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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朕-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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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问,徐颖在家吗?”赵瀚拱手询问。
  妇人明显想错了,瞬间脸色煞白,手握竹耙道:“他……他在书院里闯祸了?”
  费如鹤说:“徐颖今天下午……”
  “没闯祸,”赵瀚立即打断费如鹤,微笑道,“我们是徐颖的同窗,逃课出来到处玩耍的。”
  妇人顿时轻松许多,变得热情起来:“三位少爷,快到家里坐坐,我给你们倒水来!”
  “有劳伯母了。”赵瀚说道。
  这妇人看似三四十岁,又像是四五十岁,根本无法准确观察年龄。
  一个两三岁的小娃娃,拖着长鼻涕,趴在门口偷瞧他们。鼻涕流至上唇,滋溜一下吸回,复又从鼻孔探出,寻着固有路径重新流淌。
  赵瀚踢开一团竹叶,泥土地面写着许多字,应该是出自徐颖之手——
  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子曰: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走吧。”赵瀚转身离去。
  他们都消失无踪了,妇人终于端水出来。
  她左手拎着一个水壶,右手重着三个陶土碗,那是家中缺口最少的碗。而且刚才清洗了好几遍,务必干干净净,免得招来儿子同学的嫌弃。
  ……
  费元鉴此刻越想越慌,脑子里全是自己被吊起来打的画面。
  欺负同学没什么,一个贫贱农家子而已。
  他所犯下的最大错误,是不该把书扔进水里。如此行为,放在铅山费氏,跟欺师灭祖没有区别!
  带着跟班来到溪边,发现徐颖还在原地没动。
  这个农家子箕踞而坐,裤子和鞋都被溪水打湿。他双手捧着鹅卵石砚台,愣愣看向被毁掉的书,目光呆滞,喃喃自语,不知在嘀咕着什么。
  费元鉴走得近了,终于听清内容,原来徐颖在背诵《论语》,而且是连朱熹批注一起背。
  已经背了半个多时辰。
  众学童来到徐颖身边,他依旧背诵不止,不看旁人一眼,仿佛与世界隔绝。
  “这厮不会傻了吧?”一个学童说道。
  “我看像。”
  “喂,徐颖,先生让咱们寻你回去念书!”
  “真傻了,说话他都不理。”
  “要不扇他一耳光?听说犯了失魂症,打一耳光就能醒来。”
  “要打你打。”
  “凭什么我打?”
  “……”
  平时被任意欺负的学生,此刻竟然无人敢接触,只围着他不停转悠查看。
  费元鉴终于忍不住,把那本泡水的书踢开,喝道:“莫要再装疯卖傻,快说几句话!”
  这个举动,产生了效果。
  本来死盯着书看的徐颖,因为书被踢开,缓缓抬头望向费元鉴,背诵的声音变得更大:“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行,孙,并去声。危,高峻也。孙,卑顺也……”
  费元鉴威胁说:“我不管你真傻假傻,反正你的书落水里,跟本少爷毫无干系,你莫要在先生面前乱讲。否则的话,见一次打你一次!”
  徐颖脸上还挂着泪痕,捧着鹅卵石砚台站起,双眼通红,目视费元鉴:“子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有德者,和顺积中,英华发外……”
  费元鉴顿觉心头发毛,下意识后退两步,呵斥道:“听到没有!”
  “南宫适问于孔子曰:‘羿善射,奡荡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徐颖背诵着《论语》继续前进。
  费元鉴吓得再次后退,退了几步感觉没面子,麻着胆子站定说:“别装傻了,我……啊!”
  “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
  一句接一句背诵,徐颖已经走到费元鉴面前,突然举起手中的鹅卵石砚台砸出。
  费元鉴一声惨叫,额头流出鲜血,仰躺着跌入溪水之中。
  “快救少爷!”费元鉴的书童大喊。
  其他学童,被徐颖的失心疯吓住,本来全都不敢靠近。
  此刻见费元鉴受伤坠溪,立即分出几个前去营救,剩下的合力将徐颖给制服。
  徐颖根本没反抗,砸出砚台之后,面无表情,犹如死人,继续背诵《论语》:“子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苏氏曰:爱而勿劳,禽犊之爱也……”
  费元鉴此刻脑袋晕乎乎的,被人奋力拉起来,耳边听闻惊恐喊叫:“血,流了好多血!”
