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是个坑-第3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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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起,我便是你的账房,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办什么公务,我就看什么公务,我要知晓,你每日在做什么,知晓粮草的事是怎么运转的,学会之后,我再宰了你。”
“好。”薛夔站起身,面无异色:“那下官这就为大人们准备吃食。”
童归面色古怪的看了眼楚擎,后者微微点头。
薛夔步履蹒跚的走了出去,走到外面,将地上的护肩捡了起来,轻轻的扫落了上面的黄沙,佩戴在了肩膀上,挺起胸膛,走出了正门去叫人准备吃食了。
望着薛夔的背影,楚擎微微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大家怎么看?”
童归吐了口口水:“冒功,该杀。”
肖轶面色有些复杂,似是想说什么,但是陶蔚然微微叹了口气:“这边关,哪里有那么多是非黑白。”
楚擎深以为然,觉得事情,可能未必想千骑营探马们了解的那么简单,很多事情,也不能看表象。
可转念一想,冒领了厮杀在前线的军伍们的功劳,这能有什么苦衷,既得利者,能有什么苦衷,更别说,这薛夔也是出身世家。
第694章 银票、刀剑、鞭子
都到边关的地界了,楚擎也不急于去城关六大营或是望原城。
想要适应环境,先要了解环境,边关的环境,就是军伍。
楚擎总觉得薛夔哪里不对头,他想了解,深入了解了解。
薛夔为楚擎等人准备了住处,靠近城墙的两处相邻院落。
很破旧,墙壁残缺,屋内一些老旧的木质家具,书桌斜着,木床硬着,窗户呼扇着,楚擎坐在凳子上也栽楞着。
不是薛夔不想讨好楚擎,而是在金戈镇已经没有更好的住处了。
军镇,这就是军镇。
最早的时候,边军会轮休,金戈镇全是军帐,算是一个“基地”。
到了四五十年前,边军军伍已经开始将亲族安置在这里。
而最近这几年,大部分军伍亲族都离开了,去了望原城,或是去旬阳道,能留在这里的,只有折冲府的府兵以及退了役老卒。
饭是粥水,里面有风干的肉干,热腾腾的馕饼是自己带的,加上一些酱菜。
楚擎有些好奇,好奇薛夔是真的没条件,还是装作没有条件。
王通通出了屋,消失在了夜色中,半个时辰后回来了,确定了。
薛夔的确是没有条件,这家伙吃睡都在城外的军帐中,也是酱菜,粥水,肉干。
楚擎是个喜欢听建议的人,当然,主要原因是他比较懒。
所以给小伙伴们都叫来后,楚擎开了口:“大家发表发表意见,搞明白这里的运作方式后,是直接取代了薛夔接管这里,带着人回旬阳道找仇家要物资,还是怎么样?”
自从离开京城后的童归就比较活跃,率先开口:“要我说,直接宰了那冒领功劳的薛夔接管这里算了,此处折冲府只有七百余名府兵,非是边军精锐,怕甚。”
楚擎没吭声,童归根本没说到点子上。
肖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薛夔这人,末将听说过,在骑射营中。”
“骑射营的军伍对他什么评价。”
“月初,或是季初,无人提及,月末,或是季末,同袍们就开始念叨此人。”
“因为月底薛夔就会将粮草送去?”
“是。”
楚擎沉默了。
边军,真的是一群苦命孩子,后世的打工仔要是工资少发十块钱,都在群里问候老板全家,要是少发一百,敢和老板掀桌子。
再看边军,少发了多半,多年来一直忍着。
昌贤问了一个极度白痴的问道:“既边军粮饷总是拖欠,为何还要从军?”
说他白痴,因为两点,第一点,这不是一个皇子应该说出口的问题,第二点,福三回答他了。
“不从军,做什么,还有,你以为边军汉子稀罕那少的可怜的俸禄吗。”
肖轶看了眼没给昌贤好脸色的福三,很佩服。
三哥别说怼皇子了,天子他都怼过。
正如福三所说,真要是为了俸禄,谁在边军混,给达官贵人当护院或是当佃户都比这强。
很多老卒即便面临诸多不公,依旧不愿离开,不是为了钱。
离开了边军,离开了军帐,他们无所适从,他们已经过惯了刀头舔血的生活,也习惯了和同袍们同吃同睡,在军中,没有尔虞我诈,大家都一起吃苦,一起遭罪,谁也不比谁强,当饿的前胸贴后背,当寒风瑟瑟浑身发抖时,他们会告诉自己,自己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安慰着自己,自己是为百姓,为国家把守着边关。
对外人来说,边关是酷寒之地。
可对很多老卒来说,这是他们的乐土,不是因为什么事,而是因为人,因为同类。
“大人,若是只是为边军拿回那应有的粮草…”
陶蔚然笑呵呵的开了口:“下官倒是有上、中、下三策,您要听哪一策。”
肖轶看向老司机福三:“三哥,为何大人要听下策,还有,兄弟我也看过不少书,就说这谋士的上中、下、三策,为何当主子或是上官,总要听下策?”
福三反问道:“你想升官吗?”
