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珏-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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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菀帮着打点去了,林卿砚闲着无事,撂下茶碗、撇了苏鸢、走出待客的茶室,在张家的后园子里逛荡起来——他倒要看看这张洎是不是个一穷二白的清官,最好别穷得两袖清风,亏待了芊儿。
走马观花,他对这张府还算满意,张洎是个有分寸的、懂生活,不像他爹,这几十年就指着立下军功的奖赏过活。
逛着逛着绕到一处僻静的屋后,他正左右打量着自己是不是迷了路,一压低的男声断断续续地传入他的耳畔。他放轻步子循声走去,贴着屋角探出头去,但见院中的小亭里站着两个男人。后头的武将打扮、点头哈腰,他的主子紫袍宽袖,虽只一肥头大耳的背影,林卿砚也认得出来,那便是他的姐夫,郑王李从善。
“他甚么时候来的?”林卿砚正暗自疑惑着,那一头的对话接二连三地传入耳中。
“半枚同心珏已经找到,人也于今晨一起押送抵京了。”那武将恭敬地禀报着,双手捧着一个红澄澄的小玩意,缀着流苏,“谨遵您的吩咐,这瓣同心珏完好无损,人也留了活口。”
“很好。”李从善赞许地点点头,转过身来。林卿砚慌忙往屋角里藏了藏,屏息听着。
“卑职以为,人留着严刑拷问,套出些话来也就罢了,这同心珏还是早日销毁为妙。毕竟……”
“不是只搜出半枚吗?”李从善将那物什揣入怀中,莫测地一笑,那油头粉面的样子实在教林卿砚不喜,“郑宾,你记着,人也好、玉也罢,都为着投石问路,引蛇出洞。”
方才遮住了视线,那小东西究竟是甚么,他未及看清。
“王爷是说,留着这半枚玉佩,这些人的同伙就会自投罗网?”那个名叫郑宾的军头试探性地问道。
“那便看大宋进犯之心究竟有几分了?”李从善面色沉了沉,转而问道,“盗佩之人的身份,交代了吗?”
“王爷恕罪,那帮人嘴硬得很……看那领头人的打扮,是个贵公子的模样。卑职,卑职这就去审问……”
“说不准,除却这同心珏,还有意外之财。” 李从善眸光森冷,命令道,“记住,务必保住那人的性命。另,对此事知根知底之人愈少愈好!”
“是!”
林卿砚猫着腰闪身退回到原路上,留下的足迹,清风一拂,便了无痕。
同心珏吗?他的神经仍紧紧绷着。
当真有如此凑巧之事?南都城中的那张白净的面庞浮上他的心头。难道说,那夜的黑衣人便是姐夫所派?哼!无怪乎这般有恃无恐!这同心珏大有来头,引得姐夫如此大费周章地争夺,还与宋国扯上了关系……唉,偏生方才没看清那同心珏到底是何模样!
当日赵佑手中也是一瓣鸳鸯对佩,从露财遇劫匪乃至定情之说均荒诞得很。他将那玉佩看得极重,显然有备而来,断不是偶然在玉器店里瞧上那么简单。只是不知,姐夫擒获的是他,还是当初与他同行,执另一半对佩逃亡的那人。
林卿砚一时不察,自己的眉头拧得紧紧的,一直未曾松开——无论如何,要先确认姐夫怀中藏着的,究竟是不是那鸳鸯对佩。
………………………………
第三章 伶俜半佩?候成双
晚风习习,转眼晚宴便开席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张奉洵的束发一丝不苟,一袭红袍衬得满面红光,他端着酒樽在圆桌间游走,挨个敬着酒。虽然宾客都颇有默契,不忍将新郎官灌醉,害得新娘子空守新房,奈何宾客甚众,这一圈下来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酒过三巡,本是文质彬彬的书生,已经醉了七八分,倚在座上双颊通红、口齿不清起来。
林卿砚揩去指尖的花生渣,端起酒杯施施然起身,拖沓着步子缓缓走到新郎官跟前。
“奉洵啊……”他一掌拍在新郎瘦弱的肩膀上,大着嗓门,舌头也打起了结,似是醉了,“以后,芊儿,我妹妹,就交给你了!”
