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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上神[古剑]-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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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以至于未能将整座凌云峰收纳在内。于是凌云峰底下的灵脉独立成支,源源不断抽取地气,却不必担心灵气会被大阵吸走。

    这样的宝地不是没人眼红的,偏偏他的主人是练云生,于是什么算计都化作泡沫。

    练云生将重塑根基的地点选在这里,未尝不是因为下面的灵脉能令他事半功倍的缘故。而那般紧要关头,一点差错都有可能万劫不复,他也真放心把女儿放在身边。

    事实上,阿弱端坐在练云生面前,一动不动看了两年。三岁之后,她终于守到他睁眼。

    当年练云生筑基之时引天地异象,夜半星开,天昙坠地,声势浩荡得震撼了南面整个修行界。这回破而后立,反倒是悄然无声,若非他睁眼时那一道光芒为她所见,她都不敢相信,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他竟然再定道之根本,寻回了他迷失的方向!

    阿弱被他抱在怀中,短短的胳膊搂着他的脖子,还要费力抬头才看得到他的眼。那双眼睛从未变过,犹如星渊寒潭一般,或许因为眼睛里从来都空无一物,当阿弱清晰得见到自己的倒影时,那种朦胧似光影般的羁绊才瞬间清晰——这是自己血缘之父。

    “阿弱,唤爹爹。”低低的声音略带着喑哑,却依然无比动听。

    “……爹爹。”

    练云生抱着阿弱,以指作梳为她整理长长的散乱的发。打开储物戒才发现里面除了古籍与玉简外什么都没有,索性就这样抱着她。

    他的入定是断断续续的。修为一直在涨——当然与其说是凭空增长,不如说是丢失的重又回来。阿弱丝毫不怀疑,当初他达到什么高度,很短的时间内,他就能回到什么高度,甚至,还要胜出。

    有时候没入定,他便抱着渐渐长大的阿弱,与她说话。

    练云生给她说剑。他不教她什么是剑,只是给她讲剑。他走的是无情道,看的一直是本质,也就不拘于任何事物的形体,因为趁手的武器是剑,他就把蕴含着剑的道教给她。

    他说:“阿弱只是阿弱,无论阿弱是什么样子,都只是我的阿弱。”

    认定了她是自己的女儿,便从来不曾介意她的身体是怎么个模样。

    当然,阿弱也问过,她问:“爹爹为什么不要娘亲。”

    睡了三百七十五年,却不单纯只是睡着,发生在周围的一切都记忆在她的脑海里,她只是醒不来。方其雅活生生炼化她的身体的记忆,她记着,方其雅与洞灵源将她封印在冰胎里的记忆,她记着,三百七十五年时光中的每一刻,她都记着。

    练云生并未有任何异样,或许在他的世界里,曾经因他而死的方其雅也如那山河日月的任何一件东西,都无甚两样。这个男人,始终都是那么高高在上,固若金汤。

    “她不是你们的娘亲。”练云生这么说。隐藏的意思,大概是方其雅不配罢。

    阿弱也觉得她不配。方其雅是个结结实实的疯子,让轮回都差点为之震颤的疯子。

    “可她爱着爹爹。”深爱着,无人能说不的深爱。

    练云生摸摸她的后脑勺:“阿弱懂什么是爱吗?”

    她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

    明白所有人认为是爱的东西叫爱,却不知道它真正是怎样的情感。不曾经历过,怎会懂得。

    “只是一场错……缘。”到最后,他还是说出了缘这个字眼。

    他也承认那是缘的。很多年前,般若寺外他背着剑代门派参加一场法会,逢到两位大能一言不合开战,他退后免去被殃及——那么一低头,就见着一个女人。

    大约也有那么瞬间心是动了下的,宿命中的缘分,他会遇到这样一个女人。可这又如何呢,他不曾停步驻留,他所追寻的大道依然在前方等待,那抹影子,终究会在他的脑海里消失得无隐无踪。

    不过一场错误。

    “所以爹爹折断了剑。”阿弱轻轻道,“哪怕从头再来,都没有她能那般深刻得影响到爹爹……更可怕。”那么她的爹爹爱过方其雅吗?阿弱没敢问。

    阿弱只是问:“有一天,我也会被爹爹遗忘吗?”

