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侯-第2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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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回苦笑一声道;“我明天一早就发鸽信给朝廷!”
……
李回连放三只鸽信,带着他的信件飞往襄阳,再从襄阳转到江州,又从江州转到临安,沿途需要三天时间,但这比起长途跋涉的三十天,时间短得多了。
张浚在收到鸽信后,抄写了一份,匆匆赶往大内皇宫,此时是黄昏时分,天子赵构在麟德殿召见了张浚。
“陛下,这是他们第一轮谈判的内容,双方都在试探,但已经有几点可以明确了,首先是陈庆并非背叛大宋的意图。”
赵构冷笑一声道:“挂一块敕封牌子,修复仁宗祠堂就能证明他没有背叛大宋意图?这个结论是不是太轻率了?”
张浚劝道:“陛下,陈庆不是刘光世那种老奸巨猾的野心者,他更多是出于一种激愤,但说他现在就想割据,想造反自立,并不是我小瞧他,他还到不了这个境界,如果陛下还不理解微臣的意思,那么我们可以换一个人,比如把陈庆换成刘光世,他占据了川陕,又击败朝廷军队,他还会和朝廷谈判吗?”
赵构微微点头,“相公说得有道理,如果是刘光世,恐怕就不会和朝廷谈判了。”
“微臣就是这个意思,只要他还愿意谈判,那么就说明他还认可自己是宋臣,就有希望解决危机。”
赵构叹了口气,“相公请继续说,初步谈判后还明确了什么?”
张浚迟疑一下道:“可能有一点会让陛下失望,微臣认为他不会从巴蜀撤军。”
赵构脸色很难看,但并没有发作,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哼了一声道:“朕知道他不会撤军,他若撤军,攻打巴蜀就没有意义了。”
“陛下说得对,虽然他不肯撤军,但我们承诺给他钱粮支援,负担他的军俸,然后要求他撤军。”
“然后呢?”
“他必然不会相信我们,坚决不肯撤退,而我们就可以退而求其次,把巴蜀的政务权要到手,也就是说,巴蜀军政分家,军事交给陈庆,但地方治理和官员任免权依旧归朝廷。”
赵构负手走了几步问道:“那财政权呢?”
张浚叹了口气,“陛下,陈庆要的就是财权,我们能拿到地方治理和官员任免权,其实就已经把巴蜀拿回一半了,最多还能把官员的俸禄讨要回来。”
赵构站在窗前沉思良久道:“也好,先把陈庆稳定住,再回头收拾刘光世。”
“陛下,说不定可以让陈庆来替我们收拾刘光世。”张浚建议道。
赵构摇摇头,“就怕狼去了,虎又来,他占据荆湖南路不肯走又怎么办?”
“应该不会,荆湖南路不像巴蜀那样有天险保护,摊子太大对他反而不利,他不会做出这种被天下人唾骂的事,但他一定有条件。”
“再说吧!刘光世我们自己解决,实在不行再找他也不迟。”
“那陛下决定了吗?和陈庆最后的妥协!”
