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第2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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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伙计余祖登刚卸下门板,就看到外面站着好几个布商,连忙点头哈腰的笑道:“几位爷,快里面请!”
“好说,好说!”布商门拱手微笑。
余祖登顿时一头雾水,搞不清楚这些活祖宗为啥跟他客气。
在布料销售环节,前期主要分为布行和布商。
布行即布料的收购商,有坐庄和出庄之分。
坐庄选在市镇开店,妇人织好棉纱、棉布抱来出售,而且一般很少用现金支付。妇人出售棉纱,布行给予棉花;妇人出售棉布,布行给予棉纱。如此,布行可减轻资金压力,妇人也不用去别处购买原材料。
出庄则派伙计到村镇收购,农民不用进城就能卖纱、卖布。但是,这种交易压价很厉害,黑心的牙行甚至能压三四成。
至于布商,则是来布行批发进货,然后运到外地进行零售。
有句俗语叫:牙行奉布商如王侯,而争布商如对垒。
就是在布行面前,布商如同活祖宗。为了争夺一个布商,几家布行就跟打仗似的。
所以余祖登今天很纳闷儿,布商祖宗们咋这样客气?
“小余,快去沏几碗茶来!”
布行掌柜周若斗,微笑着来到大堂,冲余祖登吩咐两句。
接着掌柜又说:“几位请坐。”
一个布商刚坐下,没等茶水端来,就直接说道:“闲话休提,我提价半成拿布。不拘平纹布、斜纹布,也不拘夏布、浆布,通通提价半成,有多少拿多少。”
“提价半成也想拿布?我提价一成!”另一个布商讥笑道。
掌柜周若斗心中得意,随即又叫苦道:“最近布料紧缺,实在凑不够那么多。不如咱们仿效兵部采买布料,来一个暗标竞价如何?兵部是价低者中标,咱们则价高者中标。”
“可以,快快搞吧。你这里不行,我便去江西、湖南看看。”一个布商急躁道。
小小布行,竟也招标卖布。
等生意做完,店伙计余祖登好奇道:“掌柜的,今年的布咋这般好卖?”
周若斗笑着解释:“今年日本开埠,听说要增加两个港口。以前日本的生意,都被福建海商霸占了。而今增开港口,江苏、浙江的海商,到处让行商帮忙拿货。不止是棉布,茶叶、丝绸、瓷器、烟草、蜡烛……啥货都拿,反正得靠量大价廉,在那什么石见、下关抢生意。这江南的棉布,都被布商扫光了,竟跑到南京这边来进货。”
余祖登疑惑道:“日本得多啊,吃得下这么多货?”
“除了日本,还有朝鲜和辽东,”周若斗说,“陛下册封朝鲜国王,朝鲜全国港口都开放。朝鲜再小再穷,那也是一国啊,而且还冷得很,棉布肯定好卖。这还有辽东,辽东人口不多,驻军却是不少。士卒的军装,自有兵部发放,可将士和家属的日常穿衣,却都是要自己花钱买的。还有河南、山东、北直隶,今年的生意也在恢复,甚至李自成治下的布商都来采购。如今到处缺货,你看那些布商都愁成啥样了?以往布商压价,把咱们压成孙子。现在布商抬价,咱们都成了爷爷。”
余祖登恍然大悟:“还是掌柜的眼界宽,咱就想不到有这般道理。”
周若斗捋着胡子微笑:“这些都是托陛下的福。退回去几年,各地兵连祸结,北方死伤无数。咱南方卖布的生意便不好,别说南京,便是苏松常湖,也有一些织布坊关门歇业。陛下登基之后,生意是越来越好做了。南方人口日增,北方也快要安定,许多移民北迁,哪里不需要穿衣?还有这日本、朝鲜、辽东,又是大大的生意。你小子好生做事,我给东家美言几句,过两年让你做布行的四掌柜。”
“多谢掌柜的!”余祖登大喜。
周若斗笑道:“你爹救过我一命,你也聪明伶俐、能写会算,跟着我好好干,总之是不会让你吃亏的。”
余祖登弯着腰奉茶道:“周叔请喝茶!”
