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侯-第5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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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岳家军之后,朝廷的最后一支精锐之军。
陈庆心中暗暗叹息一声,他不好说再兴,杨再兴毕竟是主将,自己给了他指挥大权,他有权这样安排。
陈庆只得问道:“现在围攻徐州的朝廷军队有多少?”
杨再兴连忙道:“大概十一万左右,继韩世忠五万军队外,刘锜、王建和杨沂中各率两万军队赶到徐州,相国朱胜非出任主帅,率十万大军坐镇楚州。”
“金兵有动静吗?”陈庆又问道。
“有!正是卑职要汇报的,李成率领三万军队夺取看海州,距离朱胜非的十万大军只有百里,但朱胜非却毫无动静。”
海州是陈庆在黄河以东占据的唯一一个州,由郦琼率军镇守,但被韩世忠偷袭得手,没想到又被金兵攻占了,这样一来,黄河以东都全部被金兵控制。
“真是吃里扒外的混蛋!”
陈庆自然是在骂宋军,竟然把海州拱手让给金兵了,这还是北伐吗?
情况确实复杂化了,而且超过了陈庆的意料,他没有想过西军会和朝廷之军作战,但没有想到韩世忠毫不忌讳,直接出兵开战,自己还真小看了韩世忠。
陈庆负手走了几步又问道:“为什么姚政要从萧县过黄河?”
“回禀殿下,姚政是想从黄河对岸支援徐州,徐州城三面已经被朝廷大军包围,只有走黄河北岸这条水路进入徐州。”
陈庆心中叹息一声,看来韩世忠已经事先猜到了西军的企图,所以才会半渡而击,不愧是名将。
“军师有什么想法?”陈庆问张晓道。
张晓微微笑道:“卑职的想法和殿下完全一样,韩世忠是关键!”
陈庆点点头,若能除掉韩世忠,他们的威胁就小了更多。
陈庆笑道:“军师可有妙计?”
“卑职有一个想法,就看临安那边能不能实现了。”
……
临安北面十几里处,有一个村子叫做牛湾,这里住着二十几人家,依山傍水,日子宁静而平和。
村子最东面的一户人家姓焦,兄弟二人,也是土生土长的本村人,从三年前开始,兄弟二人养起了鸽子,鸽肉煲汤,对骨折患者最好,所以生意还不错。
官府也来看过几回,见他们养的确实是肉鸽,就不再过问了。
但实际上,这里是西军驻临安的一个情报点,专门负责收取鸽信,焦家老大一直在村里务农,但焦老二却是一名西军斥候,奉命回乡和兄长办起了这家养鸽场,用来掩护他们的鸽信站。
这天傍晚,一只信鸽从北方飞来,落在院子杆子上咕咕地叫着,焦二小心从它腿上解下一只信管,信管其实是一个很小的皮袋,皮袋一半是红色,表示情况紧急或者事关重大,底部还抹了一点金色,这就意味是它是雍王发来的命令。
焦二拿着鸽信撒腿就跑,“大哥,你看着鸽子,我进城一趟!”
焦老大也看见信鸽,知道一定是重要鸽信,他连忙道:“当心一点!”
焦二驾船从村边一条小河向南驶去,很快进了西湖,向钱塘门方向驶去,朝廷宣布临安为都城后,沿着西湖边开始修建城墙,以前是因为临时陪都,所以没必要花钱大兴土木,现在不一样了,不能留下一个巨大的防御漏洞。
但对于土生土长的焦二而言,修不修都是一回事,西湖有十几条小河流入城内,他从哪条小河都能潜入城内。
现在还没有必要下水,他直接划船从一条小河驶入城内。
第一千零八十章 反间
入夜,王牧坐在书房里看书,这时,院子里有使女在禀报,“老爷,门口有人找,说是胡先生派来的。”
胡云晚上找自己做什么?王牧知道必然有事,起身向大门外走去。
走到大门口,王牧认出报信之人,是胡云的手下李安。
“什么事情?”他走上前问道。
李安行礼道:“特使请先生去一趟长丰茶馆,有急事相商,门外有马车等候。”
“好!稍等片刻,我披件外袍。”
王牧回房穿上外袍,妻子关切问道:“这么晚找你,会不会不安全?”
