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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

旅明-第3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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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六水被扶进主屋后,端起女人早就准备好的茶碗,狠狠灌了一大口醒酒的温茶。
  长吁一口气,感觉头脑清醒了许多。随即,杨六水从桌上拿起往日同样舍不得抽的机制卷烟,撕开包装纸,感慨着给周乙递烟:“说话就4年了啊!”
  周乙露出了难得的生动脸色,点头叹道:“是啊,整4年了……”
  默默感怀了半支烟的功夫,杨六水这才从回忆中走了出来。
  想一想他这4年里算得上节节高的日子,杨六水又感激地对周乙说道:“兄弟,今儿小年,咱哥俩也没喝尽兴。年上果真不能回来?我还打算着除夕和你好好喝两壶呢!”
  周乙闻言,摇头苦笑,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髻:“衙门早已定了日程,后日就得出去北方办差,今儿实在是挤了时间来的。”
  杨六水听周乙要去北方办差,又看他摸自家发髻,忽然间福至心灵,难得聪明一回。只见他一拍大腿,惊讶地问道:“这年许日子,你又是蓄发又是穿袍服,着啊……当是为了今次办差?”
  说到最后一句,杨六水貌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压低了嗓门。


第644节 年话
  计划终于被人看破,周乙无奈摇头。
  他盯着一脸紧张的杨六水,先是嘿嘿笑了两声,这才揶揄着问道:“好我的六哥,都一年天气了,你方才识出不妥啊?”
  听周乙这么说,杨六水先是松了口气……他刚才话一出口有点后悔,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给大家惹来麻烦。
  于是杨六水赶紧解释:“兄弟,说实话,老哥我平日里也不敢探究那许多……你供职那处衙门,不好多打问啊!”
  “哈!”
  大约是多少喝了点的原因,周乙今天谈兴很浓。只见他轻轻摆了摆手:“六哥,情报局就是一处曹大人私设的侦司衙门,与那广州城里的锦衣卫衙门,都是一个路数,六哥没必要畏之如虎。”
  顿了顿,周乙继续说道:“六哥还请放心。能让你知晓的,我平日里都说过。事关机要的,小弟我口风紧,也未曾犯过衙门规矩。”
  杨六水听到这里,长舒一口气,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老弟今天这一说,算是把话说透,原是哥哥我想多了。”
  “再说了。”
  周乙拿起火柴盒,擦亮一根火柴,盯着火苗直到那一缕青烟冒起,这才悠悠说道:“朝廷的锦衣卫衙门,广州城里那起子千户所百户所,番子们成日价鲜衣怒马穿州过市,不也是正大光明吗?”
  说到这里,周乙用探究的目光斜睨杨六水:“六哥您说说,这两广地界,朝廷开得,曹大人当是也开得?”
  “开得!开得!”
  说到这件事,“深受”某势力好处的杨六水,阶级立场那是相当稳。
  他伸出大拇指,拳头用力在桌面上墩两下:“曹大人是这个!瞧瞧南新城,整治得多好!官人也从不乱收小民银钱。嗯,照我看,曹大人就该多开两家衙门!”
  说到这里,杨六水突然间就想起了日常生活,他怒气冲冲又砸一下桌面:“朝廷就是看不得人好!哼,月前那伙管街面的皂狗,硬是收了一户300文的‘免疫’钱!半大小子也算人头!”
  杨六水越想越气:“啊~呸!就番禺县衙那起子废物,还免什么疫!学人立名目,不过是捞钱的把戏,后街的粪尿却也清不干净!”
  “呵呵。”
  周乙听杨六水说得有趣,便给他又续了茶水,期间有意无意接话:“唉,谁说不是呢。这要是曹大人来管老城,定不会有这许多烂事嘛……”
  “着啊!正当如此!”
  杨六水义愤填膺:“我看京城的皇上就是被奸臣蒙蔽了!就该让曹大人来坐这个两广头把交椅!……嗯,那什么府……总督来着。”
  “哈哈哈!六哥,是两广总督!”