周若斗用碗盖撇着茶末,感慨道:“咱们命好,遇到英明圣君了。前些年过的什么日子?老百姓饭都吃不起,哪里敢穿新衣裳?就连殷实之家,也有人缝缝补补凑合着,一年到头也卖不出多少布料。如今的生意,一天好过一天。若是叫陛下把北方也全部占了,那才真的好过呢。”
“可不是嘛,陛下真是好皇帝。”余祖登笑着说。
周若斗心想:陛下万般都好,就是不知男尊女卑,让女子也乖张起来。这两年生意好做了,手里头也宽裕了,本想纳一房小妾,却愣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家!
北方频遭战乱、天灾和瘟疫,人口稀缺,女子尤其少。
大同官府组织移民的时候,女性移民受到格外优待。只要主动报名,官府给予女性的离家费,直接在男性移民的基础上翻倍。
就连秦淮河畔的一些妓女,都纷纷报名搬去北方。因为她们听说,一旦到了北方,根本不愁嫁人。在农村可以分田,在城里可以分房,人口特别紧缺的县城,甚至还可以分到店铺!
如此情况,谁还愿意做妾?
以前给有钱人做妾,虽然表面遭受鄙视,但暗地里却被羡慕。而今,不管明里暗里,做妾的都要被鄙视。
夫家有官身还好,若只是寻常富人,还要嫁去做妾的,肯定被认为贪图享受、懒惰不堪。
布行掌柜周若斗,请媒婆物色了一年,竟连合适的小妾都找不到。
周若斗叹息:“崇祯那时是真好啊,几两银子就能纳妾。遇到灾荒年月,银子都不用出,给几斗米都能换来一个。老夫也是纳过妾的,温柔贤淑,可惜难产死了。”
余祖登的心思却不在纳妾,他说道:“掌柜的,听说苏松常湖那边,开了许多纺织工厂。这两年,南京城东也有人开纺织厂。他们用的是新纺机、新织机,纺纱纺布速度可快了,赚来的银子也更多。要不,也给东家出出主意,请东家在城东开个纺织厂?”
周若斗没好气道:“咱们是布行,是收购布料的,不是自己纺布的。做好自己的老本行,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余祖登却说:“那些纺织厂,织出来的布料,有布商上门收购,根本就不愁卖,也不找咱们布行帮着卖。”
“那是坏规矩的!”
周若斗越说越气:“自嘉靖年间,金陵就有棉布行会。当时全城布行的东家,坐在一起定了章程。外地来的布商,只能找布行卖布。哪个布商敢坏规矩,全城布行都不卖布给他!当时就算有人开纺织作坊,织出来的棉布也得由布行代售。”
余祖登问道:“现在咋就没这规矩了呢?”
周若斗叹息:“唉,崇祯年间,布行生意不好做。那些布商都是活祖宗,想干啥还不是他们说了算?现在布行的生意好做了,陛下却不准立这种规矩,说是甚劳什子的行业垄断。”
余祖登笑道:“陛下的规矩少,也不准民间的规矩多。早前没有官府允许,民间商贾不得有花楼,现如今南京的花楼越来越多了。”
花楼,学名“织云锦织提花机”,共有1924个零部件。
云锦乃是皇家御用贡品,皇帝的龙袍,皇后的凤衣,都是采用云锦来缝制。即便明末朝廷控制力下降,想要置办花楼、纺织云锦,那也需要有官府照顾,稍不注意就要闹出抄家之祸。
而今,大同朝廷不再限制,反而鼓励商贾纺织云锦。
南京迅速成为云锦纺织中心,短短几年时间,城内城外的云锦织机就发展到三四千台。而且还在陆续增加当中,解决了上万百姓的就业问题。
许多民间的有钱人,也纷纷穿起了云锦,毕竟以前是龙袍、凤衣的材料。
甚至,“云锦”这个词,都是赵瀚定名的。因为在大明必须进皇家仓库,所以叫做库锦、库缎。
日本使者林罗山,前段时间看到云锦,当时眼睛都已经直了。
