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珏-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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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少爷!”苏鸢躬身向二人请了安。
“你怎么来了?”林卿砚道,“府中如何?”
“府中一切安好,老夫人的病好多了,前些日子还由下人扶着到园子里晒了会子太阳。”苏鸢答道,“小人此行为着一事——那只黑鸽子三日前又来了,只是此番,没有绑带任何消息。”
“没有任何消息?”他眉头皱起,“怎么回事?”
“三日前的午时,那鸟儿飞至将军府的上空盘旋鸣叫,我等以少爷交代的召唤之法引下信鸽,却不见它腿上有何信文。小人窃以为,或是信鸽长途奔波中遗失了手书,又恐错过了甚么要紧的事,故特来请示少爷该如何处置。”
“那鸽子呢?”
“和少爷的那只黑鸽关在一处。”
“嗯……”林卿砚点了点头:“你且回去,五日后再将鸽子放归。”
“小人明白!”
苏鸢退下,林卿砚对长姐道:“姐,我须得再去汴梁一遭。我不在的这几日,船队之事要加紧彻查,不可掉以轻心!至于和离信函,你若不忍,也不急于这一时,只是不可让张奉洵再见芊儿。”
“我知道了。”林如菀又问道,“出了何事,你这么急着去汴梁?那信鸽又是怎么回事?”
“信鸽凭空飞来,恐生变故,我还是前去查实一番更妥当些。姐姐可有甚么书文要交给姐夫的,交由我顺道捎去?”
林如菀摇头:“无事。你快去快回罢……自从出了芊儿这等事,我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很不踏实。”
“姐,放宽心,万事有我!待我回来,定要教谋害爹的贼人付出代价!”
林如菀注视着弟弟的眼睛,那对眸子继承了林仁肇的眉目,透着同样的刚毅不屈,令人心安。她点点头:“快去罢……”
林卿砚转身离开,不及收拾行装便急急牵马出了郑王府,一路扬鞭纵马奔向城门。
那时候是他说的,若真有一日朝廷降罪赵家,而她又周旋应对不得,便让漆错传信向他求援。如今漆错单独飞来,是出事了吗?他胸口的心不安地跳动着,愈跳愈快,像奏至高山流水的后半阕,琴弦争相交颤,愈发焦躁。
那傻丫头到底怎么回事!求人帮忙也不知道写清楚原委、也不知道把信绑紧绑好的吗?哼!等到了汴梁,若是让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那家伙的一个玩笑、或者下人不小心放跑了信鸽,那……
那该有多好……
………………………………
第四十三章 夜闯宫禁?黯人心
然,当他赶到汴梁之时,暮芙园已经人去楼空。
虽已入夜,依稀可见窗外男子的身形狠狠地一晃,似是站不大稳。直觉告诉他,出事了……
耳畔似有鼓擂,一声更比一声,若在一盏茶的时间内不能弄清发生了何事、她在何处,他只怕要发疯。
把匕首架在西苑一夜行婢女的脖颈上,从那人吓得发颤的嗓音中,林卿砚听到:“怜小姐,怜小姐几日前被御林军带走了……何处,何处?奴婢……不知……”
他听着自己的声音沉哑得可怕:“赵承煦现在何处?”
“二少爷……二少爷住在东苑束庆阁……”
“带路。”
束庆阁。
房中烛光灭了多时,赵孟氏怀孕已近八月,近日又很是受了些惊吓,静卧许久方浅浅睡下。赵承煦守在床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神情倦极了。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出了屋,正见院外一黑衣人劫持府中的丫鬟快步而来。那人未曾蒙面,借着月光,赵承煦一眼便认了出来。
“二少爷……”婢女梨花带雨的一声哭诉还未道尽,便被林卿砚一掌劈晕在地。
赵承煦皱皱眉,沉声问道:“林公子这是何意?”
林卿砚亦不客套,上前一步道:“我有话问你。”
打量了一番眼下的情势,赵承煦愁眉未展,“随我来。”
二人进了一处无人的偏阁,草草点了盏灯烛,林卿砚拱手道:“方才那婢子说赵姑娘被贵邦的御林军带走了,敢问出了何事?”