  “对对,两广总督!”
  周乙这一刻欣慰大笑,脸上露出了学渣儿子终于考够60分的慈父笑容。
  下一刻,他伸手抹把脸,让自己形容变得正色起来。之后,缓缓喝几口茶,周乙这才说道:“六哥,我此去北方,时日久,总得一两年天气。”
  “哦,这么久?”杨六水的思路一下回到了现实。
  “六哥,我这一走,你一家人总得有个照应,做过日后打算没有?”
  “打算倒是早就有,本也是今日想寻兄弟你做个主的。”
  可巧了。这个问题,事实上一直以来,杨六水私下就有过一些想法。今天周乙即便不问,杨六水也是要说出来向自家弟兄请教取经的:“我是打算着,看翻过年能不能把这院房兑出去,再举家迁去南新城,置办一处……‘商品房’安家……兄弟……是叫商品房吧?”
  “呵呵。”周乙听完,有点揶揄地“拷问”老哥一句:“六哥,这祖传的宅院,说兑就兑了?”
  “就一院房,又小又破,有什么祖传不祖传的。”
  杨六水在这个问题上,大概是考虑已久,今天说开了格外坚定流畅:“新城那边生意好做这是一。孩他娘身体不好,新城瞧病方便,这是二。”
  “再有。”杨六水说着说着,眼神愈发坚定:“我都打问明白了。新城学徒,去了管吃住,有工钱,师傅也和善不欺打。你这侄儿不是读书的料,到时住过去,就寻一间工场让他去做学徒。”
  点着烟,杨六水低下头,闷声闷气地说道:“我看那铁床机工就不错,是门正经手艺,学会将来就能养家糊口,总好过跟着我走街串巷没个正行。”
  杨六水说到这里,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希翼,看向周乙:“兄弟,你看哥这么走,路子对吗?”
  “哈哈,不错,是条正经路子……就是有一处不好。”
  周乙听完杨六水的“宏图大略”,连连点头。不过他接下来表情就变了,拖长了音调,很是戏谑地问道:“我说……大哥啊……这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道理,原来你不晓得啊?”
  “靠山……吃?”
  杨六水闻言有点疑惑:“兄弟,大哥已经在你身上得足了好处啊……你瞅这桌上的酒肉,还有眼下这滋润日子,都是靠你弄来的家什才有了生发啊。”
  “切。”
  周乙不屑地甩甩手:“这些子算什么,不过是些不上台面的小玩意。”
  “大哥,你和嫂子是我周乙的亲人。现如今这局面……怕是几年后就要翻天覆地,我总得给你找好后路。”
  周乙说到这里,从怀中掏出一张白色信封,轻轻放在了桌面上:“原本也是打算给你在新城寻套房子的。不过听你今天这么一说,我还是觉得,不搬家为上策。”
  “这是……?”
  “介绍信。”
  看杨六水迷惑的眼神,周乙神秘一笑:“林家牌坊西街有一处‘客博阁’,大哥你晓得吧?”
  “晓得,晓得。两年半前开的张,批销杂货的。兄弟,不是哥我夸口,这广州城里的大街小巷,新店旧铺,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很好。年后,你拿这封信去商号,那处其实是广州站的外派机构,到时会有专人接待。六哥你去了随行就市,一应对答老实回话,我和你的关系实话实说无需隐瞒,最后填表按个手印就完事了。”
  “完事?”
  “嗯,其他背景调查会有专人完成,你无需管。后边还会有一个简单的培训,学学规矩。总之,完事你就是情报总局下属机构的雇员……坐探了,领正规晌银那种。”
  “坐……坐探!?”
  杨六水再听不懂其他的,坐探这两个字可是听明白了。
  一瞬间,老实巴交的杨六水酒也醒了,脸色也被吓白了,摆着手乱晃:“这……这这怕不是……哎呀兄弟你给老哥我整了个大活啊!这坐探怕不是要掉脑袋,你看老哥我是那块料吗?”
