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珏-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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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老汉说顺着这条道一条路走到黑,就能找到金蚕谷。多少年了,来求医的人都是这么个走法,绝对不会错。孙老汉毕竟没有上过金蚕谷,他们原想在山路上再寻人问问,岂料这一路上来是半个人都没见着。仰头望去,距离山顶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也不知那金蚕谷究竟栖身何处。
“你说,那孙老丈怎么一个人住啊?”赵攸怜本想手脚并用地“爬”山,奈何男子非要搀着她一只胳膊,二人只得慢吞吞地在山道间走着。
“孙老丈的妻子十年前过世了,所以他一个人住在此地。”林卿砚知她又忘记了,也不点破,只耐心地解释着。
“那孩子呢?孙老丈和他的夫人之前没有孩子吗?”
“这……老丈倒没提及。想来即便是有,如今也不在身边侍奉罢。”
“你——是不是想起了林夫人?”赵攸怜道,“等我们去过了那金蚕谷,不管医得好医不好,我们都回建阳去罢。”
“医得好自然回建阳去,若是医不好……”林卿砚握紧了拳,“我们便往西域。”
“可是……”她还欲分辩,突然被林卿砚按住了肩,双双掠向一侧,站到了山道边的林地上。
一只竹箭自上破空划来,从她方才所站的地方疾速穿过,正中一旁树根边的一只栗鼠。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林卿砚厉声道。
循着箭来的方位向山上望去,只见一个青衫女子翩然跃下了树杈,手中握着那柄短弓一下下地敲在左掌心,像握了把折扇一般闲适。
她身形娇小、玲珑有致,黑白分明的一对鹿眼无辜地眨着,手腕上各系着一串精致的铃铛,叮铃有声。她施施然举步上前,直接无视了他们两个大活人,径直走到了那被竹箭射中的栗鼠跟前,提着箭杆将挣扎了几下很快奄奄一息的栗鼠拎起来瞧了瞧,又丢回了地上。
“姑娘!此地并非射猎之所,姑娘胡乱射出竹箭,就不怕误伤了行人吗?”林卿砚严声责问道。
“首先,本姑娘并非胡乱射箭,这不是射中了猎物?”青衫女子斜睨了他一眼,面露不屑,“其次, 我并未误伤行人。再次,便是误伤了又如何?这山上不就是金蚕谷,治好了还她便是。”
“人命岂是儿戏!”林卿砚怒气上涌,脑中却猛地划过一道灵光,“更何况,金蚕谷有偿医病,只怕他们开出的诊金,姑娘不肯付!”
“这有甚么不肯付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便是。”女子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转身便往山下走去。
“姑娘飞箭射杀了这栗鼠,却弃如敝履?”赵攸怜发声道。
“哦?不行吗?”女子回过头来,“本姑娘只想将它制住,好带回去驯养,谁知道这一箭准头不佳,要救回来也麻烦,索性另寻一只。”
林卿砚、赵攸怜对视一眼,皆是了然于心。他们还从未听说过谁家饲养飞禽走兽,是先将它伤得动弹不得,再捉回去医治的。这姑娘行事怪异、性情桀骜,会说南地的官话,又张口闭口不离“金蚕谷”,极有可能就是谷中人。
林卿砚抬头四顾,旋身凌空,眨眼间跃上了五丈高的梢头,飘然落回赵攸怜的身畔时,合握的掌中困着一只探头探脑的栗鼠。那栗鼠显然也没从方才的剧变中反应过来,愣了一瞬才开始齿爪并用地挣扎起来。
青衫女子听见身后的微响,犹疑地回过头时,便见男子的掌中抓着一只毛皮发亮的栗鼠,不由得眼前一亮。
“你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林卿砚上前两步,将掌中的栗鼠递到青衫女子面前:“如此,姑娘就不必提着弓箭四处猎鼠了罢?”