赵构踌躇良久,当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可选择时,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赵构当即对张浚道:“朕不信任李回的能力,他压不住陈庆,朕还是想让相公去一趟京兆,朕的底线就是地方治理权和官员任免权,其他由相公全权决定。”
第五百八十九章 博弈(十三)
江陵县长江码头上,一队队民夫喊着号子,将最后一批装在木箱内的铜钱和粮食装上了大船,两百艘三千石大船已经准备就绪。
双方的谈判进行了一个多月,来回拉锯,钱粮问题不大,二十贯钱加上十石粮食交换一名战俘,第一轮双方就达成了协议。
关键是大船,西军想要江陵府的五百艘三千石大船,这原本是从各地调来,准备运送钱粮去临安的官船,但刘光世也深知这些战船的重要性,在长江边没有船就等于没有腿,所以刘光世坚决不同意给船,宁可多给一点钱粮。
但西军也不肯让步,没有船只,谈判就等于破裂,最终由陈庆拍板,每名士兵的赎金在二十贯钱的基础上,再增加十石粮食,三千石船减为两百艘,刘光世也同意了这个方案,双方这才达成了妥协。
望着一艘艘停泊在江面上的船只,刘光世忧心忡忡对幕僚杨垂安道:“我就担心陈庆出尔反尔,钱粮和船只拿走了,但人却不放,我却拿他没有办法。”
杨垂安微微笑道:“宣抚使不用担心,陈庆不是还和我们签署了一份附加协议吗?我看他很看重贸易,如果他想和我们以及江南贸易,那他就不会出尔反尔。”
一句话提醒了刘光世,他们在赎回战俘的基础上了,又签署于一份关于贸易和过境的附加协议,双方都一致同意全面放开贸易,刘光世也承诺,长江江面上不设卡,不拦截,往来船只自由通行。
杨垂安又道:“反过来,陈庆应该也不会担心宣抚使放空船,毕竟西军控制着夷陵,可以随时杀到江陵,这就是双方都有限制。”
这时,一名骑兵疾奔而来,在刘光世面前停下,骑兵翻身下马,单膝跪下禀报,“启禀宣抚使,夷陵传来消息,我们的两万被俘士兵已经出现在夷陵。”
刘光世终于下定决心,下令道:“船队出发!”
两百艘满载钱粮的三千石大船缓缓起航,在纤夫的拉拽下,浩浩荡荡向夷陵方向驶去。
西军并没有食言,三天后,两万战俘抵达了江陵城。
……
十二月,关中进入了天寒地冻,一场暴雪由北向南席卷整个陕西路和熙河路,整个关中变成了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
院子里,两个粗使丫鬟正在给灶孔加蜂窝煤,煤饼燃烧正旺,而灶孔的上方在房间内,正是一座火炕,这也是北方大户人家取暖的重要方式。
他们不会把炭盆和炉子放在屋内,容易中毒,而是在屋外的灶孔内烧柴或者烧煤,另外还有一条烟道,把煤烟排往屋顶。
火炕烧得很暖和,同时使房间也变成格外温暖。
火炕很宽敞,长足有一丈,宽达八尺,七八个人都可以睡得下,火炕上铺着厚厚的褥子,寒冬季节,人们都呆在火炕上。
此时,陈庆两岁的儿子陈冀趴在琉璃窗前,透过琉璃窗,羡慕地望着院子里几名使女在堆雪人,从细节就能看出这座皇家行宫的奢侈,居然是用五彩琉璃来做窗户。
陈冀虽然才两岁,但很懂事听话,母亲给他讲道理,他都明白。
吕绣告诉他,不是不让他出去玩雪,只是他还年幼,寒气容易侵入他的肺腑,会生大病,陈冀便乖乖地听从了母亲的劝告。
靠墙有一张小桌子,吕绣怀里抱着两个月大的女儿,女儿体质较弱,所以吕绣和丈夫决定,孩子半岁之前都不请乳娘,由吕绣自己带。
在母亲的精心照料下,雪儿体重又增加了四斤,体重达到了十斤,已经和正常的小娘子没有区别了,脸色十分红润,哭声响亮,小手和小脚都长得胖胖嘟嘟,用王医师的话说,养得非常好,只要不出意外,一定能健康长大。
吕绣一边哄着女儿,一边笑着安慰儿子道:“年年都下雪,等你再大一点,爹爹带你去滑冰!”
陈冀眼睛一亮,一脸期待道:“我要跟爹爹去滑冰!”
“明年下雪,爹爹就可以带你去了。”
陈冀目光望着窗外,目光里充满了对滑冰的期待。
吕绣摇摇头,目光又落在旁边赵巧云身上,赵巧云正埋头全神贯注写着什么,头都没有抬起来。
“巧云,你在写什么,一直就没见你停笔?”吕绣好奇地问道。
赵巧云坐直腰,扭动一下酸涩的脖子道:“我在替官人写一封新年给全体将士的公开信,我想写得有气势一点,写了好几封都不太满意。”
吕绣眉头一皱,“怎么这种信也要你写,他不是有记室参军吗?”
赵巧云俏脸一红,小声道:“是我主动揽过来的,官人对新任记室参军写的信不太满意。”
“你呀!又何苦呢?”