“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有张喜他们跟着呢!”
王牧出门上了马车,两名随从张喜和武小七骑马跟随在马车两边,这两人是专门保护王牧安全的西军斥候,武艺都十分高强,尽管王牧的身份在报馆里还是一个迷,但在真正专业探子的眼中,还是很容易查出来。
不多时,马车在长丰茶馆门口停下,这段时间,主管内城安全的杨沂中率军北上了,对西军可疑情报点的监视明显减弱,比如长丰茶馆,以前总有两三人在暗处监视,现在也没有了,这也是因为朝廷没有成立一个诸如内卫的组织,而是让杨沂中这种负责京城防御的将领兼管,一旦杨沂中另任他职,这种监督功能就立刻拉垮了。
王牧走进了茶馆,来到百鲤堂,堂上灯光不是太明亮,茶桌前坐着两人,正是胡云和董安。
“我来晚了!”王牧快步走上堂。
“来得正好,少府兄请坐!”
胡云请王牧坐下,将一份抄件递给王牧,“这是半个时辰前收到的,雍王的亲笔鸽信,这是抄件,少府兄看看吧!”
王牧接过抄件细看,上面只有一句话,‘反间计,调走韩世忠’。
“一个字没有错吗?”王牧问道。
胡云点点头,“一个字都没有错!”
“殿下用字非常讲究,他没有用‘除掉’,而是用‘调走’,说明殿下的目标不是要韩世忠死,而是让他离开战场,对于我们来说,也相对容易一点。”
董安也笑道:“韩世忠在朝廷的后台是徐先图,两人有近二十年交情了,有徐先图说情,想除掉韩世忠几乎是不可能,不像岳飞,得罪一大堆人,连天子都恨他,没有一个后台,要不是殿下帮他,岳飞必死无疑,所以韩世忠是除不掉的,调走很有可能。”
“特使怎么看?”王牧又向胡云望去。
胡云淡淡道:“其实朝中人都明白,这次北伐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削除韩世忠的军权,韩世忠忽然在新年期间出兵也和这个原因有关,他想利用战争来延迟朝廷对他的行动。”
王牧笑道:“但这恰恰就是他软肋,他擅自出兵北攻,我相信这绝不是朝廷和天子的意思,而是他自己决定的,六万韩家军都带着徐州去了,你们发现没有,他一连攻下几个州,百姓和底层官员都是一片沸腾,但大半个月了,官家到现在还没有表态,这里面不是很有玩味吗?”
董安道:“想必殿下也看到了这一点,他才让我们施一把力,把韩世忠调走。”
“关键是从何着力?”胡云沉吟片刻道。
王牧是他们三人的军师,他足智多谋,思路清晰,所以当年才能成为张浚的首席幕僚,他略微沉吟便道:“不妨三管齐下,第一,用《京报》助势;第二,用谏官上书,弹劾韩世忠擅自出兵;第三,用徐先图收尾,最后关键一步。”
董安眉头微微一皱,“这里面除了《京报》外,其他两点我们都无法控制。”
胡云沉吟片刻道:“我和左司谏徐蕴打过交道,此人被秦桧长期打压,曾经向我表露过想去京兆的意愿,而且他和雍王殿下有交情,可以让他出手,至于徐先图,我和他打过交道,很务实的一个人,我可以再和他谈谈。”
董安笑问道:“什么借口呢?”
胡云呵呵笑道:“借口嘛!随便扯一个,殿下和韩世忠有旧交情,不忍在战场相见,信不信随便他吧!”