女子喜形于色,胡乱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欲接过栗鼠,岂料林卿砚将手往回一缩。
“这栗鼠凶得很,小心伤了姑娘。”林卿砚道,“我看姑娘随身也没带捕鼠的篓子,不若这样罢,不知姑娘家住何处,若住得近,我们二人便送姑娘一程。”
“也好也好。”女子遂收了手,三两步走在了山道前面。依她原本的意思,是打算用箭将栗鼠串起来带回去,不过看着眼前虽着布衣、却难掩俊逸风流的男子,她忽然改了主意——
“你叫甚么名字?”她雀跃地转过头,在目光捕捉到身后赵攸怜挽着男子的手时,眉头极快地皱了一下。
“在下?在下姓林,名唤卿砚。这位是内子,姓赵……”
“好了我知道了。”女子不耐烦地打断道:“你想知道我叫甚么吗?”
“敢问姑娘芳名?”
“我叫羿迟迟。”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羿迟迟,好名字!”
经他这一句夸,女子的面上飞起一片红晕,在一袭青衫的衬托下更加明显。
“羿姑娘,小心台阶!”
林卿砚话音未落,羿迟迟便一脚踢在了台阶上,一个趔趄向前栽去。还好她有轻功的底子,双手一撑重新站稳了。
不知是因着受了惊吓,还是有些赧然,她的脸更红了,叉着腰道:“不要叫我羿姑娘!叫我迟迟!”
林卿砚怔了怔,笑道:“好!迟迟姑娘。”
羿迟迟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遂负手专心走在了前面。
很快,三人攀上了一处小丘,笔直的山路截断于此——眼前是偌大的一片山谷,刀劈斧削、浑然天成,其中孤零零地伫立着几处草堂屋舍。习习的谷风扑面而来,那一刻,林卿砚和赵攸怜如临世外桃源。
无怪乎孙老丈说沿路而上必能找到金蚕谷。这样一片壮观的景致,任谁都不能忽略。
“姑娘是金蚕谷里的人?”林卿砚如梦初醒般问道。
羿迟迟一挑眉:“是又如何?”
“实不相瞒,我夫妻二人此番上山,为的便是来金蚕谷求医!内子月前不慎撞伤了头,患上失忆之症,还望金蚕谷中的神医圣手施救!”
“治她的失忆之症?”羿迟迟拿眼往女子面上瞟了瞟,“简单,记忆便由记忆换。你若肯拿你自己的记忆来换你娘子的记忆,我就给她治。”
林卿砚不以为意地一笑,掌中的栗鼠挣扎却得更厉害了。
“姑娘莫要开玩笑了……还望姑娘能引我二人面见金蚕谷主。”
“怎么?”羿迟迟反问道,“本姑娘看起来,不像这一谷之主吗?”
林卿砚从她适才的做派中已经猜到了八分,如今听她亲口承认,便知这就是孙老丈所说随心所欲的定价了。
他沉了沉气,张口道:“敢问,在下失了记忆,于谷主有何裨益?”
“裨益自然是有的。”羿迟迟嘴角扬笑,转身往谷中走去,毫不避讳地说道:“你忘了你的娘子,就可以喜欢我了。”
林卿砚瞳孔一缩,险些没失手将掌中的栗鼠掐死。
“卿砚。”赵攸怜望了眼女子离去的背影,蹙眉道:“将栗鼠留下,我们便下山罢。这儿的诊金太高,我们治不起。”
“等等……”林卿砚睁大眼睛,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你听到了吗?她说,她能治好你……这些日子以来,她是唯一一个说能治好你的人。我们不能走,我一定要让她治好你!”
赵攸怜忙拽住他的衣袖,劝道:“你别去……你要怎么让她医治我?用自己的记忆换吗?我不许!听着,冷静下来!既然已经知道巫医能够医治我的病,那我们就去找巫医,不要在此地与他们纠缠。”
“没有时间了!再这样下去,你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那羿迟迟能治得好你,我们就要试一试。”林卿砚将栗鼠往草垛里一扔,反握住女子的手,往谷门走去:“走,我们先进谷!”
