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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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一个田政能顺利实行,并保证数十年的农村安定,就已经算非常厉害的政策了。
从古至今,还没有哪个政权,能纯靠农业来维持田政。
新中国发展到21世纪,也是用工业来消除土地矛盾。由于人口不断增加,许多农村的新生儿,已经无法分田了。
十七世纪的工业却不行,早期工业革命,不但不能缓解土地矛盾,反而还会加速土地兼并!
北美当初那么多土地,工业革命兴起之后,竟导致大量农民无田可耕,因为资本兼并土地速度太快。只能靠不断扩张,夺取印第安人的地盘来转移矛盾。
英国同样如此,光荣革命以前,国王是反对圈地运动的,因为不利于国王征收农业税。
正是英国工业大发展,导致资本家疯狂兼并土地,国王碍眼那就干翻国王,于是圈地运动愈演愈烈——若在中国这么干,农民早就揭竿造反了。英国农民当然也造反,但人口规模太小,被贵族轻松镇压。
圈地运动,使得大量失地农民,涌进城市打工谋生。英国的工业规模也扛不住,因此只能制定严厉法律,偷一块面包都能流放澳大利亚。如此就将多余的城市人口,扔到海外自生自灭,既能减轻本土治安压力,又能增加海外殖民地人口。
至于圈地运动、流放政策,导致多少无辜平民死亡,那不是资本家需要考虑的问题。
只能说,那是一部血泪史。
赵瀚也是要发展工业的,他可以想象,资本家在赚钱之后,肯定拿出大量银子置地。因此他要提前分田,并且禁止土地买卖,就算因功奖励的土地,也得设一个上限,超过上限的私有土地无效。
逼着资本家去开拓海外!
可现在遇到的问题,简直让人啼笑皆非,居然是女子嫁人,导致土地归属权出现纠纷。
赵瀚动用全部力量,收集各种意见,发现这个问题……无解。
只能进行换田婚姻,若是哪户家中无女,儿子很难讨到老婆。想讨老婆也行,承诺不要老婆的土地即可,否则女方家庭为了保田,绝对不会允许女儿嫁出。
赵瀚召开好几次会议,最终决定很荒唐:不做任何干预。
你家里没有女儿,还想给儿子娶媳妇,就得同意女方的田产,留在娘家不带过来。
没有什么政策是完美的,只要不出大问题,那就凑合着过呗。
……
白鹭洲书院。
四百多个官员、吏员和士子,挤在一起听赵瀚讲课,每人面前都摆着赵瀚刚写的小册子。
《家国天下论》!
赵瀚站在讲坛上,害怕后排学生听不清,干脆举着纸皮喇叭讲课。
“先秦之时,周天子统治的土地便是天下。分与诸侯的土地,便是国。分与士大夫的土地,便是家。”
“而今之世,祖宗传下的土地是天下,我们打下的土地也是天下。什么是国呢?皇帝统治的土地,便是国,例如我大明国!至于家,你家,我家,大大小小无数个家!”
虽然大明皇帝,依旧有天子头衔,但官方早就在使用“大明国”这个说法。
这些概念很容易被接受。
“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亡国不可怕,若是大明覆灭,那叫亡国,你我再造一国便是。亡天下才可怕,不管小民还是士绅,没一个能逃得掉!”
“大明之国,由千千万万个家构成。”
“千千万万个家,为朝廷纳税,维持这个国家的存续。”
“作为一国,作为一个朝廷,大明应当做什么?应当用小民所纳之赋税,供养文武两套班子。”
“文臣和吏员,维持国家的运转。传播教化,劝农劝桑,兴修水利,修桥铺路,除暴安良。武官和士兵,维持国家的安定。对内要肃清匪贼,对外要抵御异族。”
“而今是如何状况?”
