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第3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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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怀又迅速把详情说出。
前前后后,一共说了六起命案!
第532章 【试探】
“老爷,老爷,舅老爷被抓了!”
管家疾奔进屋,郑洪义还没说话,妻子就已经哭哭啼啼进来。
一看那样子,郑洪义就头疼。
他确实极为护短,经常包庇族亲。但这并不代表,他喜欢族亲三天两头惹事儿,小舅子早就让郑洪义极为厌烦。
“又犯什么事了?”郑洪义没好气道。
其妻冯氏惊慌道:“是舒大那个案子,明举又被抓了!”
郑洪义顿时不高兴:“这案子去年就已完结,怎又翻出来?是不是姓付的要离任了,临走之前还想捞一笔?”
“跟付老爷没关系,”冯氏说道,“是舒大家的,去官府投状鸣冤。付老爷托人来报信,让咱家再使点银子,莫要闹到知府衙门去。”
“岂有此理!”
郑洪义气愤道:“舒大那案子,已经给了舒家银子。这才过去一年,又要鸣冤翻案。难不成,他们年年鸣冤,咱家年年给银子?这银子不能给,一旦给了,没完没了!”
冯氏担忧道:“万一真闹到知府衙门咋办?李老爷(府同知)说,知府已经怀疑河堤。要是舒大的案子也被知府盯上,怕是……怕是……”
“莫怕,”郑洪义抬手说,“这位黄知府,是陛下的侍女出身。咱儿媳,是李阁老的侄孙女。黄知府跟李阁老,那都是从龙之臣,自家人还会跟自家人过不去?就算黄知府不给我郑家面子,也得给李阁老留几分薄面。”
郑洪义又对管家说:“你去法院盯着,看看究竟是怎回事。还有,问问舒家,为何要鸣冤翻案,他们是不是不想活了?”
两个小时之后,管家回来禀报:“老爷,舒家说他们没翻案,是那范氏自己在递状鸣冤。”
郑洪义眉头紧皱,喃喃自语道:“一个妇人,已经改嫁了,为何要冒着得罪郑家,突然跑出来给前夫鸣冤?”
管家欲言又止。
“说!”郑洪义呵斥。
管家说道:“老爷,小的听人说,咱们给的银子,都被舒家吞了,一文钱都没留给范氏。非但如此,舒家还逼着范氏,改嫁给龙游那边一个鳏夫。那鳏夫都五十岁了,为了迎娶范氏,给了舒家足足五两银子聘礼。”
郑洪义听得一怔,随即哭笑不得:“舒家这是两头吃啊!”
被失手打死的舒大,本就是醉鬼败家子,家人早就受够了这厮。亲情已经淡漠,被打死了更好,何况还拿到赔偿银子。
舒家之人,吞掉银子,又把舒大的遗孀,以改嫁的名义近乎卖给鳏夫。
里里外外,赚两次钱,他们当然不会翻案。
郑洪义说道:“派个小厮,暗中跟范氏接触。她肯定是没有分到银子,又被迫嫁给老鳏夫,心里越想越气,这才失心疯又去报官。给她二十两,让她莫要再闹了,否则……她现在的丈夫是干嘛的?”
管家说道:“在竹棚镇经营铁铺。”
郑洪义说道:“她要是再闹,就让她家的铁匠铺开不下去!”
……
衢州府城,有两级法院。
一个是西安县法院,一个是衢州府法院。
掌管刑狱的府推官,这个官职被取消,改为府大法官和府提刑官(检查官)。
此次抓捕郑洪义的小舅子,便是提刑官批捕的,由警察抓起来关着候审。
大牢里,冯日昇住着单间,正在跟狱卒头子喝酒。
“冯老爷,这屋子洒扫过好几遍,霉臭味实在除不干净。您老,且委屈几天。”狱卒头子赔笑说。
冯日昇品着小酒,点头赞许:“办事不错,少不得你的好处。”
狱卒头子连忙敬酒:“多谢冯老爷栽培!”
冯日昇说道:“事情打听清楚了吗?”
