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侯-第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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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庆可不想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那么计取夷陵就势在必行了。
夜幕刚刚降临,姜明带来一名官员,是县衙的押司,伪齐军攻上城头后,知县等官员都跟随守军撤退了,县衙随即被军管,统领王宾管制整个县城,几名押司文吏他还继续使用,否则很多事情都没法做了。
这名押司叫做姜云,是姜明的堂弟,他们姜氏家族在夷陵算是地头蛇,人丁比较兴旺,在县城各个门路都有族人。
“之前蒋彦先定了一套很严密的规矩,实际上王宾并没有严格遵守,如果按照蒋彦先的规矩,你们根本进不了城,蒋彦先规定,说外地口音的青壮男子一律不准进城,本地男子进城,一次不能超过三人,进城之前要明确居住地,守军要每隔两个时辰去查探一次,王宾嫌这个规定太繁琐,就没有执行。
然后是夜里守城和巡逻人数不得低于一千人,东城门不得低于五百人,所有士兵都必须穿甲睡觉,连鞋都不能脱,这一点王宾执行得还可以,晚上都有一千人巡逻防守,东城门处有三百人,城头两侧各有一百人。”
“巡逻线路怎么走?”杨再兴问道。
“就两支巡逻队,一支是从东走到西,一个是从南走到北,每支队伍两百人。”
东西大街长约五里,南北大街长四里,巡逻队最多跑三里左右就能跑到东城门。
众人都感觉有些头大,这个蒋彦先果然厉害,夜里的防御措施制定得如此严密,想夺取城门还真不容易。
“城门怎么打开,需要上城吗?”杨再兴又问道。
他知道一般是护城吊桥才需要上城,而夷陵县没有吊桥。
“必须上城,城门有三根胳膊粗的铁门栓,开关在城头,在城下打不开。”
众人又详细问了各种细节,姜云这才告辞走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夷陵(下)
一更时分,所有人都换上了盔甲,每个都有长矛、战刀、角弩、弩矢和盾牌,另外他们还携带了三只带淬毒钉的火药桶,和外型一样的香粉桶放在一起混入城内,每只重五斤,由火器营副指挥使王巢携带。
众人还携带了软梯,如果任务失败,他们就借助软梯撤走,这是陈庆的命令,必须服从。
时间已经过了两更时分,数百名士兵沿着店铺缓缓前行,这也是夷陵县的防御优势,视野特别开阔,白天可以看到十几里外,如果晚上借助月色,三四里外也没有问题。
偏偏今晚的月色很好,月光皎洁,大地仿佛撒了一层银光,数里外的情形城头上清晰可见,城墙下方更没有问题,一只黄鼠狼跑过都逃不过城头士兵的眼睛。
唯一的漏洞就是山脚下的密集店铺,躲在店铺背后,城头上守军就看不见了。
数百名精锐宋军在刘璀的率领下,就藏身在距离城墙最近的几座店铺的背后,一旦城门开启,他们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就能奔上高坡,冲进城门。
他们约好的是三更前后,并不一定那么准确,三更前开启城门也没有问题。
两更二刻,十三名猛士出发了,他们在姜明一名家丁的带领下,沿着一条小巷疾速向城门方向奔跑,跑到一处岔口,家丁指指一条小巷道:“从这条小巷出去,就是东西大街,距离东城门不到百步了。”
“多谢!”
家丁走了,杨再兴带着十二人向小巷口奔去,奔到小巷口,杨再兴探头向两边看了看,正好看见一支两百人巡逻队从东城门方向向这边走来,杨再兴连忙向后推手,众人纷纷后退,在暗处蹲下。
按照正常情况,巡逻队发现不了小巷子里的人,会直接走过去,等他们走远以后,一行人才会从巷子里出来。
但很多事情事先根本想不到,就在他们刚蹲下,巡逻士兵从巷子口走过,忽然从旁边的院子传来激烈的犬吠,而且是几只恶犬在凶狠地吠叫,他们刚起身要后退,却被几名巡逻士兵发现了。
“是什么人?”
这一刻需要杨再兴做出一个决定,他们是跑掉还是迎上去?