“自然是想的。”
“那好,三哥我有三策,保你升官。”
“说来听听。”
“先说上策,你每日闻鸡练武,一日练九个时辰,苦练杀敌本领,再看一个时辰的兵法,连续五年,五年后,你必然是军中熟读兵法的骁将,还怕混不出头吗。”
肖轶瞠目结舌:“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中策,你快马加鞭回昌京,找你爹,让你爹想法子,保你升官。”
肖轶不吭声了。
“下策。”福三乐道:“就是老老实实在边军中混着,熬资历,稍微勤勉一些,你选哪个?”
肖轶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下策吧。”
楚擎都听乐了。
三哥这总结太到位了。
这就和要考清华北大似的,上策,放下手机,卸载所有游戏,就看书,就复习,一天学习十六个小时,一年之内什么都不干,只学习,肯定能考上。
中策呢,改一下国籍,北大不知道,清华嘛,只要你会说汉语,呵呵。
所以说,什么上中下三策,其实就是哪个适合自己,真要是能用上策,那也没解决不了的问题了。
“甭搭理他俩。”楚擎看向陶蔚然:“你说你的。”
“那下官也说这下策吧,下官不知边军风土人情,却知晓一些军伍的性情,军伍,最是排外,若是楚大人想要改变这边关的规矩,就要让边军认可大人,信任大人,独木难支,只靠大人与殿下的名头,边军怕是口服心不服。”
顿了顿,陶蔚然继续说道:“其实想要改变边关的规矩,天时地利人和,大人都占了,圣旨、银票、冯帅的信件,加之您的身份,这规矩,不是不能改,可要改之前,得让军伍们相信您,愿意跟着您改。”
楚擎哑然失笑:“军伍待遇都差成什么样了,他们怎么会不改。”
“就是因为差到了极致,他们才怕。”
楚擎神色微变。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边军们已经从失望变成了绝望,自己的初衷肯定是好的,但是边军未必会信任自己,正是因为已经绝望了,所以才极为戒备,不愿意改变,不是不愿意变好,而是怕变的更差,因为这个更“差”,就是谷底了。
楚擎皱着眉:“那你说,该怎么让边军信任我。”
“花钱,大笔大笔的花,砸死他们!”
“还用你说!”
“大人别急啊。”陶蔚然收起了笑容:“钱,要花,人,要杀,左手银票,右手刀剑,银票让边军接纳您,刀剑,让边军信任您,您的腰上,还得缠着鞭子,这鞭子,要抽向军伍,您得忍着心里难受,抽出去,抽在军伍身上,不是他们犯了错,而是他们笨,认死理,挨几鞭子,总比受一辈子苦强,抽醒他们,银票,一个人用,刀剑,另一个人用,鞭子,再找一个人用。”
楚擎有些听懂了:“银票,我知道怎么花,鞭子,我也知道该怎么抽,但是这刀剑,砍谁?”。。coM
“边军要砍谁,砍不得,不可砍,您便砍,让他们知晓,他们做不了的事,您能做。”
楚擎恍然大悟。
这一刀,看来得尽快砍出去了。
看了眼陶蔚然,楚擎终于知道这家伙为什么给萧县治理的那么好了,多多少少涉及到了心理学了。
第695章 无人持鞭
陶蔚然不了解边关的情况,但是了解人心。
老陶又是一顿猛如虎的分析。
按照这胖子的意思,那就是边军虽然苦,但是咱不能心软。
只花钱,边军拿你当冤大头,甚至还怀疑你目的不纯。
所以得震慑这群骄兵悍将,怎么震慑呢,要么,你能打,要么,你领兵作战厉害。
楚擎这两点都不具备,所以得威风,耍威风,钱,不能随便乱花,不能让边军把自己当冤大头,得玩心眼。
肖轶挺不开心的,他觉得陶蔚然给边军形容的和市侩的市井之徒一样。
可肖轶又不能否认这件事。
因为如果哪一天大营中来个大人物,手里挥舞着银票,说给大家花,大家肯定以为这小子脑袋有病,嘴上或许会吹捧着,讨好着,心里都将这小子当个纯纯的冤种。
童归也挺不乐意的,毕竟也是出自边军,觉得陶蔚然作践边军了。
可他还无法反驳,边关,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军伍之间就是如此,不拿出真本事,哪怕对边军好,军伍至多说你是个善良的冤种,不会发自内心的尊敬。
至于同样出自边军的福三,倒是觉得陶蔚然的分析很到位,自家少爷不是来讨好边军的,而是要改变边关的情况,这种改变,需要所有边军去信任自家少爷,尊敬自家少爷,愿意跟着自家少爷一条路走到黑,只是当个散财童子可不成。
银票、刀剑、鞭子,不能都放在一个人手里,这就是陶蔚然的观点。
银票,自然是放在楚擎手里了。
刀剑,楚擎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昌贤身上。
昌贤对楚擎就俩字………特么信任。
小胸脯拍得邦邦响,昌贤道:“楚师,您说杀谁,学生就干谁!”