吕绣很明白赵巧云的心思,论地位比不上自己,论青春美貌比不上余家姐妹,她只能拼命做事情,她偏偏又喜欢自己的丈夫,嫁给一名大将做正妻不好吗?
吕绣忽然想起杨柳儿给自己说的一件事,有一员年轻将领叫做孙剑,很喜欢赵巧云,找到郑平打听赵巧云的身份,得知赵巧云是帝姬,吓得他连夜跑回巴蜀去了。
关键就是赵巧云的身份,不管她是否愿意,她都是帝姬,而贴上这个帝姬身份就没人敢娶了,更何况是从金国救回来的帝姬,恐怕也只有自己的丈夫能接纳她。
在胡思乱想之时,门帘一掀,余莲快步走了进来,她端着一个红漆大盘子,里面放着两个柚子大的雪球。
“冀儿,过来玩雪球了!”
陈冀欢呼一声,扑了过来,他忽然迟疑一下,可怜巴巴地望着母亲。
吕绣暗赞余莲聪明,便笑着点点头,“可以玩,但不要乱扔,都是水,回头把手洗干净。”
“谢谢莲姨!”
陈冀欢喜的接过盘子,坐在桌上开始堆小雪人了。
……
南城外迎宾亭内,陈庆带着一群官员以及李回、黄龟年等人已经等候多时,陈庆得到消息,相国张浚即将抵达京兆城。
张浚的地位要比李回高得多,张浚不仅是左相,更重要是他是陈庆的老上司,又是曾经的川陕宣抚使,对陈庆帮助极大,于公于私,陈庆都要亲自来城外迎接。
“来了!来了!”
一名士兵在高处指做前面大喊:“是骑兵和车队。”
远处黄尘滚滚,旌旗招展,约一千多人护卫一辆宽大的马车正向这边驶来。
马车里确实是张浚,经过一个月的艰苦跋涉,他终于抵达了京兆城。
张浚在富平之战前曾短暂收复过京兆城,在京兆城内住过几天,对京兆城以及关中的印象都很深。
一路过来,关中的人间气息比那时多了很多,那时到处是荒废的村子,而现在,一个个村子都有了炊烟,令他感慨不已。
其实张浚不知道,这并非陈庆的功劳,富平之战后,伪齐接管关中,大量从陕北迁徙百姓来关中,使关中迅速恢复元气。
刚开始伪齐还是不错的,鼓励农耕,鼓励工商,只是没几年就承受不起军费的巨大压迫,开始残酷的压榨百姓。
这时,一名随从骑马奔来,躬身禀报道:“启禀相公!宣抚使陈庆率众在城外迎接。”
第五百九十章 博弈(十四)
陈庆着实没有想到天子会把张浚派来谈判,一方面是想用宰相的地位来压迫陈庆,另一方面,赵构也是想打人情牌,用私人交情来获得谈判优势。
但只能说,赵构打错了算盘,陈庆固然可以以低姿态来接待张浚,但并不代表他在谈判桌上会让步,原因也很简单,陈庆并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有千千万万人的利益。
马车在陈庆面前停下,一名童子扶着张浚从车内下来,张浚呵呵笑道:“陈都统,别来无恙啊!”
陈庆连忙上前行礼,“没想到会是张相公亲自来京兆,一路辛苦了。”
“很多年没来了,再次故地重游,也算了结一桩心事。”
陈庆又安排手下一一上前见礼,这才笑道:“天气寒冷,张相公先上马车,我们坐下再细谈。”
张浚点点头,对陈庆笑道:“陈都统,一起上来坐坐吧!”
陈庆呵呵一笑,“我就不上来了,在车窗前骑马跟随!”
张浚知道这是陈庆在和自己保持距离了,看来他对自己的到来还是十分警惕,张浚心里有数了,这次恐怕押上人情筹码也压不住陈庆了。
他心中苦笑一声,坐上了马车,陈庆翻身上马,跟随马车旁边。
“陈都统自己应该有对比吧!现在的京兆城和当年你单挑完颜娄室时的京兆城,不一样了吧!”张浚笑问道。
陈庆点点头,“变化确实很大,尤其这几个月,我们持续赈济了三十万石粮食后,京兆城的饥民也完全消失,粮价也降到每斗三十文,布价和盐价甚至比宣和时期还低。”
“怎么做到的,能不能说说经验?”