进了谷门便是一幢草厅,羿迟迟像是早料到他们会进谷似的,好整以暇地坐在堂中,板着一张清心寡欲的脸,与方才判若两人。她身后左右分立两个嬷嬷。
“堂下何人?”她严声问道。
赵攸怜伸手拦住林卿砚,先一步上前——这金蚕谷主既然打算玩翻脸不认人这一套,那倒好了。
“奴家名唤赵攸怜。因患了失忆之症,特来此求医。”
“哦?”羿迟迟淡淡地瞟过她的脸,“那与你同行的男子是何人?”
“他不过护送我前来。”赵攸怜扭头道:“你先出去等我。”
闻言,林卿砚仍站着不动。
“且慢!”羿迟迟道:“你这病好治。接下来我们谈谈诊金罢。喏,我要那个男人的记忆来换你的。”她纤指轻抬,指的正是林卿砚。
“奴家听闻,金蚕谷的诊金往往是人拿得出,却不愿拿出的。谷主要以旁人的记忆换奴家的记忆,岂非强人所难?”
羿迟迟冷笑道:“我是这金蚕谷的谷主,外间传言如何与我何干,这便是我定的价,治不治,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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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下蛊留客?金蚕谷
“我是这金蚕谷的谷主,外间传言如何与我何干,这便是我定的价,治不治,随你。”
赵攸怜被她的蛮横无理堵得一时说不上话来,身后男子的声音陡然响起:
“却不知,谷主打算如何医治内子的疾患?”
林卿砚嘴角噙笑,一揖见礼。言罢抬头时,端的是翩翩公子、眉眼如画。
羿迟迟看得有些痴了,怔了几秒方反应过来,随口答道:“这个简单。我放一只蛊虫钻进她的脑子里去,拨弄拨弄就没事了。”
林卿砚眸色一紧,跟着问道:“请恕在下冒昧,不知此法可有凶险?谷主有几分把握?”
“世间本没有万无一失的法子,吃温补的药材还有吃死人的。若这般畏首畏尾,门就在那里,请便!再说了,若果真治死了,我赔你个娘子便是。”
“谷主这话说得轻巧。”他目似寒冰,“人命也是可以赔的吗?”
“有何不可?战场上刀剑无眼,多少儿郎马革裹尸还。朝廷至多拿些慰恤金,便将人命都赔了。我这金蚕谷多公道啊,你死了娘子,还给你续弦。你若嫌不够,我再一并附送你些嫁妆,权当慰恤金了。”
“你……”
“卿砚。”赵攸怜忙拦住他劝道,“谷主不过与你说笑,何必当真。”又压低声音道,“这是人家的地方,不要生事……”
林卿砚强忍下腔中怒火,铁青着脸站在一边。
“说来惭愧,奴家家中困顿,付不起这般高昂的诊金。羿姑娘,叨扰了。我二人就此下山,后会有期!”
言罢,赵攸怜转身拉过男子的手,往草厅外而去。
“你们站住!”羿迟迟倏地从高座上跳了起来,瞪大了一双鹿眼死死地盯着门框里的二人。
“羿姑娘还有何指教?”赵攸怜道。
“我金蚕谷岂是任人来去的地方!”羿迟迟喝道:“来人!”
“姑娘……”
她身后两个默不作声的嬷嬷此时齐齐开口,面带犹疑地相劝——不让求医者下山,自开谷以来可就没这样的规矩啊!谷主今日这是……怎么了?
“怎么?本谷主还差使不了你们了?”
“羿姑娘。”赵攸怜道,“想必方才你也见识过我夫君的武功,想要留下我们并非易事,何必徒增过节?”
林卿砚正与滔天的怒意天人交战时,脑中忽然划过一道清明——她方才叫我甚么?夫君?她终于松口了?
然眼下一触即发的局面已容不得他沾沾自喜。
“金蚕谷想要留客,何必以武相斗。”羿迟迟轻蔑一笑,对身后道,“你们还不快去!”
两嬷嬷愁眉对视一眼,终是跃下高台,赤手空拳向二人攻来,抬手间露出了手腕上系着的铜铃。
羿迟迟说的话究竟是何用意,赵攸怜尚未参透,便见两个上了年纪的嬷嬷花拳绣腿地冲了上来。林卿砚将她护在身后,运气于掌。
“等等!”