  费元鉴伸手去摸额头,果然好多血,吓得直接晕倒。
  这货晕血,不晕别人的,只晕自己的。
  众学童无比慌张,背着费元鉴回书院,同时把徐颖也押回去。
  徐颖依旧在神游天外,一字不错的背诵《论语集注》,甚至超过老师讲授的进度。由于老师没讲,有些内容意义不明,徐颖开始默默思考其道理。
  “大夫,大夫,少爷流血晕倒!”
  含珠书院就配了医生,平时头疼脑热,或者斗殴受伤,立即就能请来医治。
  费元鉴的书童说:“你们在这看着,我回去禀报老爷、夫人!”
  庞春来闻讯赶至,没有过问费元鉴伤得如何,而是看着失心疯的徐颖,暴怒质问:“徐颖究竟怎么了?”
  一个学童回答:“他把费元鉴打得流血昏过去了。”
  庞春来用拐杖砸地:“我是问你们,徐颖是怎么回事!”
  “不晓得,可能是他的书掉水里,自己被自己吓傻了。”另一个学童说。
  “胡说八道!”
  庞春来揪住一个学童:“他把书看得比命还要紧,怎会掉进水里?快说,不然就把你的父母叫来!”
  那学生吓得不轻,哆嗦道:“真……真是他自己把书掉进水里的。”
  庞春来又去揪住一个相对胆小的:“不说实话,便将你驱逐出书院!”
  这人出身富农家庭,不敢直视老师,低头回答:“不是我丢的书。”
  “那是谁丢的?”庞春来追问。
  富农子弟沉默,不敢在老师面前说谎,也不敢把费元鉴供出来。
  “好啊,好啊,连圣贤书也敢毁,费氏真是好家风,”庞春来对那富农子弟说,“书在哪里?给我拿回来!”
  富农子弟如蒙大赦,连忙跑去溪边寻书,顺手把书包也捡回,包括把费元鉴砸伤的鹅卵石砚台。
  陆陆续续有学童归来,围在旁边看热闹。
  不多时,那本《四书集注》也拿回来了。
  庞春来端详被泡毁的书本,随即一言不发,带着傻掉的徐颖,拄着拐杖去找山长。
  山长不在私塾,而在半山腰的含珠书院。
  他们敢走不久,费元鉴的父母,便坐着滑竿而来。
  其父只是脸色阴沉,其母却没下滑竿就开始咆哮。
  这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四十二岁生下费元鉴,老来得子,平时宠上了天。她嘶声力竭大喊:“谁伤我儿子,快给我滚出来!”


第033章 【好大的辈分】
  费元禄,字学卿,号无学,含珠书院山长,《费氏宗谱》的编撰者,名臣费尧年的嫡长子,大明最年轻状元费宏的侄孙。
  此君年过六旬,秀才功名,荫国子监生,以诗词见长,著有《甲秀园集》。
  下一任族长,非费元禄莫属!
  费元禄正在校长室作画,突然房门被人推开,庞春来拉着徐颖气呼呼走入。
  放下画笔,费元禄用绸帕擦了擦手,笑问:“今天刮的是什么风,竟把蔚然吹上山了?”
  “妖风!”庞春来没好气道。
  费元禄愣了一愣,笑容不改道:“且说说,是谁把蔚然气成这般啊?”
  庞春来指着徐颖,怒不可遏道:“你那个族弟,把我的学生逼疯了!多好一个孩子,上午还在跟我学经,转眼就成了这幅模样!”
  费元禄终于收起笑容,仔细观察徐颖的情况。
  徐颖目光呆滞,似不能视物,口中背诵《论语》不停:“子曰:‘君子贞而不谅。’贞,正而固也……”
  庞春来越听越伤心,竟流下两行浊泪,哽咽道:“此子家贫,天资聪慧,更难得自强不息。便是失心疯了,都还一直在背《论语集注》,此番我如何也要为他讨个公道!”