一声声楚师,不是白交的,昌贤这“干”字,就深得楚擎真传。
楚擎颇为欣慰:“阻挡我改变边关的人,统统宰了。”。。Com
“包在学生身上了。”
刀剑、银票,都有了归属,剩下的,则是鞭子了。
楚擎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
童归别过了头,他不想得罪人,不是怕得罪人,而是对边军下不了手。
肖轶低下了头,他现在还挂着个“叛徒”的身份,别说抽别人了,他不挨抽就不错了。
楚擎又看向了陶蔚然。
陶胖子多奸诈啊,拍了拍自己的大肚皮:“大人,您看下官,长的像能服众的样子吗。”
“倒也是。”楚擎都乐了:“你也忒特么胖了。”
“大人,这鞭子,可不是谁都能用的。”
“什么意思?”
陶蔚然突然一捂肚子:“下官突然腹痛,哎呀,哎呀哎呀。”
一说完,陶蔚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跑出去了。
楚擎也没多想,掏着耳朵,想着这鞭子交到谁的手中合适。
正没个头绪的时候,陶蔚然又跑了回来,压低声音说道:“大人,刚刚在院落外,听到几个军伍说您。”
“说我,说我什么了?”
“说您是个小白脸,还说您欠打,您不收拾收拾他们?”
肖轶皱眉道:“谁说的,听清楚了吗?”
童归霍然而起:“是军伍,还是将军?”
福三直接掏出了短刀,杀气腾腾:“都得死!”
陶蔚然一直注意着大家的神情:“下官说笑呢,无人背后编排您。”
楚擎哭笑不得:“你脑子进风了吧,乱说这事干什么。”
“可惜了。”陶蔚然微微一笑:“若福三兄弟不是您的护院就好了。”
“什么意思?”
“若是有一人,如福三兄弟那般,听到有人说您,嘴中吐出了都得死这三个字,那此人,就应持鞭,助您改变这边关的规矩。”
楚擎哈哈大笑,冲着福三抱了抱拳,童归和肖轶则是一脑袋问号。
笑过之后,楚擎也有点犯难了。
陶蔚然说的不错,这个持鞭的人,首先,不怕军伍,说白了,就是愣头青,只要对自己不利,翻脸无情见谁干谁,和藏獒似的。
问题是,身边还真没这样的人,也不能说没有,胆子大的,官职不够,身份够的,又瞻前顾后,这活太得罪人了。
一时之间,楚擎苦笑连连。
当时离京之前还想着,要找些什么样的人才过来,结果最钟意的南宫平,还可能被南宫玺软禁了,而且也没考虑小皮鞭儿这事。
其实军中有这样的官职,行刑的武将,叫做法曹,或是军司法,折冲府、屯兵卫、边军,不一样的叫法和职务。
陶蔚然指出的问题就在这,恩威并施,不能让别人将他当冤大头。
“行吧,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处理第一个问题,官员关中粮草这件事,解决完了这件事,再说其他的吧。”
挥了挥手,大家各自睡去了。
楚擎躺在床榻上,浑身不得劲儿。
他不是个娇生惯养的人,上一世不是,这一世也不是,但是这破木板床,真的是太令他难受了。
最近边关这边没什么雪,但是冷,干冷干冷的那种冷,盖着满是土腥味的破被子,楚擎突然悟出了一个人生道理。
有钱有个屁用,福三包袱里揣着的银票,都够造反起义的了,结果自己还不是要睡破木板床,根本没地方买生活物资去。
这一夜,楚擎来回折饼儿,听着狂风猎猎的声音,睡的极不踏实。
第二日一大早都不用福三叫,腰酸背痛的楚擎自己就醒来了。
薛夔已经命人送来了饭食,很粗糙,一通粥水,一盆贴饼子,桶盖一掀开,一层黄沙就覆在了上面。
楚擎苦着一张脸,一口沙子一口粥,一口饼子一口口水,感觉满嘴都是土腥子味。
同样闹心的还有昌贤,这位锦衣玉食的皇子殿下,望着落满砂石的木碗,死活没办法下嘴。
他以为赶路就是这辈子最苦的日子了,没想到这苦日子才刚到。
本以为昌贤和楚擎就够郁闷的了,谁知还有比他俩更矫情的人,陶蔚然。
陶蔚然咬着下嘴唇子,摸着咕咕叫的肚子,抬头看向肖轶。
“金戈镇,有酒肆或是茶楼吗?”
肖轶都听乐了:“有窑子。”
陶蔚然颇为意外:“还有这等风雅的地方?”
“有啊,一会本将拿沙石给你堆个娘们,你把玩去吧,本将给你多留几个窟窿。”
众人哈哈大笑。
肖轶一口将碗里的粥水喝干,又将嘴里的黄沙吐了出来,擦了擦嘴,露出了爽朗的笑声。
楚擎突然有些羡慕,羡慕肖轶,羡慕肖轶这个纯粹的边军,能够乐在其中。
有的人,在灯红酒绿中哀怨着,顾影自怜,矫揉造作。
有的人,在逆境中享受着,坚韧着,再是黑暗,亦能以自身为光。
肖轶,无疑就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