欺堂右边则是西厅,则是各种政务办公场所。
李汝鱼进得府治。
左剑右刀,穿的官服不是大令官服,而是北镇抚司的百户官服,暖黄打底,白色缝边,红色飞鱼竟有几分蟒蛇霸气,再绣如水浪的青色走云。
北镇抚司的煞气油然而生。
此前也曾闹过笑话,北镇抚司初建时,赵信着了飞鱼服,被老相公柳正清看见,参了他一个僭越罪名,说你一个三四品官员,何敢穿蟒服?
倒也不怪柳正清老眼昏花,确实有些难以分辨,飞鱼,本就类蟒。
好在并非所有飞鱼服皆如此。
有门子前去通报,李汝鱼一路走入府治,直接前往忠勤楼——作为建康府最大的县令,按说一般是由府治大佬权兼,李汝鱼单任,自然是有点小资格的。
有奴仆捧茶。
茶是好茶,人却未必是好人,水半开不开,泡茶差了些火候。
显然是有意为之。
李汝鱼没有在意细节的刁难,只是不咸不淡的看了一眼那奴仆,叹了口气,说你能活着真不容易,也不怪你,盛世狗皆如是。
旋即忽然有些黯然。
盛世狗终究能小幸福的活着,乱世人呢?
乱世人不如狗。
盛世多年,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当惜啊……可惜这天下,无数人为一己私利,欲要将女帝打造的盛世推向乱世。
李汝鱼心中憋了一口气。
我愿为女帝安四方!
不为女帝,只为天下,也为了心中的那个豆蔻小萝莉。
等了很久。
久到一些官吏都开始点卯下班,无数官吏离开时,都眼神奇怪的看着李汝鱼,怜悯居多——初到建康任职,便被知府晾了一下午,鬼都知道他日子难过。
不过有远见的人可不会这么认为。
这是女帝和王琨在建康的一次交锋。
韩知府代表王琨。
李汝鱼代表女帝。
谁胜谁负还没见分晓,也许今日李汝鱼受辱,他日便会强势崛起。
建康知府韩某人姗姗出现。
韩知府的大名就是“某人”,出身将门,其祖上出了位人杰,辅助兵神岳精忠收复了半壁山河,也是当年功高盖主的主要武将之一。
韩某人师从相公王琨,科举中第后出仕地方,一路青云,如今已是建康知府,再累积些政绩,大概便要进入临安三省六部等中枢任职。
前途一片耀眼。
这位相公高徒身着知府官袍,神态倨傲的来到忠勤楼大厅,看了一眼李汝鱼,皮笑肉不笑的道了句:“李县令久等了。”
连说句本府公事繁忙的堂面话都省了。
李汝鱼长身而起。
盯着这位意气风华的仕途新贵,回怼了过去,“韩知府也久等了。”
我在等,你何尝不是在等。
韩某人扯了扯脸皮,养气功夫不算好,略有怒意,“那李县令继续等罢!”
也有些头疼。
这个少年真心没有少年的青涩,成熟稳重得不像话,真心怀疑他就是异人——好吧,实际上当今天下,大多知晓李汝鱼事迹的人,都把这个少年当异人看待。
没有我这个知府点头,你在上元县办什么事能顺手,黄宝衣和房十三敢无视我韩某人全力辅助于你?除非这两货不想在建康混下去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实际上韩某人确实很不喜欢李汝鱼,毕竟在他看来,大凉的天下就该交给太子赵愭,而不是一直由女帝把持朝政。
连带着的,自然也不喜欢李汝鱼。
李汝鱼明白这其中的曲折,知道韩某人是在用公职威胁自己,却很是云淡风轻的道了句,说完转身就走。
等了这么久,已经不是找你报道了,而只是想告诉你,我李汝鱼在建康,不会仰你鼻息。
建康知府又怎样?
在我李汝鱼眼里,天下除了女帝,没人能让我低头……然而就是女帝,也是同道者之情,而非君臣之礼。
不知道为什么,李汝鱼对女帝就是生出君王之礼来,似乎还从没下跪过。
当然,也有人能让李汝鱼低头。
谢家晚溪。
还有夫子,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少年那句话很平淡,却让韩某人气得长眉倒竖。
少年说,我何须等。
说完话的少年扬长而去,竟然没将自己这个封疆大吏放在眼里,简直忍无可忍!
韩某人冷笑连连,我倒要叫你知晓,作为地方父母官,若是政令不通是何等难受,若是得不到本地士族支持,又将是何等的孤立无援!
少年离去后,韩某人逐渐冷静下来,旋即出了一身冷汗。
少年是故意的。
而且李汝鱼知道自己的恩师是王琨,所以他今日来,就没奢望自己会善待他。
李汝鱼在建康的目的是寻找那位有可能是圣贤的异人,然后为女帝所用,而自己也在找这位异人,找到他为己所用,只不曾想还是被恩师知晓了。
在李汝鱼赶到建康之前,恩师王琨的飞鸽传书已经到了。
但自己作为一府知府都找不到,你李汝鱼能找到?
至于北镇抚司南卫四所,已形同虚设。
倒要看看你李汝鱼在建康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的窘态,倒要叫你知晓,这大凉天下不仅是女帝说了算,还有相公和士族!
李汝鱼,你会后悔来建康!
这里,将是你仕途的坟场,我韩某人要叫天下人知晓,大凉终究是太子赵愭的!