    练云生笑了笑,好像雪夜之后破开穹宇的那一线黎明,说:“会。”

    何其残忍。却出乎意料得,没有一丝意外。

    因为,他是练云生呵。

    阿弱揣着围观者孝敬的大堆法宝,上了前往罗浮的云舟。

    赤城山的现任掌门都得唤上练云生一声师叔,阿弱的辈分当然也不会低。

    说起来,她名为阿弱,她的哥哥名为阿祸,方其墨取名字的能力差劲到让人绝望,但偏偏他取的哪个名字都被人给接受了。

    “爹爹,为什么阿弱要去罗浮?”

    “因为你的哥哥会在那里。”

    很多年前,其实也有人为练云生批过命的。可他一个字也没信。遇到方其雅,有了阿祸,又逢到这个名为阿弱的女儿,他才慢慢开始相信,那命书上的每一个字眼。

    在那十一年的时间里,练云生抱着女儿,一下一下抚过她的发顶,有足够的时间给她讲述故事。讲他第一次踏进赤城山所见的月色,讲他筑基那一夜漫天的星辰,讲他的师尊羽化时落满峰顶的大雪,讲他在尘世中试炼所遭到的一切磨难……

    阿弱问:“爹爹,你是不是在害怕这些东西,自己也会慢慢得忘掉?”

    练云生说不是,他说:“阿弱,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眼中的这个世界,是怎么个模样。”

    他的女儿,被封印了整整三百七十五年,甚至不曾睁开眼看过这世界。

    然后阿弱有问,那命书上说的是什么。

    练云生笑笑——他很少笑,可他是会笑的,只有你见着他的笑时,才发现,这潭犹如亘古冰霜凝成的寒水,也是有温度的——他说,那命书是为我批的,可一个字,也没提到我。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的命格极其特殊,他的命格不稳亦或是没有命格,他所谓的命格是他遭遇的所有人的命格反衬出来的。

    阿弱想着,何德何能,竟有一世在这世间,逢到个天命的异数。

    幸而她的爹爹阴差阳错走上了无情道,否则,万劫缠身,在所难免。

    过后想想,连方其雅这一劫难都为他所破解,那这天命,大概也再奈何不了他。她的爹爹,或许有那么一日,会立足天道之上呢。

    现在,阿弱离开了练云生,她要去罗浮。

    她终于要去见他了……这一世,她与他分别得确实够久了。

    只是阿弱无法想象,她该如何面对他。

    在他已经知道——她与青华上神有所渊源的前提之下。

    作者有话要说:12。19

    本来这章名叫罗浮,我原计划写到罗浮山剑庐了,但是写着写着,我又默默回过头去把章节名改成了清微……

    真的很喜欢练云生耶……看过这一章,其实你们大概明白,无情道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了吧。

    一切都会淡褪去痕迹,唯道永存。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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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其墨本说要随着阿祸前往罗浮;最后到底是没去。

    心中万般不舍,如同揣了只野猫般抓心挠肺,面上还是努力装出漫不经心的模样,只准备好出行的各种物品,然后眼巴巴望着外甥拿着东西转身就走;回重洛峰等待出发的时刻——不由郁闷孩子果真是越大越不可爱。

    可是只要脑海一回荡大师兄坐在扶风亭台边;端着茶杯侧眸的淡然一句;激荡的心就像被泼了一盆寒水般冰冷生硬。其实大师兄也没说什么;他只是提醒了一句,却偏偏叫他觉得那些灿烂的东西都烧成灰烬般的凄凉……他说;不用紧张,那是练云生的孩子。