“此乃我赵府家事,不劳林公子费心。”赵承煦清声道,“林公子若便是为着此事夜闯我大宋相府,未免……”
林卿砚已听不下无谓的诘问之辞,一个箭步上前揪住了对方的领子:“回答我,她在哪里!”
赵承煦冷眼瞧去,心道:莫非这小子对阿怜动了情?左右爹同大哥都束手无策,何不……
“她在皇宫,皇上要纳她为充媛。”
林卿砚的面色煞白,追问:“怎么回事?”
赵承煦的目光瞥向一旁的茶座,林卿砚松手放开了他,返身坐下咬牙道:“说清楚!”
赵承煦拍拍领口的褶皱,遂掀袍坐在了灯烛的对侧,缓缓启齿……
有些事,他身为大宋臣子不能做、不该做,但眼前这小子可以。
是夜子时,皇宫的琉璃瓦映着清冷的月光。一个矫健的黑影跃过几丈高的宫墙,重又消失在夜幕之中。根据脑海中赵承煦画下的地图,他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暂时安置采女的锦绣苑。
赵匡胤不好女色,后宫甚寡,这锦绣苑亦不似名号那般花团锦簇。苑中大多数姑娘都是大几年前各地选秀进宫的,顶着个采女的名头,不过是尊贵些的宫女罢了。
这般算起来,充媛虽是九嫔之末,也称得上是大宋后宫中的惹人眼红的位子。即便未正式册封,只要皇上有那么丁点意思,已足够让这位失势宰相的幺女成为锦绣苑中的红人。一切从简的庭院中硬是挤出了一小间房给这位赵姑娘一人居住。如今,林卿砚便站在这庭院之中,面对着四顾紧密排列、一般无二的数十间小屋。
他弯腰取来园圃中的石子,向着窗框四散掷去,反复五次,两缓三急。少时,北边的一间屋门微微开起一条缝,一抹清亮的眸色在月光下晃过。林卿砚看清门缝中那半张脸的同时,面色一松,急步上前。
赵攸怜望向男子的眼神中惊异之色很快尽数褪去,却隐隐含忧带怨,似在怪他不该来此。她将食指摁在唇边,侧身让他进屋,探头四下望了望,确认他方才那轻率的试探之举没有惊醒任何一人,才退回屋中轻掩上了屋门。
为不教旁人察觉,屋中不可掌灯,女子将他拽到了屋中唯一一张圆凳边摁着肩坐下,压低声音居高临下地质问:“皇宫你也敢闯!”
黑暗中,她的诘责轻得像耳边的呢喃,他不由得勾唇一笑:“这大宋的皇宫守卫不过尔尔,为何不敢?”
这几日她被关在这锦绣苑中,听得宰相入狱、圣意纳妃的种种流言,本是坐立难安、夜不能寐,此刻他云淡风轻的玩笑话仿佛一切如握指掌,竟有教人宁神释怀之效。
但她很清楚,他救不了赵家、亦不会救。
“你是来寻我的?”
“哪知道真的一语成谶。”
他忽地一把握住女子的纤腕,赵攸怜受了一惊,怎么也抽不回手来,又恐惊动了隔壁,只得低声愠道:“你做甚么!”
林卿砚一撒手:“看来你这几日颇听话,没有急于求成。如今你的功力虽不济,随我潜出宫去倒是不难,走罢。”
他起身向外,走了两步才发现女子仍低头站在原地。
“我……不能走。”
他住了住,回身时带着抹笑:“不走——要留下来嫁给能当你爹的老皇帝不成?”
“若然,”女子咬着唇,“圣命不可违。”
他的面色在一瞬沉了下来:“是为了赵家?”
“如今龙颜大怒、危如累卵,我不能为了一己私欲,置家人于不顾。”
“所以,你要为了他们牺牲自己的后半生?”