张奉洵赶忙拉开椅子,站起身来,信誓旦旦:“二哥你放心!小生定会好好待芊儿的!”
林卿砚一把揽上男子的肩膀,对着他耳边说悄悄话一般,满口酒气:“奉洵,有一件事我突然绕不过弯子来了……你说,照理,你长我一岁,可现在你娶了我妹妹,我们这孰长孰幼啊?”
“这……”张奉洵也是一怔,随即咧嘴笑道,“论年纪,是小生长;可论辈分,二哥是小生的内兄。我大唐礼仪之邦,当以辈分论长幼!”
“说得好!”林卿砚赞许地连连拍着他的肩膀,“那我就不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新郎官红着张脸答应着。
“对了,方才你敬酒之时,姐夫似乎恰巧离席了。自今日起你们便是连襟了,就是不论尊卑,光凭这亲缘关系你也该再去敬他一杯才是!”
“方才郑王爷不在?”张奉洵犹疑着,说实在的,他早记不清刚刚敬了哪些宾客。
“礼多人不怪,再去敬一次,总不会错!”林卿砚摇摇晃晃地拽着男子,“走走走,我陪你!”
张奉洵被他拖着,匆匆忙忙地握起酒樽跟了上去。
“姐夫!新郎官来敬你了!”林卿砚大着嗓门嚷嚷着,走到李从善跟前,方松开手中被揉成一团的红绸衣襟。
张奉洵慌忙理了理自己肩前的衣料,含笑举起酒樽:“郑王爷!”
李从善闻声扭过头来,安坐位上,淡淡地举起酒杯致意。
摆甚么臭架子!林卿砚又是一阵忿然。他看不惯这姐夫已不是一日两日了,不忍教姐姐和爹娘为难,每每咽下这口气。如今,还是正事重要!他缓缓运气,掌心蓄力,隔空往张奉洵的后背一送……
张奉洵只觉得一阵劲厉的风吹得他一踉跄,等他反应过来,杯中酒已洒了李从善一身。
“啊!奉洵,怎么如此不小心?”林卿砚惊叫一身,赶忙上前,要用自己的袖子拭去郑王身前的酒渍。
张奉洵的酒醒了大半,愧然地愣在原地。李从善面露嫌恶之色,不便发作,却又看见他这桀骜难驯的妻弟竟一反常态如此讨好他,一时愕然,来不及拦阻他。
林卿砚一手拉开李从善的半边外襟,一面将袖子蹭了上去,说道:“姐夫,我看你还是把外袍脱下来,换一件罢。”
“不必了!”李从善反应过来,窘迫地站起身,伸手欲将男子挡开,却发现这看似瘦削的小子下盘极稳,怎么也推不动。
“姐夫你何必客气!”
林卿砚嘴上说着,一边揪着李从善的衣襟,丝毫不理会对方的动作。这一来二去,混乱之中,李从善外袍的暗袋里抖落出一样小东西,在夜色中一晃而过,往地上坠去。
电光石火之间,林卿砚眼疾手快地俯身一捞,将方形的玉佩攥在了手心里。他缓缓直起腰,将玉佩递给李从善,懒懒散散的样子:“姐夫,你的东西,嗝……掉了……放心放心,没摔着!”
李从善紧张地接过玉佩,放在掌心上摸了摸,确认并无缺损之后,才重新放回怀中。他淡淡地瞥了林卿砚跟张奉洵一眼,觉着这两个家伙实在醉得不轻,懒怠与他二人计较:“无妨,本王自行打理便可。”
这时,坐在偏桌的林如菀闻见动静带着丫鬟匆匆走来,温言劝道:“王爷,不若进内堂更衣罢?”
林卿砚识相地退后两步,径自走开了去。不同于来时,高悬的灯笼照亮了他交替而现的笑意与愁容,相映成趣。
同心珏与那鸳鸯对佩果然是一物。
李从善手中的并非赵佑的那一半。
这半枚同心珏现在金陵,赵佑定会来取,果真是“后会有期”,这么快又要见了吗?