“文臣和吏员,多为贪官污吏。水利也不修了,大灾之年也不赈济百姓。非但不能除暴安良,反而大肆盘剥百姓。”
“武官和士兵,将无胆略,兵无战心。对内不能清剿贼寇,对外更是败绩连连,致使天下生灵涂炭。”
“我之所以起兵造反,就是这个大明国,已经没有一个国家朝廷该有的样子。”
“……”
庞春来、李邦华、宋应星、田有年、王调鼎等人,被说得豁然开朗,特别是亡国和亡天下。
“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这句话出自顾炎武,如今还没有问世,足以让读书人明白道理。
也可以为赵瀚造反,提供非常有力的理论依据。
赵瀚继续说道:
“大明朝廷,为何会落到这个地步?”
“吏治,教化,道德,这些都不是关键。太祖之时,吏治同样败坏,因为源自蒙元之官。可当时为何能兴盛呢?皆因朝廷财政有度。”
“一国之赋税,我且分为两种,直接赋税和间接赋税。”
“直接赋税,就是按人头或土地缴纳的赋税。间接赋税,例如门摊税、钞关税等等,税收得重,货物就卖得贵,反正商人不亏,可以转嫁给百姓。”
“一个国家,想要财政有度,直接赋税就必须稳定。”
“当今之世,直接赋税已经被破坏。首先是土地,一小撮人,占据绝大多数土地。他们可以避税,可以逃税,即便不能逃避,也可以转嫁给佃户,把直接赋税变成间接赋税。”
“其次是人头税,自一条鞭法败坏之后,人头税完全是乱收的。大量百姓,托庇于士绅,隐匿人口逃脱人头税。如此导致少数百姓,承担整个国家的人头税!”
“朝廷财政不稳,百姓苦不堪言,财货都被那些大族占去了。”
“朝廷税收不够,那就没法养兵,当兵的吃不饱,还怎么去打鞑子?越是打不过鞑子,就越要横征暴敛来养兵。”
“朝廷横征暴敛,百姓活不下去,就要起来造反。最先造反的西北流寇,都是被迫揭竿而起的。这使得朝廷,还得出兵镇压造反,用兵越多越是财政枯竭,就更无限制的横征暴敛,就激起更多的百姓揭竿造反。”
“饮鸩止渴耳!”
“于是乎,便到了如今这个局面。”
“乱国者,不惟皇帝,不惟宗室,不惟贪官污吏。天下士绅大族,皆难辞其咎!”
“我为何分田?因为不分田,不仅要亡国,还要亡天下,还要亡千千万万个家!你们去看,西北流寇所过之地,哪个大户能保住性命?便是宜春、永新诸县,也在杀地主造反,不信的自己去永新县看看!”
“在场的士绅,你们是愿我来分田。还是愿天下皆反,把你们的身家性命全部拿走?”
“家国天下,实乃一体。人人只为门户计,只顾自己一家,则国恒亡,而至亡天下。若亡天下,小家俱灭,门户不存!”
“……”
庞春来、李邦华、宋应星三人,自认为对大明局势看得透彻。
可赵瀚直接赋税、间接赋税的观点,却让他们耳目一新,以前模糊的看法,从理论上被总结出来。
李邦华叹息:“家国天下,还能做此说法,直令人醍醐灌顶!”
庞春来扭头对王调鼎说:“伯和文采出众,可润色此文章,拿去九江、南昌诸城散布。”
第158章 【兵事再起】
春耕过后,吉安城外校场。
一万三千多农兵,以镇为单位,排队上场进行操练。
只选四千人!
李邦华说挑选正兵三千,但赵瀚仔细思考之后,决定还是设置四千正兵。
费映珙跟他麾下的匪寇,此时此刻也站在旁边,看着那些农兵一队一队上场。
“这他娘的是农兵?各省巡抚标兵也不过如此!”严九瞠目结舌。
费映珙也是无比震撼,眼前这些农兵,不仅队列齐整,变阵时有条不紊,而且充满了纪律性和蓬勃朝气。
费映珙手下的匪寇,个个都有武艺在身。如果与农兵一对一,肯定是匪寇取得胜利。如果与农兵十对十,匪寇怕要被杀得屁滚尿流。
“这样的士卒,竟有一万三千多人?”田有年惊骇莫名。
费如鹤解释说:“眼前这几队,都是庐陵县的老兵,自然精悍得很。吉水县、安福县的新兵,操练时日尚短,表现肯定要差得多。”
田有年问道:“庐陵老兵有多少?”