杨再兴心一横,对王巢道:“点燃一枚火药桶扔出去!”
杨再兴冷喝道:“我们在寻乐子,你们不要坏我们的好事,快走!”
巡逻士兵哪里肯走,纷纷向巷子里涌来,“有什么好事,带上哥哥一起玩。”
他们把杨再兴几人当做偷鸡摸狗找女人的散兵了。
为首将领却走到巷子口喝问道:“你们是谁的部下?先说口令!”
王巢点燃了火药桶,看准时机向巷子外扔了出去,杨再兴大喊:“趴下!”
十三名宋将纷纷趴下,举起盾牌,保护头部和后背。
火药桶精准地在两百士兵的头顶上爆炸了,数千枚淬毒铁钉飞射而出,爆炸声震耳欲聋,惨叫声一片,两百人纷纷倒下,这种双层木桶的爆炸威力更强,毒钉射程更远,轻松穿透皮甲,射入身体内。
杨再兴一跃而起,大喊一声,“杀!”
他挥舞铁枪冲了上去,后面十二名将领也跟着爬起身冲上去。
大街上,两百名巡逻倒下一大片,距离爆炸点最近的十几名士兵被炸得血肉迷糊,有几人头都没有了,其他士兵基本上都是被毒钉所伤,有毒钉射中头部或者心脏就死掉,大部分都躺在地上痛苦呻吟,十几名侥幸没有被毒钉击中的士兵早吓得跑远了。
杨再兴反手一枪,刺杀了敌军将领,他大喊道:“别管他们,上城!”
众人向百步外的城门奔去,这时,城头上警钟大作,‘当!当!当!’其实不需要他们敲警钟,一声爆炸,全城都被惊醒了。
原本靠在城头上睡觉的士兵也纷纷被惊醒,大呼小叫向甬道处奔来,而守城门士兵也向甬道上奔跑,一上一下,三百名士兵挤满了南面的上城甬道,夷陵是小城,不像大城有瓮城,有两条上城甬道,它比较简陋,没有瓮城,也只有一条上城甬道。
他们冲到甬道下,城头和甬道上的士兵纷纷射箭,杨再兴、高定以及刘琼三人用铁枪拨打箭矢,杨再兴大喊,“王巢,目标甬道!”
王巢又取出一枚火药桶,用火折子点燃火绳,他奔跑两步,奋力向甬道掷去,王巢是火器营指挥副使,是最早一批使用火器的士兵,几年的琢磨,经验的积累,使他对火药桶的各种习性早已摸透了,他扔出的火药桶甚至可以在距离地面一尺处爆炸。
王巢大喊一声,“趴下!”
十三名同伴同时趴下,用盾牌护住头部和后背,这也是经过无数次试验验证过的,用这种办法,有九成五左右的把握避开毒钉的袭击。
火药桶在敌军士兵密集的甬道上方爆炸,火光闪过,毒钉迸射,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浓烟弥漫着甬道,他们一跃跳起,甬道上的士兵绝大部分都躺在了,很多城墙上的士兵更惨,他们是脸部和脖子被毒钉射中。
“杀!”
杨再兴大吼一声,带着伙伴冲上甬道,二十几名士兵幸存士兵企图抵抗,被他乱枪刺杀了七人,其余士兵吓得屁滚尿流,掉头便逃。
“刘琼,你带几人在城下开门!”
刘琼掉头跑下去,对几名同伴道:“你们跟我来!”
这里面杨再兴是统领,刘琼是副统领,高定是正将指挥使,其他都是偏将指挥使、副指挥使以及都头,所以杨再兴是首领,刘琼和高定是副将。
刘琼带着三人冲进城门洞,他们可以抽掉三根铁门栓,而顶部三根铁门栓就需要城头上打开。
他们刚刚抽出一根铁门栓,忽然一名同伴惨叫一声,他被一支箭射中了后背。
刘琼一回头,才发现无数士兵正向这奔来,有二十几名士兵在百步外向这边放箭。
“你们继续,我来掩护!”