赵佑其人,与宋国又有何关系?
……
李从善擒住的人是饵,只有抛出去才能钓到鱼。是以,林卿砚稍加打听便获悉了那人的关押之处——想必,赵佑也是一样。
李从善除拜中书令,执掌中书省,位同宰相。金陵城中尽人皆知,若有人关进了中书省的地牢,便是郑王眼皮子底下的熟鸭,插翅难逃。可纵然如此,每年都有几个不知深浅的外乡人妄图劫牢,结果把自己个儿给折进去了……唉唉,凡此云云,不胜枚举。
拜堂过后还有些零零碎碎的流程需按规矩来办,加之林夫人爱女心切,是以林将军一家得在金陵多留几日。左右摊不上林卿砚甚么事,他乐得自在,每日都时不时地溜出官舍去,孤身一人,也不知上哪儿浪荡去。林将军宽和,林夫人事忙,倒由得他去了。唯有苏鸢被他晾在官舍中替他打马虎眼,颇有些失宠的怅然。
到了第三日午间,两个武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并肩走进一处茶楼,点了壶茶、要了些点心,便聊将起来。
“今日校尉上的刑也忒重了些,都给移到水牢去了。要我说,那小子细皮嫩肉的,要再多晕死过去几回,只怕……上头可是说要留活口的。”
“谁说不是呢!”另一人愁眉叹道,“偏生那小子嘴硬,这都审几日了,愣是蹦不出半个字。这是和我们杠上了啊,校尉大人哪能不急!唉,罢了,无论是没审出东西,还是弄死了人,都没好果子吃。早点死了也好,免得咱兄弟没日没夜地轮班。”
“我听大人总是问那小子甚么玉佩的事,想必是个值钱的东西,才掀起这么大浪。不过,哪怕是传家宝也没命重要啊,看那小子来的时候衣冠楚楚的样子,没想到是个守财奴……”
“嗐,你管他呢!还是快些吃,吃完回去还得换班。”
……
茶楼中靠窗的位子上坐着个人,一身惨绿罗衣,玉簪髻发,不知是哪家的膏粱子弟。他闲靠着窗框,自酌自饮,愣是把茶喝出了酒的随性。那头两个狱卒的闲话堪堪告一个段落,他半边嘴角微微扬起,笑得蔫儿坏——
已经第三日了,鱼儿还没有上钩的迹象,姐夫这是捺不住性子,动手煽风点火了。不过也好,当局者迷,待这拨消息在周遭传扬出去,今晚这中书省可就热闹了。好戏已经排演成了,可这戏子该不该出场、是生行还是丑角……他突然摸不准自己的心思。
他将壶中的浓茶一股脑倒入盏中,缓缓送到嘴边。窗格外风和日丽,绿树掩映着中书省的高墙,柔和了所有线条,是舒卷的暖色。今夜约莫是个月朗星稀的好天气。
看来要在这茶楼多打发些时候了。他仰头将茶汤一饮而尽,浓酽的茶香在唇齿间荡开,直冲入咽喉。
“小二哥,再来一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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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肃冷清夜?交易成
月光清冷,静夜无风,喧闹了半日的江宁府归于沉寂。子时过后,除却夜夜笙歌的烟花之地,褪去光华的金陵西都方有几分返璞归真的味道。
中书省,撰作诏制、决断政事的机要之所。没有白日里的庄重肃穆,此时的它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月光之下,像个没有防备的孩子一般酣睡着。
月影下,高墙外的枝杈忽地一晃,似有甚么在墙头一闪而过,消失无踪。
贴身的夜行服勾勒出身体的曲线,乌黑的长发盘成一髻束在头顶,插在腰间的匕首崭新得生疏,似在蠢蠢欲动,想要饱饮鲜血。蒙面巾之上仅露出一双眸,布满血丝,急躁而坚毅地扫视着静谧的夜;明明是一身行云流水的轻功,此刻却举步失措,无暇他顾。
中书省以往巡夜的守卫此时都没了踪影,他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但是他不能再坐以待旦、袖手旁观了。今夜,就是拼上性命也要闯进地牢!