林罗山以前也见过锦缎,但云锦是锦缎当中的极品。从元代开始,就只能皇室专用,顶多也就赐给立功的大臣。
由于实在太喜欢,林罗山还想偷学技术,跑去云锦制造工厂转悠。
但越转越傻,1924个零部件的云锦织机。别说偷学,就是仔细给他讲解,也得一两个月才能稍微明白。
英国作家彼得·芒迪,是这样在书中记录云锦的:“欧洲各国的贵族,以为丝绸是神造物,是人世间难得的珍品。他们肯定无法理解,甚至是无法想象云锦的存在。恕我词汇有限,或者说,英语当中的词汇,没有一个形容词,可以表达云锦的美丽和高贵……”
“据说,制造云锦的机器,由上万个零件构成。一个中国官员告诉我,云锦是古代叫做刘裕的皇帝,北伐覆灭了叫秦国的国家,从长安俘虏到成千上万的工匠。这些工匠,融合了汉国、魏国、晋国,还有许多草原民族(十六国)的纺织技艺。又经历上千年的改进,才终于诞生这种美丽的纺织品。”
“我有心花费白银,制作了一件云锦衣裳。当我穿上它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比欧洲的皇帝和国王还高贵……”
第469章 【王子复国记——赵瀚的欧洲形象】
一支从东方归来的远洋船队,在阿姆斯特丹的外港靠岸,又通过船只转运至内港码头。
荷兰本土的商人,早就已经云集于此,他们会把这些货物卖去欧洲各国。
荷兰东印度公司,成立于四十年前,共有1000多位股东。官员和股东都不得插手公司管理,它有一个76人组成的董事会,但真正的决策团体是“十七绅士会议”。
尼德兰七省,阿姆斯特丹8人,泽兰省4人,其他地区各1人。这十七人当中,都是贵族、富商、官员之类。
他们的决策以利润为标准,因为必须向股东负责,而且还要顾及证券交易所的行情。
治理形式非常民主,大家坐下来商量。
但同时又极为短视,一切向短期利益看齐,长远利益他们不太需要考虑。
比如在历史上,台湾的荷兰长官,很早就判断郑成功要进攻热兰遮城。在向上汇报之后,巴达维亚总督派来12艘战舰保护。
这些战舰驻守半年,郑成功还是迟迟没来。
于是,巴达维亚指挥中心核算,认为舰队驻守成本太高,不符合东印度公司的利益。巴达维亚总督,不顾台湾长官抗议,下令其中10艘战舰回航,兵力空虚被郑成功抓住机会。
又比如到了康熙年间,越来越多的中国商人,运货前往巴达维亚低价出售,比荷兰商船自己到中国进货还便宜(包含运输和折损)。于是,东印度公司把商船撤出,从此不再染指南中国海,只在爪哇岛等着中国海商运货过来。
巴达维亚总督就算头脑清醒,很多时候也没法做主。
他身后还有一个评议会,啥事儿都要开会讨论。还有个副手叫总干事,负责管理公司的东方贸易事务。一切都讨论达成之后,重大事件还要回到荷兰,报告“十七人会议”获得批准。
层层制衡,利益至上,荷兰东印度公司如此运营,经常干出匪夷所思的事情。
就像去年在台湾北部修筑城堡,赵瀚得知消息以后,打破头也想不明白咋回事儿。
其实很简单,因为“十七人会议”、“巴达维亚评议会”,在开会讨论之后得出结论:于台湾岛北部设立贸易点,能够有效提高日菏贸易的利润。
阿姆斯特丹,内港。
商品拍卖会就在码头附近的大厅进行,拍卖官举着榔头喊道:“1000磅中国茶,起拍价每磅30荷兰盾!”
4。2个荷兰盾,大约等于一两银子。
一磅茶叶,还不到一斤,起拍价就是126两白银,可想而知里面的利润有多丰厚。
到了荷兰贵族手中,中国茶叶的零售价格,最高能达到70荷兰盾,也就是一斤茶叶价值300两银子!