“六千左右。”费如鹤回答。
“几日一操?”田有年又问。
费如鹤解释说:“农忙之时不操练,农闲之时天天操练,就在各自村中练习,每村都有一个军官。”
大明官兵的操练习惯,基本是新兵征募之后,花一两个月时间,严加操练熟悉号令和军阵。此后就拉胯了,五日一操算精兵,十日一操属正常,一月一操也还行,半年一操的都有!
田有年惋惜道:“唉,如此精兵,竟有六千,可惜只能选一千出来。”
“等扩军之后就好了。”费如鹤也很心疼。
这次征召全职正兵,不能只看士兵素质,还要分地域来征募:庐陵一千,吉水一千,安福一千,袁州降兵一千(全弓兵)。
安福县的农兵最后编练,加起来只训练了两三个月,跟普通乡勇没啥两样,但也必须征召一千出来。
若只征召庐陵县的精锐农兵,一是容易形成军中山头,二是严重减少庐陵县农村的壮劳力。
接下来,轮到吉水县农兵出场,果然拉胯了许多,但依旧能碾压官府的乡勇。
直至安福县农兵出操,场面可谓惨不忍睹,列队时还比较齐整,一旦变阵顿时状况频发。
李邦华叹息道:“只能矬子里面拔将军了,此次出兵以庐陵老兵为主,以吉水士卒为辅,安福兵还是拿去守城吧。”
最后选兵,以村为单位挑选,只挑部分表现最好的。
在农兵转正兵的时候,农兵军官转为正式军职,军饷按军职进行提升。若有未选中的农兵军官,依旧保留其军职,但这种军职不是正式的。
没被选上的庐陵老兵很不爽,自认为比安福渣渣兵厉害百倍,赵瀚只能让宣教官去安抚军心。
足足选了三天,四千正兵终于被选出来。
军旗略微有所改动,依旧是靛蓝色的棉布,但旗面绣了“天下大同”四个字。
费映珙和麾下匪寇,被打乱编入各部。
若再加上赵瀚的亲兵“奴儿军”,以及军法官、宣教官、水师官兵等等,正兵其实已经超过5000人。
三县之地,养五千多正兵,军费开支简直爆炸!
总是能抓大官的吴勇,因为前段立功了,此次升为“奴儿军”队长,手下管着三个十人队。
被迫作为向导,带着赵瀚奇袭袁州军营的熊耀。因为他属于弓兵这种技术兵种,而且本身也是军官,此次被提升为哨官,手下管着九个十人队。
费映珙也是弓兵哨官,这货练过射箭的,说是管着九个十人队,算上底层军官,其实是统兵一百。
统兵一百,也算百人将了,费映珙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整编正兵完毕,没选上的农兵,留两千精锐待命,其余全部回家。这些农兵也要坚持操练,一旦遇到大规模官兵围剿,赵瀚随时可能暴兵上万人!
接下来半个月,全部正兵和两千农兵在校场操练,主要练习与弓兵的配合。
四月底,誓师出征。
先遣水师假扮商船,运送赵瀚的亲兵前往新淦县。
前些日子举族投效的刘氏,有个秀才叫刘同予,现在任职军中文书。刘同予穿戴华贵假装富商,张铁牛、刘柱等人扮做家奴,竟只花了五钱银子,就买通守城门卒进去。
“杀!”
张铁牛从箱子里拿出斧头,刘柱拿出钢刀,在城门口一阵乱砍。
就连秀才刘同予,都拔出文士剑厮杀。
一共十多人而已,竟然就此占据城门,“商船”上埋伏的奴儿军立即赶来增援。
由于赵瀚闹得太大,周边诸县的知县,都似模似样的募兵守城。
全是样子货!
