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侯-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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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投酒楼的三千两银子,也是这个缘故?”
陈庆点点头。
呼延正彦叹了口气,“老爷子也很喜欢你,希望你能成为他的孙女婿。”
陈庆歉然道:“武娘是个好姑娘,但我和她没缘,我给呼延通也说过了。”
呼延正彦无语,呼延武娘看不上陈庆,陈庆也看不上她,两人还真无缘分,今天武娘和自己一起来,却不知道她跑哪里去了?
“我知道了,既然宅子卖了,估计他们对你也就没兴趣了。”
说到这,呼延正彦指着前面一座小亭子道:“那座亭子里有个看书的夫人,就是你要找的李清照,她很孤傲,不理睬任何人,你要有心理准备。”
“多谢三叔!”
呼延正彦走了,陈庆快步来到亭子前,亭子里坐在五六个客人,一群人坐在一起闲聊,在亭子另一角则坐着一名身穿白裙的中年妇人,手中拿着一卷书。
陈庆进了亭子,他不敢造次,先坐在一旁,目光悄悄打量这名中年妇人,她也穿着一身细麻雪白的长裙,可能也是所有宾客中唯一没有穿绸缎的女人了。
头发梳着堕马髻,斜插一支铜簪,她的眼角有了几丝皱纹,但脸庞依然清秀,有一种卓然出群的高雅气质,她是真的在看书,并非故作清高。
陈庆心中一叹,这就是赫赫有名的李清照了,从她的衣着首饰,就能看出她现在应该很不如意。
可该怎么和她搭讪呢?
陈庆沉吟片刻,缓缓吟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中年妇人霍然回头,吃惊地望着陈庆。
“这位官人,你……你怎么知道?”
第九十三章 义助
这个中年妇人正是赫赫有名的李清照,就算在宋朝她也极有名气,只是此时她正处于一生中最落魄潦倒、彷徨苦闷之时。
就在今年三月,她寄存在朋友家中的书画以及金石收藏被盗贼席卷一空,她和丈夫一辈子的心血都化为乌有。
李清照大病一场,病体初愈,家中已穷得无米下锅,能卖的都已经卖了,没有办法,她只得四处求人,看能不能找点事情做。
但李清照并不受人待见,屡屡碰壁,几乎要让她绝望了,今天她是第三次来求相国吕颐浩,希望朝廷能够补发她丈夫赵明诚最后几个月的俸禄,以及丈夫去世后的丧葬钱。
宋朝是文人的时代,没有哪个官员不喜欢才女,但李清照这样名动天下的才女之所以如此落魄,无人睬她,主要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当然是年纪,文人们都喜欢对月吟诗、富有情趣的年轻才女,李清照太老了,她已经四十六岁,就连后来娶她的张汝舟也是窥视她的财富,而绝非姿色。
当张汝舟发现她早已一贫如洗时,便对她恶语相向、拳脚相加。
但年纪并非她屡屡碰壁的主要原因,最主要原因是她的政治立场,整个朝廷和天子颠沛流离四年,好容易在临安立脚,终于开始享受太平日子,开始重拾生活的乐趣。
偏偏她不识时务地不断上书呱噪,‘北伐!北伐!北伐!’
她就像个南宋的祥林嫂,看到谁都要对方支持自己的政治立场,要北伐中原,要敢于抗金。
以至于朝廷官员个个都对她敬而远之,生怕跟她靠得太近,也贴上抗金的标签。
《夏日绝句》一诗是李清照前年路过垓下时所写,一直放在她的书箱内,临安没有人知道这首诗,今天在相国府居然有人吟出这首诗,当然让她大吃一惊。
但一转念李清照又释然,这首诗丈夫在洪州给一些朋友看过,或许就是那时流传出去。
陈庆歉然道:“在下西军统领陈庆,久仰夫人诗名,今天冒昧相见,请夫人莫怪!”