韩某人笑了。
只是怎么笑,都难以压抑住浑身的冷汗。
少年的那句话,像针一样插进了韩某人的心里,他为什么不等?
底气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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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261章 画道圣贤?神笔?
在偌大的建康找一位异人,何异于大海捞针。
那位圣贤异人曾在建康昙花一现,其后便人间蒸发,南北镇抚司不知道他在何处,建康知府韩某人也不知道他在何处。
李汝鱼奉命而来,更不知晓。
想来也是,若是知晓这位圣贤异人在何处,哪需要自己专程来建康。
李汝鱼来建康途中便在猜测,这位异人会不会像汴河之畔化为草冢的圣人一样,也以某种神奇的手段蛰伏在了不为人知的地方。
李汝鱼身为上元县令,住所便在县衙后的大院里。
县衙大院,基本上为当任大令居所,装饰不算豪华,但也绝对不会丢了官府颜面,占地不小,大多是为拖家带口的县令准备。
李汝鱼单身一人,便显得很冷清。
只不过走入院落里,才发现并不冷清,奴仆三四,皆是精壮汉子,又有丫鬟五六人,不乏姿色姣好身姿窈窕的年轻女子,让寂寞男子很难控制自己。
李汝鱼只能苦笑。
估计是县衙某些人干的,应该不是黄宝衣,他就是个酸儒,没这么多的官场曲折心思,应该也不是房十三,这人正直。
没过多在意,却之不恭。
若是将奴仆丫鬟打发了去,只怕做这事的人心里难安,人呐,得站在彼此的角度换位思考,世界终究不是以自己为中心。
大概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才是生活的主角。
吃过晚膳,有人登门拜访。
是统率北镇抚司南卫四所的一位总旗,早些时候,南卫四所原本是由一位百户辖领。后柳向阳在襄阳府杀了一位通判,引发了连锁反应。
赵信被王琨等一众朝臣参得够呛。
不巧的是其后又出了一件大事,北镇抚司南卫四所这位百户仗势欺凌本地士族,欲要强纳一小士族家里的新寡女,闹出了人命。
赵信大动肝火,为了给建康府这边的官吏一个交代,干脆撤去了北镇抚司南卫四所,先前人马尽数被调往南方。
当然,这只是表象。
建康这个繁华大城,女帝怎么可能容忍没有北镇抚司在此震慑异人。
所以李汝鱼辖领南卫四所,和地处开封城里的北卫二所异曲同工,表面上看几乎没人。
但这只是几乎。
因为李汝鱼此刻见到了南卫四所的人。
出乎意料的是,这位在暗地里辖领北镇抚司南卫四所的人先前已经见过:上元县尉房十三。
县尉这个官职其实不低。
总领一个县的治安事宜,上至刑侦案件流匪作乱,下至偷鸡摸狗贱妇出轨,皆是他说了算,在大令面前也能说上话,平日里更是和地痞无赖打交道,需要在本地具有相当的威望。
房十三显然是这样的人。
只是让李汝鱼意外的是,这位房十三竟然还是北镇抚司的一枚总旗。
房十三的笑意很值得揣摩,但李汝鱼知道,其中绝对没有嫉妒的意思,说道:“李百户,后院奴仆和丫鬟皆是我安排,四位奴仆,仅有一位是普通人,其余三人全是南卫四所的缇骑,五个丫鬟里……嗯对,就是那个清瘦得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女子,也是北镇抚司的缇骑,昨日才抵达建康,是南卫四所的中坚力量,赵都指挥使说了,是位异人。”
李汝鱼讶然。
女帝的北镇抚司,这十余年来究竟捉了多少异人,又让多少异人为大凉卖命?
“她叫什么?”
“赵都指挥使没说,只说此女姓牧,叫她阿牧就好,当不输毛秋晴。”
李汝鱼有些意外。
真没想到那个一看就营养不良长相也毫无出彩之处的黄毛丫头,竟然是个不输毛秋晴的异人,旋即恍然,这才对得起建康这位圣贤呐。
否则就自己和房十三就解决一位圣贤,那也太廉价了罢。
房十三继续说道:“另外,隐秘消息,也算是小道消息,不知道真假,若是那位圣贤异人现身,北镇抚司还会有高手赶来协助。”
这句话意味深长。
李汝鱼明白,赶来的人恐怕不是对付圣贤异人,而是对付韩知府。
问道:“可有什么线索?”
房十三双手一摊,“那位异人应该还在建康,但奇怪的是谁也找不到他落脚点,好像已经人间蒸发了一般。”
叹了口气:“也许是他还没等到想要见的人,所以才不出现罢。”
李汝鱼头疼,“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房十三思忖一阵,盯了一眼李汝鱼,“如果时间没算错,你在临安剑劈乾王赵骊时,建康有位落魄举子忽然散尽仅剩家财,雇来一艘画舫,也没点女伎,就这么一人游秦淮。擦肩而过的其他画舫上有人看见这位落魄举子画舫上有歌女翩舞,洞箫咽然。”
李汝鱼茫然,“也许是中途让女伎上了画舫?”
“不会,事后调查过,从他那艘画舫离岸,再无人登船。而且,这并不是他最神奇的地方,大概是你杀了赵骊之后,这位落魄举子忽然负手站船舷,手握笔豪——”
说到这里,房十三心神往之。
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