“谈不上牺牲罢……”她低着头走近,声音小得没有底气,“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来此、为何会知道这些事……多谢林兄的好意,还是,不劳费心了……我记得你说过,我心思聪敏,虽则武功是弱了些,也自有周旋应对之策。林兄还是趁着未被人发现,快些离开罢……”
“你要我走?”他冷笑了一声,连悄声也顾不得了,“留在此处自暴自弃便是你的应对之策?甚么心思聪敏,简直愚不可及!”
语罢,林卿砚一把钳住女子的小臂便硬生生往门外拉去。赵攸怜被他带得一趔趄,却挣不开这般霸道的钳制。
“你大可呼救,”他嗓音森冷,“让那皇帝知道你是被人劫持而去,或许还能给你那冠冕堂皇的爹挣些颜面。”
他的手触及门板之时,身后的女子突然停止了挣扎,募地道:“你是甚么人?”
她的声音轻而不飘,有着击打人心的坚定决绝:“你算我的甚么人?你凭甚么在此逼迫我离开,还自以为打抱不平?”
“你说甚么!”
“收收你的善心罢!”她趁着他失神的一刻甩开了他的手,“嫁为皇妃,天下还有比这更尊贵的女人吗?我承认,我的确想过日后逍遥山水、一世恬素。可事到如今,退而求其次,既保得我赵氏一门荣宠,又得己之尊显,何乐而不为?”
压抑的黑夜中,只依稀可见他的身形摇晃,一对眸子却直勾勾地盯向她,不曾偏移半分。
“你若强行将我劫去,最好的结果不过是教皇上相信,我乃是被迫离开,不至雪上加霜、迁怒赵家。可爹尚在狱中,君威难测,倘若因此生变,不正是你所乐见的吗?”她微微别过脸去,一字一顿道,“若我没记错,诬陷林将军的谣言始于宋廷。”
他的喉头滚了滚,声音有些沙哑:“所以你怀疑我为了报仇故意来此劝你离开,以落井下石、加剧宋国君臣不和?”
“不该怀疑吗?”
“好……好……”看不清神情,只听见他似是笑着,却又笑得很是失态了。他退后一步,扶着门框,淡淡地撂下一句话,便如一阵风,消失在月色下:
“如此,便是林某多管闲事了。”
洞开的屋门灌入夜间的寒风。女子愣愣地站在原处,半晌方反应过来似的,轻步上前关上了屋门。月光在她苍白的面颊上一晃,被掩上的门扉截断了去。
依旧是一道孑然的黑影,跃出宫墙之时却不似来时那般果决矫捷了。离了皇宫,林卿砚撞进了一家酒肆,不顾店家的惺忪睡眼,硬是要住店,顺道要了三坛尘子醉。
昏昏欲睡的小二麻利地将酒送到客房,重又倒头睡去,却忘了给那三坛烈酒配上一只酒盅。
林卿砚随手以内力震开坛口,就着不规则的裂隙满饮了一口,清洌的酒香打湿了前襟。
他不是不记得,南国金陵还有千头万绪在等着他;他不是不记得,他曾答应过要快去快回。可眼下,他真的累了,他想喝些酒,好好睡上一觉。酒醒了,或许就能放下了。
这酒来不及温一温,带着夜间的清寒滑入喉间,寒意道尽、留下火烧火燎的滚烫。
“如今天下太平、两国交睦,待佑回去交了差事,得了空再来南昌府与林兄共饮……”
一道嗓音倏地划过,他猛然举起酒坛,淅淅沥沥的余酒洒入口中——这第一坛,已空了。
被擦得发亮的酒坛映出模糊的人影,他眯着眼瞅了瞅,这镜中人愈看愈不像自己,细皮嫩肉的、一对狐媚的眼睛,像谁来着?
“嘣——”只那一瞬,酒坛迸裂,锋利的碎片沿着他的手心四散飞溅,或有那么一两块划过皮肉、带出血来的,他也不甚在意,又捞了坛尘子醉在手。
他是有点渴了,转眼又是半坛酒下肚,可支离破碎的话语却时断时续地闯入他的脑中,划开一道又一道口子。
“倘若因此生变,不正是你所乐见的吗?”