  “是哪块料?”
  周乙不屑反问:“就是简单的社情舆情监控。难不成还要哥哥你一把岁数夜闯总督府偷小妾的花肚兜回来?”
  “社……情?”
  “就是你平时见到听到的那些。”周乙耐心解释:“你是最低级的信息收集员,别说大活,小活也不会派给你。”
  “无需打问,也无需多做什么。平日里六哥你出摊,见谁家老财用土龙粪修后巷水沟啦,谁家穷苦人又被差役欺负啦,街面上又有哪个疯子在骂街骂皇上啦……就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都记下来,隔几日去商号汇总报备一声,就完事了。”
  “哦……这样啊。”
  杨六水听到这里,惊魂甫定。默默抽了半支烟,情绪平稳下来后,他最终缓缓点头说道:“倘若是这样,那这活我做得!”
  “哥,你是广州老城的活地图,这是本事。有了这身份,走街串巷也就是正经行当了。”周乙这时用手轻轻拍了几下信封:“我的人情背书,再加上你这点本事,才换来这一封推荐信,不容易的,到时候去了好好干。”
  杨六水点头,脸上都是感激:“哥哥知道难处,这回又承你的情了。”
  虽说答应,但是周乙看杨六水脸色还有点惶惶,于是他又宽心几句:“曹大人泽被万民,手下万千精兵,跟着大人过好日子,怕什么?就凭官府那些欺软怕硬的吏狗,能拿我们兄弟如何?”
  杨六水点头:“这倒也是。”
  “六哥,进了那间商号的门,从此就是自己人了。今后即便我不在,你也有了倚仗……”
  周乙说到这里,神情骄傲,靠在椅背上得意的叩着桌面:“六哥,情报局是什么单位,回头你就知道了。哼,百无禁忌的。”
  “那感情好……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这坐探的工钱,也不晓得有多少。”杨六水期期艾艾地说道:“商品房……不买啦?”
  “还买什么!”
  周乙有点恨铁不成钢:“你在新城有房子,还怎么在老城当坐探!?工钱?那点工钱算什么!”
  “重要的是工龄!工龄懂吗?”
  周乙的手指重重在桌面叩几下,强调了“工龄”这个词:“有了工龄,到时候曹大人一坐了江……两广总督,就能先别人挑房子。”
  “哼哼。”周乙这时望着门外漆黑的天空,仰躺在椅子上,一脸的不屑:“那些没有上下水的破商品房,都是没见过世面的苦哈哈买的,谁愿意住谁住。”
  “等到了那一天,六哥你凭工龄,就有资格在老城买新商品房了。”
  “知道什么是新式商品房不?”
  “啊!?”
  “哼哼,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第645节 销假
  广州老城,城南,隔水街。
  一盏煤油灯发出的灯光由远及近,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马车沿着古旧的石板路缓缓驶来。
  夜色下的广州老城,深幽寂静。狭窄的石板路右边,是无声流淌的城中小河,水面上泛动着稀碎的月光。
  石板路左手,是高墙。不知道哪家大户的后宅墙,连绵不断延延伸伸。青石墙基下铺满细腻的青苔,青砖墙面上布满岁月的细密刻痕,角角落落都在诉说着宅院主人显赫的家世地位。
  蜷缩着身子,拢着袍袖,周乙半躺在车蓬中。他没有拉上车帘,只把双腿舒展出了车外。
  没有减震系统和橡胶轮胎的老式双轮马车,一路走来都在不停颠簸,哪怕是比较高档的石板路。
  然而周乙十分习惯这种颠簸,尤其在今天这种环境下。
  他此刻的心情很“空旷”。
  车轮的颠簸,特意挑开的挂帘,缓慢后退的街景……每当这些元素凑齐的时候,周乙的记忆就会跳出难忘一幕:当年他从鄂州老家出来逃难,就是坐着同样颠簸的马车,出了鄂州城门,登上了长江码头。
  一切都是那么的似是而非……同样的石板路,同样的城中河,同样的高墙。这一刻,遥远和鄂州和身处的广州融合在了一起,令周乙的思绪放空,整个人处在了一种“空灵”状态。