虽然陈庆有点冒昧,但李清照并不反感,她听说对方是西军将领,也顿时有了兴趣。
“陈将军是西军的哪一支军队?”
“我是八字军王都统麾下之将。”
“我知道,你们从太行山转战陕西,年初在和尚原大败金兵,给天下百姓带来了希望啊!”
“夫人是指什么希望?”
“恢复故土的希望。”
李清照微微笑着:“将军应该是抗金一派吧!”
陈庆点点头,“我们八字军每个将士都是坚定的抗金派,所以我一直很钦佩夫人的执著。”
李清照苦笑一声,“在临安两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我执著,说实话,我都快要绝望了。”
“绝望?夫人何出此言?”
就在这时,走过来一群年轻男子,陈庆一眼认出,为首之人正是王薄,虽然他被武学除名,但现在看起来,他似乎丝毫不受影响。
“薄大哥,丰乐楼的画舫我租了一晚,明天一起去玩玩?”
“明天和朋友约好了去丰乐楼,要不过两天?”
“也行,等薄大哥决定哪一晚,我再去定!”
“齐云,丰乐楼的画舫租一晚多少钱?”
“不多,也就五百贯,有十几个上等的美娇娘,随便你玩。”
“苏蜜在不在?”
“三郎还想着苏蜜?那女人不是一般人玩得起的,上次刘保开价一千贯,求一夕之欢都得不到。”
一群人说说笑笑,走到亭子前停住了脚步。
王薄似笑非笑看着陈庆道:“这么巧啊!陈将军也在这里?”
陈庆站起身对李清照笑道:“夫人,我们去那边走走!”
李清照也很厌恶王薄等人,连忙站起身跟着陈庆从另一边走了。
走出十几步,隐隐听见有人戏谑道:“想不到这小子口味这么重?”
陈庆一回头,目光凌厉地向齐云望去,王薄用胳膊肘捅了一下矮胖子齐云,揶揄笑道:“别把人家说恼了,回头给你一箭!”
众人一起大笑。
李清照平静对陈庆道:“将军不必和这帮纨绔子弟一般见识!”
“这群宦官子弟人数还不少,整天醉生梦死,把临安上下搞得乌烟瘴气。”
李清照轻轻叹了口气,“他们只是比较抢风头而已,事实上,整个临安都在迅速向东京汴梁转变,西湖边的酒楼同时有一百多家在修,达官贵人的画舫有几百艘在建造,从前汴梁的奢华大店在临安都开业了,现在谁谈论北伐就是愚蠢而不识时务的表现,我说的绝望就是这个意思。”
陈庆有些惭愧,他差点也在西湖边投资了一座酒楼。
李清照看了他一眼又笑道:“西军那边情况如何,有打算重新夺回关中吗?”
陈庆点点头,“现在先稳固防御,然后在逐步反击,其实官家也有这种想法,否则就不会封我为秦州置制使了。”
李清照轻轻撩一下头发,目光变得明亮起来,“哎!有时候我也很想去西北,能为抗击金兵尽一点力,在临安,到处是靡靡之声,让人心寒。”
陈庆微微笑道:“如果夫人愿意来西北支持抗金,我们热烈欢迎。”
李清照伤感道:“我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养活自己,我想找点事情做也找不到,只靠两名跟随我多年的婢女给人洗衣为生。”
陈庆知道李清照也是因为走投无路,生活窘困到了极点才被迫嫁给张汝舟,但凡有一点希望她都不会走这一步,他心中对这个才华横溢的女诗人充满了同情。
“要不我给夫人找点事情做吧!”
李清照眼睛一亮,连忙问道:“将军让我做什么?”
“抄书!”
这个活不错,很适合自己,李清照笑问道:“抄什么书呢?”
“什么书都可以,最好是先秦诸子的典籍,各种兵法,还有《汉书》、《旧唐书》、《资治通鉴》等等,价格是一个字一文钱,这个活可愿意接?”