伴着赵攸怜的喊声,男子左右开弓,同时与二人对了一掌。那两掌,他只用了三分的力气,便震得二人急退几步,气血翻涌。
不对!他眉头皱起,低头看去,只见左右掌心上赫然出现两个竹签子粗细的伤口,周遭的皮肤已然泛黑,隐隐可见一条黑色的蠕虫在皮下沿着手臂向上爬。
赵攸怜急急扑到他身边,待看清他掌心上的伤口时,不由得寒毛直竖。
她刚刚才反应过来,羿迟迟不打算以武相斗,便是要使巫蛊之术。
“卑鄙!”
“你敢说本姑娘卑鄙?”羿迟迟睨了女子一眼,蔑笑道:“兵不厌诈,你们不知道吗?来人,把他们关起来。”
“谁敢!”林卿砚刚想运气,顿感心口一阵剧烈的绞痛。他抬手捂在心口,额上很快聚起了豆大的汗珠。
赵攸怜慌忙扶住他,对羿迟迟怒喊道:“你做了甚么?”
“做了甚么?”羿迟迟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上的蔻丹,“这噬心蛊的滋味可还好受?”
赵攸怜再没有心思和她逞辩,焦急地擦着男子额角上的汗珠,半是哀求道:“你……你快住手!”
“哼!”羿迟迟返身坐下,“来人,关起来。”
…
两个嬷嬷奉命将他们关在了一间下房之中,门外不走心地挂了一把单薄的铁锁。被关起来之后,林卿砚心口的绞痛便渐渐消退了,以他的功力,破门而出绝非难事。但这金蚕谷中的人也清楚,噬心蛊未解,他们绝不会轻易逃离谷中,所以很是放心地把他们撂在了下房里。
“怎么样,好些了吗?”
林卿砚盘腿坐在床上,调息运气毕。赵攸怜一面心疼地擦着他脸上的涔涔薄汗,一面关切道。
“没事了。”林卿砚反握住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想来这蛊由她们操控的,只要她们那边不动手,就没甚么大碍。”
“还没甚么大碍……”女子把手抽了出来,苦着脸叹道。“好好地来求个医,怎么闹成这样,还连累你……”
“哎!你再说甚么连累的话!”他嘴角勾起一抹笑,“这蛊对她们来说就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再不济,就干脆拿我的记忆换你的,顺带让人把蛊给解了,她们总不至于这点小事都不肯罢?”
“别嬉皮笑脸的!你没看出来那羿姑娘要的不是你的记忆,而是你的人吗?”
“何止啊!我看她不止要我的人,还要我的心。”
“你再笑?”赵攸怜对他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很是怨怼,“你快好好想想,我现在不求别的,能全身而退就满足了。”
“好——我想——”林卿砚装模作样地冥思苦想起来,撇了撇嘴嘴,“不过,我可不满足于全身而退,我还要那羿迟迟治好你的病。”
“你别贪心不足!那羿迟迟的态度有多决绝你又不是没看见!她这是缠上你了!”
林卿砚饶有深意地打量着眼前人,“吃味儿了?”
“人家姑娘喜欢你,合着你挺高兴是罢?”
“哎,我可没这么说。玫瑰虽美却带刺,你瞧瞧我,这不是被扎着了?”
“明白就好!”赵攸怜白了他一眼,“当务之急就是要解了你的噬心蛊,然后离开这是非之地。”
“我倒觉着无所谓。”林卿砚道,“你不是也说过,天下巫医何其多,这蛊未必非这金蚕谷不能解。索性我们往西域另寻巫医,治你的病,解我的蛊,两不耽误。”
“不行!你这蛊怎么能耽搁,这是噬心蛊,岂能等闲视之?你方才也见识过了,这蛊发作起来有多吓人,再跑到西域去海底捞针地寻医,哪里拖得起!”
“那你的病,拖得起?”
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