否则的话,西边那个扫地王,就不会只用两个半月,迅速攻占三座县城。
这新淦县的官兵同样如此,刚开始还比较认真。可左等右等,等了赵瀚一年都不来,于是就慢慢放松警惕。只要给了银子,他们连进城货物都懒得检查,导致张铁牛等人携带兵器入城。
濒临赣江的西门,被几百奴儿军占据之后,剩下的守城官兵,竟然选择弃城而逃。
知县也在逃跑,还不忘带上银子,这货倒是跑得快,从此消失无踪。
赵瀚带着大军坐船而来,没有在新淦县停顿,而是继续北上前往樟树镇。
当然,不免唏嘘一番,因为新淦县有历史人物啊,岳飞、韩世忠都曾在此练兵!
从吉水县到樟树镇,中间要经过新淦、峡江两县。
新淦县城在赣江边上,必须占领下来。峡江县城不在江边,赵瀚连管都懒得管,直接无视此县的官兵。
留下五百农兵,驻守新淦县城,主要维持治安,暂时不下乡分田。
眼见大批船只运载士卒而来,樟树镇的商贾纷纷逃窜,赵瀚立即带人下船,在樟树镇对岸安营扎寨。
卸下士兵和部分粮草,水师统领古剑山,又率船队返回吉安,把后续的粮草给运过来。没办法,船只太少了,得分几趟运输。
此次作战计划如下,分为三个步骤:
第一,拿下新淦县城,以五百农兵驻守,保证水道畅通。
第二,占领樟树镇,赵瀚亲率两千五百士兵坐镇,以应对北边可能出现的大量官兵。
第三,费如鹤率领剩余部队,坐船沿袁河西进,拿下新喻、分宜两县。
……
临江府城(丰城市)。
临江知府叫何天衢,正经的进士出身,他最近心情很烦躁。
一是南边有庐陵巨寇赵言,何天衢必须募兵防御,等着巡抚大军一起南下征讨。
二是何天衢的老家在庐州,而且是府城之外的小镇。前几天传来消息,庐州被张献忠反复肆虐,他的族人也不知有没有逃出。就算族人能逃出,他家的钱粮也肯定被抢光!
简直倒霉透顶,何天衢欲哭无泪啊。
“府尊,府尊,不好了,樟树镇被赵贼占了!”
“什么?”
何天衢顿时如遭雷劈,樟树镇距离临江府城,也就一百里而已,坐船更是半天就能到。
师爷见知府有些懵逼,连忙建言道:“府尊,请速速下令。第一,让士卒立即守城警戒,多多搜集滚木、落石、菜油、金汁等物;第二,立即派人前往南昌,向三司和巡抚报告贼情;第三,立即派探子南下,打探那赵贼的虚实动向。”
“对对对,就依师爷所言。”何天衢稍微回过神来。
又过半日,何天衢再次收到敌情,赵贼在樟树镇修建营寨,暂时没有北上攻打府城的意思。
这让何天衢稍微松了口气,召集府衙和县衙官员继续开会。
商议来,商议去,也没什么好法子,只能快快聚兵守城,然后等着巡抚带兵过来增援。
清江县的士绅很有意思,知道赵瀚来了也不跑,反正赵贼不会抢劫钱粮。他们一边留在家中,一边出钱出人,帮着知府、知县募集乡勇。
官兵打赢了,自然皆大欢喜。
官兵打输了,等着被分田而已,到时候再跑也不迟。
数日之后,何天衢就募集乡勇上千,加上他之前招募的士卒,兵力已经增长到1800多人。
……
南昌。
王思任本来在鄱阳湖训练水师,被巡抚李懋芳紧急召见。
“抚帅,可是南边的赵贼有异动?”王思任问道。
李懋芳解释说:“临江知府送来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