刘琼冲出门洞,挥舞铁枪拨打箭矢,另外两名同伴奋力将剩下的两根门栓抽出,剩下的就是城头上的事情了。
城头上,杨再兴、高定以及其他六名同伴正在三百名敌军士兵激战,他们掩护梁贵扳开三个开关,平时是用铁棍插入套中,然后由三名士兵奋力推动,才能把开关慢慢拉开。
梁贵大吼一声,一根开关被他吱吱嘎嘎拉开了。
这时,城下传来刘琼焦急的大喊声,“快一点,敌军杀来了。”
杨再兴急得大喊,“梁贵,快一点!”
梁贵满头大汗,但下面的套子太小,他使不上力量。
高定忽然喊道:“将铁锤柄插进去!”
一句话提醒了梁贵,他狠狠给自己一耳光,将铁锤倒过来,短柄插进铁套中,他抱着铁锤奋力扳动开关,第二道开关被他拉开了。
还有最后一道开关,城下数百敌军已经杀到距离城门十步处。
刘琼带着两名都头杀了出去,死死堵住城门,和数百名士兵激战。
这时,陈庆率领数千士兵已经冲到城门外,有士兵扔上铁钩,铁钩挂住了城墙,士兵们开始向城头攀爬。
忽然,城门发出吱嘎嘎的刺耳声响,城门忽然一动,士兵们奋力推开了城门,陈庆大吼一声,率先杀进城门洞内,他只看见刘琼独自一人,浑身是血,挥舞长枪和敌军激战,另外三名都头已倒在地上阵亡。
陈庆的眼睛红了,他冲上去,抢在刘琼前面,长戟横劈而出,十几颗人头同时飞起。
……
第三百二十六章 内讧
宋军势如破竹拿下了夷陵县,守将王宾得知东城门失守的消息,仓惶带着一千余人向西逃窜。
天渐渐亮了,宋军主力大军陆陆续续进入夷陵县,陈庆下令厚葬了三名阵亡的都头。
他叹了口气对众将道:“以后你们要劝说我,不能任由我头脑发热作决定,如果十三人不幸全部阵亡,我悔之不及。”
杨再兴摇摇头道:“都统的关心卑职心领了,但冲锋陷阵是大将的职责,这其实也是冲锋陷阵的一种,都统不让我们冒风险,这一点恕卑职不能苟同!”
刘琼已包扎了几处伤口,他嘶哑着声音道:“战死沙场是大宋将士的荣耀,连都统自己也要冲锋在前,却不准我们冒险,这个道理我不认同!”
高定等九名参战将领齐声道:“恕我们不能接受!”
其实陈庆并不是在安抚他们,收买人心,他确实很后悔,他手下五虎将三个参与了行动,一旦团灭,这个损失他难以承受,只是他从主帅的角度考虑问题,而众人是从将领的角度考虑问题,所以这种争执并没有意义,他自己吸取教训就是了。
陈庆随即重赏了十三人,三名阵亡将领给与双倍赏赐。
陈庆又命刘璀率三千人守夷陵县,他随即率领大军继续西进,归州的形势已经刻不容缓……
秭归县和夷陵县一样,也是依靠地形而建,同时是修建在半山腰上,扼守住了西去的三峡道,大军想进入巴蜀,绕不过秭归县城。
守将叫做张自良,是峡、归两州镇抚使,同时出任峡州知事,他奉命率五千军镇守三峡道,李纲头脑很清醒,无论湖广的战事如何紧张激烈,他都不调峡州守军支援。
事实上,伪齐军对峡州的进攻并不亚于汉阳和江陵,伪齐军已经是第三次进攻三峡道,前两次都失败,第二次攻打峡州的八千伪齐军撤退时被陈庆骑兵全歼。
蒋彦先的军队是伪齐军第三次攻打峡州,这一次伪齐军效果显著,一口气夺下了夷陵县和沿途的十几座关隘,秭归县是最重要的一关,也是最后一关,一旦夺取归州,伪齐军就将实质性地进入巴蜀。
蒋彦先的大军还有一万五千人,他们携带了中型投石机,起名为飞火炮,他们也是投掷们猛火油焚烧县城,但这次攻打秭归县却没有那么顺利,秭归县城的地势太高,投石机仰射能力不足,无法将火油投入县城。
但蒋彦先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他下令军队筑台,在县城的山脚下修建一座高达四丈的土石台,这样土石台上就直接和县城高度平齐了。
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但需要耗费时间,在攻打秭归三天失利后,伪齐军便停止了进攻,八千士兵从四面八方凿石取土筑台。
今天是第五天了,土石台已渐渐修建完成,数百名士兵站在台顶用巨木夯土,将台顶夯结实,然后再铺上一层大石便大功告成。
高台下,十几架飞火炮已经准备就绪,它可以将三十斤重的火油球射到一百二十步外,而高台相距相距县城城墙只有百步,完全可以使用火攻。
一旦烈火覆盖了城头,守军被迫撤下城去,就是他们夺城的机会到了。
蒋彦先站在高处,望着远处巨木夯土筑台,眼看胜利在即,但他心中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很清楚夺取三峡道的后果,名义上是齐军打通了进攻巴蜀的东线通道,但实际上是为金兵做嫁衣,完颜昌坐镇襄阳,不就是为了这条东线通道吗?