历史上,为了跟英国竞争,荷兰开始玩倾销,茶叶价格每磅跌到2。5盾。从70盾跌到2。5盾啊,真正的跳楼大甩卖。从此之后,中国茶叶才来到欧洲平民家中,之前一直都是贵族才喝得起。
“我出31盾!”
“31。5盾!”
“31。8盾!”
“……”
拍卖官挥舞着榔头:“56。3盾一次,56。3盾两次……成交!”
能千里迢迢从东方运来的货物,都属于奢侈品。这些东西跟欧洲平民没关系,上流社会才消费得起,一两年才有一趟船回来,必须拍卖才能利益最大化。
甚至,这次运回3000磅茶叶,仅拍卖茶叶就分成好几次。
最后一次茶叶拍卖,拍卖官喊道:“300磅中国宫廷茶,起拍价每磅50荷兰盾!”
所谓中国宫廷茶,就是质量较好的茶叶。在17世纪的欧洲,这玩儿的零售价,最高达到过100荷兰盾一磅。
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主要利润商品,最开始是南洋的香料。但到现在,香料已经不那么受宠。茶叶市场,是荷兰商人开发的,喝茶在欧洲也是荷兰贵族先流行。
由于货源稀奇,这300磅“中国宫廷茶”,最终以每磅80盾的价格卖出——不是零售价,而是本土商人的批发价。
拍卖会进行两个小时以后,工作人员抬来箱子,现场顿时轰动起来。
但凡需要拿来拍卖会场展示的,肯定是以前没见过的好玩意儿!
在无数期待的目光中,木箱先被打开,里面出现绒草。绒草被扒开,里面出现漆盒。漆盒再打开,里面又是绒草。绒草再扒开,里面是油纸包。油纸包打开,躺着一件瓷器。
这种包装方式,是葡萄牙商人发明的。
他们从中国或者日本,购置漆盒包装贵重商品。又觉得漆盒也宝贵,于是再加装一层木箱。层层包装之下,既能保护商品,运到欧洲又能凸显逼格。
“中国宫廷瓷器!”一个荷兰本土商人惊呼。
反正品质好的货物,欧洲商人都喜欢冠以“中国宫廷”之称。
拍卖官说道:“《彼得·芒迪中国行记》去年出版,在英国引发了轰动,最近也有人翻译到欧洲大陆。彼得·芒迪先生,在广州遇见的那位中国叛军首领,现在已经加冕为中国皇帝。这位皇帝非常开明,他允许皇室专用的物品出口。先生们,这件五彩瓷盘,就是中国皇室专用的。在几年前,只准皇室成员使用,而今天,它现身阿姆斯特丹。你们和我,共同见证了这段伟大历史!在此,我向伟大开明中国皇帝陛下,致以最崇高的问候。愿主保佑中国皇帝陛下!”
“愿主保佑中国皇帝陛下!”数百个荷兰本土商人,在拍卖会场一起为赵瀚祈福。
他们搞得越隆重,五彩瓷就越能卖出高价。
拍卖官微笑道:“诸位先生,现在可以上来近距离欣赏。”
荷兰本土商人们,排着队过去欣赏瓷器,不断发出啧啧赞叹之声。
这些五彩瓷属于上品,在中国也卖得很贵,到了欧洲怎么可能不受礼遇?
上百年来,运往欧洲的都是青花瓷,欧洲人叫做“克拉克瓷”。那些完全属于大路货,中国老百姓也用得起,欧洲贵族还不照样当成宝贝。
而眼前的五彩瓷,釉彩鲜艳生动,就跟欧洲的油画一般。
一个本土商人建议道:“这个瓷盘仿佛油画那样美丽,我们将它命名为‘中国宫廷五彩油画瓷’如何?”
“好主意!”众多商人纷纷赞叹。
等所有商人都欣赏完毕,就被拍卖官请回座位,而且当场改口:“中国宫廷五彩油画瓷盘一件,起拍价500荷兰盾!”
“我出600!”
“我出700!”
这次加价是真的狠,一百一百的加。再贵买下都不吃亏,拿去法国、英国、意大利出手,那些贵族肯定会抢疯的。
东印度公司运回数2000件五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