“不该——怀疑吗?”
……
他有多恨赵普与赵匡胤狼狈为奸、陷害忠良,只有他自己清楚。诚然,他只想过将她救出皇宫,至于赵普的性命,他懒怠费心,由赵匡胤取去了,倒也干净。难道——是他错了吗?
“你算我的甚么人?”她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凭甚么在此逼迫我离开,还自以为打抱不平?”
他算她的甚么人?称兄道弟的萍水之交、各取所需的酒肉朋友、国仇家恨的冤家对头、还是……
他有些醉了,想不分明了。
(今晚、明晚、后晚、大后晚四天,晚八点都会加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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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微察探监?誓明志
第二日隅中,林卿砚方支着脑袋从圆桌上起来,屋中弥漫着久久挥散不去的酒香,地下散着一地碎酒坛子——他竟喝得不省人事,伏在桌上睡了一夜。
他平日里饮酒一向节制,兼而酒量总是略胜姜楠等官家子弟一筹,是故从未饮醉至此。昨夜,是怎么了?
如潮般的记忆倏地涌了上来,撞得他的脑仁一阵生疼,手却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襟。他的头昏沉得厉害,使劲摇了摇,方稍稍镇静了下来。
昨夜乍闻她身陷皇宫、将为人妃,他便心急如焚地闯了去,只想着将她带出皇宫,确实未及多思其中利害,便算是他莽撞。可平白受她如此指摘,却教他如何甘心!
倒也奇怪,活了这近二十载,他又不是没被人误会过,却从未像昨夜那般失态。冷静下来想想,她为了逼他离开说的那些话,倒是句句踩在点子上。着实恼人,为何她总有三两句话就教他心绪大乱的本事?
又扶着脑袋坐了会子,他松开胸口的衣襟,慢慢站了起来,才发现自己还是一身夜行衣打扮,须得换一身便服才是——昨夜说的终归是气话,这汴梁一时半会儿是走不开了,左右回不了金陵,倒是去瞧瞧宋唐船队之事查得怎么样了罢……
汴京东市的一家小客店迎来的新主顾,只可惜这位剑眉星目的公子似是来寻人的,前脚刚迈进客店,便被在此住了几日的客官给迎进了屋去。
“二少爷。”
“免礼!”林卿砚拂袖坐下,“事情查的如何?”
“回少爷,”一健壮的青年男人站起身抱拳道,“汴梁渡口接头之人乃是宋国太常寺丞,名唤冯峥。”
“‘宰相门前七品官’,这冯峥区区一介六品京官太常寺丞,是替何人跑腿?”
“小人等只查出,他早年曾为宿州地方官,五年前由赵匡胤四弟赵光美举荐入京,这些年安分守己、薄功无过。”
林卿砚不由得皱眉:此事怎么会和赵光美那个风流王爷扯上关系?
那青年男人打量着二少爷的面色凝重,心知他们查的线索委实少了些。奈何那冯峥的的确确是个囊空如洗的清官,别说犯下甚么记录在案的大过,就连处理公文时写一二个错别字都是少有的事,要想从此人身上翻出头绪着实不易。等等,这冯峥在公事上的确无可挑剔,可若说……
“二少爷,小人等分头监视冯峥多日,尾随之下偶然发现他在外另有姘妇,并将其藏在城外的私宅之中。”
“他在私宅中留了多久?”
男人一愣,答道:“申时入府,戌时离开。”
“冯峥家中妻妾几人?”
“一妻二妾。”
“查清楚冯峥那房姘妇的底细。”
“甚么?”男人显然不理解,为何要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大费周章。
“你自己也说那冯峥囊空如洗,如何有闲钱在外为情人另辟一处府苑?他家中一妻二妾,可见妻室并非善妒之人,缘何不能纳进府中、共侍一夫?午后入府,晚膳用毕离开,你当真笃定那私宅中住的是冯峥的姘妇?”
“小人这便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