三人一起大笑起来。
……
次日中午,《京报》按时发行,各个茶馆立刻热闹起来,在今天的文学版中刊登了韩世忠的一首词。
《临江山》
冬看山林萧疏净,春来地润花浓。少年衰老与山同。世间争名利,富贵与贫穷。
荣贵非干长生药,清闲是不死门风。劝君识取主人公。单方只一味,尽在不言中。
这首词确实是韩世忠前两年所写,一个字都没有改动,水平一般,谈不上什么佳作,也基本上被人遗忘了,但这个时候刊登出来,就像静室中的一声猫叫,让人忽然意识到它的存在。
这首词有意思了,尤其是最几句,‘劝君识取主人公。单方只一味,尽在不言中。’
这几句有歧义,看起来好像是专一忠于天子,只跟随一人,但如果深究,就会发现有问题了,什么叫做劝君识取主人公,天子本来就是大臣的主公,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还需要识取吗?如果需要识取的话,那就意味有选择了,有选择才能识取。
率先体会出这首词深意的人竟然是王薄,当然不是他看出来,而是他的幕僚贾应芳提醒他,王薄顿时如获至宝,立刻要跑去姑父面前显摆,贾应芳连忙道:“县君千万别提到我,会让相国看轻了县君!”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王薄飞奔跑了,贾应芳摇摇头,没想到解读这首词的重任竟然落在王薄身上。
王薄每次来都会打扰秦桧午休,虽然秦桧心中有些不悦,但还是接见了王薄,王薄确实有时候会给他带来惊喜。
“薄儿不说,这首词我倒没有注意。”
秦桧拿起报纸细看,还真是韩世忠写的,他有印象,他还曾讥笑一番,武夫写词,不过如此。
但现在细看,再加上内侄的提醒,他也品出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是啊!既然已有天子为主公,为何又要‘劝君识取主人公’,明摆着有两个主人公的意思。
“这是你看出来的?”
秦桧有点不敢相信,这个不学无术的内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自从上次刊登了先帝的诗词后,每天的报纸侄儿都会细看,今天看到了韩世忠的词,侄儿就知道一定有内容,所以仔细读了几遍,又请教了幕僚,经过他的提醒,侄儿才意识到,这首词有深意。”
这就是王薄小聪明的地方,他绝不说是幕僚告诉他,而是他自己看到,然后再请教幕僚,一个是主动,一个是被动,就算是幕僚提醒,也不影响他的功劳。
“不错!不错!”
秦桧赞道:“薄儿很警惕,大有长进了,好好干,过两年姑父会推荐你为一州知事。”
“侄儿谢姑父提携!”
王薄得意洋洋走了,王夫人走过来笑道:“官人,我这个侄儿越来越有出息了吧!”
秦桧点点头,“也算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吧!可以好好栽培!”
王夫人不失时机道:“要不要我给兄长说一下,让薄儿改姓秦?”
“这个……”
秦桧犹豫一下道:“回头再说吧!我要准备一下,去见天子。”
王夫人见丈夫不想提此事,心中暗暗恼火,也只得转开了话题道:“这首词是《京报》刊登的,官人不当心一点吗?说不定陈庆有什么企图。”
秦桧当然知道陈庆也想除掉韩世忠,和自己的立场并没有冲突,在这件事上利用一下陈庆,也未尝不可。
秦桧淡淡道:“这个倒也无妨,只要是事实,谁说的并不重要。”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交换
秦桧见到天子赵构之时,偏巧赵构也在研究《京报》上刊登的这首词,他脸上很难看,看得出他也所领悟。
秦桧等了一会儿,这才躬身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秦相公来得正好,今天中午的报纸秦相公看了吗?”
“微臣仔细看过了。”
“报上刊登的这首《临江山》,相国认为真是韩世忠写的?”
秦桧点点头,“这首词确实是韩世忠前几年所写,微臣记得还嘲笑过这首词,只是微臣有点奇怪,《京报》为何刊登韩世忠的词?”
赵构哼了一声,“满城都在夸赞韩世忠为军神,就差没把他吹上天了,《京报》跟着捧捧他的臭脚有什么奇怪?”
