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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旅明-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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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摩云观出发的四艘中型船,是在晚上9点开始“装货”的。这个时代没有路灯,只有鬼火,出城三里就已经是漆黑一片,人踪全无,全靠头顶的星光照明。
  剃着光头,一身短褂的流民们,在黑夜中排着队被押送上船。到处都是拿着弩弓,胸前挂着夜视仪的寺院看守,不论流民们是否愿意,奔向光明的航程这一刻已经开始启动,且不可逆。
  等摩云观的船队装完人,然后顺流来到塘庄门前的时候,已经是夜里10点多了。以穿越众最早购买的狗眼号为首,四艘大海船这时早已沿河一字排开,船甲板上整齐地亮起了蓄电池大灯,后来者在灯光和步话机指引下,缓缓停靠在大船边,两两并组。
  宽大的坡板从大船上放下,这是特制的阶梯型跳板,便于攀爬。下一刻,舱门打开,里面的人从漆黑的船舱里一个接一个被放了出来。乍一出来,这帮货便被头顶大灯照得头晕眼花,然而这是故意的:以往总有一些“聪明人”出舱后就打算跳水跑路,这些人不是被弩弓射死,就是被抓回来暴打一顿,所以现在改良后的转运流程,根本就不给这帮人机会。
  昏头昏脑,睁不开眼的假和尚蒲一出舱,就被人一把搡到跳板上,耳旁传来的喝令声,使得在摩云观训练了一段时间的他们,下意识就开始往上爬,接下来头顶的挠钩也到了,从肩后顺势一拉,人就上了大船。
  经过多次改进后的“货物”转运流程,短小精悍,简单快捷,简约而不简单。水手们此刻配合默契,流程熟练,一个个从舱底爬上来的流民,用不了1分钟时间,就又回到了漆黑的船舱中。
  整个转运过程中,处于最佳观察位置的熊道,大部分时间都在用红外望远镜观察着远方漆黑一片的旷野。他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外来者身上,比如一些跑来塘庄偷东西的蟊贼,船队那边有穿越众担任的司令和胡闲负责,不需要他过多操心。
  总数为600的流民全部换船后,已经过去了1个半小时。这时候四艘中型船开始在灯光指引下进入河湾,然后缓缓掉头返回摩云观。
  所有人这时都略略送了口气,纷纷调整状态,等待着第二批“货物”的到来。
  通常情况下,在沙船队出航大员前的那个夜晚,摩云观总是会送来数量不等的流民,有时一波,有时两波:这个要取决于沙船上其余杂货的数量。
  而今晚注定会是个不眠之夜:7月份就要来临的潮灾,会在杭嘉湖周边制造大批饥民,所以目前杭州站要加大流民运输量。
  包括滞留在摩云观内的流民,还有“存储”在周通手里的那些破庙青壮,掏粪工,这些人统统都在名单上,杭州站要在7月来临之前,尽可能腾空所有的“安置岗位”,用来接纳新人。
  当然,这样一来,就要多少冒点险了。
  等船队从摩云观再次抵达塘庄,已经是深夜3点,这个时间要比往常迟不少——船甲板上这次也冒险坐满了“货物”,这些人10个一组,是被人用麻绳捆到此地的。
  这次就麻烦许多,被捆绑的人跌跌撞撞爬到沙船上之后,多了一道解开麻绳的程序,这不但耽误时间,还增加了嘈杂和混乱——一个“聪明人”终于找到缝隙,从船帮鱼跃跳下了塘河。
  ……永远有这种想象力丰富的人,大概认为穿越众花银子辛苦养肥他们,是用来做人肉包子,今天就是上笼屉的日子,所以他们总要找机会要跳河。然而这些在拿着红外弓弩,早有准备的守卫面前,什么都不是——跳河者还没有落水,就在空中被两支碳纤维弩箭射穿,一声未哼的死在了河底。
  杀鸡儆猴的把戏永远是有效的,虽然这并非持刀者所愿。接下来转运人员的速度骤然加快,最终在天边浮现出一丝鱼肚白的时候,最后一个流民被送下了船舱。
  “呼……”忙碌一夜的人们,这下终于可以松口气。
  昨晚的行动,是穿越船队有史以来转运人数最多的一次,总数高达1400的流民被塞进了船舱,沙船里现在除了少部分稻米外,只有人,其他杂货一概未装。
  “辛苦了,老熊,房顶喝了一夜风。”沙船队司令兼狗眼号船长王博这时站在船头,笑呵呵地对赶来送别的熊道同志说到。
  “我回去躺倒就睡,你们还要轮班开船,这才辛苦!”熊道笑着点点头,和王博紧紧一握手:“路上小心,一路保重!”