    这个世界上,就有这么一个人,光是一个名字,就足以慑退苍生。

    不管其他人如何料想,此刻,长身玉立的青年就静静站在那棵繁盛至极的花树下面,微微翕目似在感受着什么。轩挺的眉毛皱着,面情露着些许自己也摸不透的茫然,而灵台中那亘古遥远且虚无缥缈的声音仍在锲而不舍得烦他。

    “你究竟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告诉吾,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东西啊?……”

    许是所见证的事物太过于宏伟博大,及至梦醒之后的如今依然无法脱出那种震撼——阿祸伸出手,层叠的衣袂如烟云飘落,露出的那苍白修长的手指,却连自己都不知道得在颤抖。

    “我已经很久没有做到这样的梦了。”他低低得说。

    自长春言道,自己体内比灵魂更深之处有它所熟悉的某种东西,他并未多虑,但心头至少也落下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疑问。他日日夜夜在这树下打坐,听聒噪的长春喋喋不休得讲着开天辟地之前的故事,讲那混沌三千魔神的逍遥与神通,长春伪装了太久,为了避免被这天道窥破,甚至把自己的本源都弄沉眠了,难得遇到个同为天道记恨且身处轮回外的怪胎,倒也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可是阿祸却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因长春呼吸间无意散发出的混沌气息而影响,走火入魔,甚至再次被拖入亘古以前那致命的梦境。

    这一回,他看到不是开天辟地,而是天道衍化

    这天地要经历怎样的变化,才能孕育出神祇?神祇是如何创造的生灵,那遥远的时代该是何等的辉煌?世间最原始的自然之力,又磅礴出怎样瑰丽的画面?然而再奇妙的情景,对于他来说都是磨难。他几乎就迷失在里面,都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于那个世界,因为所能感受到的亘古混沌的苍茫与悲怆,都是那般清晰而深刻——他确信自己是真的感受到那风穿透自己的知觉,嗅到万千年前的一朵花香,触摸到无穷幻觉中的潺潺流水。

    甚至,他单薄脆弱的魂体都经受不住那力量的鞭笞,很多次他都以为自己会被远古之力所撕裂,可魂魄更深处一直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将他的三魂七魄牢牢固定,任凭罡风凛冽都不脱散。他想,那个,大约就是长春所说的熟悉的东西罢。

    后来他醒了过来。却始终不记得,醒过来之前看到的是什么。

    他能肯定,那一定是种自己意愿铭刻进魂魄都不愿忘记的存在,因为胸腔中残留的知觉是何等的疯狂而绝望,可他偏偏忘了那是什么。

    许是阿祸一直以来都淡定到没边,这会儿情绪上出现如此重大的裂痕,让长春都好奇得不行,于是哪怕受冷落也仍胡搅蛮缠着想探听他的口风。

    阿祸想了想,干涩得问:“如果梦境让你觉得很真实……什么原因?”

    长春二话不说:“因为它就是真实!”这棵树忽然呆滞片刻,“等等!你梦到了什么?”

    阿祸按着头疼欲裂的脑袋,勉强吐出两个字:“洪荒。”

    清醒的时间越久,梦中的记忆便消散得越快。那些光怪陆离的景象破裂成碎片,并不能在意识中停留很长时间,当他睁开眼的瞬间,便注定不该存留的一切都会逝去,想挽留都无法。

    长春慢慢等着他回过气来,很久以后才道:“你之来历一定不凡……”

    “能让你受此重创,那便不是梦境了。若非你魂魄记忆中铭刻的真实,便是你确实亲身走了那梦一遭。”长春幽幽道,“这天地秩序下,唯一还有掌梦之能的便只有梦貘一族,但妖族没落至此,断无塑造此等梦境之能。你又不肯告知吾你之来历,吾也无法判断。”

    这也是叫阿祸为之惊讶的一点。长春树也是自混沌下来活了不知多久的存在,偏偏看不穿他之来历。仿佛当日斩仙台上那九重雷阶,毁了他仙骨道体,绝了他本体生机,这魂魄便也如无根之萍般孑然独存,榣山种种都与他无任何干系。