李清照顿时明白了,哪有这么贵的价格,这位陈将军其实是在变相资助自己呢!
“将军的心意我明白,但其实不必这样!”
陈庆摇摇头,“我不喜欢看印刷书籍,我喜欢看书法好的抄本,只是让夫人当抄书匠,实在太委屈了。”
李清照困窘之极,她也不再矫情,当即答应了,“能给将军抄书,也是清照的荣幸!”
陈庆当初取出十两银子给她,笑道:“这是十两银子,烦请夫人先整理一下历年所写的文章和诗词,抄录一本给我,这个价格委实太低了一点,就当我占了个便宜吧!”
……
十两银子目前可以兑换五十贯钱,这对李清照简直是雪中送炭,要不然她就要被房东赶出家门了。
李清照再三感激,也不在相国府逗留,匆匆离去了,她本来就不是来祝寿,只是想讨要丈夫的俸禄,希望也不大,但没想到遇到了陈庆,解决了她迫在眉睫的生计危机。
“贤侄!”
陈庆回头,见呼延正彦匆匆赶来,身边还跟着一个黑胖子,正是在打李清照主意的张汝舟。
“三叔怎么来了?”
“易安居士呢?刚才还在亭子里。”
“她回去了,她在帮人抄书,别人急着要书,她只得赶回去了。”
旁边张汝舟呆了一下,“她在帮人抄书?不会吧!”
“为什么不会?”
陈庆微微一笑,“她现在家贫如洗,也要吃饭不是?”
张汝舟瞪大了眼睛,“家贫如洗,陈将军开什么玩笑?”
陈庆淡淡道:“今年三月,她寄存在朋友家中的金石古画都被盗贼席卷一空,几十年的心血荡然无存,她报官也找不到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都不知道?”
张汝舟彻底呆住了,“这个……我还有点事,你们细聊吧!”
望着张汝舟失魂落魄的身影,呼延正彦笑问道:“易安居士的藏品真的没了,还是为了断张汝舟的念想?”
“确实没有了,他可以去官府询问,他想贪易安居士的财,那就大错特错了。”
呼延正彦笑了笑道:“现在不光是张汝舟绝望了,所有想把女儿嫁给你的人也绝望了,我真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房宅没有了,谁还想把女儿嫁给你?”
陈庆呵呵一笑,“等有一天大宋迁都回东京汴梁,临安的房子恐怕就不会那么值钱了!”
呼延正彦撇撇嘴,“怎么可能?”
“万事皆有可能,三叔还是不要这么肯定,给自己留点后路。”
呼延正彦惊疑不定,就在这时,管家匆匆跑了过来,向陈庆抱拳道:“陈将军,我家老爷有请!”
第九十四章 面亲
陈庆跟随管家来到后宅,走进一座院子,管家笑道:“这里是我家老爷的书房,他有事找你。”
吕颐浩要找自己,这倒出乎陈庆的意料。
“吕相公找我有什么事?”
管家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公子请!”
吕颐浩今天穿一件宽大的禅衣,头戴平巾,笑眯眯请陈庆坐下,“陈将军要做心里准备,可能会提前返回西北。”
“为什么?”
“你们的张宣抚使写来一封信,金国不断对关中调兵遣将,很可能今冬明春会有一场大战,吴阶希望你尽快回去。”
“那我武学怎么办?”
“官家的意思是让你破格结业!”
陈庆半晌没有说话,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提前结业,更没有想到这件事会惊动到天子,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吕颐浩仿佛明白陈庆的心思,笑了笑道:“关键是吴阶把你看得很重,所以你回去就成了宋军备战的重要环节,惊动了官家也不足为奇。”
陈庆默默点头,“那我什么时候回去?”