  “保重!”
  革命战友就这样挥手做别了。几小时后,等那些从杭州城出来的人们来到塘庄建材市场,会发现停在河湾里的四艘大沙船已经悄然消失。
  ……
  熊老爷送走船队后,心中大石终于落地,打着哈欠就回屋补觉,嗯,吹一夜冷风真的很辛苦。等老爷起床,已经是午饭时间,龙凤特攻队已然变回明商模板……蝙蝠侠时刻结束。
  用过午饭后,熊道坐在书房一边喝茶,一边把这段时间的工作回顾了一遍:情况总体还是不错的,市场终于规范下来,大数量转移人口昨晚也实验成功,是时候把前段时间暂停的工作捡起来了……
  熊道想到这里,起身从书柜上拿下厚厚一叠信件和名帖,开始仔细翻看起来。
  之前熊道曾出面和海商林家兄弟签过合约,这之后林氏往大员运输铁料的结果很不错,双方都很满意。原本熊道是要再接再厉的,谁曾想这之后事情一件接一件,搞得他不得不将计划暂停,现如今有了时间,他便打算把功课续接起来。
  当天下午,一个下人就从塘庄出发,分别到杭州城里的几户人家投帖,两天后的清晨,熊老爷带着几个随从,从塘庄出发,进城去也。
  熊道一行人从清泰门下船,然后就地雇了一顶四抬轿,一路直奔漳州会馆。
  漳州会馆就在淳佑桥口的街面上,距离清泰门不远,熊老爷一行人没用多久便到了会馆门口,随从进去通报后不久,会馆里便迎出两位身穿红色漳纱的商人来。
  双方先是客气两句,之后熊老爷便命随从提着四色水礼,大伙一同进了会馆。漳州会馆占地面积不小,里面花厅酒座客房会堂这些功能性建筑配置很齐,熊老爷一行人进去后便开了间包厢,三人坐定看茶。
  这两位商人都姓谢,古铜脸膛,四十余岁的这位叫谢福清,另一位三十来岁,黑脸硬眉的叫谢出水。
  谢氏是漳州海商,财雄势大,船帮亦匪亦商,生意规模比之前跑去大员的林家兄弟可大了许多。谢家坐镇漳州的家主名叫谢福北,而今天在商馆的这两位,年纪大点的谢福清算是谢家在江南分公司的经理,和家主同辈,而旁边黑脸膛的这位谢出水,则是谢家家主的“义子”。
  “义子”就是“养子”。
  明清时期的福建海商有认义子的习俗,海商买贫家男孩为契子,养大后派去出海,这种情况很多。
  ……
  “不才日前方知,原来占了大员岛的,竟是熊老爷大帮,在下有眼无珠,今日见到英雄好汉,失敬失敬!”双方蒲一坐定,谢福清便满脸堆笑地拱起手对熊老爷说到。
  “看来消息终于传到杭州了。”熊道这边倒是没有惊讶:“哪里哪里,弟兄们也是钻了‘和兰人’守备不严的空子,偷袭得手,当不得好汉一说。”
  如此一寒暄,包间内的气氛马上就有点不同:现在彼此的身份已经挑明,双方都是海商(海盗)团伙安排在杭州的代理人。
  明白了彼此身份,那么客套话就可以省略了:“不知兄台今日来,是何目的?”谢福清这时正色问到。
  熊道见谈到正题,于是点头说道:“现如今大员岛人气不旺,兄弟打听到谢家有船近日便要归航,不知贵船可愿顺路去大员一游?呵呵,耽搁几日功夫,再带些大员岛上的域外奇货回漳州,想必贵主也是乐意的。”
  “哈哈,兄台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谢福清听到这里仰头一笑:“不瞒熊老爷,谢家这一船货,是要赶着北风尾去吕宋的,契由在去岁就已定好,实在不好再跑一趟大员。”