狱卒头子解释说:“舒家收了银子,没有分给范氏,还逼着范氏改嫁给老鳏夫,趁机收了一笔彩礼钱。那范氏想必不忿,便出来递状子喊冤。提刑老爷派人传话,让冯老爷在这里住几天,等把范氏安抚好了自会消案。”
“哪有恁麻烦?”冯日昇觉得自己受委屈了。
狱卒头子叹气道:“冯老爷,今日不同往日,黄知府调来衢州之后,很多事情没以前那么好办了。”
冯日昇讥笑道:“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好相夫教子,居然还跑来做官。牝鸡司晨,怕她作甚?”
“这位黄知府,终究是跟着陛下在武兴镇起事的元勋,”狱卒头子说道,“她若是男儿身,恐怕都做中枢大臣了。真要惹恼了她,能把事情直接捅到皇帝那里。”
冯日昇对此也很无奈,摇头苦笑:“算了,就当我倒霉,遇到这样一个知府。”
……
府衙。
黄绯,也就是小红,正在跟一个“商贾”聊天。
“衢州官场,烂到什么程度了?”黄绯问道。
戴文孟说道:“府县两级的提刑官、大法官、治安官,基本都已经烂透了。这次怂恿范氏鸣冤翻案,就是为了试探情况。结果很糟糕,虽然冯日昇被抓,但在里面好吃好喝供着。我们之所以晓得他在牢中怎样,是以探监为名进去的,一两银子就能买通狱卒,进去之后随便乱逛,甚至都不问去牢里探视哪个犯人。”
黄绯按下心中愤怒,说道:“我调任衢州,已半年时间。无论什么事务,各级官吏都很配合。龙游商帮日渐壮大,来往商旅如织,还兴建了一些工厂,衢州府缴纳的税赋连年攀升。唉,我以为衢州已然大治,没想到自己只是个糊涂官。”
“黄府尊不必自责,”戴文孟说道,“衢州官场腐烂,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府尊能主动挑破脓包,已属不易。我们查过的案子,许多地方主官,根本不敢把窗户纸捅破。”
黄绯问道:“都察院每年能查出多少贪官?”
戴文孟说道:“这个不好讲,时多时少。去年河南转运副使贪污案,一个案子就牵连两三百官吏,比衢州的案子可大得多。当然,官员徇私舞弊、贪污受贿,一般都做得非常隐蔽。像衢州这样,闹得满城皆知的,这两年还真没遇到过。”
“你们的职责,可比治理地方有意思,”黄绯突然笑起来,“待衢州的案子了结,我会请调都察院,说不定咱们以后就是同僚了。”
戴文孟愣了愣,才想起黄蜚背景很硬,只要她提出请求,还真的可能直接调去都察院。
戴文孟劝道:“黄府尊,大同新朝的御史,可不是大明朝廷的御史。经常派去各省到处跑,有时候还风餐露宿,在下不是鄙夷女子,而是……女子确实不太方便。更何况,尊夫那里……”
黄绯语气淡然道:“我离婚了。”
“呃……”戴文孟顿时语塞。
……
龙游县,竹棚镇。
铁匠正在锻打农具,叮叮当当好不热闹。
几个闲汉走进铁铺,学徒连忙迎接:“几位要打点什么?铁锅、铁瓢、锄头、镰刀……我师父都会打,手艺可好得很。”
领头的闲汉说:“你,出去!”
“啊?”学徒没弄明白。
那闲汉说道:“我们几个,今天是来讨债的,你师父欠咱十两银子。”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铁匠,闻言缓缓转身,拎着铁锤说:“我都不认识你们,哪时欠你们十两银子?”
那闲汉拿出一张借条:“立了字据,你还想抵赖?”
铁匠怒道:“胡说八道,你们这是讹人!栓子,快去报官!”
那闲汉冷笑:“报官?这衢州府,哪个官敢管郑家的事?”
学徒都已经出门了,听到这话又停下,转身看着铁匠不知所措。
衢州府好几个县,郑家真正的势力,也就在府治西安县,还有紧挨着的龙游县。
范氏突然从里屋走出,冷着脸说:“有什么冲着我来,莫要为难我丈夫!”