  “不急,不急,且让我看看。”费元禄安抚说。
  庞春来拄着拐杖坐下,闭目养神,缓和激动的情绪。
  费元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徐颖继续背《论语集注》:“子曰:‘道不同,不相为谋。’为,去声。不同,如善恶邪正之异……”
  费元禄抓住徐颖的手腕,开始认认真真把脉。
  良久,费元禄叹息道:“唉,这孩子犯了癔症,可能是惊吓过度所致。”
  “可有医治之法?”庞春来忙问。
  费元禄问道:“除了一直背书,他是否还胡言乱语、癫狂打人?”
  庞春来回答:“胡言乱语没有,只把你那族弟给打了。”
  费元禄想掰开徐颖的眼皮,仔细观察瞳孔,刚把手伸过去,徐颖就吓得接连后退。
  费元禄只得跟上前去,凑过脑袋仔细查看。随即回到书桌,提笔写下一剂药方,叫来自己的长随说:“照着方子,去河口镇抓药,含珠山这边缺了几味药材。”
  “能治愈吗?”庞春来问。
  “看他自己的造化,”费元禄又取出一个木匣,拿出一套针石,“蔚然兄,帮我按住他。”
  庞春来起身抱住徐颖,轻手拍其后背,柔声安抚道:“孩子莫怕。”
  或许是对庞春来感到亲近,徐颖立即安静下来,甚至连《论语》都不背了,老老实实让费元禄扎针。
  费元禄一边扎针,一边说道:“这孩童,暂时让他住在山上,每天早晚我给他针灸一次。不让他下山,也是免得再受惊吓,我这里无人敢来打扰。”
  “咚咚咚!”
  有人敲门道:“山长,有几个学童求见。”
  费元禄说:“让他们等着。”
  敲门之人突然惊呼:“你们怎过来了?未经许可,不得入内!”
  门外传来费如鹤的喊声:“先生,费元鉴的爹娘来了,多半是来寻徐颖的晦气……来了,来了,他们进院了!”
  费元禄不慌不忙施针,吩咐道:“把人赶出去,别在院子里吵嚷!”
  院中。
  费元鉴的父亲费松年、母亲张氏,坐着滑竿闯入,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家奴。
  得到山长命令,几个杂役上前阻拦。
  “落轿!”
  费松年、张氏夫妇,很快从滑竿下来,四个家奴连忙搀扶。
  费松年的辈分很高,是正德、嘉靖朝名臣费宏的侄子。身材完全胖成一个球,走两步都要喘气,也是难为轿夫把他抬上山。
  张氏却保养得非常好,五十多岁了还不显老,她属于费松年的续弦。
  费松年的正妻,一连生出四个女儿,妾室也生了三个女儿,连一个带把的都没有。反倒是续弦张氏,嫁过来多年未孕,在费松年快满六十岁时,一下子竟生出个男丁。
  “打伤我儿的小兔崽子,是不是藏在里面?”张氏喝问道。
  费元禄的仆从说:“山长有令,闲杂人等莫要打扰。”
  张氏顿时大怒:“我是闲杂人等?便是你们山长当面,也要叫我一声婶娘!”
  仆从不说话,只让杂役堵住门口。
  张氏指挥自己的家奴:“来人啦,把这些混账打将出去!”
  家奴们左顾右看,没人敢动手,这可是含珠书院啊。
  “养你们何用?”
  张氏气得浑身发抖,竟夺过家奴手中的棍棒,亲自上前去打书院杂役。
  毕竟是山长的婶娘,杂役们不敢还手,只能原地抱头硬扛。
  张氏趁机绕过杂役,提着棍子往校长室冲。
  “老夫人请回!”赵瀚也是刚来不久,立刻站出来补位。
  张氏喝问道:“你是哪宗哪房的,竟敢挡我去路!”
  “鹅湖。”赵瀚说道。
  张氏冷笑:“鹅湖那边的,辈分最高也是我侄儿!你是哪个字辈的?”