  “哦……原来如此,那确是兄弟唐突了,赎罪赎罪。”熊道听到这里,心知不好强求:现在已经是北风季末,谢家的船要是赶着去马尼拉的话,那么时间的确已经很紧张,中途如果拐去大员,很可能遇到逆风耽误航程。
  想通这一点后,熊道也只能说一句:“如此还请转告贵家主,日后大员欢迎谢家船往来贸易。”说完这句后,他就打算再客气两句后走人。
  然而坐在一旁的谢出水,此时却讲出一句令熊道挑眉的话语:“若是生丝之类就算了,谢家近年来多与一官大帮交易,怕是没有多的货再去大员贸易。”


第170节 敌我矛盾
  “若是生丝之类就算了,谢家近年来多与一官大帮交易,怕是没有多的货再去大员贸易。”
  ……
  谢出水说出这句话后,熊道的眉毛禁不住往上一挑,下一刻他马上堆起满脸笑容:“不妨事不妨事,眼下大员岛贫瘠,便是一把麻绳,一捆瓷碗能运去,也是好的,不挑拣,不挑拣,哈哈。”说到这里,熊老爷抬头大声尬笑起来。
  而谢福清此时也附和着一同尬笑两声,顺便严厉地扫了族侄一眼。接下来双方再客套几句,熊老爷便起身告辞,谢氏急忙起身相送。一伙人其乐融融的来到会馆门前,熊老爷道别了老练的谢福清和莫名对自己有点敌意的谢出水,回身上轿。
  ……
  “出水,你来杭州时日不长,地盘还没摸清,岂能当着此人的面说那种胡话?!”送走客人之后,刚回到包间,谢福清阴沉着脸,瞪着谢出水问到。
  谢出水听族叔问罪,黑脸上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四叔,有些消息您老还不晓得,这伙人在大员岛上给日人趸卖生丝,不合犯了郑一官的忌,怕是时日无多,四叔无需在意。”
  谢福清眨巴着眼睛回味一番后,先是扶着椅背坐定,然后他盯着谢出水的眼睛,缓缓问道:“郑一官为何不早早剿平此辈?”
  “四叔您知道的,郑氏近日正以铜山为营,和官军往还,腾不出手。”
  “嗯,那早先郑氏有暇时,为何不去大员抄红毛人老窝?”
  “哦……这个,大约是……红毛人铳炮犀利……”
  “红毛人怎生去的大员岛,别个不知,你当年是带着两艘船去过澎湖助拳的,你怎能不知?”
  谢福清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皱起眉头继续说道:“官军和郑氏当日多少人船?红毛才多少人船?郑氏但凡有一丝办法,能礼送红毛去大员?”
  “你大约是听了谁家的迷魂汤儿,真个以为那熊道一伙人是偷袭大员得手?红毛人尸横遍野,城墙炸裂,这怎生能是偷袭?”谢福清说到这里,一脸无奈:“那伙人是大虫!……郑氏再清楚不过,一官果真有那个能耐,早就平了大员,还用待在铜山喝风?!”
  谢福清此时越说越气,越说越怕。他以一个四十年老海商的经验,方才敏锐地觉察出一丝风险,这会再这么一分析,谢福清算是彻底搞清楚一件事:自家这莽撞族侄,把那大员岛上的人看成土鸡瓦狗,方才一句话就替谢家站了队……
  鼻尖似乎有一股莫名的焦糊味儿飘过,谢福清这时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不知为什么,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有些消息我不晓得?混账!那塘庄二掌柜是杭州丐帮大龙头的结义兄弟,手下八千弟兄,这等消息你又晓得几个?”。
  回头看着张大嘴的族侄,谢福清再不啰嗦,直接问道:“船货都齐备没有?”