“关门!”
闲汉们踹了学徒两脚,迅速把铁铺的门板安上。
领头的闲汉看着范氏,突然生出觊觎之心。这妇人生得清秀貌美,改嫁给五十岁的铁匠鳏夫,还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小娘子,跟我去城里住如何?”那闲汉嘿嘿笑道,“你这细皮嫩肉的,整日待在乡下小镇的铁铺里,用不了几年就被炉火熏成黄脸婆了。”
范氏朝闲汉裆下一瓢,虎狼之词脱口而出,轻蔑道:“就你裤裆里那二两肉?要不要脱下裤子,跟我丈夫比比分量?”
“哈哈哈哈!”
其他闲汉听到此言,顿时被逗得哈哈大笑。
领头的闲汉大怒,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当即吼叫道:“你们按住那铁匠,我要这妇人知道好歹!”
一个闲汉提醒说:“五哥,咱们是来办事的,你莫要坏了老爷的差事。”
闲汉头子说:“放心,银子会照给。把这妇人睡了,她更不敢声张,事情会办得更妥。”说着,他又吓唬铁匠夫妇,“他们事后若敢报官,便把人杀了,一把火烧光铺子!”
铁匠也不是吃素的,用破布包裹镰刀柄,双手握住破布比划:“谁敢过来,老子弄死他!”
那把镰刀,刚从炉子里拿出来,刀身已被烧得通红。
铁匠踏前挥舞,吓得闲汉们纷纷后退。
闲汉头子边退边喊:“有话好说,有话好手。只要夫人撤回状子,便给你家十两白银……慢着,莫要再动手,给十五两银子怎样?”
“滚出去,不要郑家的脏钱!”铁匠怒吼。
几个闲汉,下了门板,很快逃之夭夭。
逃出门之后,闲汉头子又叫嚣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当心你这铁铺半夜着火!”
铁匠夫妇一脸担忧,去里屋说道:“两位官爷,夜里怕是有人放火。”
屋内坐着两个廉政官呢,他们是专门保护安全的。
梁廷新慢慢把剑放回布囊中,笑道:“放火可是大罪,至少可判流放。若是烧毁财物或者伤人,可以酌情判死罪!”
很多廉政官员,都是大同社背剑士子出身!
赵瀚占据江苏、安徽之后,上百个背剑士子,被招进中央和地方的廉政部门。
他们可不怕打架,杀人放火的,被他们遇到了,逃都别想逃走。
第533章 【又一条大鱼】
曹本淑和梁廷新两个廉政官,在铁匠铺守了好几天,都没看到有人来放火烧屋。
衢州府大法院的官差,倒是来通知范氏开庭。
涉及命案,必须公审,也即百姓可以旁听。
此案的初审,在西安县法院进行。
前后休庭好几次,最初的证人证词,都指向冯日昇故意把人推下楼。
但最后一次开庭,证人证词完全变了,死者不是冯日昇故意杀害,而是冯日昇的随从误杀。冯日昇当时只是给了两拳,且并非蓄意殴打,喝醉了酒口角冲突而已,赔点银子给死者家属就搞定。那个随从过失杀人,被判流放台湾。
由于积极赔偿,死者家属没有上诉。
中国古代不但有上诉,还有死刑复核制度。
只有谋逆等重罪才判“斩立决”,但也不是直接杀。先交刑部审罪,再交都察院参核,复交大理寺审允,最后交给皇帝核准。
还有一种“斩监候”,俗称秋后处决。
在处决之前,犯人可以上诉。即便不上诉,也要交给刑部审核,最后交给皇帝签字。
从制度而言,中国古代的每个死刑犯,都是皇帝签字之后再砍头。实际操作当中,当然不可能如此,基本刑部和内阁走一遭就行,否则遇到万历这种怠政皇帝,全天下的死刑犯都能笑死。
赵瀚改革司法衙门之后,依旧保留死刑复核制,但不用惊动皇帝和内阁,刑部、大理寺自行处理即可。
只有一直打到大理寺的官司,皇帝和内阁才会出面。