  难得的思绪放松状态,没多久被喧闹声打断了。
  当周乙警醒的时候,赫然发现马车已经穿过了安静的隔水街,来到了距离南大门不远的行市街。
  周乙第一时间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精致的铜壳怀表看了一眼。
  昏暗的车蓬里,表盘上的绿色荧光指针明晃晃告诉周乙,现在是戌时末——晚上9点整。
  “还好,赶得上。”
  看到时间没出问题,周乙悬着的心放下来,又懒懒躺回了车斗中。
  距离他从杨六水家出来,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时间。
  今晚的小年夜,周乙过得很圆满。倒不是应为那些酒,最主要的,是通过节日的气氛以及和杨六水一家的交流,令孑然一身的周乙,在这遥远的异乡之地,获得了“精神”上的补足。
  另外,这次彻底解决了杨六水的“工作”和“组织”问题,很大程度上算是“回报”了杨六水,这个安排令周乙很是舒心。
  他知道,接下来自己会有好长一段时间出外差,不把杨六水安顿好的话,他出门在外也不放心。
  不过,情绪这种东西,终归是要散去的。当马车来到喧闹的行市街,看似慵懒躺在车斗中的周乙,其实已经无缝切换到了“工作”状态,变成了冷酷培训体系出品的帝国爪牙。
  ……
  随着新区影响力的日益扩大,看似古旧迟钝的广州老城,早已在方方面面受到了波及,南大门建筑群就是改变最大的地方。
  这之前的年月里,虽说入夜后城内外也有各种传统节目,但那多数都局限在“娱乐业”,譬如画艇和行院街。至于城池其余地方,大多数都是漆黑一片。
  夜晚,其实和普通人没有多大关系的。这是十七世纪,寻常人家也就是点一盏油灯,玩不起其他节目。
  然而今天当马车一拐进行市街口,喧嚣声和密集的灯光就扑面而来,令人猝不及防。
  夜幕下,临近广州大南门的这一块区域,现在俨然成为了热闹集市。道旁遍地都是各种吃食,既有传统的米粉、云吞和糯米鸡,也有时新的炸鸡、烤肉和大排档。
  这些摊位大多挂着明亮的煤油灯。在烟气和炊烟中,不知哪里来的许多食客将座位挤得满满当当,呼喝笑闹之声一刻不停,忙得摊主一头大汗。
  食摊之余,再往前,到得南门内广场,同样是灯火通明,来自城内和城北的货车停满了广场。
  南门这里原本是没有广场的,进南城门之后就是主街和两旁的商铺住宅。
  后来不知哪一天,官府发了疯,硬生生将南门内外的一大片土地强行拆迁。后来又围绕着广场建了一圈二层小楼,开始出租给各路大商行吃租。
  现在每当夜幕降临时,来自城内和城北的货物,便会陆续在南门内广场集结、验货、上账。各大商号会在第二天一早,将货物运出南门装船,及时过江送去新区。
  周乙乘坐的马车,便在这种千百年未有的,亮如白昼的奇特环境中,逆着往来不绝的人流,来到了南城门。
  到了南城门口,周乙下了马车,先是客气的摸出碎银和车夫结了帐。
  下面他整了整衣衫,然后迈着普普通通的步伐,出城。
  如果在几年前,这个时间点,广州南城的正门肯定早已关闭了。然而这几年下来,随着周边匪情的肃清以及商贸活动的发展,广州老城距离新区最近的大南门,关闸时间是越推越后,现在往往要到亥时(23点)才会关门。
  周乙出城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城门口负责收过路钱的门卒,也不会去留意一个穿着普普通通,面相普普通通,行为举止普普通通,过眼就会忘记的人。
  走出城门洞的时候,周乙是和大批面色疲惫,穿着牛仔布工作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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