  “齐备了。”谢出水点点头。
  “我这就给家主写信,你拿到信就去乍浦,后日和老十三的船一起回漳州。”
  “老十三?”谢出水惊讶道:“老十三的船尚未备齐货?”
  谢福清已经不想和这个脑残族侄再说什么了,他这时扯过一旁案几上的笔墨,就地开始写起信来。写完后,信封拿火漆封好,然后谢福清把信交给族侄:“老迈也好,昏聩也罢,江南的事眼下还是我说了算。你这就走,最迟后日,就要和老十三双船同归,缘由都在信中,家主看完自有说法。”
  就在谢出水拿起信,拉开包间门的时候,谢福清背对着他,冷冷地补了一句:“出水,须记得你姓谢,不姓郑,莫要听错了话,使错了力!”
  ……看着谢出水心事重重的走出门外,谢福清一张古铜色的脸上依旧挂满了寒霜,他起身回到在会馆长租的小院里,思虑良久以后,又回到堂屋写起信来。
  这次信件的内容很详细,谢福清写完后,一边封口,一边喊门外的长随进屋:“石头,这封信你拿好,我再支20两银子给你。明日一早你便去乍浦,不要搭自家的船,只管搭别家的船,尽快回府,把信交给大老爷。”
  “石头晓得了。”
  打发走信使后,谢福清又喊来另一个长随,命他拿着自己的名刺去塘庄投帖,定个时间后,他要回访熊老爷。
  老谢在会馆里这一溜操作,已经走远的熊道熊老爷是不知道的。讲真,熊老爷出会馆门以后,就已经把谢家叔侄忘了……
  不属于自己工作范畴内的东西,记那么详细做什么?
  从谢出水暴露出谢家是郑氏的生丝供应商那一刻起,这件事的性质,就已经从人民内部矛盾,上升到了敌我矛盾的层次。而敌我矛盾这种事,不归熊道管,归鲁成管。
  ……
  明代福建丝织业发达,尤其是贸易兴盛的漳,泉等地,民间手工业者生产出的丝织品相当有名,漳纱泉锦畅销中外。
  然而丝织业和桑茧业是两回事……事实上,福建并不产生丝。
  由于地理和气候的原因,福建桑茧业很不发达。《八闽通志》说:“此地蚕桑差薄,所产者多,民间所须织纱帛,皆资于吴航所至。”
  同样的记载亦见于《兴化府志》:“本地蚕叶差薄,丝多颓,民间所织纱帛,皆资于吴中。”
  也就是说,福建其实是个两头在外的贸易模式:一边从苏州吴县大批进口江南生丝,一边通过本地加工业出口成品绸缎和生丝。
  绢,用湖州头蚕丝为上,柘蚕次之,有素织、花织、云织、金线织……
  纱,亦用湖丝,好者有素纱、花纱、金线纱……
  丝布,用湖丝,今织者少……
  以上。
  ……
  包括郑芝龙每年贩运去日本的生丝,包括荷兰人从老郑手里硬买来的生丝,这些货9成都来自于同一个地方:苏州吴县……17世纪全球最大的丝绸批发市场。
  而切断敌方财源,打击对手运输线,则是敌对势力间最基础的操作。早已被列为穿越政权1628年头号劲敌的郑芝龙郑大帅哥,恐怕这会还不知道,早在杭州站成立之初,从根源上打击他的生丝运输渠道,就已经是规划中重点任务之一了。
  好吧,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面对茫茫多的大小海商,原本杭州站还腾不出精力去调查谁是郑家供应商,没想到今天居然自己跳出来一个……
  ……
  当天晚些时候,一道电波从塘庄发向了摩云观。
  不久之后,摩云观也发出了两道电波,其中一道的目的地是大员,另一道则穿入虚空深处,不知所向。
  第二天下午,乍浦镇外的私港。
  乍浦位于杭州湾北岸,依山傍海,地理位置优越,是进入杭州湾的必经之地。
  而从福建驶来的尖底福船,一般是不会深入杭州湾的——水文情况复杂,有搁浅的危险。所以位于杭州湾口的乍浦,金山等地,就成了一些闽粤商船的驻泊地。
  归属于谢家的两艘福船,此刻正停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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