这天,戴文孟、梅竹友乔装打扮,穿着一身布衣去听审。撺掇范氏鸣冤翻案,便是戴文孟的主意,他想看看本地官员会怎么处理。
陈岸走到他们身边坐下,低声说:“抓不住官员把柄,证人已经被买通了。范氏不愿撤回诉状,郑家就去跟目击者接触,还写下证词让他们串供。就算能证实郑家收买证人,但也找不出官司的漏洞。本地法官的判决,不论是去年那次,还是今天这次,肯定完全合规合法。”
梅竹友叹息:“当官的也不傻,他们喜欢银子,更喜欢自己的脑袋。郑家飞扬跋扈,一查就能抓。可本地的官员,恐怕只能抓到些小喽啰。”
陈岸说道:“抓了郑家人,肯定把当官的供出来。”
“供出来又如何?”戴文孟冷笑,“当官的不认账,说自己是被污蔑的,怎么拿出他们犯罪的证据?陛下说了,咱们廉政官,最忌缺乏证据胡乱抓捕官员。”
如果没有证据,廉政官就能乱抓人,那跟锦衣卫就没啥区别了,而且是权力最大时候的锦衣卫。
梅竹友说道:“现在能抓的,只有负责工程招标的官员,帮着郑家欺行霸市的官吏,还有大牢里的狱吏狱卒。其他官吏,完全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戴文孟提醒道:“别忘了,城外那些镇长、村长和农会!”
“对,这些人也该死,”梅竹友咬牙切齿道,“特别是那些农会会长,陛下组建农会,是为了给农民出头,如今却成了盘剥农民的帮凶。”
“嗙!”
大法官鲍守约拍响惊堂木:“带原告!”
范氏被带到法庭原告席,杀人嫌犯冯日昇随即带到。
冯日昇满脸笑容,白白胖胖的,似乎羁押这几天吃得不错。
书记官陈述一番案情,第一个证人被带上场。
那是个酒楼掌柜。
“舒守义被杀那天,你可在场?”
“在场。”
“是哪天哪时?”
“去年元宵之后,旧历正月十八,大概是正午时分。”
“你陈述一下自己的所见所闻。”
“当时草民正在柜台,听伙计说,楼上打起来了,草民便打算上楼劝架。却是那舒守义喝多了,撞到解手归来的冯老……冯日昇。也不晓得谁先骂人,他们两个就吵起来,继而扭打在一起……冯日昇醉酒不支,被打倒在地。冯日昇的随从冯云,义愤填膺之下,也跟舒守义扭打。两人都是醉酒,在扭打之间,舒守义被推下楼摔死。”
“你亲眼见到,冯云把舒守义推下楼的?”
“草民亲眼所见。”
“不是冯日昇推的?”
“冯日昇当时已经被打得躺在地上了。”
接连好几个证人上堂,所描述的内容,几乎是一模一样。
随即又呈上仵作的验尸报告,确实是摔死的,全身多处摔伤,后脑勺也被摔破了。
一切明了,维持去年的初审判决!
并且,本案已经审了两次,死者家属还有一次上诉机会,即去杭州的省级法院打官司。
如果省级法院也这样判,那就只能去南京的大理寺喊冤了。
惊动大理寺,肯定惊动皇帝!
冯日昇当庭无罪释放,突然转身看着范氏,掐着自己的脖子朝范氏微笑。
范氏被吓得一哆嗦,想想自己背后有钦差,顿时又生出底气哭闹:“冤枉啊!恶霸勾结贪官,要把老百姓逼死啊!”
前来听审的百姓,看到范氏的凄惨模样,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肃静!”
鲍守约拍打惊堂木:“即刻退庭,再敢撒泼,视为扰乱法庭!”
见此情形,梅竹友很不开心:“府县两级法官,只能定一个错判冤案,最多因此降职或撤职。两级的提刑官,也顶多是玩忽职守,在核定案件时出了差错。让他们丢官有甚意思?不把他们扔进大牢,咱们岂非白跑一趟!”
“等明天碰头开会吧,或许有新的线索。”戴文孟说道。
翌日,十个廉政官碰头,剩下两个廉政官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