“看你的安排,就这几天吧!把手续办好就立刻返程。”
“我明白了,感谢相国告之。”
这时,一名侍女进来给他们上茶,但不知为什么,陈庆总觉得这名侍女有点不太一样,他也说不清哪里不同,好像气质不太像侍女,陈庆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只见她年约十六七岁,肌肤雪白,脸型容长,一张小嘴轮廓分明,红润而饱满,鼻梁高挺,一双眼睛很大,眼皮微微垂下,睫毛又密又长,一双纤手白皙而修长,她的身高大约在一米七左右,长得极为温婉大气。
少女一双俏目迅速瞥了陈庆一眼,慢慢退了下去,吕颐浩意味深长地望着她走远。
“另外还有一件事,你用自己的钱给士兵发放抚恤之事,官家不太高兴,这笔抚恤钱明年会给你补上,但官家希望这种事仅此一次,以后不要再发生。”
陈庆半晌苦笑道:“这也是张宣抚使信中说的?”
吕颐浩点点头,“我查了一下,应该是你把官家赏你的宅子卖掉了,没错吧?”
“正是!我卖了一万五千贯钱,还有之前官家赏赐的三千两银子,还有我骑射夺魁的奖金等等,加起来有三万五千贯钱,能给一千二百名阵亡士兵家属发放抚恤。其实还差五千贯钱。”
“你都写下来,天子想知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已经有人弹劾你巨额钱财来历不明。”
“范宗尹?”
吕颐浩摇摇头,“是秦桧!”
陈庆立刻提笔详细列了一份清单,推给了吕颐浩。
“我知道了,你去吧!尽快办好手续返回西军。”
“多谢吕相公替卑职仗义直言。”
“陈将军记住了,军队是天子的军队,你切不可越俎代庖,这是大忌。”
陈庆深深施一礼,转身走了。
吕颐浩望着他挺拔的背影走远,轻轻叹息一声,“幸亏还有这样的军人,我大宋才有希望!”
这时,刚才奉茶的少女走了进来,施一个万福礼,“参见祖父!”
吕颐浩微微笑道:“怎么样,还看得上吗?”
少女轻轻咬一下嘴唇,含羞地点了点头。
“绣儿,光看外表可不行啊!”
少女轻轻摇头,“绣儿不光看外表。”
吕颐浩有几分兴趣了,笑问道:“你还了解他什么?”
“宁可倾家荡产也要给阵亡士兵发放抚恤,凭这一点,就比外面那些只懂得攀比富贵的衙内们不知强了多少倍,绣儿对他深为敬佩!”
吕颐浩呵呵大笑,“能让我家绣儿看中的人,果然非同一般,此人天姿俨龙凤,虽是武将,却涵养极深,文武双全,可惜朝中目光短浅者多,不识俊杰。”
少女有些担忧道:“只是孙女已经……”
吕颐浩不在意的摆摆手,“你只是望门寡,又不是真的寡妇,这种小事情他不会在意,但此事得从长计议,不急一时。”
……
陈庆回到武学已经是两更时分,和他同寝室的呼延通以及刘琼都还没有睡。
见陈庆回来,两人立刻站起身,“你总算回来了!”
“有什么事?”
刘琼把一杯热茶放在陈庆面前,“呼延今天听到一个消息。”
陈庆目光投向呼延通,“什么消息?”
呼延通忧心忡忡道:“我听说金国使者昨天晚上已经进入临安了!”
陈庆一怔,“金国使者来做什么?”
“我不知道,是二叔告诉我的,消息非常隐秘,知道的人不多,而且使者还是一个金国的大人物,我二叔死活不肯说。”
呼延通的二叔呼延威是礼部郎中,他的消息应该不假。
只是金国使者到来和自己离去,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如果没有关系,那为何又这么巧?
陈庆隐隐有一种预感,恐怕金国使者到来和自己多少有一点关系。
他暂时放下这件事,又对二人道:“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我可能要回西北了。”
呼延通和刘琼一起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西北局势紧张,吴都统再三要求我回去参加备战,张宣抚使写信给吕相公,天子已经同意我破格从武学结业。”
呼延通和刘琼面面相觑,居然破格结业,两人又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