不等秦桧找到理由,赵构便给出了答案,而且他的理由更加充分,又合情合理。
“这首词微臣当年读到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但今天再仔细读一读,感觉就不一样了。”
“哦?哪里不一样?”赵构感兴趣地问道。
“这首词应该是韩世忠内心的一个写照,词中有一句,微臣着实无法理解,就是‘劝君识取主人公’。”
“这句哪里奇怪了?”
“陛下,若是微臣写这一句,一定会写:‘劝君不负主人公’,主人公是谁,当然是天子,臣子对待天子自然是不能辜负,但他用的是‘识取’二字,这里面有选择的意思,难道在韩世忠心中还有两个主人公不成?”
“爱卿觉得他还指谁?”
赵构其实也读出了这首词歧义,所以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冷冷道:“难道他的另一个主人公是指陈庆不成?”
秦桧摇摇头,“以韩世忠的资历,他还看不上陈庆,微臣从未想过他会投效陈庆。”
赵构脸色稍稍和缓一点,“那是指什么?”
“微臣觉得他是指自己。”
赵构眉头一皱,“怎么说?”
“陛下,当陈庆割据川陕,刘光世企图割据荆湖南路,同样拥有忠心于自己军队的韩世忠,陛下觉得他会一点想法都没有?”
停一下,秦桧又再补一刀,“如果他完全忠诚于朝廷,那为何正月初十突然出兵北上?事先根本没有告之朝廷,也没有通知征北主帅朱胜非,甚至也没有告诉陛下。”
赵构心中着实有点乱了,他呆坐半晌道:“爱卿去吧!朕要想一想。”
“微臣告退!”
秦桧响鼓不需重锤,只要话点到位了,秦桧就达到了目的,韩世忠也是金国点名要除掉的人,仅次于陈庆和岳飞。
赵构负手走到窗前,目光凝视着北方,心中又是愤恨,又是伤感,他想起当年刘苗之乱,韩世忠率军救驾,当时是多么忠心耿耿,这才过去十年,人心就变了。
但武将不能掌军权,这是祖训,是安史之乱后藩镇割据,最后演变到五代十国的惨重教训中总结得来,祖训绝没有错,一旦武将掌了军权,远则割据,近则兵变,陈庆割据和刘苗兵变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这一刻,赵构下定了决心。
……
下午时分,焦二再次找到了董安,带来一份新的鸽信,还是雍王的亲笔鸽信,但内容更多,董安连忙让手下把鸽信送给胡云。
雍王在鸽信中提出了很多新的想法,胡云更加有把握了。
夜幕刚降,胡云便前来拜访徐先图,徐先图命三子徐寿把胡云请到贵客堂。
不多时,徐先图也来到贵客堂,微微笑道:“让胡特使久等了。”
胡云起身行礼,“打扰徐相公休息吧!”
“哪里!胡特使太客气了,请坐!”
两人分宾主落座,使女给他们上了茶,胡云欠身道:“受雍王殿下所托,感谢徐相公前去吊唁吕公!”
吕颐浩病逝,前去吊孝的官员并不多,主要是他的门生和一些受他恩惠的中低层官员,朝中的高层官员几乎没有,只有徐先图一人。
徐先图摆摆手笑道:“这就见外了,我和吕公相交三十年,他不幸去世,我怎么可能不去吊唁他?这是人之常情,请转告雍王殿下。”
“雍王殿下一直很记徐相公的恩德,当年他大婚,证婚人还是徐相公,他给我说过这件事。”
徐先图心中微微有点得意,捋须笑道:“这点小事雍王殿下还记得,有心了。”
胡云很了解徐先图此人,虽然大宋名相辈出,但这里面不会有徐先图,徐先图私心很重,比如他每年从郑全统那里拿一万贯钱,作为保护费,他把家族的利益看得更重,远在朝廷利益之上,所以胡云对说服徐先图还是有把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