一旦有了富庶的巴蜀为后盾,再顺江而下,夺取荆襄湖广,宋朝真的就岌岌可危了。
蒋彦先毕竟是汉人,是大宋旧臣,在关键时刻,他不得不面临一个民族危亡和个人荣华富贵的选择。
蒋彦先有这样的想法其实很正常,现在是金朝初期,宋朝士族和读书人都不愿意投降金国,金国内的汉人大臣都是以前辽国的汉臣。
金国这才不得不扶持了一个伪齐国,让河北中原的士族有了效忠对象,实际上这也是一种自我欺骗罢了,但至少中原士族们可以给列祖列宗一个交代了,自己并没有投降异族,还是在为汉人的政权效忠。
一直到金朝中后期,几代人之后,北方的汉人才真正把自己视为金朝臣民。
这时,一名将领飞奔而来,抱拳道:“启禀都统,土台已经搭建完成,需要试验,是否可以用飞火炮进攻一次秭归县?”
蒋彦先摆摆手,“先不急攻城,休整几天再说!”
他兴致萧索地回大营去了,众将面面相觑,之前绞尽脑汁才想到筑台攻城之策,现在高台终于建造完成了,却又不想干了,都统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众人向副将黎赤望去,黎赤哼了一声,“看样子,他是不想执行都监军的命令了!”
……
入夜,蒋彦先独自在大帐内喝闷酒,这时外出传来一阵喧哗声,只见副将黎赤手持宝剑,怒气冲冲走来,黎赤是完颜昌手下的千夫长,他父亲是辽东汉人,但母亲是契丹人,他本人从小在辽东长大,从外表看,他面孔和汉人没有什么区别,他却自视为契丹人,不折不扣效忠金国,深得完颜昌信任。
这次他被封为副都统,率数百女真士兵跟随蒋彦先进攻东线,名义上是蒋彦先的副将,但实际上他是完颜昌派来监督蒋彦先。
完颜昌压根就不相信汉人,虽然要利用伪齐军替他开道,但监督决不能少,一旦蒋彦先不肯卖力,黎赤便可将他斩杀,接过军权亲自领兵攻蜀。
黎赤原本是计划在夺取归州后,再接手军权,但现在看来,自己的计划要提前了。
蒋彦先惊愕问道:“黎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黎赤用宝剑指着蒋彦先质问道:“石台已筑成,都统为何不下令攻城?”
蒋彦先怒道:“你把剑放下,你用剑指着我是什么意思?你想以下犯上?”
黎赤冷笑一声,“以下犯上,你一个汉狗也配?”
黎赤取出一面银狼头令,“这是都监军给我的掌军兵符,从现在开始,军队由我统领,你被革职了,给我拿下!”
十几名女真士兵冲了上来。
蒋彦先深知黎赤的凶残,一旦自己落在他的手中,必死无疑。
他后退几步拔出剑大喊:“谁敢动我!”
他的十几名亲兵一拥而上,将他团团护卫,周围的士兵也纷纷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