中书省的地形图纸早在他的脑海中过了无数遍,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地牢所在,他深深地吐纳一番稳住心绪,提气凌空掠去。
地牢建在西面的丛林下,入口是以花岗岩垒起的拱形石门,乍一看便似那墓穴一般,森冷晦暗。门口值夜的狱卒不过两人,握着支长矛一左一右站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话来抵抗那排山倒海的睡意,而他们腰间挂着的正是地牢入口的钥匙。
他将腰间的匕首缓缓拔出,锋利的刀刃在清月下闪着寒光。他没有杀过人,娘、或者说是师父,没有教过他怎么杀人。但今晚,只怕要破例了。紧紧握住刀柄,他心一横,迈开步子……
“唔……”
弹指间,背后一人遽然隔着蒙面巾捂住了他的口鼻,另一只手钳住了他的胳膊肘使蛮劲往后一拽,他一时不防,就这样被带入那人的怀里。此人个子很高,他的后脑勺正撞在那人的下巴上,敲得他脑仁一震,暗自叫苦。
“先跟我走!”头顶上那人沉声说着,语气中似在隐忍——方才撞的那一下,一定很疼。
怕闹出动静来惊动了地穴的守卫,他镇静地任那人拖着他往后走,甚至使出轻功来配合他。进了这中书省,他就没奢望活着出去,若能救人自是最好,否则,他也无颜回那个家。
他觉着脖子猛地枕在了一条健实的胳膊上,上下打量时才发现自己就这样被硬生生地拽到一棵大树下,背靠树干。那人松开钳制他的手,抽出胳膊,站在了他的面前。
月光透过茂密的枝叶,将斑驳的树影投在了他的脸上。是他?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叫甚么来着?林卿砚?他怎么会在这里?
“赵贤弟,”林卿砚坏笑着,低声道:“我们又见面了。”
正对上他那笃定的目光,赵佑心知是祸躲不过,幸而蒙面巾遮住了他那心虚的苦笑——“林兄,别来无恙!”
“本少爷倒是无恙……不过,贤弟你这几日似乎过得不大顺遂?”林卿砚挑了挑眉,通红的下巴格外醒目,“让我猜猜,这水牢中关押的是你甚么人。据传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子……而今夜,你孤身一人在中书省里横冲直撞的,明知是圈套,还是瞒着你的那些部下来此。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底下人不听你的号令,他们效忠的是水牢中关着的人。他是,你的哥哥?”
见赵佑痴痴地立着,双眸盈盈,含忧带怨,他不禁有着片刻的晃神——
“他是……你的心上人?”
此言一出,林卿砚亦是哑然。这眼前的赵佑分明是个男子,揣度别人有断袖之癖未免太过冒昧。可不知为何,方才见他一对桃花眼中泪光粼粼,那般哀怨惆怅,像极了女子……
乍闻此言,赵佑只是瞪大了眼睛惊愕地望了男子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不知是负气,还是一时大度得忘了介怀他的不敬之语。
嗐!男生女相有甚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就说张奉洵那个白面书生罢,不也是这般娇气,弱不禁风吗?
林卿砚尴尬地张了张嘴,半晌都想不起能说些甚么缓和缓和气氛。
“他是我的兄长。”赵佑忽而平静地道。
“啊?哦……”男子如释重负地咧嘴一笑,“是你哥啊,难怪难怪……”
“如今我被林兄所擒,”赵佑面色清冷,“不知林兄是欲将我送官法办,还是私了?”
“嗯?”林卿砚方回过神来。
是了,为何要在这半途中截住他?想将他的身份问个清楚?不愿他落入李从善那家伙的罗网之中?还是,为着那一句“后会有期”?
“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若我满意,今日我二人便权当不曾见过。”
“能说的,小弟自然会说。”赵佑目色澄明,凛然无畏,“不能说的,便是地牢中大刑加身,佑也同兄长一般,无可奉告!”
林卿砚望着对方的眼神,突然有些没牛徽馔嫘κ遣荒苈铱模庹杂右彩牵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