    这会儿说到他之来历……凤来出自榣山那株梧桐木,莫非是那梧桐有不凡?想起曾在那木上引吭高歌的凤凰,以及那高高在上已经记不清面目的神祇,胸膛中哪个部位在躁动不停,似乎想破胸而出般难耐,他下意识用手紧紧抓着衣服,越是深思,豆大的汗珠越是不停滑落。

    “那么,这梦境,会是我自己的记忆,还是,我真正,去了一遭……”他喃喃着。

    为什么那片混沌对他会有这般巨大的吸引力?或者说,为什么那个久远的时代总是在试图召唤他?没有错的!有些感知说不清楚,只有当你亲身立足于那个中心的时候,才能明晰其中的道理——可他却说不清楚,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问题!

    很久很久以后,他才长出了一口气,恢复平静,甚至还能伸手整理凌乱的衣衫。

    “上一回,经历这样的梦境,还是在天界了呵……”阿祸意味不明得轻轻言道。半是感叹半是自嘲。

    “喂你真不打算告诉吾?……”

    阿弱放下按着胸口的手,微微抬头,望向西面。

    ——方才,她的莲子在躁动。

    比魂魄更深的牵系,即使历经轮回穷尽时空都不会被磨灭的东西,因她继承了青华上神留在这世间的意志,也便将那悸动反馈到了她身上么?

    “这叫我再没有比此更清晰得认识到,我是不完整的。”她扯扯嘴角,作了个笑的模样,用比耳语更轻缓的声音喃喃了一句,“你做了什么,竟能引动莲子的排斥?”

    即使有着最深沉最博大的精神,包裹着这意志的,依然是个软软糯糯碰一碰都恐会戳破的孩童。阿弱偏过头,那几个偷偷看她的少年便倏地红了脸,匆忙挪开视线。

    罗浮剑庐开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仙剑出世,由罗浮门人主持的评剑会,全天下的剑修都不会舍得错过一次。另一种便是剑庐蓄够灵气自开,可堪当少年的试炼之地。因为这时,其内能择主的藏剑大多是曾拥有过别人意志的“死剑”,实际也可以说是类似于剑冢的秘境,修为高深的多走一遭也无益,倒是年轻人可以多看看增长点见识。

    赤城山前往罗浮的当然不止阿弱一个。此行也有其余山头的师长,否则就算清微真人舍得叫她一人上路,山门的主事人们也不会放心。不过这一路,碍于她的爹爹,极少有人敢胆上前与她搭讪,倒也很好笑。

    云舟在空中如梭般穿行,舟身镶嵌的灵石闪烁着微芒,那些隐秘地方刻录的符阵随之低调得泛过流光,猎猎的风声便被尽数抛在了遥远的地方,这缩地成寸的神通着实令人赞叹。

    一路无话,却在将近罗浮山门之地为人拦下。

    只剑凭人静静幽幽悬在空中的男子,背负着双手,淡淡睨视云舟内剑拔弩张的赤城山众人,浑然不怕,只有在望见阿弱的脸时,那冰冷无波的眼神才总算有了那么些纹路。

    “我来看看练云生的女儿。”这个男人唇角一晒,脸容算是有了表情,但那眉眼静若死水,倒如同画皮般诡异。手一张,阿弱便觉得身上一轻,失去了掌控自己身体的能力,在所有人猝不及防时,她就像是被什么牵引了那般,直直往那男人手里落去。

    “师妹!”“师叔!”一时间,惊叫此起彼伏。

    阿弱也不慌张,心知这里所有人加起来也抵不过人家一根指头,也就压根不抵抗了。她乖乖坐在他胳膊上,任由眼前这男人捏捏她的小腿,再捏捏她的胳膊,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之后,又把手搁上了她的脸蛋。

    “练云生就生了这么个玩意儿?”这个人捏了又捏,这么说道,“比上回那个还不如。”

    这男人的煞气着实有些重了。如果说练云生是让人不能直视的崇高,那么眼前这人便是令人不敢把视线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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