陈庆笑道:“其实道理大家都懂,就是大量投入,但我们做得更好的一点就是把粮食物资送到了真正的饥民手中,只要饥民消失了,那么粮食物资短缺的氛围就没有了,粮价和物价自然就平抑下来,简单说就是先补一只木桶的最短板,让桶能盛水,再慢慢补其他缺陷。”
张浚赞许道:“说得好,先补短板!”
一行人来到贵宾院,陈庆亲自安排张浚住下,张浚笑道:“都统如果没事,我们先聊几句,放心,不谈巴蜀。”
陈庆笑着点点头,“谨遵相国之令!”
两人在大堂坐下,张浚问道:“金国的情况怎么样了,都统了解吗?”
陈庆沉吟一下道:“我得到的最新消息是,金国皇帝完颜晟在两个月前驾崩了,新皇帝叫做完颜亶,只有十六岁,完颜宗翰、完颜兀术和完颜昌等人都在争夺辅佐大臣之位,听说完颜昌占据上风,将出任相国,金国内部权力之争基本上到尾声了,恐怕到明天开春后,金兵势力又要南下了。”
“都统觉得我们江淮一线守得住吗?”张浚担忧地问道。
“荆襄一线由岳飞镇守,应该问题不大,薄弱点就在于东线,但我认为,只要宋军能把淮河利用好,对方骑兵优势发挥不出来,就有希望形成对峙状态,像火油、火药、床弩、神臂弩等先进兵器要大量利用,尤其猛火油在江面燃烧成一片,是对付金兵皮筏子的最犀利武器。”
张浚犹豫一下道;“火药、床弩和神臂弩都不缺,唯独没有猛火油,都统能不能支援我们一些猛火油?”
陈庆笑道:“问题不大,我可以支援朝廷三万桶火油。”
“爽快啊!”
张浚轻轻叹口气,“等火油运到临安,看谁还敢再说都统是乱臣贼子?”
停一下,张浚又道:“关于朝廷方面,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当然是比较关心吕相公,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出发之前拜访过他,吕公身体确实不太好,在府中深居简出,听他的意思,他更希望二弟吕青山出来挑起吕家大梁。”
吕颐浩的两个兄弟陈庆都见过,他不喜欢老三吕大同,傲慢、刻薄,据说当初强烈反对自己和吕绣的婚事,从骨子里瞧不起武将,老二吕青山相比就厚道得多,厚道中不失精明能干,陈庆对他印象很好。
如果吕颐浩的身体不行,肯定是由吕青山挑大梁了。
“但我听说吕青山被贬黜为县尉,这不是太过分了?”
“这不很正常吗?吕家和你的命运息息相关,因你而贬,也会因你而升。”
陈庆沉吟一下又问道:“如果我娶显德帝姬为平妻,会怎么样?”
张浚一怔,“难道显德帝姬还在你这里?”
“她一直在我身边,她母亲乔才人就是被韦太后害死,所以她坚决不肯回宫。”
张浚摇摇头,“既然你问我了,那我就实话实话,你莫说娶她为平妻,就算娶她为正妻,也没有任何意义,娶她还不如娶吕绣。”
“我的意思是说,娶她为平妻会不会不妥?”
张浚还是摇摇头,“靖康以前不可能,但靖康之后,帝姬的光环早已经消退了,你还记得成德帝姬赵瑚儿吗?”
陈庆点点头,郑平父亲郑统全救回来的帝姬,“我知道她,她怎么了?”
“她回来还不到一个月就嫁给了光禄寺卿陶泓的儿子,去年她被陶家送回宫了,原因是她不能生育,也没有人再愿意娶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因为她们曾被金国掳走,朝廷百官也只是口头上同情她们,但实际上都很嫌弃,哪怕她们贵为帝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