  赵瀚不说话。
  费如鹤想了想,也站在赵瀚身边,拱手道:“见过祖奶奶。”
  书院杂役可以乱打,费氏子孙却不便动手,否则其长辈肯定要来闹腾。
  张氏的目光越过赵瀚、费如鹤,朝着校长室喊道:“费元禄,我是你婶母,快快出来主持公道,你幺弟都快被人打死了!”
  “轰出去!”
  屋内传来费元禄愤怒的声音。
  费元鉴的父亲费松年,似乎稍微明白事理。他圆球似的滚过来,劝自己的妻子道:“大夫都说了,鉴儿只是外伤,戴着帽子没被打坏。有什么话,平心静气……”
  “放屁!”
  张氏揪住丈夫的耳朵,当成孙子呼喝:“儿子流那么多血,差点被人打死了,你让我平心静气?你给我平心静气一个看看!”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已经快八十岁的费松年,竟然是一个怕老婆的。他被揪着耳朵求饶,又见书院杂役在憋笑,顿觉没有面子,挣脱道:“岂有此理,成何体统,有辱斯文!”
  张氏呵斥丈夫:“没用的老东西,只知道跟我耍横,快把你侄儿叫出来!”
  费松年无奈,只得朝校长室喊:“贤侄,且出来说话。”
  费元禄在屋里一边施针,一边讥讽道:“叔父果然有男儿气概,不知是效仿房玄龄,还是在追慕戚武毅?”
  费松年讷讷不能言,一张老脸臊得通红。
  突然,庞春来推门而出,又将房门给关上。他走到费松年面前,将泡水的《四书集注》递上:“尊者可识得此书?”
  费松年拱手说:“自然识得,这是朱子亲批的《四书集注》。”
  庞春来说道:“吾有一学生,家境贫寒,购书不易。他常遭令公子欺辱,今日更被令公子毁书。请问,尊者可记得《费氏家训》?”
  “记……记得。”费松年额头开始冒汗。
  庞春来问道:“《费氏家训》有教导子弟欺压乡邻、侮辱同窗吗?”
  费松年无言以对。
  庞春来又问:“《费氏家训》有教导子弟毁坏圣人之书?”
  张氏突然大吼:“你个老学究,别跟我来这套。我儿子……”
  “啪!”
  费松年突然转身,照着妻子就是一巴掌,呵斥道:“闭嘴!”
  张氏被打得原地发愣,随即嚎啕大哭,在那儿撒泼道:“好几个费松年,我一个大族千金小姐,委身下嫁给你做续弦,四十多岁了还给你生儿子。今天儿子都快被人打死了,你不给儿子讨回公道,居然还反过来打我?你有没有良心?你是不是男人!”
  费松年无比尴尬,左右不是,只能劝说:“夫人,咱们先回家说话。”
  “我不管,今天非得出口恶气不可!”张氏纠缠不休。
  费松年低声说:“这里是含珠书院,咱们鉴儿又理亏。他毁坏圣贤书啊,便是闹到宗祠都没理。听我一句,不要再闹,出气有的是时候,你还怕乡下的泥腿子?”
  张氏顿觉有理,但输人不输阵,指着校长室说:“好你个费元禄,帮着外人欺负长辈。哼,你等着,改天再来跟你理论!”
  见这两个老家伙,如此干脆利落的离开,赵瀚感觉很不正常。
  赵瀚低声对庞春来说:“先生,他们怕是要对徐颖的家人动手。”
  庞春来想了想说:“你扶着为师去费氏宗祠!”


第034章 【我教你造反怎样?】
  铅山河畔。
  庞春来拄着拐杖,遥望数里外的含珠山,慨然长叹道:“唉,不料费氏门风,竟已败坏至斯。”
  在赵瀚的搀扶下,庞春来先去费氏宗祠,祭拜那里的费家先祖。接着又去费氏祖宅,拿出泡水的《四书集注》,以含珠书院的老师身份,要求立即面见费氏族长。
  这是应有的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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